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青灰心丧气地下到塔底,对云毅道:“我不会善罢甘休。”说完后拂袖而去。
史韶华望着他们离开,对云毅道:“云兄弟,看到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这次虽然无法擒住他们,但是能驱逐他们出塔,让这个显要的位置没有落入他们的监控之中,也是万幸。”
云毅点了点头,命众侍卫回去。待众人离开之后,他走到姚慈面前,扑通跪了下去,热泪盈眶地道:“娘,你们为何要坠塔?若是你们真为我牺牲,叫我以后怎么心安理得地活着?”
姚慈听到云毅承认她这个母亲,亲口喊“娘”,真是再欢喜不过,她感触良多,颤巍巍地要扶他起来,却见云毅不肯起身,一直跪着。姚慈道:“毅儿,你没事就好,娘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可惜我没有早一点认你,让你受那么多苦。”
云毅摇了摇头道:“娘,你为我做的事情已经够多,原来你一直都在帮我,不管空岛、嵩山还是东京,你都追随我而来,在我碰到危险时舍命救我,若不是你,孩儿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
史韶华抚着胡须道:“李前辈大难不死,云兄弟劫后重生,母子相认,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姚慈擦干泪花,欣慰地笑了一下,对史韶华道:“多谢史大人救了我和秋樱的性命。”
史韶华道:“哪里哪里!我是个废人,只能置身事外看着云兄弟在塔里出生入死,自己却帮不上忙,说来真是惭愧。”
姚慈道:“史大人客气了,若不是史大人纵观全局,恐怕现在还胜负难分。”她看到谷辰轩悄然站在一边,便唤道,“轩儿,你过来。”
谷辰轩也跪到姚慈跟前,低头道:“娘,孩儿没有脸面见你,是孩儿太任性、无知,才造成今天的局面,请娘你责罚。”
姚慈摇头道:“轩儿,这也不能怪你,是我对你隐瞒毅儿的事在先,才导致重重误会,让你听信谗言,致使惑乱,还好大错没有造成,希望你以后多加反省。”
谷辰轩感激涕零,回答道:“孩儿知道。”
姚慈牵起跪着的云毅和谷辰轩的手,对他们道:“毅儿,轩儿,人生的际变如此之大,今天大家在观象塔前,观尽世间万象,就让以往种种恩怨情仇烟消云散,你们说好不好?”
谷辰轩连连点头,道:“娘,只要你不怪孩儿不分青红皂白、鲁莽行事,孩儿就已很高兴,一切都听从娘的吩咐。”
云毅道:“孩儿也遵从娘的吩咐。”
秋樱站在一旁,看到此种场景,也为他们高兴。只是高兴之余,不禁心伤,原来云毅竟是大娘的儿子,那也算是谷辰轩的兄弟,而她一直夹在他们之间,左右为难,直至今天真相揭露之后,她却不知自己还有没有颜面再去见云毅。
“好!很好!”姚慈笑道,“那我也总算放下心了。”她的笑容渐渐消失,就此倒了下去,不复醒来。
云毅和谷辰轩同时搀住她,齐声唤道:“娘……娘……”
秋樱也急得团团转,问道:“大娘,你怎么了?”
史韶华道:“快点离开这里,去寻大夫。”
云毅道:“史大哥,我看我娘这病不是一两天的事,非神医不能相救,能不能直接请慧娘替我娘医治?”
史韶华应道:“好,事不宜迟,我们便去慧娘那里。”
32、人生长恨水长东
他们一等人直驾车来到慧娘住处,慧娘推开竹篱栅栏,出来相迎,接他们进屋,之后为姚慈把脉,把完脉后,她愁眉苦脸地比手对众人道:“她是靠着一口气硬撑下来,如今这口气泄掉,她怕是不行了。”
云毅抓紧史韶华的手臂恳求道:“史大哥,我求你一定要慧娘想尽办法救我娘,我好不容易和我娘团聚,决不能让她就这样离开我。”
史韶华道:“云兄弟,放心吧,我一定会。”
慧娘拿出一块磁铁,紧贴着姚慈的关元穴、曲骨穴、章门穴、志室穴和太渊穴,各吸出银针来。
谷辰轩皱紧双眉,问道:“我娘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多银针?”
云毅道:“娘是用既能救人又能杀人的十六针灸法冲开自己的穴位,使被隔断的真气骤然畅通。”
谷辰轩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十六针灸法?”
云毅回答:“在空岛时我曾经被陈逢英的十六支金针射中奇经八脉,还好娘找了十六针灸法的医书给我,让我逼出金针,才得以保命,所以我敢断定这是十六针灸法。”
慧娘比手道:“我检查了她的身体,她不仅被炸伤、烧伤,身上还有箭伤,本来实难活命,更不能随意行走,但是她为了行动方便,竟用银针冲开穴道,从而破了气机、伤了心肺,复原恐怕无期。”
云毅咬着牙关,忍住悲痛,问道:“那怎么办?”
慧娘想了想,比手道:“她之前受重伤活下来是因为服用神机回生膏,你们去找这种药试一试。”
史韶华道:“神机回生膏,这种名贵的药恐怕连御史府都没有,一时也很难找到。”
云毅道:“不管如何,我都要找到。”
史韶华道:“事不宜迟,我亲自去打听,就算是大内,我也帮你们找到这种药膏。”
云毅站起来,拍了拍史韶华的肩膀,感激地道:“史大哥,谢谢你。”
秋樱泣出声道:“我想大娘是没有了武功,所以才伤得这么重。”
云毅惊异地道:“你说娘没有武功了?难怪她不能从爆炸的船中逃生。原来如此,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悔恨不已。
谷辰轩痛心疾首地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娘,我知道为何我的内力会突然大增,定是娘在嵩山为我运功疗伤时把功力传给我。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设了观象塔那个局,Qī。shū。ωǎng。娘也不用冒死去阻止,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娘。”
秋樱抹泪劝道:“你也不想的,辰轩哥,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回大娘,自责悔疚都没有用。”
慧娘比手道:“我会用尽各种办法,砭石、针刺、汤药、导引,而你们每天需为她输口真气,维持她的脉象。”
云毅和谷辰轩齐声应道:“好。”
史韶华又劝他们道:“李前辈脸上尚有眷顾红尘之色,想必她不愿就此乘鹤西去,一定能够支撑下来。”
云毅、谷辰轩点了点头,自此三天他们都没有合过眼,衣不解带地守在姚慈床边,每天为她输入真气,而史韶华也从梁王府里带来神机回生膏给姚慈服下,秋樱则日以继夜地煎药服侍姚慈。
到了第四天,史韶华带了一位贵客,洪恭仁亲自来探望姚慈。
洪恭仁询问道:“云兄弟,令堂康复得怎样?”
云毅答道:“家母一直没有醒过来,不过多亏慧娘妙手回春,家母的脉象有所起色。”
洪恭仁劝道:“云兄弟,看你疲劳过度,可得好好保重身体,令堂还需你照顾,不要累倒了。”
云毅拱手道:“我会的,多谢大人关心。近来不能打理府内之事,还请大人谅解。”
洪恭仁道:“照顾令堂要紧,府内之事无需你挂虑。”他停留了一阵便打道回府,在门口与谷辰轩碰个正着。洪恭仁瞧着这个眸清神正的少年,想起一位朝廷将领,问史韶华道,“这个少年是谁?”
史韶华回答道:“他姓谷名辰轩。”
洪恭仁念道:“姓谷。”他又问谷辰轩道,“令尊的尊姓大名是?”
谷辰轩堂堂正正地答道:“谷正乾。”
洪恭仁道:“你父亲是一代名将,是个了不起的抗辽英雄。”
谷辰轩道:“不错,我以他为荣。”
洪恭仁点头道:“他后继有人,希望将来朝廷用人之际,你能为国尽忠。”
谷辰轩没应承也没反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乘轿远去。他想起曾经的誓言:“我父亲只不过想杀敌筹国,但皇帝懦弱,以岁币为常,以拒敌为讳,安逸一方,反过来压制我父亲,害得他抑郁而终。我……我发誓这辈子永不做宋室之官,什么名臣、将军,我一概不稀罕!”
谷辰轩近来全心全意地照料姚慈,却也在渐渐疏远秋樱。若是以前,他断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这样做,但自从知道云毅是义母的儿子后,他便不知如何与秋樱相处。连秋樱都感到他的疏离,她独自在厨房煎药时,手不小心被烫伤了,明明谷辰轩经过看到,他却视而不见,故意不去搭理她。
秋樱觉得委屈,却没有吭声。她尚有心事未对他倾诉,当她踏入慧娘的住处时,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感便萦绕心头。她一闭上眼睛,摸着屋内的床头、一桌一椅,都会忆起失明时,慧娘硬给她灌药,把她锁在屋内的情景。她曾经几次三番想逃出牢笼,但都被慧娘发现之后拉回屋内,从她曾经与她相处的这段时日,秋樱感觉不到这个女人的热心,只知她就是不让自己踏出屋子半步。此时再重新面对这个又聋又哑的女人,她虽然对她生出几分同情,却没有消除心头的恐慌。
她又一次把熬好的药端到姚慈床前。谷辰轩接过碗,见到她的手烫伤,他的目光在她双手停留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
秋樱低头劝道:“辰轩哥,云大哥,让我来照顾大娘,你们几天没闭过眼,先睡一会吧。”
云毅道:“我不困。”
谷辰轩道:“要睡你自己去睡。”
秋樱担忧地道:“就怕你们长此下去会累垮。”
谷辰轩冷冷地答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秋樱听到他故意讲这样的话,眼泪不争气,差一点就掉下来,却又害怕被他们看到,赶紧转身跨门而去。
云毅本不想多管他们的闲事,但是偏偏发生在眼皮底下,他不解地问谷辰轩道:“你为何要伤她的心?”
谷辰轩没有回答,也不知怎么回答。
云毅道:“这么多天她也够辛苦的,无论如何,你都不该这样对她。”
谷辰轩醒过神来,道:“我出去看看她。”
秋樱跑回厨房,一边往炉里添柴一边抽泣,她心里实在太委屈,便想好好哭出来。恰巧这时,史韶华走进来看见了,着急地询问道:“秋樱姑娘,你怎么了?”
秋樱立刻抹掉眼泪,道:“没有,我被火熏到眼睛不太舒服。”
史韶华蹲下来,望着她道:“秋樱姑娘,你不用骗我。”他迟疑很久才道,“其实有些话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坦白。”
秋樱奇怪地看着他,道:“史大哥,有什么话你便说吧。”
史韶华道:“关于上次你失明一事,根本不关云兄弟的事情,我替慧娘跟你道歉,她之所以迟迟没有医好你的眼睛,是因为……她一个人太寂寞了,好不容易遇上你这么善良的姑娘,便想留你在身边陪她,不得已采取这种手段。都是我的责任,没早一点察觉她的居心,让你受到伤害。”
秋樱听后道:“罢了,她曾经救过我,现在又救了大娘,我感激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她?”
史韶华看到门口闪出一个白影,正是谷辰轩,不过秋樱背对着他,根本不知他就站在门口。史韶华顿了一顿,忽然问道:“秋樱姑娘,你现在还喜不喜欢云兄弟?”
秋樱摇头道:“我和他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如今我只想跟辰轩哥一起,他是真心喜欢我,而我也是真心喜欢他。”
史韶华叹气道:“唉,真是可惜。也许云兄弟错在爱你,却没有让你知道。”
秋樱道:“我知道他爱我,只是在他心里很多事情比我重要,没有我他照样活得很好。”
史韶华道:“看来你并不了解云兄弟,你不知道他为你付出多少,我是个不相干之人,却也为他鸣不平。”
秋樱淡淡地道:“事情都已过去那么久,没什么好不平的。”
史韶华道:“有些话此时说起来没有意义,但是憋在我心里,却十分难受。”
秋樱听他话中有话,不好意思不让他说出来,便道:“史大哥有话就直说。”
史韶华道:“当我在东京第一次见到云兄弟的时候,他便拿着那支翠玉金钗在想你。”
秋樱低下头,阻止道:“史大哥,这些话不必说。”
史韶华道:“这些话不说你怎么清楚,你可知云兄弟在京城里发生过什么事?”
秋樱摇了摇头,轻轻地道:“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甚至他曾经中金针差点丧命,我都不知道。”
史韶华道:“我看你和谷兄弟都认为云兄弟是个贪恋功名富贵之人,但云兄弟并非如此,他曾被宰相府的人追杀,受了重刑,惨不忍睹,幸好洪大人相救,他投入御史府门下,奉圣上旨意与我带兵攻打空岛,却受孙律成牵制,而孙律成暗地里私通宰相府,一心要在空岛上置云兄弟于死地。”
秋樱不是滋味地道:“原来如此。”
史韶华继续道:“他一直抱有能去空岛与你相聚的念头,哪知陈逢英却告诉他你死了,云兄弟万念俱灰,才被陈逢英的金针暗算,性命堪忧。”
秋樱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云毅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史韶华接着道:“你记不记得在你发高烧时云兄弟曾经陪了你一个晚上?”
秋樱缓缓地点了点头。
史韶华道:“你可知那时正是云兄弟逼出金针的最后一晚,他蓦地听到水绿衣说起你的死讯,冒着金针留在体内的危险,一定要去杏花屋确认你的平安。还有你和谷兄弟之所以能安然逃出垆水庄,都是云兄弟安排好的,甚至你们掉进山坡上的那个坑,也是云兄弟事先安排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让你不受到任何伤害,他不告诉你他惨痛的经历也是不想让你担心他。”
秋樱的泪水一颗颗地滴在手背上,她紧咬樱唇,捏紧手心,害怕忍不住号啕出来。
而站在门外听到一切的谷辰轩心里也不好受,他多么希望刚才什么都没听见,可他还是什么都听见了。原来云毅对秋樱的爱并不比他少,甚至他与秋樱的幸福全靠云毅的成全,还有他母亲,姚慈明知云毅是她的儿子,却也在不经意间成全谷辰轩和秋樱。从义母到秋樱,他们本都属于云毅,是他抢夺过来,还要置云毅于死地。他背负太多对云毅的亏欠,还怎能安心与秋樱一起?谷辰轩没有进去厨房,又回到屋内照顾姚慈。
傍晚的时候,云毅从门外刚要进去屋内,秋樱在门口悄悄叫住他,道:“云大哥,我有话跟你说,你能过来一下吗?”
云毅点了点头,随她进到偏房。
秋樱还没让他瞧见她脸上的哀伤,便一把扑入他的怀里,深切地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曾经受了那么多苦,几次为我差点丢掉性命?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云毅始料未及,他瞧着怀里这一张曾经魂牵梦绕的脸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秋樱埋在他怀里,悲泣地道:“你知道吗?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不可能再在一起!”她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裳,他仰头望着苍天,无奈又无计。
只等到秋樱哭完转身离他而去,云毅才开口细声道:“忘记以前吧,我真心祝福你和谷辰轩,我想娘也希望你们一起。”
秋樱擦干眼泪,回答道:“我会的,我也祝福你,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女子好好爱你。”说完之后终于跨出门去。
33、回忆如潮
就这么过了五天,姚慈突然在半夜里醒了过来。众人又喜又悲,以为是回光返照,待到慧娘把了脉搏,才惊喜地比手道:“她不是回光返照,而是在缓慢地恢复中。”
众人极为振奋,姚慈又睡了过去。等到隔天晌午,云毅和谷辰轩为姚慈输好真气,又过一个时辰,秋樱为姚慈擦拭手脚的时候,姚慈才真正苏醒过来。
“大娘醒了!大娘醒了!”秋樱欣喜若狂地喊道,便去厨房端来人参灵芝汤,一汤匙一汤匙地喂姚慈喝下。
云毅高兴地道:“娘,你醒了就好。”
谷辰轩接着道:“娘,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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