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夕郡主道:“我若真要嫁到那么遥远荒凉的地方,此生恐怕不能再回来,你就不要陪我去了,留在王府,帮我为父母尽孝,好吗?”
喜儿一听,鼻子一酸,拼命摇头道:“郡主,你这一生去哪里,喜儿就陪你到哪里。喜儿是郡主的开心果,这一辈子都要侍候郡主。”
西夕郡主道:“喜儿,人生难得一知己,你我情同姐妹,对你我放心得下,你答应我吧?”
喜儿擦干眼泪,道:“郡主,我想到一个办法了,反正辽国王爷也不认识什么公主郡主,我代你出嫁,到那种苦寒之地,郡主你留在王府里,这样好不好?”
西夕郡主道:“喜儿,你太儿戏了,这种办法如果可行的话就不会轮到我去和亲。朝中耳目甚多,若是传到辽国王爷那里,知道大宋用一个婢女代替公主出嫁,对国势不利,我不能做千古罪人。”
喜儿抱着西夕郡主,道:“郡主,那怎么办才好?难道你真要嫁到那种蛮荒之地,老死异乡,一辈子都不能回来大宋?”
西夕郡主拿起经书,念道:“听天由命。”
梁王和安氏苦口婆心入宫劝谏,跪到皇帝和太后面前。
太后道:“皇叔,哀家明白你的难处,但是郡主迟早得出阁。西夕聪颖过人、贤良淑德,汉有昭君出塞、唐有文成公主入藏,都成就一段人间佳话,若西夕郡主嫁到辽国,也能成为皇室典范、芳名远扬。”
安氏泣泪道:“太后,我不要女儿有什么美名,只要她能常伴我左右,以解相思之苦。”
太后道:“安氏,哀家也非常舍不得西夕郡主,但是女大不中留,哪能常伴身边?哀家的女儿不是也嫁到五湖四海去了。西夕郡主端的是一副好容貌,应该找一个好婆家,辽国王爷地位显赫,配得起郡主,绝不会委屈她。”
梁王和安氏明白再怎么多说,也始终改变不了太后和皇帝的决心,只有把一肚子苦水吞回去。
皇帝道:“皇叔,朕现在封西夕郡主为贞和公主,赐予浓厚的嫁妆,三天之后,恭迎辽国王爷的迎亲队伍,启程同回辽国。”
梁王和安氏神情沮丧,只能谢礼离宫。
三天之后,耶律青大张旗鼓,到皇宫迎娶贞和公主。西夕郡主换去一身灰色的绸衣,穿上鲜丽的红裳,盘着高髻,戴上花冠,依依惜别地离开汴京。
长风万里送秋雁。金色的车子,套有垂着的彩缨,长长的迎亲队伍,在荒草萋萋的天地间行走,夕阳西下,断肠的人远在天涯。原来西夕这个名字本身就注定悲剧。“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夜月魂。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西夕郡主在心底深深地呼唤道,“父亲、母亲、喜儿,你们在哪里?”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御史府内,洪恭仁对云毅和史韶华道:“真是奇怪,怎么会跑出一个贞和公主嫁到辽国?本官曾有耳闻,皇上早无姐妹可以出阁。”
史韶华道:“这是不是权宜之计,皇上随便找一个宫女嫁给耶律青,缔结秦晋之好,缓和两国邦交?”
云毅道:“如果是这样真可惜了这名宫女,耶律青就像虎狼一样,为人歹毒、居心叵测,他还有一个善妒的夫人,任何女子嫁给他都不会好过。”
他们正谈着话,梁王携着喜儿十万火急地拜访御史府。洪恭仁请梁王到议事厅就坐,问道:“王爷,你神色匆忙,不知有何贵干?”
梁王道:“喜儿,你快说。”
云毅听到“喜儿”这个名字,眼前一亮,蓦然想起一两年前在峨眉山受过白老叟之托,寻找她的孙女喜儿,莫非这个他见过几次面的小姑娘就是?他心里抑制不住激动,心想若是白老叟知道孙女尚在人世,并且活得还好,不知有多高兴。
喜儿道:“奴婢今日本想随郡主远赴幽州,哪知在另外一辆马车上,瞥见朝廷通缉的钦犯利子规,便借故赶紧逃出,回来通风报信。”
洪恭仁越听越糊涂,问道:“郡主怎么会远赴幽州?听闻不是贞和公主下嫁到辽国吗?”
梁王道:“洪大人早知道皇上已无姐妹出阁,贞和公主就是本王的女儿西夕,她要嫁给辽国的耶律青王爷。”
洪恭仁、云毅和史韶华都大吃一惊,万想不到刚才他们在感慨的那名悲惨命运的宫女竟是西夕郡主。
梁王道:“本王来见洪大人,是想请洪大人和我一起进宫面见圣上,禀明利子规与耶律青早就谋和,两人关系匪浅,以此解救我的女儿。”
洪恭仁道:“理应如此,本官也是早有怀疑,苦于没有证据。还好有个丫环证明,本官这就随梁王进宫。”
云毅道:“大人,我也跟你去。”
四人来到宫内,喜儿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明皇帝,她道:“万岁,那时候耶律王爷骑着青骢马在前,西夕郡主坐在金车上,后面还跟着几辆马车。奴婢下来为郡主舀一壶家乡的水留作纪念,真的就瞥见利子规坐在后面的马车上,神态悠闲懒散。”
皇帝问道:“你一个梁王府的丫鬟,怎么会认识利子规呢?”
喜儿道:“奴婢在宰相府见过她两次面,利子规就算化成灰,奴婢也认得她。她破坏了郡主和小侯爷的婚事,害得郡主郁郁寡欢,奴婢恨她入骨。”
云毅出言道:“圣上,属下能够证实喜儿姑娘的话。利子规勾结耶律青图谋不轨,可惜我们一直没掌握确凿的证据,所以未能禀明圣上。而且,耶律青确实是邪教首领,前日暗杀銮驾的混阳真人,其真正身份是蜀城观掌门,早已降服于幽云教,听从耶律青的吩咐进宫。”
皇帝一听,实在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他喃喃自语道:“莫非耶律王爷一直在欺骗朕?皇陵、凤凰彩翼、混阳真人,这一切早就策划好?就连利子规也是耶律青安排到朕的身边来监视朕,他们一得到凤凰彩翼就对朕动了杀机?”
云毅道:“请圣上相信耶律青的狼子野心,迟早会对大宋江山不利。”
洪恭仁道:“圣上,就怕耶律青这次硬娶公主,也是早有所图,动机绝不简单。”
梁王道:“请皇上下旨解救我的女儿,不要让她羊入虎口,嫁给耶律青,遂了他的心意。”
皇帝幡然醒悟,道:“对!对!快点迎回西夕郡主。”他对太监道,“传下去,吩咐各路驿站,禁止辽国使者耶律青前行,叫他留下西夕郡主,莫伤她分毫。”
太监应道:“奴才速速传命。”
过了晌午,皇帝接到各路驿站传来的消息,耶律青硬闯关口,带着西夕郡主出关。皇帝急道:“这可怎么办才好?”他赶紧传来梁王府和御史府众人商议对策。
安氏一听到这个坏消息,呼天抢地,喊道:“我的女儿,你怎么这么命苦?”
云毅见众人沉浸在悲哀中,心感有愧西夕郡主,若是他能早点找到证据揭穿耶律青的真面目,西夕郡主也就不会沦落至此。他自告奋勇,上前启奏道:“圣上,请允许属下带兵远赴辽地搭救西夕郡主。”
梁王和安氏听后精神抖擞,梁王连连点头道:“不错,云大人骁勇善战,屡战屡胜,从不辜负圣恩,请皇上成全,让他解救我的女儿。”
皇帝道:“云毅,你有这等本事甚好,若救得了西夕郡主,朕定有重赏。”
云毅回到御史府,辞别姚慈,对她道:“娘,我这次远赴辽地,不知能不能救得了西夕郡主,也不知能不能……回来……”
姚慈抚着云毅的脸,道:“毅儿,娘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平安归来,莫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说着流下眼泪,颗颗落到云毅手上。
云毅心情沉重,每一次履行使命,他都抱着九死一生的念头,只是这一次不一样,因为他尚有母亲在堂。姚慈在拉住他,挽回他,让儿子不要拿命去拼搏,他应该多替母亲着想。云毅望着姚慈,道:“娘,你保重,孩儿定会平安归来。”他在院门口看到谷辰轩和秋樱,又对他们道,“娘就拜托你们了。谷辰轩,下次回来,再喝你和秋樱的喜酒。”
秋樱坚定地道:“云大哥,长幼有序,如果你不成亲的话,我和辰轩哥是永远不会成亲的。”
云毅苦笑了一下,便出门而去。
梁王在府外为他饯行,道:“云大人,你和御史府的恩德本王一生都不会忘记,望你携小女平安归来。”
云毅点了点头,李光和韦虎风对他道:“大哥,此次前去要多加小心。”
云毅道:“兄弟莫要挂念,你们留在御史府照看好洪大人。”他最后望了望洪恭仁和史韶华,拜了一拜,骑上马,带着一队禁军头也不回地走了。
11、死生契阔情起波
云毅和众禁军骑的都是高大健硕的马匹,日行千里,出了汴京,向北而去。关山漫漫,天幕苍苍,踏过浅河,飞过山冈。他们日夜兼程,奋力追赶,终于遥望到西夕郡主的金车。适时残阳如血,把大地渲染得幽僻诡异。
禁军首长耿卫禀告道:“云大人,这里就是雁门关,乃是宋辽的分界。”
云毅道:“见到西夕郡主了,咱们怎么救出郡主,摆脱幽云教,这些都要细细打算。还有幽云教擅长施毒,咱们要小心防毒,不然别说救到郡主,就算自己的性命也是难保。”
耿卫问道:“云大人,你想什么时候动手?”
云毅道:“夜晚时分正是狙击最好的时刻,咱们先等他们落脚,看清地势后再动手。”
黑夜渐渐吞噬大地,荒凉的山谷里晚风簌簌,狼声嚎叫,马蹄嘶鸣。
耶律青早就吩咐一部分人先行搭好简陋的山寨,以便他们夜晚落脚。此时山寨内灯火通红,耶律青高坐在寨台上,举着酒坛大口大口喝酒。这么多年他呆在大宋,身上的粗犷之气被消磨殆尽,此时回到阔别已久的辽地,那份狂野之气又暴露出来。他喝完酒,把酒坛摔向金车的车辙,却听车内一点声响都没有,耶律青不禁问手下道:“她不会咬舌自尽吧?”
手下禀告道:“没有,只是她不吃不喝不吭声,一直坐在车上。”
耶律青粗声大气地骂道:“她耍什么脾气?只不过是个冒充公主的赝品,有什么了不起?就算是大宋的公主,在我耶律青眼里也不过是一堆屎。待我将她折磨死,再把这个冒牌货送回大宋,借口举兵南下。”
利子规在阁楼上歇息,听到耶律青满口粗话,心里厌烦,便嚷道:“耶律教主,你今天喝多了,别扰我清梦。”
耶律青跳起来,朝着阁楼上喊道:“子规,连你都讨厌我,你喜欢的是小白脸对不对?哼!总有一天,我要征服了你,这个世上没有我耶律青得不到的东西。我……我现在就先去征服她。”他趁着酒气,走到金车前,一把踢开车马,把西夕郡主从车内拽出来。
西夕郡主被他的鹰爪抓得生疼,只能默默忍受,从车厢内下来,珠泪涟涟地望着耶律青。
耶律青擦了擦眼睛,看着她道:“果然长有几分姿色,气质沉稳,还缠着一对三寸金莲,真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阁楼上传来利子规银铃般的娇笑声,她道:“耶律教主,怎么一堆屎在你眼里又变成大家闺秀了,看来男人的心真是不可捉摸,男人的鬼话更是不能相信。”
耶律青回到座位上,端起酒坛又喝起来,他边喝边问道:“子规,你是在吃味吗?”
利子规不回答,她不过是怜悯这个所谓的贞和公主,成为国家之间的牺牲品,千里迢迢下嫁到辽地,遭受这般屈辱。
耶律青看出利子规不在意,他气得叫道:“子规,你回答我,如果你说你吃味的话,我今天就放了她。不然,我在这里便要了她。”
利子规心头不爽,大声驳道:“我岂是你威胁得了的?可笑!”
耶律青道:“好,有意思。”他一怒之下把桌台上的酒全部横扫在地,一双狼眼在幽暗中放着青光,射向西夕郡主。
西夕郡主感到小脚上都动着冰,冷得想把身体缩进骨头。她看到耶律青走向她,要将她横抱起来,她动都不敢动,只有静静等待命运的裁决。
说时迟那时快,山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划破黑夜的死寂,耶律青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骑着一匹矫健的红马踏烂了五尺多高的栅栏,从外面飞奔进来,驰到西夕郡主身边。
耶律青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大驾光临,原来是云大人,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他说最后一句话时望了阁楼一眼,显然是说给利子规听的。
利子规听到云毅到来,心里再也不能平静,她赶忙起身,从榻上下来,还没来得及穿上鞋子,只好光着脚丫踩在冰凉的木板上,来到窗前。窗前掩着一块灰色的帘布,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利子规一用力,竟把窗帘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她终于看到云毅,他就站在西夕郡主身边,穿着一身深蓝近黑的衣衫,一脸坚毅的神情,如同黑夜般深邃。
云毅对西夕郡主道:“郡主莫怕,我是奉了皇命救郡主回京。”
西夕郡主望着眼前这个再一次毫无征兆闯入她视线的男人,脸上露出感激的微笑。以前她从不正眼看他,是因为从小的素养教她要退而隐避,深藏不露。但是现在这种状况不同,她见他冒着生命的危险毫无顾忌闯进来救她,她心里的感动可想而知。
耶律青道:“好呀,想要英雄救美,看你到底有没这个本事。”他眼神一横,目露杀色。众手下操起兵刃向云毅砍去。
云毅把西夕郡主拉到身后,无尘剑一出,上下抖动,横竖一劈,把首攻的人击倒在地。
耶律青道:“我的人马还多着呢,大家给我上!”
众人蜂拥而上,长枪结成网状,齐齐向云毅攻去,把他和西夕郡主围在一个又一个的枪阵中。每一次西夕郡主感到背后阴寒,敌人的长枪即将刺入身体,只差那么一截时,就被云毅的剑端挑开。她的手心冒汗,腿脚不由得发软。
耶律青一怒而起,操起长剑向云毅扫去,以雪上次的耻辱。如今他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而云毅也多了个顾忌,耶律青的优势甚是明显。
云毅一招“凌厉中原”,飞剑奇快击向四面八方,俨如千军万马,其意气风扬,无人能比。
耶律青见状,右手出招,左手一弹,便有飞虫之类袭击云毅。
云毅畏惧其飞虫有奇毒,只有一手攻敌,一手拂袖打落飞虫。哪知飞虫一死,细粉散出,云毅赶紧对西夕郡主道:“郡主,快点屏住气息。”他无奈之下攻势渐弱,只能以防为主。
西夕郡主躲避枪剑,奔得疲惫,跑不动瘫软于地。
云毅拉起宝马暂时挡住敌人对她的的进攻,他护着她问道:“郡主,你怎么了?”
西夕郡主身处混乱的厮杀中,感到生存无望,不由得泄气,对云毅道:“云大人,你自己走吧,谢谢你千里迢迢来救我,不过你救不了我。”
云毅猛地使出劲招,暂时缓解攻势后退到西夕郡主身边,他扶起她坚定地道:“郡主,你不相信自己,但是一定要相信我,我就算死也要把你救出去。”
西夕郡主被他刚毅的眼神憾住,仿佛像抓到救命稻草。她点了点头,重新燃起希望。
便在这时,天上连连爆破烟花,不时落下烟火,随即霹雳的爆炸声响,整个山寨都震动起来,原来掉落的烟火引燃堆在山寨四周的炸药,瞬时熊熊烈火,包住整个山寨,火气冲天,扑面而来。
云毅笑了一笑,道:“郡主,我们走。”他拉起她奔到马上,挥起马鞭直往外冲。
利子规在阁楼上目睹这一切,心中也佩服云毅的机智和果敢,直等到他拉起西夕郡主扬长而去时,她才意识到他要离开她。
耶律青暴跳如雷,喝道:“快点救马,把马拉出来,给我追!”
云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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