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辰轩赶紧道:“快去找大夫吧。”他引着他们来到一间草屋,喊道,“陈大叔,快来呀!”
“辰轩,是你呀。”只见说话的是一个雄赳赳的中年汉子,他一双鹰眼盯着云秋二人,不满地道,“嘿,怎么带两个陌生人入岛?”
“别说了,快过来看看她。”谷辰轩指着秋樱道。
陈逢英把了把秋樱的脉搏,又看了看其气色,之后道:“她和杜世平中的是一样的毒。”
谷辰轩问道:“杜世平回来了?他也中毒?”
陈逢英道:“杜世平已经被我医好,你叫他们在我这里住几天。”
谷辰轩欢喜地道:“如此太好了,多谢陈大叔。”
过了一两天,秋樱果然好了起来,只是令她不敢相信,帮她的人竟是客栈里那位待人冷淡的小哥,她想问云毅原因,却不知如何启齿。
云毅一直没听谷辰轩讲出他的姓名,他不愿做的事又有何人能强迫于他?来到空岛之后,别人都唤他谷辰轩,云毅方知其名。又见谷辰轩在这里生活得安然自得,也知空岛就是谷辰轩的家乡,只有空岛这一方水土才能养出谷辰轩如此桀骜不驯之人。
云毅在岛上小住了几天,发现空岛形形□的人都有,他们有自称以前做过强盗劫匪、当过官兵,还有一些说是退隐的文人墨客,更有寡妇娼妓之流。云毅惊奇于这一片人间土壤,众人以独有的方式生存,尽管他们一贫如洗,有时更会狂饮痛骂,感慨时运不济、人生无常,但是他们却也有各自的得意之处,以至自得其乐,生活得很是舒适。他们热情好客,都希望云毅留在岛上生活,可是云毅却婉言谢绝。
就在秋樱差不多康复的一天,酉时到来,太阳渐渐下山。
空岛海岸边传来文人骚客的吟诵声:“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
“云大哥,他们唱得真好听。”秋樱从窗前探出头望向海边,只见那里甚是热闹,围观着密密麻麻的人。
“阿樱,咱们也出去看看。”云毅说道。
他们一齐走到海边,秋樱道:“你看小哥也在这里。”
谷辰轩正在舞剑,众文人继续吟道:“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他们吟完,谷辰轩收起剑。
杜世平走过去拍着谷辰轩的肩膀问众人道:“辰轩的剑法洒脱飘逸,配上太白的诗篇,你们看如何?”
众文人纷纷赞道:“妙极!妙极!正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咱们手无缚鸡之力,要说空岛上能文会武的人也只有辰轩一人了。”
“云大哥……”秋樱悄悄凑到云毅耳边说道,“虽然小哥的剑法好看,但是我觉得还是你厉害。”
“你说什么?”秋樱身边没有其他人,但是脚底下却有人说话,她吓了一跳,往云毅怀里靠去。
云毅护着她,看到是一个侏儒站在他们身边,便赔不是道:“妹子一时口无遮拦,还请见谅。”
“各位……各位……”彭朗高声对众人道,“这个小姑娘说辰轩的武功比不上那个外人,咱们是不是要叫辰轩跟他比一比。”
谷辰轩听到秋樱如此说,心中难免失落。他望向她,却见秋樱羞得低下头去。他执起剑对云毅道:“好,咱们比一比,我倒想看一下我这套倚梦剑法是不是中看不中用。”
“在下不会跟兄台比剑,我自小练习万象剑诀,恩师叫我参禅悟佛,渡化人心,兄台的倚梦剑法,含有道家的大彻大悟。我们练剑,都在于修心养性,又何来意气之争?”
“好……好……说得好……”只见从远处走来一位妇女,面孔慈祥,目光如水。
谷辰轩看到了赶紧放下剑跑过去相迎,问道:“娘,你怎么来了?”
这一叫云秋二人都很吃惊,他们未想过谷辰轩还有一位母亲,更没见过他嬉皮笑脸如此恭敬。
众人看着谷辰轩弃剑跑过去恭迎母亲,便知道这场比试是看不成。
杜世平站出来,驱散众人,道:“算了,大伙别为难辰轩,他不会比试了。”
众人扫兴离去,妇女对谷辰轩道:“哼!你藏了两位朋友,也不告诉我一声,若不是听街坊邻居说起,我还真不知岛上来了客人。”她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云秋。
谷辰轩本想反驳云毅并非自己的朋友,但是话到嘴边,瞧他母亲瞪了他一眼,他只好咽下去不提。
云毅拉着秋樱上前行礼,道:“前辈,打扰贵地多时,未曾登门拜访,还请恕罪。”
妇女咯咯笑道:“好个懂礼节、识大体的小伙子。”
谷辰轩在旁生闷气,口中嘀咕,道:“伪装的小人。”
他母亲装作没听见他的话,把他叫到跟前训道:“你还不来介绍你的两位朋友。”
云毅道:“在下姓云名毅,她叫秋樱。”
妇女顿时一怔,僵硬在那里,她岁数已大,久历沧桑,早已不把情绪显露在脸上,所以没人看出她此时内心的震撼。
她在心里默默念着“云毅”二字,再一次端详他的眉目,仿佛觉得一切身在梦中。这个重复了十多年的梦在此刻突然实现,叫她如何相信?但是她之所以坚信不会认错同名的人,是因为还有一个秋樱姑娘,她又望了望她,就真想马上过去问秋樱,她的名字从何而来。即使同名同姓,世上又哪会有如此凑巧的事,让这两个有着某种关系的名字聚到一起?
妇女走过去,拉住秋樱的手,开心地道:“这位小姑娘,我一看便喜欢,就是身着男装,也还是很好看,不仅人好看,就连名字都好听。”
秋樱第一次听到外人称赞她,心里乐滋滋,云毅内心也很高兴,谷辰轩知道母亲喜欢秋樱,心头更是窃喜。
妇女继续道:“你身子恢复了吗?我这个东道主没好好招待你们,你们便跟着辰轩一起回家,多在我家待些时日,养好身子。”
云毅作揖道:“我们在岛上已打搅多时,又哪敢再麻烦前辈!”
妇女一听,稍硬了口气,问道:“你们不来,难道是怪辰轩招待不周?”
云毅左右为难,知道如此一拒绝,就连谷辰轩脸上都觉无光,便感激地答应了妇女的请求。
07、情有独钟
倘若说云毅以前过着漂泊流浪的生活,如今却总算安定下来。谷辰轩的母亲十分照顾秋樱,这显然超出云毅的意料。
秋樱很高兴,从小到大,她从未感受过长辈的关怀,更不知父母的爱是什么样子,如今从这位大娘身上得到,她又怎能不开心?因为秋樱欢喜,云毅自也欢喜。
秋樱第一次过去向妇女请安道谢时,妇女便把她留住,与她长谈了一宿。
“你的名字真好听。”妇女握着她的手细问,“那是你父母为你取的吧?”
秋樱难为情地回答:“那不是我父母取的。”她的声音很低,垂着头道,“说出来,大娘不要见笑,那是云大哥帮我取的。”
妇女的手指微微一颤,脸上仍挂着和蔼的微笑,她半信半疑地提道:“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亲兄妹,看来不是。”
“我的名字是他堂妹的名字,我从小便没有名字,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她黯然神伤,接着又道,“虽然我们不是亲兄妹,但他却是我最亲的人!”
妇女走过去安慰她,听她诉说童年时在峨眉山的遭遇,种种的不幸伴着心酸的泪水。而后她又说到云毅,她眼中流出的泪不再酸楚,而是洋溢着幸福和喜悦。
所有的事情在妇女面前水落石出,她心里隐藏着一个秘密,想对秋樱说,对谷辰轩说,对云毅说,可是她不能如此突兀。
她在空岛隐姓埋名了这么多年,大家都只知她叫李氏,没有人知道她就是“玉剑双侠”中的姚慈,她不愿捅破这层纸,让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平静毁于一旦。她倒希望日子像以前那般宁静,云秋二人从来没有到过空岛,那样她宁可相信亲生儿子早已不在人世,可是她的义子却把他带到她跟前。
谷辰轩口口声声说不喜欢云秋二人来到家中小住,那也只是说出他一半的心声。姚慈早已摸透这个义子的脾性,便反口问道:“既然讨厌,为何把他们带到岛上?”
谷辰轩回答不出来,他心里想到了秋樱,却不愿母亲知道他的想法。
姚慈早已猜明,便又故意道:“那个小伙子还好,温文尔雅,我很是喜欢。不过那个小姑娘,忸忸怩怩,我却是越看越不顺眼。”随便的几句话,就让谷辰轩欲言又止,从此再不提与云毅的不和。
姚慈看出,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义子,嘴上绝口不提,心里却喜欢秋樱。
他明知空岛不是任何人都能栖身的地方,可却依然把她带来;他明明不愿和云毅这样的人打交道,可为了秋樱,仍旧让他进岛;他应该也清楚秋樱并不钟情于他,可是他依然痴心不悔。也许喜欢秋樱,所以他总是和云毅水火不容。她心里爱惜这个义子,便难以将秘密告诉他,而真正让她不能把秘密公诸于众的原因在于云毅。
云毅的心是浩瀚的大海,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他尚是弱冠之年,却早已懂得喜怒不形于色,连姚慈有时都难以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他隐忍、谦和、厚重,又永远不甘流于平俗。姚慈担心把秘密告诉他,便如一副枷锁重重套住他。她不愿牵绊他,倘若云毅愿意留在空岛,她会把一切都告诉他,但是一旦告诉了他,她就更不可能留住他。
秋樱那么喜欢他,可是他会为了她留在岛上过着连谷辰轩都觉得乏味的日子吗?姚慈甚至一度以为云毅对秋樱的感情并不如秋樱对他的深厚,这一点作为母亲她并不偏私,虽然平日谷辰轩对秋樱冷冷淡淡,装作漠不关心,不过他确实比云毅更喜欢秋樱。
姚慈喜欢秋樱,这个身世坎坷的女子,到了哪里都是人见犹怜,更重要的原因是姚慈把秋樱当作云毅的堂妹那般对待。每当唤起这个名字,姚慈便会想起很多人,想到那个豪气干云的师兄云浩,想到那个温柔如水的伊莲心,她就更发觉要待秋樱好。
她见秋樱总是身着男装,便亲手为她裁减了几件衣裳,要把她好好装扮一番。她为秋樱做了一袭水绿色的齐腰襦裙,虽是布质,但裁剪合身,配上淡青色的叠襟窄袖上衫,把秋樱整个人衬得更婀娜多姿。她又用一条浅绿色的丝带轻轻挽住秋樱一头铺泻而下的秀发,虽然发上没有宝钗金钿,却把她衬得更清雅秀丽。
姚慈看着镜中清美的玉颜,欢喜地对秋樱道:“妹子,你这么好看,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告诉我,此刻最想见的人是谁呀?大娘立刻给你变出来。”
秋樱娇羞地垂下头,细声回答道:“我哪有想见的人。”
姚慈反问道:“真的没有吗?”
这时门外刚好有人敲门,姚慈故意磨蹭,道:“既然没有,那咱们便不见。”
秋樱又羞又急,姚慈也不嬉弄她,便去开门,结果来的是一个绿衣少女。
“大娘,我带了些针线活,想要来请教大娘。”绿衣少女道,她看见秋樱在姚慈房里,便又道,“原来大娘家里来了客人。”
“她叫秋樱,刚来岛上住几天。”姚慈介绍道。
“是辰轩哥带她来的吧?”绿衣少女问道。
“是呀,绿衣,你进来吧。”姚慈拉着她走到房内,又对秋樱道,“她叫水绿衣。”
“水姑娘好。”秋樱腼腆地问候道。
“你这身衣裳好漂亮,大娘的手艺真不错。”水绿衣羡慕道。
“你要是喜欢,改天我也给你做一套。”姚慈道。
“真的吗?”水绿衣问道,“大娘的衣裳不会只做给儿媳妇穿的吧?”
“哪是?不过你要是我的儿媳妇,我便只做给你穿。”姚慈调侃道。
“大娘说笑了,也许辰轩哥早就心有所属。”水绿衣试探道。
姚慈拉着秋樱对水绿衣道:“呵呵,我这个妹子便真是心有所属,这会我正要带她去见心上人呢。”
水绿衣一听,喜悦地道:“那我来的真不是时候,我也不打扰了,改天再来请教大娘的手艺。”
姚慈叫住她道:“你很久才来一趟幽然小居,怎么这么快就离开?辰轩在家里,我去找他来招待你。”
水绿衣止住她道:“不用了大娘,你忙你的,我下一次再来看你们,顺便做些好吃的糕点给你们。”
姚慈听她这么说,便道:“那也好,你就先回去。”
待到水绿衣走远,姚慈回头对秋樱道:“你看你没有想见的人,人家就果真没来见你,多称心如意呀。”
秋樱听着,眼中露出失望之意,姚慈笑了笑,道:“人家没来见你,你可以去见他嘛。”
姚慈把她拉到大厅门口,碰巧云毅和谷辰轩都在厅内,姚慈问道:“你们两个怎么都在这里?”
“娘,我刚刚和这位仁兄论起剑来。”谷辰轩指了指云毅。
“论剑?那是好事,学武之人,在于能不断兼容吸收,取长补短。不过来者是客,你可不许动真刀真枪,免伤了和气。”
“孩儿一定谨记娘的教诲。”谷辰轩说道。
“前辈放心。”云毅开口道,“我定不会和谷兄弟动手。”
“我相信你。”姚慈点了点头,之后欣喜地道,“你看我们只顾着说话,可把人家给等急了。”她一边说一边从门口拉着秋樱进来,继续道,“我变出一个美人,你们看认不认识?”
秋樱垂着头轻步走进厅内,手指摆弄着衣角,直到许久,才微微抬起头娇羞地望着云毅。
云毅也笑吟吟地看着她,两人虽不言语,但是情意却再明显不过。
谷辰轩也不能相信自己双眼,明明总是一身男衣装扮的秋樱如今却变得容光焕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他看着她便想到了刚出清水的芙蓉花那种清新纯朴之美。待见到云毅与她眼波缠绵,谷辰轩甘甜的心中渗入一丝苦楚,这些都逃不过姚慈的眼睛,她明白谷辰轩越呆下去越难过,便把他带出来,让云秋二人留在厅里。
“你都看到了,她眼里根本没有你,你就不要再想她了。”姚慈缓缓地劝说谷辰轩。
“谁说我想她?我才不稀罕。”谷辰轩否认道。
“那是最好。”姚慈接着道,“秋樱穿这身绿衣好看,倒让娘想起一个名副其实的绿衣。我想她穿了这身衣服也许更好看。”
“娘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谷辰轩悻悻地离开,姚慈也不好再说他。她太了解这个义子,尽管身为人母,她也总为他留足颜面,所以谷辰轩也明白养母的良苦用心,平时极少拂逆母亲的用意。
谷辰轩坐在海边,手里拿着一把刻刀在雕一个小人。
一个绿衣少女放下手中的竹篮,跑了过来,用手遮住他的眼睛,问道:“你猜我是谁?”
谷辰轩放下刻刀和小人,移开她的手,站起来转过身道:“你还喜欢玩这种游戏?”
水绿衣看到他脚旁的小人,便捡了起来,左右看了看,问道:“这是你喜欢的姑娘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谷辰轩道,“你把它还给我。”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还给你。”水绿衣把小人藏在背后。
“还给我!”谷辰轩又道。
水绿衣看他一脸认真,心中气恼,便把小人扔向大海。
谷辰轩的脸色立即变了,他二话不说往大海寻去。
水绿衣怔怔地望着他寻找时焦急而又无奈的模样,只好掉头离去。
谷辰轩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干脆就坐在海里,卷起浪花往脸上打去。他越想清醒,心中却越懊恼。
他爬回岸边,看到小人完好无恙地放在原地,远处还有一个被踩烂的竹篮。
“唉,真可惜,生气归生气,干嘛白白糟蹋这些糕点?”杜世平看着竹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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