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丙遥道:“那要看你图大侠的本事啦。”
二人又冲上前打斗起来。
按照武林中约定俗成的规矩,二人打斗一般不经对手同意,绝不容许有第三人插手,‘胜’就要胜得正大光明,‘败’就要败得光明磊落。否则便是胜之不武,对手也不会服气,在世人眼中更是不耻之事。因此几名乞丐看着自己的舵主久战不胜,虽都欲出手相助,但没有舵主的话,便不敢擅自行动。
一名乞丐心生一计,与其他几名乞丐低声道:“你们分头行动,将陕州城内的所有本帮弟子都召集到这里来!”
另一名乞丐道:“召集到这里也没用啊,要是舵主有令,咱们早就上手了。”
刚才那乞丐道:“舵主不让咱攻人,没不让咱攻心啊。只要咱们陕州城的几百千把号弟兄往这里一站,那姓图的心里就难免不发憷,只要心里一发憷,想不输都不行。”
众乞一听,都道:“好!”当即分头行动,只留一名乞丐守在原地,以防不测之时接应宋丙遥。
众乞丐四散而行,见同道就说,奔走相告:“舵主和人在东门外的树林打起来啦……”奔了过去,后面的自不必说。
闻讯的乞丐道:“快走!”放下了手头的“活儿”,这达官显贵就是施山珍海味也不要了,陕州城的百姓见此情形尽皆愕然。
一传十,十传百,过不多时,整个陕州城的乞丐便尽人皆知。
宋丙遥与图大侠已斗了百十来招,都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但仍是不分高低。
这时,突然东面脚步跫跫,十分密集,如刚才林子被雨珠敲打一般。霎时间,穿出黑压压一群乞丐,足有几百人,而且远处声响仍然不绝,显然还有后续。
虽天刚下过雨,群乞看上去个个泥泞不堪,但掩盖不住凶恶之情。
他们呈扇形包向打斗的二人,最后两侧合围,纷纷拄棍而立,怒目而视。
图大侠见此心生怯意,手上的剑招不由得便松啦。
宋丙遥见本舵来了这么多人,心想:“在属下面前,我可不能输。”招数加紧,劲道凌厉地向敌人攻去。
如此一来,图大侠便在招式上落了下风。
他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可别为了区区几两银子而身败名裂。”于是猛攻了几招,趁敌人招架之时,脱身几步后跃,利剑一挥,朗道:“来了这么多人,难不成堂堂丐帮想以多欺少吗?”
他这是一语双关:一来想要将的敌人答应绝不会求援,了却后顾之忧,再斗就未必会输;二来如果敌人不肯,架虽然打输了,但是嘴上可不能输,总要为自己脱身打个圆场。
不等宋丙遥回答,迎面一名乞丐便跃群而出,叫道:“袁……”此字一叫,忙捂住了嘴。
此时人员虽多,但在双方僵持之时,谁也不敢乱叫乱嚷,所以他这一叫,尽人皆闻,众人的目光无不“嗖”地聚焦在了他身上。
图大侠一愣。
那乞丐改口叫道:“图叔!”
此乞正是袁明日。
他热泪盈眶,慢慢走到了图大侠身前。
图大侠颤声道:“你是?”
其实他也已认出了袁明日,只因情绪激动之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不敢相信会在这种场合、袁明日会以这种身份和自己见面。
袁明日紧握着图大侠双手,道:“图叔,是我呀,图复兴!”
图大侠利剑脱手,栽在了地上。顿时老泪纵横,抽噎道:“公子,真的是你吗?”
二人相拥而抱,泣不成声。
主仆二人激动过后。
袁明日向图大侠、宋丙遥二人各做了介绍。
虽图大侠和宋丙遥已然认识,但经他介绍后,便不是认识那么简单了。
还不等袁明日出口调解二人的纷争,便一个便出于对少主的尊敬,说钱财不要了;一个出于对兄弟的情义,要返还钱财。
图大侠与宋丙遥你推我让,闹得不可开交,最后突感:“自己都这么大人啦,怎么在众人面前跟个孩子似的?”同时仰天大笑。
主仆二人多年之后再度重逢,百感交集自然难以言表。
二人携手来到城中的一家小酒馆内,把酒言谈,简要述说别来的十余年。
原来,图大侠虽与主子多年未见,但一直在江湖上留意关于断刀山庄和他的事,在听说他不在断刀山庄时,也曾打探过他的去向,但由于断刀山庄的人对此讳莫如深,没能得到丝毫消息。
他在听主子说完后,叹道:“这真是:世事难料啊!没想到到头来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可是公子,你难道真的想就这样沉沦下去吗?”
袁明日面如死灰,道:“我不想,可又能怎么样呢?我现在武功尽失,和常人没什么两样,有什么办法?”
图大侠大怒,喝道:“你大仇未报,怎么能这样呢?武功废了还可以再练,可要是心死了就真完了!”
袁明日嗫嚅道:“那又如何?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刻苦练功十余载,武功只是在一般人之上,能杀得了拥有独门绝学‘乾坤大扭转’的我爹,决非常人。就算我从头来过,埋头苦练上十年,重新拥有之前的武功,可还是杀不了血洗袁家的凶手;我再练上十年,即使有能力杀的聊他,恐怕他已寿终正寝了。到头来还是报不了仇,有什么用啊?”
图大侠见十二年前的那个壮志凌云的主子,如今变成了这副德行,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声,将帐钱拍到了桌上,拉起主子道:“无稽之谈,跟我走!”拉着他走出了酒馆。
出得酒馆后,图大侠自己不骑马,也不让主子骑,而是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主子,径直向东北走。
袁明日询问要去哪儿,图大侠闭口不答,只是迈开大步前行。
图大侠功力深厚,而袁明日直如常人,被他拉着就只剩下被牵着鼻子走的份儿啦,好在他顾及到袁明日,走得并不是太快,袁明日勉强可以跟上。
途中,图大侠在街上临时花高价买了一匹马,让主子骑上自己所熟知的马。
袁明日知道他要拉自己去的地方不近,于是提出要与宋丙遥等乞作别,对于这个人之常情,他一不做,二不休。三下五除二将袁明日推上了马背,然后挥掌在马臀上一拍。
那马吃痛,“咴儿——”一声长嘶,负着袁明日扬长而去。
路上,图大侠带着袁明日早出发,晚投店,除了照顾其吃住以外,一概不闻不问,袁明日一直穿着那人们为之讨厌的褴褛。
袁明日对这个好久不见的下人很是亲切,有好多长期以来憋在肚子里,无人可诉的话想跟他说,但他总是板着脸不屑一闻,自打陕州城小酒馆以来从未变过。
他知道图大侠为人豪爽,对自己更是和蔼,从未见过图大侠对自己发这么大脾气。知道这次惹的图大侠不浅,可是自己就是这样想的,是不可能的改变的,那就只能想方设法献殷勤,千方百计讨欢心了。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这主仆二人倒像是翻了个儿。
随着袁明日被带着一路向东北,经过洛阳、管城等地,眼前出现的垂柳依依、河流交错的情景,不断激起了儿时的回忆,整个人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心情越发沉重。又行得几日,这天,主仆弃船上了岸,乘马到达了济南路城,来到了城南的一片空地前。
图大侠沉着脸道:“这就是袁府大火烧火的遗址,袁家上上下下六十九口人都在这里啦!”
袁明日放眼望去,只见偌大一片空地上,布满了被大火熏黑的瓦砾,与横七竖八被大火烧焦的房屋木架,绿油油的杂草从缝隙中生长出来,茂枯相衬,显得更加凄凉。
由于十八年前发生火灾时,当地的人们见这家的人一个也没逃出来,都知道这家的主人武功高强,如果失火是意外的话,那连主人也没逃出来就非同小可了,所以人们都视此地为不祥之地,十八年来没有人敢把这里整理出来,重建新宅。
袁明日懵懵懂懂地想起了儿时的画面,那是在没有发生这场大火之前:高大的父亲、慈祥的母亲、美丽的家园、幸福的自己。
刹那间化为了乌有,触景生情,悲从中来,他的眼泪滚了下来。
图大侠疾言厉色道:“跪下!”
袁明日“扑通”跪了下去,垂手而泣。
图大侠指着他喝道:“你如今这个样子,何以对得起袁家被害的九十九位亡灵?想来你爹袁顶鹤身居武林盟主,侠肝义胆,一身盖世武功‘乾坤大扭转’独步武林,一提起他的名号,那是无人不赞。再看看你自己,身为他的儿子,一点他的英雄气概也没有。遇到一点坎坷就一蹶不振,你这个样子不要说能成大事啦,就是做一个乞丐也不是一个能讨到饭的好乞丐。你枉费我为你取‘图复兴’这个名字!”
“图复兴”这三个字乃是取图谋复仇、复兴家业之意。
图大侠继续训道:“你枉为袁顶鹤之子,你也不配姓‘袁’,袁家没有你这样的孬种!”
突然,袁明日只听“扑通”一声,顿时一愣,循声抬头一看,只见他也双膝跪到了地上。
图大侠含泪道:“老爷,老奴斗胆,今天就代袁家清除袁明日这个不肖之子!”冲他道:“你在这磕上三个头,谢过授予你发肤的父母后,做你的逍遥乞丐去吧。你不再姓‘袁’,袁家也再没有你这个后裔!”
袁明日大惊失色,抽噎道:“袁叔……”
图大侠真名袁贵,由于受恩于袁明日之父,便对袁明日忠心不二,视如己出,袁明日也拿他当父亲一样担待,所以他对袁明日虽有冒犯,袁明日也不介怀。十四年前,他在将袁明日送到赵天龙门下后,自己便踏上了查凶的道路。这些年来栉风沐雨,到处查找有关线索,再加上心中有事,所以看上去就比实际年龄大了几岁。
袁贵吼道:“不要再叫我袁叔,袁家与你恩断义绝;袁家的血海深仇能报否,也与你无干!”口气决绝。
袁明日听着他说的话,字字如一把把尖刀般,扎在那看似跳动实际死亡的心脏上,直痛的它砰砰乱跳,血流翻滚,红着脸也吼道:“我身上流着袁家的血,岂是你一句话说断就能断的?”
袁贵不怒反喜,仰天“哈哈”大笑。这正是自己多日来为之努力,所要的结果。
袁明日本已死了的心,被他的几句话激的活了过来,见他大笑,也跟着大笑起来,笑自己愚蠢、笑自己活了过来。
主仆二人笑着来到附近一家酒楼,这店小二和主仆多日来遇到的店小二一样,见此是一愕:“仆人比主人富的不稀奇,稀奇的是仆人对主人忠心不改。而主人也不直接把财富要过来,偏要下贱起受仆人的施舍?”自是暗叹林子大了,啥鸟都有。
主仆二人多日来这种眼神见多了,依旧不管不顾,先要了两大坛酒,对饮了起来。
由于袁明日生怕酒后失言,惹来杀身之祸,长这么大从未喝过酒,所以酒量不佳,没喝几碗就醉了,一醉,便口无遮拦起来,说起了儿时之时,提到了父母的姓名以及宅子。
袁贵见四周人多,便加以干预,赶紧要了房间,将他扶了进去,关上门让他说个痛快。
次日清晨,主仆二人带了点儿酒菜,再次来到袁府遗址前,准备祭别。
袁贵道:“公子,你在找什么?”
袁明日在瓦砾焦木中道:“我想找一块木板,为死去的六十九口人立块碑!”挥着一根树枝四下查找。
袁贵道:“我当初之所以没有立碑,就是怕人知道咱们袁家还有人活着,不利于咱们躲避追杀。”
袁明日道:“我现在长大了,可以面对一切!”口气甚为豪迈。
袁贵心道:“公子是长大了,是能够面对一切了!”一时间,感伤、感慨统统涌上了心头。隔了会,凄然道:“不要找了,大火过后,一切都荡然无存了!”
袁明日眼前一亮,激动道:“这不是有一块没烧焦的木板吗?”
袁贵愕然一愣,心想:“大火之后,怎么可能有没被烧坏的木板呢?”知道此事定有蹊跷,便奔了过去。
他来到主子跟前一看,还真有一块乌色棋盘大小的木板,完完整整的铺在地上。
主仆着手一抬,发现寸许厚的木板起重量与其体积大不相称。随着木板离开原地,一个黑压压的窟窿赫然出现在了眼前,不禁一惊,对望了一眼。
原来,这里位于当时的客厅,上面放着一盆花卉,着火时屋顶坍塌,砸破了花盆,花盆中的土堆在了上面,木板这才幸免烧毁,后来下雨冲走了上面的土,木板显露出来,虽饱受风吹日晒,但那木板为红木,完好保存了下来。
袁贵就地取材,做了两根火把,与袁明日顺着从洞内延伸上来的石阶,一前一后小心翼翼走了下去。
虽然这个窟窿是袁家的,但是这两个袁家的人,谁都不知道下面是什么。
主仆壮着胆子,晃着火把游目四周,缓缓而下。虽一个血气方刚,一个久经江湖,但还是对脚下的未知充满了忌惮,每下一阶都格外小心谨慎。
这石阶虽只有四十来级,但主仆却足足花了快小半个时辰才下来。
下来后主仆先携手查看地上有何异样,以防一个不小心陷入机关。在确定地上安全后,向周围墙壁、洞顶瞧去。
经过一番勘察,整个地洞的情况已大致摸清,这地洞四四方方约有两间房大,地面是土质的未做过任何加工;四周墙体用大小不一,不规则的石块错落而砌;顶上有错杂的石缝,每一块石头的整体大的有床大,小的也有几案那么小,而石缝之间的间隙只容一根筷子,整体平整,离地面仅有一丈。
主仆见没有什么危险,渐渐放下警惕。
袁明日叹道:“这个密室还挺大的!”
袁贵道:“我在袁府为奴十多年,袁府的一砖一瓦我都清清楚楚,还从不知道竟有这么大的一个密室。”
袁明日道:“密室嘛,当然是要不为人知啦。”
袁贵笑道:“那倒是!”一瞥眼间,见左边角落有一个石案。
主仆走过去发现石案上由高到低,错落有致的立着一些木片,用火把凑近一照,竟是牌位,上面雕刻的文字清晰可辨。
袁明日不由自主地一一读了起来:“袁少秋之位、袁敬泉之位……”等等。
他六岁时家亡,后来袁贵只跟他说了一些有关他父母、袁府的事,再后来便离开袁贵去拜师学艺了,所以曾祖父、祖父叫什么名字从不知晓。在读了几个后,这才反应了过来,立刻缄口,与袁贵一起拜倒在地。
主仆在拜了三拜之后,这才站起。
袁明日站在供桌前,看着面前的祖宗牌位,心中有说不出来的苦楚,两眼泪水滚滚而下。
站在旁边的袁贵突然大愕,道:“公子你看。”
袁明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泪水滴在平整的供桌上,竟然渗出了一条缝,再用手轻轻一掰,一块整齐的长方形石砖应手而翻,再在其它地方一尝试,发现同样是活的,同样是一块块整齐的石砖。
主仆发觉有异,便动手拆了起来。
原来整个供桌都是用整齐的石砖干垒成的,只因天长日久灰尘盖住了缝隙,看上去便似一整块石头。
不一会,主仆便将整个供桌都拆了开。
随着石案的搬离,原本被供桌挡住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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