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毅没有理会,上前把手伸入她怀里,秋樱的脸烫了起来。他碰到了她胸前的一块丝帕,里面包有硬邦邦的东西,云毅看都不看便把它随手扔在地上。玉石坠地的声音令秋樱如梦初醒,那玉石不是普通的玉坠,它是血鸣和玉,是云毅最重要的东西,他把它送给她作定情信物时,她曾经对他讲过玉在人在,玉亡人亡,他怎么会随便就把它丢在地上?
秋樱避开他,跑过去拾起玉坠趁机要逃出门外,云毅却把她拉住,不让她逃走。秋樱挣脱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心上人呀,你怎么不理我?”
“你不是他,云大哥才不会像你这样。”秋樱肯定地道。
那人笑了笑,道:“不是他又有什么关系?云毅没有看上你,你又何必那么死心眼。倒不如跟我,我会对你非常好,你手里拿的烂玉算得了什么,我能把全天下女子所喜欢的金银首饰都摆到你面前,只让你待我一心一意。”
“我才不稀罕你的金银首饰,更不用你对我好。”秋樱道。
“哈哈!”孙律成把人皮面具撕下来,扔到一边,继续笑道,“你以为我喜欢你吗?告诉你,女人对我来说不过是件想换便换的衣服,我决不会在一件衣服上倾注太多心思。若不是为了威胁云毅,我费不着千辛万苦把你抓来。”
“你们千方百计想要用我来威胁云大哥,那是痴心妄想,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哈哈,云毅不买你的账,恐怕你死多少次他也不会痛心。”
“既然我对你毫无用处,你何必还抓我?”
“你说错了,云毅虽然不买你的账,但是有人买呀。”孙律成笑道。
秋樱霍然想到他是谁,一念起孙律成也要对付他,便着急地道:“他是无辜的,又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你为何要扯他下水?”
“没有地方得罪我,那只是你想的而已。”孙律成接着道,“他的奇门遁甲之术很厉害嘛,害得我损兵折将,而且他还纵火烧了官营,我要抓到他出口恶气,然后再想怎么处置他。现在你落到我手上,我要他往东他就得往东,我要他往西他就得往西。”
秋樱问道:“他如今在哪里?”她似乎很久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她本以为她能为他拿得解药,但是现在看来,她都自身难保。
“他杀了张进,也许早就毒发身亡,也许……”孙律成走过去按住秋樱双肩,在她耳边悄声道,“也许他此刻就隐藏在咱们身边,正偷听我们讲话。”
秋樱觉得双肩似乎要被他硬硬捏碎,想喊出声来却又不敢。她害怕谷辰轩听见后便会奋不顾身救她,她不能再连累他。她只有忍着疼痛,默默祈求道:“谷辰轩,你不能来。你若来了,还有谁能救出你?云大哥不理我,你便让我一死了之。”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剑已经插入门缝,一个人破门而入,眼前站着的赫然便是谷辰轩。他一身浅色的麻衣又脏又破,膝上缠着厚厚的纱带,却依旧挺直地站立。他轮廓分明的面容上目光如炬,手头紧紧握住长剑。
孙律成道:“你就是谷辰轩?上次你乔装潜入官营没能抓到你,你又纵火烧了官营,这次你再难逃命。”
谷辰轩道:“孙律成,你滥杀无辜,毁我家园,今日新仇旧恨一起算。”
“你不怕死吗?”孙律成威胁道,“你别忘记你中了软骨散,稍一动真气即刻身亡。”
谷辰轩昂然回答:“在没杀你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秋樱望着谷辰轩道:“你总是干这种傻事。”她的语气并非责怪,而是一股深深的怜惜以及感激。
谷辰轩不去看她,却早已体会到她的感情,就凭着这份感情,足以使他充满斗志。
秋樱旁若无人地问道:“小哥,你有没有听大娘说过一个故事?”
谷辰轩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便问道:“什么故事?”
秋樱缓缓地道:“有两条鱼,泉水干涸了,不得不共同躺在陆地上,面对面用湿气吐给对方,用唾液相互沾湿,与其这样,倒不如等海水漫上来,两条鱼回到各自的天地,在江湖里互相遗忘。”
谷辰轩点点头道:“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小哥……”秋樱苦笑地问道,“如果你是那条鱼,你是宁可相濡以沫,还是选择相忘于江湖?”
谷辰轩不假思索地回答:“人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真挚的感情,我宁可与所爱的人相濡以沫,在困境中彼此扶持,也不愿相忘于江湖。独自逍遥地活着,那有什么意思?”
秋樱欣喜地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眨眼间她又记起云毅,蓦地一阵心伤,云毅一定不是这样想,不然就不会轻易离开她。秋樱想通了,松口气对谷辰轩道:“小哥,不管怎样,你要是死了,就让我陪你死,你一定不要撇下我。”
谷辰轩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回过头与秋樱痴痴对视,坚决地道:“好,我们若不能活着出去,就一起死在这里!”
30、无语问苍天
正说话间,云毅已缓步走了过来。他听到秋樱对谷辰轩讲的话,他会怎么想?原来她一直都不明白他,一点都不明白他。他的心里流着血,脸色却依旧未有任何变化。他不去看他们,却只是瞧着孙律成微微笑道:“孙大人,这里这么热闹,为何不算上我一份?”
“云兄……”孙律成改了称呼道,“我以为云兄不喜欢看热闹。”
云毅道:“孙大人,你若知道我和这位谷公子的恩怨,就清楚这场热闹我是非看不可。”
孙律成听完,直截了当地问云毅道:“云兄,那你跟谷公子之间是恩还是怨?你想帮我还是帮他?”
云毅问道:“我有得选择吗?”
孙律成回答:“不错,云兄,不要说咱们共事这么久,就论大家都是奉了圣谕,所以剿灭盗贼,义不容辞。”
“敢问孙大人,他们是盗贼吗?”云毅顿了顿道,“刚才孙大人对他们说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莫非想倒戈相向?”孙律成指着云毅狠狠发问。
“不,我谁也不帮。”云毅接着道,“不过我不得不提醒孙大人一句,就凭他未必就会败在你手上。”
“哈哈!”孙律成大笑道,“我是圣上钦点的禁军总将领,身后拥有千军万马,他一个小贼,单枪匹马,能奈我何?”
“孙大人,此话差矣。”云毅不卑不亢地道,“稻草虽然卑微,但是聚少成多,拧可麻绳,同样能拴住豺狼。”
“你今日是专门来泄我气的是吧?”孙律成怒问。
“不,云毅只是来问孙大人一句,现在孙大人手头还有多少可用的兵马?”
孙律成一听,已知不对劲,即刻发号施令,嚷道:“来人……来人……”但是过了许久依然无人问津。
云毅道:“孙大人不用叫了,孙大人的兵马早已被孙大人赏赐的美酒灌醉,恐怕一时也醒不过来。”
孙律成火冒三丈,道:“你把我的兵马灌醉了,云毅,你好大的胆子。”
云毅静静地道:“孙大人,你处心积虑留在庄内,不就是想好好款待众兵吗?我达成你的心愿,以美酒慰藉众兵,你怎么反而怪起我?天下间有这个道理吗?”
孙律成无言以对,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云毅……”谷辰轩出声道,“你若还仗义,就应该和我联手杀了这等恶人。”
云毅轻轻摇了摇头,道:“我见过不要命的,但没见过你这么想死的。”
孙律成道:“云兄,你可知他为何想死?是因为他身边的美人不能与他同生,只能与他共死,既然如此,咱们何不成人之美?”孙律成说完,直接从云毅手头拔出剑向谷辰轩刺去。
谷辰轩推开秋樱,出招相斗,场面顿时剑气逼人。他一招“丘峦崩摧”,挺剑直削孙律成下盘,孙律成纵身一跃,运剑反击,横削他左肩。
云毅在旁观看,只觉得这二人剑招旗鼓相当,若论气势,谷辰轩更胜一筹,若论实战,孙律成更能取胜。
秋樱神色凄苦,缓缓走到云毅跟前对他道:“他受了伤,又中了毒,你救救他好吗?”
云毅不忍去看她,冷冷地道:“孙大人要杀的人,我也救不了。”
秋樱哀声求道:“你一定可以救他,不然你就不会来。”
云毅仰天苦笑了一下,问道:“我凭什么要救他?”
“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秋樱失望地道。
云毅话一出口,登时反悔,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也未曾拂逆她的意思。今日种种话定是令她非常伤心,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为了救她迫不得已这样做,他每说一句话,心灵未尝不在滴血?
“云兄,还不过来帮忙?”孙律成硬逼着云毅过去敌战谷辰轩。
云毅慢条斯理地道:“孙大人,你夺了在下的剑,我如今赤手空拳,没有九条命,不敢与虎狼相斗。”
孙律成极为恼火,就在他与谷辰轩打得如火如荼、不可开交时,云毅倏忽掠过去,从孙律成手中夺回剑向谷辰轩出招。
谷辰轩心一沉,云毅一战,他必败无疑。
孙律成停下手来,看着两虎争斗,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如今只盼望云毅与谷辰轩两败俱伤,他能坐收渔人之利。
但是云毅上战后,谷辰轩的气势明显消退,看来云毅必胜无疑。孙律成正琢磨着,却见秋樱此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每一次云毅遇到险招,她都会紧锁眉头,谷辰轩招架不住,他也会焦躁不安。
孙律成看入眼里,一阵凌厉的掌风猛然袭向秋樱,秋樱像被人推了一把,身子不由自主往前飞去,撞向云毅的剑尖。
云毅脸色发青,急忙收剑,可是凌厉的剑气依然伤中秋樱,秋樱感到背后浮起一阵灼热之痛,竟然抬不起腰。
谷辰轩顾不得与云毅相斗,赶紧过去扶起秋樱。但是秋樱却伸出手,望向云毅,希望云毅走到他身边,只要他走到她身边,让她知道他还爱着她,她便心满意足。
云毅没有迈开一步,而是怔怔站在那里。
谷辰轩怒发冲冠,执起剑发疯地向云毅攻去。他恨云毅无情无义,一心只想取他性命,根本就不想再逃出去。
云毅焦急万分,他们如此硬拼不正合了孙律成的用意,本来他松弛有度的剑法足以令谷辰轩伺机带秋樱逃出庄外,但是此时谷辰轩宁可与他决一死战。
就在云毅以为事情毫无转机而不知所措时,身后一把长刀向他横砍而去。
云毅微微侧身,只见孙律成操了家伙又向他直劈。“孙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云毅厉声问道。
孙律成又改了称呼,道:“云公子,好功夫,我也来领教你的高招。”他话未讲完横竖又使了四五招,招招往死里砍。
云毅心想孙律成如果不出手,他还真不知如何救他们逃走,此时孙律成冒然出招,却是个难得的机会,他正好堂而皇之地牵制住他。
谷辰轩继续使出倚梦剑法的另一招“熊咆龙吟”,长剑抖动,直入攻敌,剑尖连戳云毅腰穴。孙律成配合谷辰轩,长刀直斩云毅头颅。
云毅聚精会神,化去险招。一招“铁锁横江”,只手挑开谷辰轩的剑锋,逼得他步步后退。另一招“绵绵若存”,剑力直挡,使得孙律成进退两难。数个回合下来,虽然孙律成和谷辰轩都无法伤及云毅,但是云毅内心清楚,长此下去,形势对自己不利。
谷辰轩本想扑上去继续展开攻势,秋樱却拉住谷辰轩,不想他再上去拼斗。
谷辰轩叹了口气道:“他那样对你,你还是护着他。”
秋樱没说什么,只是道:“咱们还是趁机快逃吧。”
谷辰轩点点头,搀住她迅速往外逃去。
孙律成没料到谷辰轩会临阵脱逃,眼见他们二人逃出庄外,云毅却招招袭来,让他脱不了身追赶。他清楚单打独斗实难赢得了云毅,便停下手道:“云兄,犯人已逃,咱们还是先追吧。”
云毅料到谷秋二人应该安全,目的已然达到,也不好与孙律成撕破脸皮,便真的停下手来。
谷辰轩搀着秋樱往庄外的斜坡逃去,斜坡上林木蓊郁,随时可以作为遮掩。
突然,秋樱双脚踩空,整个身子掉进坑里,谷辰轩抓着她,也跟着一起滑下去,顷时沙土花草铺天盖地,把洞口半掩住。
谷辰轩心下一骇,料是中了猎人的陷阱。但是奇怪坑底竟然没有任何埋伏,他自是不知这坑底原是云毅为他们设好的避难之所。
正在这时,上面响起云毅和孙律成的脚步声。
谷辰轩屏住气息,不多时,但见上面的声音渐渐远去,再一会四周恢复死寂。他松了一口气,却感觉秋樱已经昏死过去。谷辰轩从身上摸出软骨散的解药喂到她嘴里,再看自己膝上的伤口,又破裂而淌出血水。谷辰轩筋疲力尽,直到天亮,他确定孙律成不会再找来时,才敢阖上眼皮睡过去。
就在他睡下的不久,坑底出现一个长长的身影,不是谁,正是云毅。
他轻轻走到秋樱身边,但见她还未苏醒过来。云毅不敢惊动她,只是怜惜地抚了抚她憔悴的脸颊,一时内疚不已,道:“是我害苦你,令你无辜受这么多罪。若是你有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俯身想抱她离开,却见谷辰轩熟睡中仍然握住秋樱双手,任他如何都掰不开。云毅内心不禁叹道:“谷辰轩,你为了她什么都豁出去,可我何尝不愿意这样做?”
云毅执意要抱走她,忽然听到秋樱在睡梦中叫道:“谷辰轩,你回来!云大哥,你要快乐,我……要走了!”
云毅全身一颤,有如雷殛,四肢一软,瘫坐在地上,再也抱她不起。姚慈的话登时在他耳边响起:“若是有人比你更好地待她,她自己要离开你呢?”
她真要离开他吗?他们才快有好日子过,他再也不会离开她,可她却要离开他?
云毅悲痛难当,长长抽了一口凉气,竟不知如何是好。他怕谷辰轩突然醒过来,对他喊打喊杀,到时惊动孙律成,他们便再也难以逃命。无奈之下,他只好站起来,最后望了望秋樱,气馁地问自己道:“难道我真的比不上他爱你?”
忽而长叹一声,他无可奈何离开坑底,口中吟道:“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哈哈……”云毅皱着眉惨笑道,“相忘于江湖……相忘于江湖……”
只见外面世界阳光普造,一片光明,而等待他的还有光明的前途,他回到东京后将重新开始,人生的轨迹也将从此改变。而他毕生想要完成的两个愿望,一个是寻回叔父团聚,另一个是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如今看似已经达成,但是上天却偏偏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失去他深爱的女子。再灿烂的阳光也照不到他心底最黯然的地方,再光明的前途也弥补不了他内心的空洞。
谷辰轩醒来的时候,发现秋樱正坐在身边看着他。他爬起来,发现自己还握着她的手,便赶快松开,之后晦涩地问道:“你早就醒了?”
秋樱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谷辰轩又问道:“你整个人没事吧?”
秋樱应道:“我没事。”
谷辰轩本以为她会说什么,却见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他一时也不知该对她说什么好。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问道:“刚才睡着时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吟你讲过的那两条鱼的故事?”
秋樱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我只是梦见……”
她没有说下去,谷辰轩只猜她又梦见了云毅,便道:“他也许真的来过。”他也不敢肯定那到底是否在做梦,但是他确实感到云毅来过。
秋樱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你说谁来过?”她刚问出口,就已经知道谷辰轩讲的是谁。
他们又沉默下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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