梁王和安氏在外等急了,喜儿涕泪交加,喃喃自语,道:“郡主,我去陪你。”她正要冲入火海,却见云毅抱着西夕郡主冲了出来,她顿时转悲为喜,叫道,“云大人,你们没事吧?”
云毅把西夕郡主抱到梁王和安氏面前,梁王叫人喂水给西夕郡主。安氏掩面泣道:“我的女儿,你别吓我。”说着痛哭起来。
云毅蹲到地上,不停叫唤道:“郡主,你醒醒!你醒醒!”
过了很久,西夕郡主终于清醒过来。云毅狂喜不已,道:“郡主,你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西夕郡主躺到他怀里,失声呜咽,道:“毅哥哥,我们的府邸毁了,我们的家没了,只剩下这个。”她摊开手掌,一把光润如镜的雕花牛角梳露出来。
云毅抱紧她,握住她的右手,道:“府邸毁了还能再建,只要你平安无恙就好。”
梁王问道:“女儿,到底是谁纵的火,竟差点连你都一块烧死?”
云毅也愤愤不平地询问道:“郡主,你说是谁?”
西夕郡主迟疑着,目光望向远处,终于伸出左手,指着被火光映红的两张面孔,她难过无比地道:“是他们两个。”
云毅吃了一惊,赶紧侧过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利子规和耶律青就站在跳跃的烈火后面,一直冷眼旁观众人。谁也不知当云毅瞥向利子规时,他的眼神是无边的愤怒还是无尽的失望?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即刻厉声下令道:“把他们抓住!”说着从地上抓起无尘剑,刺向他们。
利子规眼见云毅带着众侍卫向她刺来,便先躲开不还手。
耶律青一边横扫宋军,一边对利子规道:“子规,你怎么尽让着他?未免叫他小瞧你。”
利子规冷冷地道:“不关你的事,我跟你也势不两立。”
耶律青一剑刺穿一个侍卫的心脏,摇头笑道:“子规,你比我先放这把火,到了此时底气反而不足,莫非你还想让他相信你,那不是把他当成傻瓜?”
利子规道:“这把火明明是你放的,却推到我身上。耶律青,算你有本事。”
云毅喝道:“你们俩莫要惺惺作态,今天谁都别想逃。”他执剑又击向他们,誓不罢休。
利子规见他下手毫不留情,就算当日在宰相府,他刺她胳膊的那一剑,也没有现在这般怨恨的神情。
耶律青打倒重重侍卫,窜到利子规身旁,对她道:“子规,你看云毅和这源源不断的宋军,如果咱们还不想办法,恐怕真的走不出这里。”
云毅心中认为这把火是利子规唆使耶律青一同放的,便对利子规加紧攻势,他一招“风雷九州”,刚劲之力使出,无尘剑抖落,气吞万里,击向利子规脑门。
利子规警醒,不得不连退数步躲开,她看他无尘剑击落的地方,火花四射,木石成灰。他把一切化为粉碎,可包括曾经纠缠的过往?而那道刻在他心口的伤痕,是否能随着冲霄的剑气被抹得一干二净?利子规还不能死,她不得不出剑,抗击云毅。
长剑如虹,两人剑气相抵,震慑苍穹。
耶律青本从旁协助利子规,望着越来越多的宋军涌上来,不断攻击他们,枪林剑雨间他只好放松对云毅的攻势,寻求脱身之法。
梁王和西夕郡主等人在远处观战,梁王开口喝彩道:“云毅今天要立大功,铲除女魔头和邪教首领,还我大宋一个清明的社稷。”
正在这时,耶律青忽然向他们奔去,众人纷纷奋起反击,耶律青长剑直下,冲破层层障碍。他本想挟持西夕郡主作人质,却见喜儿挡在她前面,他只好就近抓起梁王,对云毅道:“云大人,你可以住手了,不然你岳父的性命便丧在你手上。”
众人心如火燎,西夕郡主由喜儿搀扶着,挣扎地站起来,她喊道:“放了我父亲,我让你挟持。”
云毅坚定地道:“耶律青,你若敢动梁王一根头发,必定丧命于此。”
梁王嚷道:“云大人,不必顾虑本王,拿下他们,别让他们为非作歹,危害我大宋江山。”
耶律青道:“好一个忠肝义胆的王爷,若是死了这大宋的江山不就落到奸臣手里。云毅,你到底放不放我们走?”
云毅点头道:“好,我放你们走。”他琢磨着心思,趁利子规不注意,忽然将她拉过去,无尘剑放到她粉嫩的脖颈上。
火光照红了他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利子规静静地呆在他剑下,并不反抗,也不望任何人,她只是细细地打量他,想从他眼里看清他和自己。
云毅却不看她,他威严地喝道:“过了东街,即刻放了梁王,不然我杀了她。”
耶律青摸着脑门问道:“你真会杀了她?我不相信。”
利子规苦笑着,陡然出声道:“是呀,他断不会杀我,你不必相信他。”
云毅听完利子规的话,睁红了眼,咬紧牙根道:“你不要逼我。”他加紧劲力,将剑逼近她的粉颈,终于划出一道伤口,白玉的肌肤上霎时开出凄艳的玫瑰。
耶律青挟持梁王,从千军万马中逃脱出去,到了街口,他望了云毅一眼,将梁王推过去,便消失了踪影。
利子规问云毅道:“你现在还想杀我吗?”说后便缓缓走出云毅的剑口,离他渐渐远去。
云毅望着她衣袂飘飘孤冷的背影,厉声唤道:“站住。”他闭上眼,瞬间飞剑出去。
利子规并不回头,也不畏惧,只是一直往前走。无尘剑削过她的耳畔,缕缕青丝掉落地上。
云毅收回剑,睁开眼,一字一句道:“断发如断头,今日一切作罢,他日你再敢伤害我身边任何一人,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更不会放过你。”
利子规一言不发,没入凄冷的月光中。
云毅抽了口凉气,他抬头仰望夜月,卸下一身爱恨情仇,转身和梁王向郡马府走去。
利子规走出城门,不知该往何处,夜黑风高,她连一个落脚之地都没有。以前万丈雄心,眼中只容下复仇二字,在遇了他之后,一切悄悄改变。他们一样隐忍、一样顽强,一样不屈从命运的桎梏,却一样爱得艰辛,爱得隐匿,到头来不过曲终人散,各自纷飞。
但是她不甘心,她把唯一的爱给了他,唯一的眷恋给了他,甚至失去自尊招惹他,与他多番苦缠,换来的不过是自此以后,两隔天涯,他搂着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与着别的女人生儿育女。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耶律青重新回到她身边,他见她独自坐在汴河边,望着水里的月亮。月光洒在她身上,她如同画中掉落的仙子。他脚步轻盈地走过去,伸手沾着她玉瓷般脖颈上的血花,拿到嘴里舔了舔,他尝到血的腥味和甜味,猛然变得狂野,弯下腰想要搂住她。
利子规推开他站起来,道:“你少对我放肆,我不是好欺负的。”
耶律青笑起来,道:“子规,你真的只爱云毅一人吗?他可曾了解你的过去?知道你还有一个女儿?如果他清楚你受过的屈辱,像他那般的伪君子,想必更会瞧不起你。你何苦还留念他?”
利子规答道:“耶律青,别以为你放了那把火,叫他误会我,你便称心如意。我告诉你,你既与朱廉勾结,我们便只有剑上说话。就算我单枪匹马,也有办法达成目的,不用倚靠你。”
耶律青道:“我没有放那把火,明明是你想掩饰对云毅的爱,便欺瞒我,还故意阻止我纵火,背地里却下那一手,教我不知你的心思。就算你再爱他,他都不是你的,你何必在我面前装作对他毫不在意,怕我识破你的弱点?”
利子规被他说中心事,却道:“我才没有你诡计多端。如果你没纵火,我也没纵火,难道是它自己烧起来?”
耶律青道:“这我便不得而知,你心底最清楚,但是子规,如果火不是你放的,也不是我放的,你来猜一下是谁放的?莫非它真的自己烧起来,在短短时间内将整个郡马府化成灰烬?”
利子规肯定地道:“是朱廉,除了他还有谁?”
耶律青诡异地摇了摇头,道:“不是朱廉干的。”
利子规想了想,道:“是呀,我倒忘记你们是一伙的。这次一定是他请你去纵火,哪知你还没下手,郡马府却先烧起来。”
耶律青道:“子规,我就喜欢你这么聪明的女人,不过天外有天,你也会遇到劲敌,我是无所谓背起这个黑锅,反正郡马府今日不毁,你不毁,迟早也要被我所毁,御史府和梁王府休想结成姻亲。”
利子规道:“听你这么说,这个纵火之人的心思着实不简单,她故意陷害我们,却叫云毅深信不疑,我想我猜到是谁了。”
耶律青道:“子规,其他人我不感兴趣,就念在刚才我救你放了梁王的份上,你便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未曾改变,咱们联手拆散御史府和梁王府这门亲事,为我逐鹿中原少数两个敌人,之后我再帮你对付宰相府,我一定绑着朱廉让你千刀万剐,好吗?”
利子规道:“我不能相信你,你也不会相信我,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大家心里各打算盘,各凭心意办事,那是最好不过。”
耶律青抑制住怒火,又道:“子规,有时候我碰着别的女人,却在想我们的未来,如果你不属于我,我一定毁了你,我得不到的女人,别人也休想得到。”他抓起她柔荑般的手,抚摸着道,“云毅更是不可能,他连你的手都不能碰,更别想碰你的心。”
利子规按捺住心头的不满,甩开他铁扇般的手,反问道:“是吗?耶律教主,这就要看你有没这个本事,如果没有的话,就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丢人现眼。”
耶律青道:“你现在看不起我,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厉害。”
两人各没好气,说完话后不欢而散。
24、到底意难平
梁王府内,云毅一连两天守着西夕郡主寸步不离,想起两天前置身火海,他拼命找寻她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若天不怜见,她早已葬身火海,岂不要他抱憾终生?如果她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定要随她而去,方能弥补这份悔疚之情。从今以后,他再也不能让西夕郡主受到任何伤害。
“毅哥哥……”西夕郡主起身叫道,“我没事了,你不用一直守着我,累坏你自己。”
云毅内疚不已,道:“郡主,都是我护你不力,差点造成不可弥补的过错。若你真出什么事,我就是死一百次也难辞其咎。”
西夕郡主摇摇头,握住他的手道:“毅哥哥,不关你的事,我从没怪过你,你也别责怪自己,教我心里不安,好吗?”
云毅一把将她搂入怀里,道:“郡主,你放心,以后她若来找你,我便是跟她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再受她的伤害。”
西夕郡主道:“你放心,梁王府已经层层防守,她再也不能来去自如。况且前两日你那般对她,想必她应该死心,不会再来骚扰我们。”
云毅点了点头,道:“郡主,我同王爷商量过了,郡马府虽然被烧毁,但咱们的婚期还是不变,就在下月初八,你暂且陪我住进御史府,等到郡马府重修完毕,咱们再搬出去住。”
西夕郡主心头欢喜,问道:“就不知洪大人和洪夫人是否喜欢我?”
云毅拍着胸脯,满怀信心答道:“你不用担心,洪大人和洪夫人不知有多赞同我们的婚事,还有我那帮兄弟,都说我是有福之人,能娶到你这么一个好媳妇,他们都很喜欢你。”
喜儿递着参茶走过来,道:“是呀,郡主,你不用担心,连云老夫人都那么喜欢你,说你身上有千般万般好。”
西夕郡主嗔道:“喜儿,你还敢说?”
喜儿道:“郡主,你害羞了吗?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云大人,你娘是不是这样说过?”
云毅想起姚慈,心中不免感伤,他点头道:“是呀,我娘确实这样赞过郡主,她在天有灵,时刻都庇佑着我和郡主结成连理。”
且说离下月初八越来越近,御史府和梁王府都忙着操办云毅和西夕郡主的婚事,自是忙得不可开交。御史府里腾出新人屋子,上下装饰得华丽堂皇、喜气洋洋。
史韶华道:“云兄弟,还好差十来天,我们等这杯喜酒等得够辛苦。”
云毅道:“大哥,不知什么时候,小弟荣幸吃到你的喜酒?那也是天大的喜事。”
李光道:“若是有一天我也娶到像郡主那样的女子,既漂亮又大方,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
韦虎风笑话他道:“你别做春秋大梦,史大哥都未必有大哥那般好福气,就你这样貌、这脾性还敢指望个一二。”
云毅道:“史大哥和各位兄弟必然比我更有福气,想必很快也能觅到意中人,共结连理。”
史韶华道:“倘若此生不能娶到我心仪的姑娘,我这终生大事也就作罢。”
云毅问道:“不知大哥瞧上哪家姑娘?若真有合适的,便早些争取,也好得偿所愿。”
史韶华摇了摇头,口中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难呀难!”说完之后便先告辞,回房去了。
李光道:“这读书人就不一样,想个女人还念诗,这不是寒碜咱们肚子里没墨水的人吗?”
史韶华进到房内,不觉叹了口气坐下来,他害怕在他们面前,收不住对秋樱的倾慕之心,若是上次慧娘没故意让秋樱双目一直失明,抑或秋樱没听到他在屋内说宁可她双目不好也要留住她的话,史韶华也不必这么忌讳心迹败露。以他的心性,在谷辰轩远走天涯之际,大胆向秋樱表明心意又何妨?偏偏天公不作美,他只能将满腔爱意藏于心内,时时刻刻煎熬自己,怀念手指划过她柔腻脸颊那一刻的悸动。
云毅又来到张家村,汴河里的水早已不再结冰,仍然生生不息地流向远方,而他母亲的灵魂也随着滚滚的汴河水得到永存。
张嫂牵着小丫走过去,问云毅道:“云大人,又在想你娘了?”
云毅回过头来,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又低头望了望小丫,对张嫂道:“张大娘,我娘生前吩咐我多照看这个孩子,以后你们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便说出来,我一定尽力帮助你们。”
张嫂道:“我替这个孩子多谢你。云大人,不然你给这个孩子取个好听的名字,也算是我们纪念你娘的心意。”
云毅道:“这……这恐怕不太好。”
秋樱走过来,对云毅道:“云大哥,我的名字也是你取的,你便为这个孩子取一个。”
云毅眺望汴河水,仔细想了想,道:“就叫伊恒吧,张伊恒,希望我母亲舍己救人的精神永久流传下去,趋于永恒。”他俯身问道,“小丫,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张伊恒鼓着大眼睛,道:“大哥哥,我喜欢。”她央求他道,“你陪我玩竹球吧?”
云毅道:“好,叔叔有空就来陪你玩。小丫,你以后叫我叔叔吧,你是我母亲用性命换来的,叔叔以后一定将你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
张嫂道:“承蒙云大人如此关照这个孩子,我和拙夫的身体都不好,以后若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孩子就拜托你了。”
张嫂走后,秋樱道:“云大哥,你很喜欢小丫这个孩子?”
云毅点头回答道:“不错,见着这个孩子,就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我想娘生前应该也跟我一样的感觉,是以对这个孩子百般疼爱。”
秋樱目露哀愁,轻轻地道:“这个孩子虽被亲生父母遗弃,但大家这么关爱她,却是很幸运的事。”她顿了顿道,“自从辰轩哥走后,我独自一人,看别人举家团圆,不免时常挂念自己的父母,不明白他们为何忍心抛下我,让我孤苦伶仃活在世上,举目无亲?”
云毅内心愧疚,不知怎么劝慰她,是他把她带入万丈红尘中,尝尽人间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他对她道:“阿樱,以后咱们就是自家的兄妹,我一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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