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晓风心头一酸,也跟着眼睛湿了,伸手拍拍他肩膀,柔声道:“大哥!”刚想安慰几句,忽听得肖红书的声音远远传来。
二人循声一看,见肖红书不走蜿蜒曲折的甬道,而是直接连跨带越地从南面狂奔而来,显然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肖红书奔到二人面前,拱手道:“师父、师叔,不好了——有一群官兵闯进来了!”
赵天龙兄弟眉头一蹙,不及多想,冲向前院。
他们来到前院,但见本庄弟子、杂役各挺兵刃,分站北面,与立在南面,四五百名挺刀的官对阵。双方战争,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山庄众人本来就受恩于赵天龙、受难于元廷,好多都是受不住元廷的欺压,这才投到了断刀山庄。这时在见与赵天龙为难的是元廷后,毫无退缩。
赵天龙纵横江湖几十年,所经风浪无数,见到这等阵势,面不改色心不跳,昂首阔步走向中央,没有丝毫刚才的悲色,拱手道:“太傅,不是说好了三天之后给您一个答复吗?这怎么……”语气不卑不亢。
站在官兵前头的正是扩廓,其左右是近人和当地的武官。
这些武官,平日里碍着赵天龙在武林中的地位,虽是高人一等的元廷命官,但对赵天龙不敢冒犯,一年前辜无仇与赵梦姣大婚之时,还亲自登门随了大礼。然而这时却一改常态,个个表情凶狠,昂首挺胸,似有一雪前耻之意。
扩廓一笑,道:“赵盟主误会了,本官只是来想找赵盟主喝喝茶、叙叙旧,没别的意思!”
赵天龙心想:“他知道当朝鱼肉百姓,不得人心,武林中人对同道接触元廷的事极其敏感,尤其是像自己这样在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才会三更半夜地向自己传达密旨。可是现在他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兴师动众地来到了山庄,难道是家眷外逃的事走漏了风声?”
这时,钱氏母女等人也闻讯从后院奔了出来。
赵梦姣虽见过不少武林豪杰,可哪里见过这等剑拔弩张之势?直吓得花容失色,颤声叫道:“爹!”
钱氏见此也吓了一跳,道:“老爷!”
母女二人双双奔向赵天龙。
赵天龙暗叫一声“不好”,赶紧佯装嗔道:“这里没你们的事,该去哪去哪!”
母女二人愕然一愣。
扩廓冷冷地道:“不会是该远走远走吧?”
赵天龙陪笑道:“怎么会呢?”
扩廓道:“那可不一定。我看还是给赵盟主的家眷换个地方住,比较妥当!”
众兵会意,直冲而前。
赵天龙钢刀出鞞,这时已换做了整刀,对别人可以手下留情,对扩廓可不能,如果昨晚赴约前,打算杀扩廓,便带上整刀了。
他侧身吼道:“你们快走!”
扩廓见此情景,顺理成章令道:“拿下!”
山庄众人挥刃而前,与众兵厮杀起来。
一时间,富丽堂皇的断刀山庄,陷入了一片战乱之中。
事到如今,赵天龙再无退路,只能是背水一战,与敌首拼个你死我活,但求妻女和辜无仇能够保得周全。
断晓风咆哮着向脱列伯疯劈狂砍,气势凶猛。
这时他也换上了整刀。
脱列伯昨晚与断晓风交过手,知道不是他对手,今日再战,事先便找了赵恒这个帮手。二人合力,这才顶住他更加疯狂的进攻。
山庄众人虽都是训练有素的人中豪杰,但官兵人多势众。一时也难分伯仲。
肖红书等武艺较高的弟子,护着钱氏等人,让她们从后花园的密道先走,可是钱氏等人却担心赵天龙等人的处境,说什么也不肯。
就在这时,数十名官兵恶狠狠的挥刀直冲而来,辜无仇挥刀施展开“狂风刀法”中的凌厉招式,横劈竖砍,顷刻间伤敌一臂一命,但渐渐陷入重围。
随着辜无仇这个好手的离群,肖红书等弟子保护钱氏母女的压力越来越大,打着打着死的死、伤的伤、困的困,钱氏母女再也无人保护,而张牙舞爪的官兵,还在向她们疯狂砍杀。
钱氏本是寻常人家之女,没有习武的经历,后来虽嫁给了武林盟主赵天龙,这武林中的一等一的高手,但她生性文雅,不喜舞刀弄枪,所以连一招半式也没学上。
在这危急时刻,赵梦姣除了要自保外,还要保护母亲,只得放开手脚,拼死一搏。
她边打边护着母亲移向就近的墙根,这样只守三面,远比要顾四面好些。
这时,三名官兵持刀冲钱氏后背捅来,赵梦姣一伸左手,拉过钱氏,右手断刀一招“拨草瞻风”拨开来刀,跟着右足飞出,踢中中间一名官兵。
另外两名官兵挥刀冲她下盘横劈过来。
赵天龙虽断刀改法,将“狂风刀法”的攻击力减弱了,但防御力可没有减弱,“狂风刀法”重在一个“狂”字,可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它的本质并没有变。
赵梦姣按说可以使一招“士风日下”,刀尖向下荡开来刀,然后再使一招“风驰草靡”两招连贯,一气呵成,便可轻松化解。可是就在使“士风日下”荡开来刀的途中,突然手腕一麻,断刀险些脱手,致使后面的一招“风驰草靡”无法跟着使出,威力大减。
这倒不是说那三个官兵的功夫如何厉害,而是因为自打她和辜无仇成亲后,便对生活失去了热情,再也没有碰过刀。有道是:三天不练手生。何况是“一年多不练”,武功不仅没有长进,反而在倒退。
赵梦姣一招受挫,便来不及回刀抵挡,只能跃身而起,一个筋斗,翻向钱氏身后,落下时顺手又使“拨草瞻风”撩开了攻向钱氏的钢刀。
若是武功高强之人也罢了,像她这样的武功,对手幸亏是武功平庸的官兵,但凡换做武功稍好之人,定会察觉端倪,她绝难得逞。
那两名官兵扑了个空,挥刀再次捅向了钱氏。
此时众兵也已逼紧了母女二人,数把寒光闪闪的钢刀,直在二人身周舞动。
赵梦姣无法再拉母亲躲闪,只能挥刀一个转身,绕到前面去挡。
然而就在她与前面的官兵打斗之际,低头一瞥眼间,见地上有四五把刀影,直捅向母亲的身影,顿时大惊失色,声嘶立即的的喊道:“娘——”可是断刀被官兵数把钢刀牢牢地钳住了,无法回援。
赵天龙等人听到她的叫喊,知道大事不妙,同时不由自主的循声望去,眼见钱氏即将惨遭不幸,却无奈自已也被敌人给拖住了,无法腾出手来。
钱氏“吭”了一声,四五把钢刀插入了胸膛,口中喷出了鲜血。
此刻赵梦姣的一颗心痛到了极点,大吼一声,也不知是哪来的这么大功力,手臂奋力一攉,硬是将钳住的四五把敌刀给攉开了。跟着转身踏步,挥舞着手中的断刀,左劈右砍,将还没来得及从钱氏身上拔出刀来的官兵,尽数杀死。
官兵被她凶恶所镇,身不由己的纷纷后退几步,空出一个大圈子。
赵梦姣抛下手中血淋淋的断刀,抢上去扶住了仰面倒下的母亲,泪涔涔地叫道:“娘!”
钱氏笑微微地竭力举起右手,想要去抚爱女的脸庞,可是就在手指还差一丁点就要触到时,瞬间闭上了双眼。
赵梦姣悲痛至极,昂首大叫一声:“娘——”
刹那间,万籁俱寂,只闻她那悲伤的嚎叫。
赵梦姣气呼呼地慢慢低下头来,看着持刀不住后移的官兵,仇恨的烈火烧红了眼睛,随手拔出插在母亲身上的两把刀,冲向官兵疯狂的砍杀起来。
她愤怒到了极点:也不管所使的刀是否适合自己所练的招式;也不管所使的招式是否复合自己所练的武功。胡砍乱劈全然不成章法,如何解气如何砍、如何顺手如何劈,尽情的发泄着胸中的愤怒。虽招式不成章法,但威力不可小觑。
高手过招拼的就是个心境,尤其是像赵天龙和扩廓这样的高手,一旦心不在焉,便有性命之忧。
由于赵天龙关心爱妻分了心,一下子便遭到了扩廓的突袭,要不是换刀改法后威力大增,刀法敏锐,便有性命之忧,就这胸口还结结实实的受了扩廓一掌,顿时口喷鲜血,受伤着实不轻。
庄上众人本就打算要尽力杀敌,这时在见钱氏罹难后,就更加毫不犹豫啦。
他们无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变得异常彪悍。
这样一来,僵持的战局,立刻发生了转变,众兵渐渐落入了下风。
赵天龙心中悲愤,重伤之下,招式上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有所加强。
扩廓本就无意与之玩命,见此情景转身便跑。
赵天龙锲而不舍,挺刀便追,可是刚追了两步,便感胸口烦闷,钢刀一拄,停了下来,紧跟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等到调匀呼吸,再抬头看时,他已逃之夭夭了。
他与扩廓武功相若,既然停了一停,便即追击不上。
众人但听得一个内力浑厚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阴森森地道:“赵天龙,你等着!”声音不大,但震耳嗡嗡。
脱列伯及其众兵,随即罢战开溜,丢盔卸甲,一窝蜂的向门外涌去。
山庄众人怒气难消,欲待追击。
赵天龙一挥手,示意勿追。
他虽比谁都怒气填膺,但比谁都深明大义,知道这些鹰爪只是受人差遣。
众人回首,见原本整洁明亮的院落,变得凌乱不堪,血流满地,横尸到处,偶见噍类在地上挣扎**。
当地的那些武官武功平庸,跑得最慢,落在了后面,见到赵天龙等人杀气腾腾的样子,甚是害怕,没有了刚才的一点傲气,唯恐脖颈一凉,脑袋掉在地上。
肖红书喝道:“滚!”
这些武官竟然真的滑稽地滚了出去。
赵梦姣搂着母亲血肉模糊的尸身,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催人泪下。
第四回:诲尔谆谆 听我藐藐()
经过途中不断在站赤换马,五天后扩廓帖木儿得意洋洋的回到了大都。进宫复命后,一回府便得知了大女儿高云帖木儿,离府出走的消息。
他先是怒发冲冠,大发雷霆,待稍稍平静之后,这才调集人手,四下查找。
扩廓在全国各地耳目众多,经过两日翻天覆地的查找,便将刚刚离开大都才一日的高云帖木儿,给找到了。
他得到消息后先是松了口气,随即愤怒起来。
随着一个娇柔的声音叫嚷,一名身着华丽的年轻女子,被两条彪形大汉背缚双手,推着走进堂来。
那女子叫道:“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不住挣扎。
两条大汉将她往扩廓面前一推,拱手道:“太傅!”
扩廓端坐在左首的檀木太师椅上,一脸的怒气,“啪”的一拍扶手,立了起来,喝道:“哼!翅膀硬了,还想离家出走了。有本事你就走了别再回来!”
那女子正是高云帖木儿,十八九岁的芳龄,满头青丝,体态婀娜。
她面对父亲的疾言厉色,没有半点怯意,吊高了嗓门儿犟道:“谁要回来啦?要不是你抓我,我才不回来呢。有本事你别抓我呀!”
扩廓道:“你……”直气的话也说不出来,抡起手来一把扇在了女儿脸上。
高云的嘴角立刻渗出血来,脸受着火辣辣的灼痛,可是也不哭,依旧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其庶母木仁见此大惊失色,赶紧上前向相公道:“巴彦巴彦……云儿她不懂事儿,您别跟她置气!”说着用手帕为高云擦拭嘴角上的血迹,一脸的心痛。
她对高云百般的宠爱,平时高云怎样任性,怎样耍脾气,都不忍稍加斥责,也不允许相公斥责,这次高云出走,的确是有点过分,心想:“让胡日跟教训一下也是对的。”可是万没想到高云没有一点悔意,相公下这么狠的手,顿时心痛不已,对高云道:“云儿,还不向你阿布赔个不是!”
高云面对庶母的一片苦心,态度没有丝毫的转变,撅着小嘴道:“谁要向他赔不是了?”白了她一眼,道:“你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
扩廓又怒,道:“你……”又欲抡手。
高云也不躲,而是把脸儿摆到哪等他打。
木仁赶紧抓住了相公的手臂,陪笑道:“好了好了!”冲两条大汉令道:“把大不思归,不赛怪带到柴房,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两条大汉拱手应道:“是!”
高云“哼”了一声,被带了下去。
木仁怕她再与相公戗下去,还会挨打。
扩廓愤怒地转身坐回椅中,叹道:“我真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忽亨?”
木仁笑道:“她不是您的忽亨还是谁的?这不是小,不懂事吗?”
(按照当时《礼法》,女子十五岁就会把头发梳拢来,挽一个髻,插上叫做笄的首饰,表示已成年。)
日落月现,到了晚上。高云和贴身丫鬟小葵,双双被绑在又脏又乱的柴房内。
高云虽受到了吃打挨骂再捆绑的惩罚,但要离府的念头并未因此而打消,向小葵问道:“小葵,你说咱们这次离家,为何会被抓回来呀?”
小葵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着青色衣裙,身形像性格一样,玲珑活泼,与高云从小一起长大。这次高云离府出走,自然也在其中。
她答道:“当然是被老爷派去抓咱们的人,认出来啦。”
高云应道:“嗯!所以咱们这次要吸取失败的教训,下次决不能让他们认出来!”找到了问题所在,一脸的得意。
小葵大声惊道:“啊!小姐,你还要离家出走啊?”
有道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平日主子一犯什么事,她总是首当其冲,虽有主子的袒护,但受罚总是无可避免。这次离府之初,她就竭力反对,但主子执意要离,也只好随从。
高云抱膝坐在小葵身旁,赶紧伸手将她嘴捂上,低声道:“小声点!”
小葵点了点头。
高云放开了她,低声气愤道:“那个贱人,勾引我爹、气死我娘。自从我知道了这件事的那天起,我就一天也不想在这个家呆了。我恨死他们了!”
小葵幽幽地道:“恐怕经过这次,老爷会有所防备,不可能再轻易出去了!”
高云冁然一笑,道:“会有办法的!
一阵倦意袭来,二人靠在一起,倚着柴草进入了梦乡。
午夜时分,柴草中沙沙作响,一个拃把长、黑黝黝的东西从柴草中窜了出来,高云觉醒,睡眼惺忪的看了看,见是一只大耗子正在觅食。
耗子对她置之不理,她也对耗子视而不见,若如其事的又合上了眼睛。
她是柴房里的常客,和耗子之间的关系,也从当初的彼此惊恐,变为了后来的彼此淡定。
过去高云执拗一般只在柴房里关一天,最多不超两天,由于这次犯得事实在太大,扩廓原本要关她一周,但是在木仁的软磨硬泡下,扩廓高抬贵手,也要关了她三天便放了出来。
高云虽回到了自己的闺房,但窗户都被钉死了,门外也有俩人全天候轮流看护,只允许小葵自由出入,以照顾她的日常生活。
高云心情烦闷,“噼里啪啦”一天到晚都在房间里摔东西,可是无论怎么闹,软禁总是解除不了。
木仁生怕她再次出走,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所以这次也不帮她了。
这天晚上,高云的闺房中来了一个缟衣少女,十六七的样子,举止文雅、面容昳丽,有未琢璞玉之质。
她柔声道:“额格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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