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辰轩拔出背后的剑,一招“雁阵惊寒”,从他们头顶掠过,剑身直将他们卷下马。如此迅捷,几个莽汉毫无反击之力。谷辰轩收回剑,冷冷地道:“该滚的是你们,快点滚。”
莽汉们见此人这么厉害,望着快到嘴的鸭子飞了,只得悻悻回去,无功而返,口中却道:“你敢得罪我们马帮,瞧我们还饶过你。”
青衣姑娘两眼放光,道:“少侠,你好厉害。”
她刚说完话,一个虬髯老人和一个蓝衣男子急匆匆走了过来,齐声问道:“素雅,没事吧?”
青衣姑娘道:“我没事,多亏这人救了我。”她指着谷辰轩,之后欢喜地对他道,“少侠,我叫凌素雅,这位是我爷爷和邻居谢阿树,你叫什么名字?”
谷辰轩道:“区区小名,何足挂齿?告辞!”
他转身要走,凌爷道:“小兄弟,你救了素雅一命,何不同我们回村,喝一碗奶酒,答谢救我孙女之恩。”
谢阿树道:“是呀,莫非兄台不赏脸,嫌弃我们这些乡野粗人?”
谷辰轩摇头道:“不是。”
凌爷道:“既然不是,那就请吧。”
谷辰轩盛情难却,只好跟着他们三人回到村落。凌爷亲自倒了满满一碗奶酒,端给谷辰轩道:“小兄弟请,尝尝我们这些乡野人的粗酒。”
谷辰轩拱手道:“大爷客气了。”
凌爷又给他斟酒,问道:“小兄弟,你这是要去哪里?”
谷辰轩喝完后道:“我也不知去哪里,反正就到处走走。”
凌爷道:“小兄弟功夫了得,把那群马帮打得落花流水,只是你打了他们之后,就怕以后他们更会来找麻烦,该如何是好?”
谷辰轩道:“哦?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凌爷道:“小兄弟,如果不是你救了我孙女,她早就没命,我十分感激。老叟有个不情之请,请你暂住一段时间,待收拾完马帮,再走不迟,你意下如何?”
谷辰轩道:“既然这个麻烦是我惹下的,那好吧,我就等收拾完他们再走。”
凌爷道:“我代全牧场的牧民多谢小兄弟仗义相助。”
夜幕降临,点点星光洒在天际,谷辰轩走出草屋,来到空旷的牧野。风还很凉,夹杂着冬季残留的气息。
谷辰轩精心地捡了几块光滑的鹅卵石,跪在地上筑成冢状,又拿剑割下一绺头发,压在石头下面。他终于忍不住热泪盈眶,心中悲戚地念道:“娘,孩儿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想着你对我比对自己亲生儿子还好,是孩儿害了你,没来得及救你,让你老人家就这样撒手人寰,我难辞其咎,将用一生的时间去忏悔。还有秋樱,我也对不起你,给你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我无颜再呆在你们身边,唯有一走了之。”
“你好像有说不出的悲哀。”背后一个女声说道,“我还没见过一个男子擦泪,你一定很伤心。”凌素雅走了过来,站到谷辰轩面前。
谷辰轩拭去泪水,不让别人看到他的心痛。
凌素雅蹲下来,问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流浪到我们这里?”
谷辰轩淡淡地反问道:“这个地方难道我不能来吗?”
凌素雅回答:“不是不能,只是在我想象中,你应该是杏花烟雨中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江南公子,身边还伴着温婉水灵的江南姑娘,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落魄,一脸脏兮兮犹如小叫化子。”她掏出手巾,继续道,“你的脸真脏,我帮你擦干净吧。”
谷辰轩躲开她,拒绝道:“不用了。”
凌素雅噗嗤笑了出来,道:“你一个大男人还害羞?你救了我,我帮你擦一下脸不算什么。”
谷辰轩道:“我娘刚去世不久,我要为她守丧,发誓不擦干净脸。”
凌素雅道:“不擦干净脸?那不是脏得不能见人。”她想了想,闪动的大眼睛仰望星空道,“我知道了,你定是做了对不起人的事,因此没脸见人吧?”
谷辰轩被她说中了心事,良久之后方出声道:“不错,我曾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我有一个待我无比好的母亲,一个未过门的好妻子,但是我不知足,总让嫉妒和猜忌的毒蛇啃噬我心灵,因为我拥有的一切是我从义母儿子手里夺过来的。终于有一天我拥有的幸福都毁了,我成了不孝不忠之人,我的义母因我而死,我背叛了未过门的妻子,我实在没有脸面再见他们,只有选择远远逃避。”
凌素雅道:“原来这样,想必她们明白你这么悔疚,会原谅你。”
谷辰轩道:“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我娘她死了,我还没报答她的养育之恩,她却永远离开我,我怎么原谅我自己?”
凌素雅听完他的话,一时也口拙,不知该如何劝慰他。
隔天,凌素雅一早便出门,刚踏出门口,谢阿树唤住她,问道:“你要去找谷辰轩?”
凌素雅口是心非,答道:“没有呀。”
谢阿树道:“怎么没有?自从昨天他救了你后,你一双眼睛净盯着他,未曾离开过半步。”
凌素雅道:“没有,你就是冤枉我,我不理你。”她故意装作很生气,徘徊了一会,还是去找谷辰轩,对他道,“喂,你跟我一起去放牧吧,有你在,我就不怕马帮了。”
凌爷走过来,道:“你们真要去天马牧场,今天就得多带几个帮手,埋伏在四周,恐防敌方倾尽人马,到时寡不胜众。”
凌素雅道:“爷爷你放心,他很厉害,一人对付马帮全部人都绰绰有余。”
谢阿树叫道:“素雅,我也去。”
谷辰轩道:“好,一起去。”
他们整装待发,到了天马牧场,哪知等了一天,马帮的人没现踪影。谷辰轩道:“没想到他们不来。”
凌素雅道:“也许他们都怕你,不敢再来了。”
谢阿树道:“还是小心点为上。”
就这么等了两天,马帮一直没有卷土重来,村民们都败兴而归,各自忙活。凌素雅却硬拉着谷辰轩跟她一起放牧,她问他道:“你会不会驭马?”
谷辰轩道:“会。”
凌素雅问道:“那在马背上和敌人作战呢?”
谷辰轩道:“没试过。”
凌素雅道:“我们北方人,一定要懂得驭马跟敌人作战,因为濒临外族,害怕辽人铁骑的骚扰,因此我们在马背上练就了一身好本领。”
谷辰轩问道:“那你会不会?如果会,上次何须我出手?”
凌素雅道:“我一个女孩子家,自是不学这些,但是你一定要会,虽然你本领高,但是有了坐骑辅助那是如虎添翼,我来选最好的马匹让你练。”
谷辰轩叹了口气,想起抗辽的亲生父亲,一心报国杀敌,却怀才不遇、抑郁而亡,他摇头道:“练了又有什么用?”
凌素雅道:“因为你是一个英雄,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会是了不起的人,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别辜负了我的好意。”
谢阿树听见他们的话,走过来对凌素雅道:“让我与谷兄练吧,素雅,你觉得怎样?”
凌素雅高兴地道:“你愿意陪他练当然最好,谁不知你是天马牧场的英雄。”她专门为谷辰轩挑了一匹上等的好马,自己坐到草地上,一边放牧一边望着他们两个互相切磋。
谢阿树趁着凌素雅赶去驱羊,骑马与谷辰轩到了远处,他犹豫很久,终于出口问道:“谷兄弟,你喜不喜欢素雅?”
谷辰轩摇头道:“我想兄台误会了,我早已心有所属,自不会喜欢素雅姑娘。”
谢阿树道:“既然如此,请你离她远一点好吗?别整天和她腻在一起,让我们大家都误会,你可知道,天马牧场的人都明白我和素雅青梅竹马,我会娶她,连凌爷都清楚。”
谷辰轩道:“好,我知道了。”
到了第二天,凌素雅又拉着谷辰轩去放牧,谷辰轩虽然还是去了,却有意疏远她,不再和她多说一句话。
凌素雅见此,道:“你是不是听了谢阿树的话,不再理我了?”
谷辰轩道:“凌姑娘,不管我听了谁的话,反正以后我们不该走得那么近,让别人误会。”
凌素雅道:“谢阿树一定跟你说我一定会嫁给他,不错,在没遇到你之前,我也以为这辈子便跟定他,但是当我一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每天都想看到你,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谷辰轩道:“我早和你说过,我有心爱的姑娘,此生绝不会爱上别人。”
他话还没说完,尘土飞扬,数十匹马乘风疾驰而来,马上的人个个凶神恶煞,狰狞可怖。其中一个额角绑着赤巾的汉子,看似众人的头领,他对谷辰轩道:“是你这个臭小子得罪我的兄弟,坏了大爷的好事,众伙给我上,把他剁成肉酱。”
谷辰轩冷眼相对,道:“就凭你们,恐怕没这个本事。”他拉来一匹马,将凌素雅护出重围,之后运剑出鞘,对马帮群人道,“今天就让你们尝一下厉害,瞧你们以后还敢不敢胡作非为。”他抓紧马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一招“鹰击长空”,如雄鹰振翅扑向众人,以剑挑开他们的长矛。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谷辰轩一招“满地开花”,一边驰骋一边将落地的长矛收起,一一打入草地,排列成阵,将那数十人连马困在阵中。
那些粗莽大汉个个目瞪口呆,连连勒紧马缰,赤巾汉子更是无地自容。
谷辰轩道:“知道我的厉害吧?以后若敢放肆,残害无辜……”他抬眼傲世苍穹,拔起一根长矛直刺下一头大雁,接着道,“你们项上人头不保。”
赤巾汉子面如土色,凌爷带着村民沸沸扬扬赶来,谷辰轩道:“凌大爷,这些人就交给你处置。”
凌爷抱拳道:“小兄弟英勇善战,且懂得行军布阵之道,区区一人便可拿下整个马帮,我们实在佩服,这群辽人不可纵虎归山,我们报官将他们交给朝廷处置,免得贻患无穷。”
谷辰轩道:“凌爷拿主意。”自从谷辰轩拿下马帮后,他便再也没去天马牧场,只是应了凌爷之请,守着马帮的人,等候朝廷发落。终于等到朝廷发落完马帮的人,谷辰轩想去向凌爷辞行,刚好谢阿树在场,他喜气洋洋阻拦谷辰轩,对他道:“谷兄弟,你是我们村唯一的客人,这么多天与我们结下深厚友谊,过两天我们村有喜事,你就等着喜事一过再走,你说怎样?”
谷辰轩问道:“谁的喜事?”
谢阿树道:“我的喜事,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不然太不给我面子。”
谷辰轩本想问新娘是谁,但又觉得自己问得不明智,谁都清楚新娘是谁,他只好闭口不提,无言以对。
夜晚,星光依旧,只是多了凄迷,凌素雅叩响了谷辰轩的柴扉。谷辰轩打开门,看见她朦胧的泪眼,她语声呜咽地道:“我还是想见你,我还是喜欢你,怎么办?”
谷辰轩凄然一笑,道:“凌姑娘,我是个没根的过客,请忘了我,找一个归宿。”
凌素雅泣不成声,掉头离去。
两天之后,谷辰轩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敲锣打鼓的喜庆声。他起身穿完衣服出去,见到一顶大红花轿从凌爷家门口出去。“莫非今日是凌姑娘和谢阿树的好日子?”他正想着,凌爷走过来对他道,“谷兄弟,我孙女还想再见你一面,她有话对你说。”
谷辰轩心里五味杂陈,满耳虽是喜庆的锣鼓,心底却浮起一股惆怅。他想到如果因为他的决绝,让凌素雅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岂非是他害了她?他不好意思推辞凌爷,便加快脚步追上花轿,边追边叫道:“凌姑娘……凌姑娘……”
凌素雅听到谷辰轩的声音,叫人停下轿子,她披着红盖头出来。
谷辰轩顿了顿,问道:“凌姑娘,你……你要成亲了?”
凌素雅点了点头,将红盖头掀下来。谷辰轩本以为将见着一张满面愁容的脸蛋,哪知凌素雅的脸并无悲伤,有的只是处变不惊的神态和无限期冀的目光。她道:“我要嫁给阿树哥了。”
谷辰轩不是滋味,先庆贺道:“恭喜你!”接着又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我才做出如此打算?”
凌素雅淡淡地摇摇头,道:“我只是想通了,你是英雄豪杰,我是头发长见识短的村姑,虽然我对你一见钟情,但是你不会看上我,也不会娶我。而阿树哥,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他对我非常好,我们就像草原上比翼双飞的鸟儿,而你是流浪四海的鱼儿,鸟儿和鱼儿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所以我最后还是会嫁给我的阿树哥,安安稳稳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谷辰轩点点头,道:“你的选择是对的,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像我们这种漂泊的人,注定是没有未来的。”
凌素雅道:“你在最后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这样我一定会很开心地嫁过去。”
谷辰轩问道:“什么要求?我答应你。”
凌素雅答道:“其实很简单,把你的脸擦干净,我想最后看清你的脸,也希望你擦干净脸后,振作起来,不用认为没脸见人。”
谷辰轩道:“好,我答应你。”他一时找不着水将脸擦干净,便在自己袖口上吐了吐痰,用力擦干净脸。
凌素雅见他如此,噗嗤笑了出来,道:“我现在很开心。”
谷辰轩道:“开心就好,但愿你以后都开开心心,我……永远祝福你。”
凌素雅道:“我会把你的面容留在记忆中,如果你流浪累了,便回去你心爱人的身边,不要让她等太久,记着,你爱的姑娘永远不会白白等你,你要好好珍惜。”
谷辰轩道:“我知道。”
凌素雅道:“那就过来喝我的喜酒吧,我们等你。”
谷辰轩过去喝完喜酒,到第二天,便离开了天马牧场,选择继续流浪。
22、纵然是齐眉举案
汴京城内,春暖花开。严冬过后,笼罩在云毅头上的阴霾渐渐散开,他必须把丧母之痛放下,在心间磨一个茧子,以之坚硬地面对将来的人生,眼下他要处理的是与西夕郡主的婚事。西夕郡主无疑符合了所有传统女子贤良淑德的优点,她本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以后更会是万里挑一的贤妻良母,一生相夫教子,与他过着细水长流的生活。
春雨绵绵,喜儿撑着一把碧竹油伞,叩响云毅的房门。云毅打开门,喜儿嫣然一笑,道:“云大人,我们郡主邀你去春游。”
云毅望着满天细雨,静静地问道:“烟雨朦胧,到哪里去春游?”
喜儿答道:“秘密。”她扯着云毅往外走,急道,“我们郡主在马车上等你,快点走。”
云毅只好跟她出了府门,车帘轻轻卷起,一位紫裳丽人坐在车厢内,雍容温婉,娴静华贵,正是西夕郡主。她眉目如画,细语入耳:“毅哥哥,我们走吧。”
云毅便与她们乘坐马车到了东街一座崭新的府邸,这座府邸正是皇帝赏赐给他们的郡马府。云毅扶着西夕郡主下了马车,道:“郡主原来说的是这个地方。”
西夕郡主问道:“毅哥哥,你喜不喜欢这里?”
云毅道:“当然,这以后是我们的新家,我怎么会不喜欢?”
西夕郡主微微一笑,遣侍者都退下,她轻轻舒开一把西湖烟雨伞,与云毅并肩而行步入府内。他们踏着淅淅沥沥的青石板,走过芬芳的□,到了深处,桃花盛开,黛瓦粉墙,在烟雨迷蒙中别样典雅。
云毅凝重的神色缓解下来,变得轻松,他看着人面桃花相映红,不禁赞赏道:“郡主,这个地方美。”
喜儿撑着她的油伞走过来,站到他们身后,翘着嘴皮反问云毅道:“就单单地方美而已吗?”
云毅目不转睛地望着西夕郡主,回答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倘若身边没有郡主相伴,再美的景致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虚无。”
西夕郡主满怀欣喜,道:“这里是桃花庵,郡马府里还修建了抱琴台、齐眉园,更准备一个武场,专供你平日习武之用。”
喜儿道:“云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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