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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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世烟云-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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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卜胤见他又哭又笑,听得心里也不好受。

就在这时,底下传来一个鬼哭狼嚎的声音,她道:“好戏呀好戏,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听到人间这么精彩的好戏,也不枉我沉默了这么久。”说话的人正是李凤生。

云毅定了定神,四周张望,并没见到人影,他又擦亮火石,走向山石后,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枯骨,她瘫坐在地上,双目凹陷成孔,手脚萎缩,看起来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云毅正想说什么,坑中暗处突然有了亮光,一个手执破旧烛台的女子踏着枯枝落叶缓缓走了过来,她一身白衣,是那般凄美,眼眸里没有悲伤,没有哀愁,有的只是望着他说不出的陌生。

云毅的声音沙哑了,他惊喜着,哽咽着,激动了良久,终于喊出那个萦绕在他心头永久都不能忘却的名字,他轻轻怕吓着了她,却又无比沉重地唤道:“郡主,是你!”说着,泪水终于滑落下来。

多少回的魂牵梦绕,多少次的痛不欲生,心中最想再见的就是她,哪怕是在梦里,哪怕她忘了自己,哪怕他们的人生不会再有交集,只要再见到她,就是他毕生最真切的愿望。

西夕郡主看着眼前这个为她热泪盈眶的男人,却只是迷茫的表情。她消瘦了,瘦得堪比黄花,人比黄花瘦。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坑底,她的目光已失去了往日的犀利和风采,有的只是迷惘,她在迷惘什么?曾经的她,是那般雍容华贵,曾经的她,是那么娇艳动人。她是他的郡主,他们是世人眼里的金玉良缘。而如今的她,洗涤了铅华,遗失了过往,却露有一股清新之美。

云毅见她一脸惘然,心下一沉,问道:“郡主,你怎么了?难道你不认识我吗?”

西夕郡主神色麻木,依然呆呆地望着他,他到底是谁?她何尝不想知道。

云毅强调道:“郡主,我是云毅,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西夕郡主的眼神仍旧空洞,云毅心头十分难过。

李凤生开口道:“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又被我用石头击中头脑,虽然活着,却什么都不记得。”

云毅叹气道:“她忘记我是对的,我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如今她不会再痛苦,不会了。”转而他又问李凤生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又干嘛要伤害西夕郡主?”

李凤生仔细地琢磨,之后对云毅道:“我虽然看不见你,但想必你生得一副俊样,又有本领和手段,才能勾走我徒儿和你面前那女子的心吧?”

云毅心中惊异,问道:“你徒儿是谁?”

李凤生回答:“你面前那女子的情敌伊夏雪就是我的徒儿,我是她的师父。”

云毅又打量了一眼李凤生,道:“原来你是子规口中曾提到的师父,那利子规有把我的事告诉你?她有到过这里吗?这样说此处并非绝境,我们可以出去。”

李凤生赞赏道:“你脑瓜转得飞快,看来不是一般的呆瓜蠢驴,难怪我徒儿也为你深陷情关而不可自拔。”

云毅郑重地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请前辈赐解!”

李凤生解释道:“夏雪就是从这里学有所成出去复仇,她自然到过这里,只是她隐瞒了对你的爱意,但她骗不了我。刚才听你们一说,我这个徒儿狠厉倒没学到,痴心反而涨了不少,真是叫我失望。”

云毅百感交集,道:“这样说来,从西夕郡主掉下来那刻,利子规便知道郡主不会死。”他又惊又喜道,“我就明白,她从来不会真正伤我的心,只有我伤她的心。但为何她不把郡主救上去,甘愿我一直都误会她?”

李凤生道:“因为夏雪不知道西夕郡主还活着,在我猜到她为了证明给你看,她并没有伤害这个女人时,我就先杀了这个女人,让夏雪背下黑锅,从此与你再无复合的机会。只是没料到西夕郡主被我用石头击中脑袋后还不死,我见自己寂寞无人陪伴,就留下她的命。”

云毅听完她的话,道:“子规也许是不想泄露你的下落,所以一直没把这些事告诉我,如果她告诉我实情,我一定会原谅她。”

李凤生鄙夷道:“哼!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在我眼里,你也是一样,倘若你真的好的话,何必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云毅慨叹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我和她错过太多,从今以后,我只爱她一人,我不会再辜负她。”

李凤生并不相信,她摇头耻笑道:“男人就爱信誓旦旦,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你爱她,你敢爱她的过去吗?你可曾了解她的过去?如果你真正了解,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易地说爱。”

云毅垂首道:“我知道她受了很多苦,甚至她还有一个女儿,她从来都不告诉我,我也没勉强过她,因为我以前不敢给她任何承诺,但从今天起,我要给她承诺。”他下定决心,抬起头对李凤生道,“前辈,你是她师父,请你把她的过去都告诉我,我要和她一起担当。”

李凤生讥讽道:“好一个口出狂言的男人,你凭什么和她一起担当?你凭什么给她承诺?”

云毅又垂下头,他如实告知道:“因为……因为我和子规已有了夫妻之实,在我心里,她早是我的妻子。”

西夕郡主静静地望着云毅,听着他的话,不知为何自己的内心深处会痛?她为何感到心痛?他到底是谁?

李凤生见云毅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可她从来不相信男人的决心,她点点头道:“好,既然你和她都到这个份上,我倒想试一下你是否有这个决心,你是否真能接受她满目疮痍的过去,她到底有没有看错你?”

云毅拱手道:“请前辈告知,云毅感激不尽。”

周卜胤见他们这一谈又不知要多久,便出声道:“云大人,既然我们可以不困在这里,来日方长,咱们先出去再说吧?”

李凤生破口拒绝道:“出去?我死都不会出去,我这样子出去照样生不如死,所以你们想听就留下来,不想听尽管走。”

云毅道:“一切依从前辈,请前辈讲吧。”

西夕郡主的目光再也没离开云毅,她只打量着云毅,寻求那令她悸动的感觉和那熟悉的味道。她也在听他们的话,但她更想听他的话,他是她的谁?

23、无可奈何花落去

李凤生回忆起来道:“我在秦淮河畔遇到夏雪时,她只有六岁,秦淮河畔是个好地方,它掩埋了多少风花雪月,多少风流韵事。”李凤生回忆的其实是自己美好的芳华,只是再想下去,唯有痛苦,她便又讲回利子规身上,“夏雪遇到我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当年唐门掌门人唐寒接到朱廉密函,与其他三大门派大江南北追杀夏雪和云浩,我并不知唐寒的歹意,在他与我山盟海誓当晚,他请朱廉的人抓走了夏雪,夏雪从此陷入宰相府。多年之后她被宰相府和四大门派追杀,从鬼戾川逃生后不小心又掉下来,遇上被唐寒毁去双目和双脚的我,我们师徒相认,她才告诉我,她被朱廉糟蹋过,还生了一个女婴,就因为是女婴,所以那个孩子也被朱廉杀死。”

云毅强忍住心中痛苦,默默落泪道:“原来是这样,朱廉真是丧心病狂,猪狗不如!”

李凤生叹息道:“夏雪在宰相府的经历是她人生最痛苦的阶段,你可知她是怎么活的?她被锁在荒凉昏暗的院落里,四周都是铜墙铁壁,她每天脸涂黄泥、装聋作哑,为的就是朱廉认不出她,多少孤苦无助的岁月,她面对着冰冷铁窗绝望而又愤怒,但却敢怒而不敢言。就在她十七岁那一年,她的贞操却被朱廉夺去,她怀上孩子,朱廉抛下话,如果她生的是儿子,她儿子可以活下来,如果她生的是女儿,她们都要死。”

云毅紧紧捏住拳头,捏得手骨节节作响,他的眼神沉痛,沉痛在悲愤之中,宰相府这个天下万千子民皆羡慕、位高权重的府邸,却是人间最黑暗的地狱,是他和利子规一生都难以摆脱的梦魇。他所受的折磨、利子规遭遇的痛楚,都是朱廉所害,他为了权势富贵,害苦了他们一生。云毅忍下悲痛,继续问道:“那之后呢?夏雪怎会那么多门派的武功?”

李凤生回答:“是我叫她报复我和她共同的仇敌,之前唐寒利用我的美色得到蜀城观和崆峒宫两大武林秘籍,他一得逞,就嫌弃我配不上他,他一心只想做武林盟主。就在他去汴京向朱廉复命时,我盗走他的秘籍,扔进天坑中,阻拦了他的大计。他忘情忘义,以此毁我双目,断我双脚,将我推下这无底洞。等到夏雪也掉下来时,我便叫她修炼蜀城观和崆峒宫的武功,就算走火入魔也要练,等到她学有所成,我又叫她抓来四大门派掌门,然后让她继续修炼青峨庵的招式,只是欲速则不达,夏雪一蹴而就终究难以兼容吸收。”

云毅接上她的话,道:“所以你叫夏雪去盗少林寺《易筋经》,哪知夏雪并没盗到。”

李凤生道:“是的,因此每月初一、十五她都会发病,每次都鬼哭狼嚎,定要以血养气方能不难受。”

云毅又问道:“那四大掌门被你让夏雪抓来后怎样了?”

李凤生哈哈笑道:“我一一挑断他们的脚筋,近几年我才杀了他们,让他们给我陪葬。”

云毅心里想道:“原来尘慧就是这样失踪的,这个谜解开了。”

李凤生又笑道:“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如今你知道实情,清楚夏雪惨不忍睹的过去,你还敢爱她吗?你不会嫌弃她吗?”

云毅一生从未下过如此决心,他铿锵地道:“敢,有何不敢?”她想立马告诉利子规,他从来都没有瞧不起她,他更不会因为她的过去而看不起她,他反而会更爱她。他们都是历经磨难,曾为生存和生活深深所苦的人,这天下没有比她更适合他的女子,也没有比他更适合她的男人。“前辈,夏雪练功走火入魔,你可知解救之法,能让她不再以血养气,活得像正常人一样?恳请前辈告知,云毅为你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解救之法?”李凤生回答道,“没有,无解救之法,除非她愿意丧去一身功力,从此不再练武,不然别无他法。”

云毅点了点头,就在这时,不知哪里连续轰鸣了几声震耳欲聋,瞬时地动山摇。周卜胤率先喊道:“不好,天塌了!”他赶紧向李凤生坐的那块地方躲去,那里是天坑的龙脉,山体牢固,不可动摇。

山石铺天盖地砸落,西夕郡主站在原地,面对这一巨变躲之不及。

云毅看见了,也顾不得自身的安危,跑过去将她藏在身后,紧紧护着她,他赤手空拳为她化开一块块跌落砸得他透不过气的山石。几番挣扎苦斗,几番躲闪出击,他俩徘徊在生死边缘,但他一定要救她,他一定不会扔下她不管。

西夕郡主看见云毅为她奋不顾身,看见他誓要护她周全的决心,她深埋的记忆深处,浮现了一个影子,那个男人坚毅的面容,那个男人温暖的怀抱,那个男人也曾为了她奋不顾身,曾给了她生存的希望。她为他抚琴,他为她舞剑,他们在雨天中相拥,在雪地里亲吻。是有这么一个人,留在她内心深处,她只记得他的美好,但后来,她怎么就没有了他的记忆,她是怎么了?

云毅终于将西夕郡主护到李凤生旁边,他们终于周全了,他大大松了口气,眼见山石将整个坑口封住,把他们这几个人团团罩住,云毅也只能无力地坐到地上,望尘莫及,他实在太累了,他要舒口气。

周卜胤从云毅身上摸出火石,擦亮之后望了望四周,愁眉苦脸道:“这天坑好好的,怎么突然山崩地裂?我看是有人怕我们不死,故意炸毁天坑,要杀害我们。”

李凤生张牙舞爪,怒道:“这人太可恶,要是他掉下来,我一定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周卜胤望洋兴叹道:“这坑口被巨石封住,连个缝隙都没有,我们被活埋了,要凶手掉下来,除非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他才能钻进来。”

云毅没有再说话,他已经昏死过去,连眼睛都睁不开。

西夕郡主静静地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她借着微弱的火光,仔仔细细地瞧着云毅。她只手慢慢爬上他风尘的脸,拂去他面容的憔悴。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记起了他。宰相府里,他们第一次相遇;东京街头,他救了她一命;雁门关外,他更是生死相随,只为救她脱离苦海。然后是他与她旖旎的时光,春夏秋冬,柔情蜜意,佳期如梦。

她终于记起他,而利子规的身影也随之浮现脑海。利子规破坏她与朱星延的婚事,她堂而皇之向云毅表明爱他的心意,甚至利子规几次三番潜入梁王府,逼迫她离开云毅。而后她终于反击,她不小心烧毁齐眉园,借机诬陷利子规。她与云毅成亲当日,自己跳下天坑,让喜儿告诉云毅,她是被利子规所害。她决意牺牲性命和爱情,都只为了报复利子规,因为她恨极了这个女人。

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恢复,西夕郡主是应该高兴还是伤心?

她双眸涌出泪水,泪水淌入嘴角,西夕郡主尝到了苦楚。不在乎天昏地暗,不在乎性命堪忧,她缓缓倚入云毅的怀抱,紧紧抱着他,抱住她尘世中唯一的爱恋,抱住她还能拥有的体温。

“毅哥哥,我记得你了,我记得你了,你是我这一生最爱最爱的那个人。”转眼她想道,“是命运的再度垂怜吗?把你又带到我身边,让你又为我奋不顾身,是这样吗?毅哥哥,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再也不会,永远都不会。”西夕郡主这么想着,可是她回顾起云毅刚才的话,云毅下定心意要去爱利子规,他不会嫌弃利子规,他还和利子规有了夫妻之实?如此说来,他们之间冰释前嫌,云毅早明白她不是利子规所害,他知道了吗?

西夕郡主心中只剩无尽的彷徨和苦楚,她不在乎云毅以前有过多少女人,但她在乎,她与云毅能否重归于好?他是否真要豁出一切去爱利子规?他难道要放弃辛辛苦苦奋斗的名利地位、荣华富贵,只为利子规开怀?她值得他这样牺牲吗?

说时迟那时快,天坑之巅传来一个若隐若现的悲恸声,利子规呼天抢地哭号道:“云毅,你回答我,你没有死,你不会死!”

云毅似乎也听见利子规的声音,他因为利子规的痛苦而挣扎。他极力想睁开双眼,喉头要唤出声音,但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云毅都未能清醒过来,还是昏沉地睡去。

周卜胤大嚷道:“我们在下面!快点救我们!”可无论他怎么喊,利子规都没听到。

李凤生制止道:“别浪费口舌,虽然山体被炸得凹陷,但我们这里全部密封,外面根本听不见声音。”

利子规在上面悲痛欲绝,几欲横剑自刎。她再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云毅已与她阴阳隔绝,早知这样,她在他跳下去时,她就应该随他而去,这样他们还能死在一起。

秋樱哭成个泪人,她走过去搀扶利子规,涕泪交流地安慰道:“姐姐,别这样,大哥在下面,不愿看到你这样。”

谷辰轩也极为悲痛,见她们二人抱头痛哭,他也无可奈何。

等到天黑,利子规迟迟不愿离去,她对秋樱和谷辰轩道:“你们先走,我想静静在这里待一会。”

秋樱不愿松开利子规的手臂,她摇头道:“不,我担心你。”

利子规苦笑道:“傻瓜,我还要杀了耶律青为云毅报仇,我不会自寻短见,你们先走。”

秋樱劝慰道:“姐姐,你在世上并非举目无亲,你还有我,我们要相依为伴。”

利子规点头道:“嗯,我答应你。”

等到秋樱离去,她踉踉跄跄地爬起身,在掩住坑口的山石中间刻下两行红字:“夫云毅之墓,妻利子规之墓。”利子规望着醒目的字体想道,“云毅,自从那晚缠绵后,在我心里,我早当我是你的妻子,可惜不能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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