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可惜,生气归生气,干嘛白白糟蹋这些糕点?”杜世平看着竹篮里的东西摇头叹道。
“人家都没可惜你可惜什么。”谷辰轩道。
“辰轩,你是不是看轻水姑娘的身份?她娘虽是娼妓,但到空岛之后都改过自新,而且她娘也去世了。要是……要是你能和水姑娘在一起,我保管你尝到甜头。”杜世平话中有话地劝道,但是他并不明说。
“我从来没有看轻过她,只是情之所钟,身不由己。”谷辰轩拿起小人道。
“你以前不也喜欢水姑娘,还跟她拜堂成亲咯。”杜世平有理有据地道。
“小时候玩过家家的事怎能算数?”谷辰轩辩道。
杜世平听他语气坚定,便道:“算了,我不劝你。”
傍晚时分,谷辰轩回到幽然小居,看见秋樱独自在花圃里摘花,他本想避开她直直进入里屋,却被秋樱叫住。
“小哥,大娘说把这些鲜花插到屋子里,这样四处都弥漫着香气。”秋樱把摘好的一束香花递到谷辰轩手里。
谷辰轩接过香花,眼睛却盯着她看。
秋樱奇怪地问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她往自己身上瞧,之后又问,“我这样穿很丑吗?”
“不是,你本来就美,穿什么都好看。”谷辰轩答道。
秋樱皱起眉头,以为自己听错了话,可是她确实没有听错。
谷辰轩话一出口,登时很想扇自己嘴巴,他发觉刚才的口气近乎谄媚,一时之间很憎恨自己。
“小哥,你学富五车,说的话自是好听。”秋樱说道。
“不是,我是认真的。”谷辰轩没有再躲闪,迎着她的目光,痴痴地与她对视。
秋樱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便问:“你又在想什么?”
谷辰轩问道:“听说你的名字是云毅为你取的?”
秋樱点了点头,一听到别人提起云毅心中就甚是暖和。
“秋樱……秋樱……”谷辰轩念道,“我倒觉得秋天的樱花,难免使人悲凉感伤。”
秋樱并不恼怒,只是望着谷辰轩,看他究竟还有何话要说。
谷辰轩便怂恿地说下去,道:“我觉得你穿这身衣裳,配上‘绿罗’这个名字才好听。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绿罗……绿罗……那才是人间的灵秀!”
秋樱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却佩服他满腹经纶,便想听他继续讲下去。
这时云毅走了过来,他正好听见谷辰轩对秋樱说的话,他看着谷辰轩,谷辰轩也看着他。
夜幕降临,潮水渐渐退去,星光斑斓地洒在海里。
云毅和秋樱漫步在海滩上,耳边传来渔民的笑声,他们讨论着今天的收成。
远处悠悠笛声,渐渐吹散了尘世的喧嚣,空岛仿佛如一个轻轻萦绕于浪子心头的空灵绝尘的梦,此刻一片淡然和恬静。
云毅却清醒地伫立在海边,他的目光透过大海,望向了遥不可及的远方。“阿樱,你喜欢这里吗?”云毅问道。
秋樱欢快地回答:“喜欢!这里不仅山好水好人也好。”云毅静静地听她讲,秋樱继续道,“特别是大娘,对我俩实在太好。小哥呢?他平时不爱理人,今天却也好起来,真是有趣。”
云毅道:“他性子就是这样,表面冰冷,心头却是一团火,不然又怎会带你来岛上寻医。”
秋樱应道:“是呀,他是这样。”
云毅忽然不再说话,秋樱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深邃和迷离,以往的自卑便又浮出水面。她满足于此刻这种细水流长的生活,并希望长此下去。但是她不知道云毅是否喜欢,她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
“阿樱,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以后是更艰辛和漂泊的生活,你愿意陪我一起吗?”云毅郑重其事地问道。
秋樱听后,把头埋在他怀里,抽泣道:“不管你去哪里,我永远都不要离开你。”
云毅道:“可是你喜欢这里,但我……我……我却不能陪你在这里。”
秋樱摇了摇头,双眸噙着泪水,道:“你是我最亲的人,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云毅搂紧她,轻轻叹了口气,这口气一半是怜惜秋樱之情,另一半是对于未知旅途的恐惧。倘若前途凶险,他把握不住命运,那秋樱该怎么办?
他本来可以像打发其他人一样,给这个可怜的女子一点银两让她去谋生,他去做他的侠客,她去过她平凡的日子,从此相忘于江湖,如此的结局会不会更好?但是上天一开始便把他们的命运连在一起,在峨眉山的小木屋,他唤她秋樱时,便已决心尽最大的力量去保护她。
过了许久,秋樱抬起头擦干泪水,又问道:“云大哥,你说我们该如何报答大娘?她一直视我们如亲生孩子,此次一走却辜负了她对我们的一番心意。”
云毅安慰她道:“阿樱,这种人情我们牢记于心,它日有机会我来偿还,你不用想那么多。”
08、浮萍漂泊风雨袭
云毅要走的念头一打定,不久连姚慈也有所耳闻,她早就料到,他是迟早要离开之人。她平时很少和云毅对面交谈,却总是在背后默默关注他。
自从她在云毅身上发现了血鸣和玉后,姚慈更没有打算留住他。她一方面觉得云毅坚如磐石,韧如蒲苇,能担当大任,必有所作为,另一方面又为他以后的处境忧心,深感他四面潜伏危机。
她亲手替他缝了几身衣服,拿到他房内。
云毅感激不尽,姚慈叹了口气道:“外面的花花世界,总比这里清贫的日子好,你还年青,是要去外面闯一闯,我老了,却不愿走动。”她又继续说道,“一开始辰轩把你们带来时,我欢喜得不得了,还盼把你们也像他一样留在身边,但如今看样子是不行了。”她语意中饱含了多少不舍之情。
云毅自小到大,走南闯北,哪里听过如此挚诚的话,他又望了望那几身衣裳,心头不禁热血上涌,便道:“前辈的大恩大德,云毅终生难忘!”
他神色难过,姚慈目不忍睹,便苦笑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云毅坦诚地道:“在下一生中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希望能有一番作为,报得少年时农夫的收留之恩。”
姚慈被他的言辞感染,点点头赞赏道:“好,果然是重恩义的大丈夫!我清楚你小时候一定受尽磨难,所以才会如此奋进。但愿你有富贵日时,真莫忘了小时候有恩于你之人。”
云毅道:“我也会永远记住前辈的恩德。”
姚慈心中感慨万分,摇了摇头伤感地道:“你错了,我对你有什么恩德?没有恩德。”
云毅第一次向外人吐露心事,真是不吐不快,他又接下去讲道:“在下第二个愿望,便是希望能找到失踪多年的叔父的下落,他若活在世上,我盼望与他团聚。”
姚慈被他大大触动了,心头有万千句话要诉说,只是不知从何启齿,这些话便只能像一块巨石重重压在她心上。
谷辰轩听说秋樱要离开空岛,恐怕此生再无缘相见。他刚刚有勇气正视与秋樱的感情,在花圃边他敢与云毅对视,已经再明显不过地流露出对秋樱的倾慕之情。只是秋樱还不明白他的心意,在她眼中只有云毅,又怎会把他放在心上?谷辰轩为此懊恼不已,便终于找个机会直截了当去问秋樱是否愿意留在空岛。
秋樱从他炽热的目光中读到了什么,她从未想过那个客栈里古怪的小哥有一天竟会说出如此的话、用如此的眼神望着她,她的心灵受了震撼,一时说不出话来。
此时云毅正好站在门口,他并非有意听他们讲话,却忽而听到秋樱道:“我虽然喜欢这里,但是这一辈子我是用来陪云大哥的,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都跟着他。”
谷辰轩和云毅都是一惊,不过一个自感沮丧另一个倍感欣喜。
谷辰轩终是明白,他与她从相识到现在短短的一段光阴,又怎么比得上她心里藏着的对云毅多年的感情?
他们离去的那天,海面上风平浪静,姚慈和谷辰轩一直送他们渡过了用奇门遁甲之术布局的水路。
“船家,过来换船。”谷辰轩喊道。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船家老王问道。
“你送他们北上。”谷辰轩指着秋樱和云毅。
“好,两位上船吧。”老王对秋樱和云毅道。
姚慈叮嘱道:“这是平常的水路了,你们此去东京,沿途要多加小心。”
云毅道:“放心吧,前辈,我以后会带着秋樱回来看你们。”
谷辰轩不屑地讲道:“好大的口气!”
姚慈也摇了摇头,道:“空岛的入口用奇门遁甲之术布局,随便的人不能进出,就是这附近的船家都只听过空岛而未能见其真正面目,总之你们多加保重。”
秋樱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落下眼泪,云毅的心情也异常沉重,他与姚慈之间总有一股难以割舍的情感,这种感情不同于以往有恩于他的农夫村妇。
谷辰轩侧着头,不敢再去看秋樱。可她朦胧的泪眼在他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他想把那道影子像额前的一绺发丝轻轻掠去,但却被海风又吹了回来。
他心里想着她的泪水里会不会有一滴为他而流。他望着平静的海面心潮澎湃,从此他们要两忘于江湖,“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就在他们换了船即将远行的那一刻,谷辰轩掏出一截烟花交给秋樱,道:“你们并不熟习水性,如果在海上遇到燃眉之事,就用口吹吹这截烟花,它会在高空放出奇异的烟火,就算在空岛我也能知道附近海域的方位,到时便会赶过去助你们。”谷辰轩顿了顿又道,“当然这只是防止意外之变,祝你们一路顺风!”
秋樱接过烟花,谢了谢他,便同云毅搭船离去。
船在平静的海面上行驶,云秋二人坐在船尾,望着辽阔的大海。即使他们的命运像浮萍一样漂泊不定,但此刻能够相互依靠、风雨同舟,未知的恐惧、顾虑又算得了什么?
云毅望了望秋樱,轻轻地牵住她的手。也许秋樱并不清楚,在云毅心中,除去了他一直坚持要完成的愿望,唯一能打动他的,便是秋樱待他那片既纯真又亲切的感情。云毅几乎什么都想得透彻,但对秋樱那种情感,他也是说不清道不完。
缘分是件奇怪的事情,让两个素不相识、毫不相干的人建立起难舍难分的感情。在秋樱心里,那是她生命的全部,而对于云毅,那也是他心底最柔软的东西。
云毅想起峨眉山飘渺的钟声,想到师父圆寂前对叔父的眷恋。佛经要求人四大皆空,无欲无求,凡是有情皆孽,所以无悲喜的一生是否要比有悲喜的一生好?云毅也不敢肯定,当他把秋樱带入江湖时,能否为她带来幸福,抑或是把她推向不幸的深渊?毕竟江湖凶险,身不由己。但是从秋樱的情形来看,宁可相信有悲喜的一生是值得的,那个在她荒凉年华里出现的少年,他出神入化的剑法,刺透了遍野的青山,洒落了满地的芬芳。
云毅从怀里取出一只染血的玉坠放到秋樱手上,握紧她的手道:“阿樱,这只玉坠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以前我不敢交给你,怕是一个祸根害了你,但是现在,我们的命运连在一起,它就放在你那里,你替我保管,这是我对你唯一的承诺。”
秋樱轻轻接过玉坠,小心翼翼地用丝帕包起来,藏在怀中。她对云毅道:“玉在人在,玉亡人亡!”说着伸出手去搂住云毅的脖子。
忽然一阵风浪袭来,拍打着船身,云毅放开秋樱,站起来走到船头。老王在那里嘀咕着:“唉,天有不测风云,晚上风浪会比较大。”
“船家,我们两个不熟水性,可要全靠你了。”云毅吩咐道。
“客倌说啥话?你们尽管放心,明天一定会安全靠岸。”老王胸有成竹地道。
话音刚落,海面上冒出一艘大船,船上弓箭手齐向他们拉弓,云毅倏地拉起秋樱往船舱躲去,老王早就躲到舱内,支支吾吾问道:“两位客倌是何方人物?怎么会惹来这种祸端?”
云毅回答道:“我也不清楚。船家,你帮我照看她,我出去问个明白。”
“好……好……你快点去。”老王催促道。
“云大哥,你不要去!”秋樱拖住他的衣袖。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云毅安慰她道。
大船上的人见云毅出来,高声喝道:“你乖乖束手就擒。”
云毅心下奇怪,便问道:“恐怕各位弄错了,我和你们素无恩怨,何以兵刃相见?”
“哼,俺们奉命就是要拿下你。”一个身高膀宽、浓眉大眼的汉子卢赫喊道。
“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云毅一跃而起,跳上大船的桅杆,居高临下,眼见船上布满武夫,他一把扯下风帆。
“臭小子你疯了吗?”卢赫叫道。
“大不了咱们一同葬身海底。”他的话一说完,弓箭手齐向他发箭。云毅展开帆布扫箭,在船上窜来窜去。
数十名武夫纷纷拔起兵刃一拥而上,欲置云毅于死地。
此刻云毅对付他们游刃有余,不过心下却担忧:“这艘大船人多势众,他们个个都是水上好手,如此长斗,我必然处于劣势。”他一边运剑抵挡,一边考虑脱身之策,但这时除了天将奇兵外,还有谁能相救?
正在此时,天上亮起奇形怪状的烟火,一个接一个,一片连一片,还好天已近黑,烟火在苍茫的海上分外刺眼。
卢赫大声嚷道:“把那条船上的人也拿下来。”
云毅眼见秋樱处境危险,更是心烦意乱。
老王一听到此话,只好弃船而去,“噗通”一声扑入海里。
“船家……船家……”云毅唤道。
“哈哈!旱鸭子,这下子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卢赫笑道。
云毅也泄了气,问众人道:“你们想怎样?”
卢赫道:“主人吩咐只要你束手就擒,俺们还不至于让你立刻去见阎王。”
云毅道:“我若不肯呢?”
卢赫笑道:“哼!那休怪俺们不客气。茫茫大海,你们两个旱鸭子,势单力薄,还怕抓你们不得?”
云毅道:“就怕你们没抓到我,我们请的救兵一到,你们还能活命吗?”
卢赫望了望四周后道:“你别蒙骗我们了,这里哪有人,有谁会救你们?”
云毅道:“想必你们听过空岛,我那空岛上的朋友,个个可是武艺过人。”
卢赫道:“痴人说梦,你以为你是谁,他们怎么会来救你?”
云毅觉得他的话甚是奇怪,便道:“他们怎么不会来救我?我敢断定,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卢赫并不相信,道:“即使有人来救你,又怎么会那么快到呢?”
云毅皱了一下眉头,又即刻展颜道:“这你就不懂,他们可是活神仙,你们还是好生款待我俩,不然他们一来,你们都要全军覆没。”
“哈哈,你别做白日梦了。”卢赫打断他道,“他们不会来,只有傻瓜才救你。”
云毅心里越想越可疑,便干脆问道:“你们是空岛上的人?”
众人停止大笑,互换眼色,不以为然地道:“你猜错了,我们可不知道你胡说什么。”
云毅冷静地分析道:“我没有猜错,即使你们不是空岛上的人,但你们主人也一定是。”
卢赫不耐烦地道:“你就快死了,是什么人害你又有什么要紧。”
云毅想到这下子可是错上贼船,难道果真是空岛上的人要置他们于死地?空岛那片人间圣土,心灵归宿,原来也暗藏杀机,不过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云毅转回身,远远看见秋樱站在小船上凝视他。他心中充满怜惜和愧疚之情,若是当初答应岛民在空岛上糊里糊涂过完此生,或许这一刻就不会身陷险境,更连累了秋樱。
如今他不再想其他事情,唯一考虑的是如何保全秋樱,让她性命无忧。他期盼谷辰轩能够赶来搭救,或许熟习水性的他可以帮他们摆脱绝境。
“大家快动手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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