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孙为民算是和精怪们干上了,把近临东城墙的两条大街都划上圈圈,将三千鬼魅一线摆开,持刀立戟如临大敌般和精怪们对垒了起来,禁止精怪上前一步,否则,杀无赦。
接下来,孙为民也不和太子请示,便以右将军的名义发了告示,言明细则,开始广收起百姓。
这一下,城中可真的热闹了起来,百姓们就像是炸了巢的蚂蚁,纷纷向东城涌来。只是第一日,东城就收了二十余万百姓,忙的孙为民把所有人都派出去维持秩序了,一直到深夜十分才渐渐平静了下来。这时候,城中又传来的凄惨喊叫声,大家都知道精怪们又开始做恶了。还好,东城的百姓这一夜过的都很安全。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百姓们又陆陆续续的向东城奔来,将两条街道挤的水泄不通,到处都是人,密密麻麻的哭喊着。这一天,有尽六千人被送进了病区,听天命去了。
只能说百姓来的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孙为民傻眼的地步,一天就把孙为民节省多日的所有粮食吃光了,到后来,孙为民能给百姓的就只有骨头汤了,其实和白水无异,在几十万人面前再多骨头也不够用啊,一锅能不能放一块下去都是个问题。
到了这个时候,孙为民也不免惊慌了起来,傻傻的盯着不停涌入着的百姓,暗暗叫苦道:“刘老头,你还不来啊,再不来我就让百姓们给活啃了!”
孙为民的担心一点也不多余,百姓们虽然懦弱胆小,但这时候的他们最痛恨的就是欺骗,孙为民的粥场要是只开一日就黄摊的话,百姓们可真要造反了,至少,北军是凶多吉少了。
时到夜晚,百姓人数超过了四十万,这远远超出了孙为民当初的预料,可以说,城中一多半人都到了孙为民这里,他感觉自己失算了,活下去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四十万张嘴啊,这一天要吃多少东西啊”孙为民苦恼到想自杀的地步,这家业也置办的太大了点,他根本没有能力支撑起这么大的一个家。
“刘至!算我看错人了,你真的不管百姓死活了啊!”孙为民对着皇城发疯似的叫喊起来,眼中布满了血丝。
其实,孙为民真的错怪刘至了,老丞相这个时候已经在太子屋外跪了整整一天了,斑白的发丝正散乱在消瘦脸前,刘至神情恍惚的嘀咕着:“太子开开恩,救救百姓,救救百姓。。。。。。”。
如此又过了二日,又到了中午十分。
开餐的时间早已经过了,百姓们正手捧着样式各异碗罐聚集在东城的几座粥场中,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盯着那数百口冒着热气的大铁锅,期盼着,这顿可以见到些稻米,哪怕是一粒也好啊,他们实在是太饿了,连喝了三餐白水了。
孙为民这时候正十分狼狈的站在大锅前发呆,身边守护着数百个刀明甲亮护卫。他在考虑,开不开这一餐呢,开了后果又是什么?因为,锅中有的只是开水,就像孙为民现在的心情一样,开了又开,反复着。
“加水!”孙为民冷冷的命令到,早就等在一旁的数百位士卒拎着水桶跑上前来将水倒了锅里,随之,引来百姓们的阵阵的叹息。百姓们知道,开饭的时辰又往后退了,他们中很多人虽然早就料到了锅中只有白水,但在没亲眼看到之前,他们都选择了沉默,毕竟,这里没有精怪。
所有人都在煎熬,默默等到,此处无声。
孙为民真希望那口该死的大锅中的白水永远都不要再开了,他不想再让百姓们喝白水了,当然,他更怕的是百姓们的愤怒,怕自己就这样留下一世的骂名去了,他现在反倒是不怕死了,甚至觉得,能清清白白的死到是解脱。
“将军,还加水吗?”一个不懂事的小士卒拎着水桶询问起孙为民,看年纪他最多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小小的,稚气未脱。
“用你多嘴!”没等孙为民回话,里白就挥舞着鞭子冲了上去,狠狠的将那个多嘴的士卒打翻在地,水花瞬间洒了一地,浇在了小士卒的身上。
就在里白刚想举鞭要再打的时候,孙为民大声的制止住了他,咬牙道:“开餐!”。说着,孙为民走过去扶起了那个惊慌失措的小士卒,帮他正正了衣服,拍打起身上的尘土。
小士卒万分感激的望向孙为民,并委屈的流下了眼泪,但当他不经意的看向孙为民的身后的时候,又突然呆板住了,一言不发的愣着。
孙为民转过头来,看到的是无边无沿的百姓,正缓缓的向大锅边走来,除里细密的脚步声他什么也听不到,眼前的人群在移动。
当第一个人到锅边,看到那清可见底的滚水后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说什么,也没伸出碗去接士卒舀过来的滚水,默默的转头走了回去,白水他已经喝的太多了,一直再喝但不解饿。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百姓失望的走了回去,看着他们那褴褛的背影,孙为民羞愧到的想发声大哭,百姓们并没有责怪他,直留给他一个又一个深沉的背影。
“刘丞相到了!”就在这时候,远处的士卒大声的叫喊了起来。
“粮来了!粮来了!”孙为民疯了一样推开身边的护卫冲了出去,但很快又呆立不动了,他看到的只是一个连走路都需要别人搀扶的老者,而在老者身后,一袋粮食也没有。一边,刚刚激动了一下的百姓们也失望的叹息了起来。
“右将军,刘某让你失望了”刘老丞相吃力的推开了搀扶他的士卒,颤危危的站在孙为民的对面,看到一言不发孙为民,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苦笑着从孙为民的身边走了过去,探头向大锅里看了看。
刘至表情痛苦的盯着大锅看了一会,颤抖着闭上了双眼,紧紧的咬起了嘴唇,片刻,鲜血就顺着他的嘴角留了下来,划过那褶皱密布下颌。
“百姓们,我就是当朝丞相刘至”刘老丞相吃力的转过身来说道着:“我对不起你们,我求不来粮,这不怨孙将军,是我这把老骨头没用啊,让你们受苦了”说着,刘丞相缓缓的匐下身去,最后几乎是跌倒在了地上,将头深深的埋进了泥土里,痛哭了起来。
百姓们只是默默的看着,没有人说话。
“把丞相扶起来”孙为民面无表情的说着,声音并不大。
被搀扶起来后,刘至再次推开了身边的士卒,老泪纵横的看着孙为民,突然笑道:“孙将军,你一定要记住,城中还有存粮”。
突然,刘至猛的一回身抓住了滚烫的锅沿,在所有人惊恐的眼神中载进了大锅中,哗的一下激起了一片的令人眼晕的水花,吓的孙为民一哆嗦。
“右将军!就用我这把老骨头煮上一锅汤!麻烦你给姬家人送去!让他们尝尝!要粮!要粮啊!。。。。。。。。。”刘至从翻滚着的大锅里对着孙为民声撕力竭的吼叫着,他的面目早已经让开沸了的滚水吹的腥红,模糊成一片。
“丞相!”雨尘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冲向了大锅,他刚想抬腿踢翻大锅,刘至爬在锅沿上又大叫道:“雨尘!你退后!”。
雨尘呆住了,同时呆住的还有数个冲向大锅的人。
“谁也就救不我,我该死啊,让我安心的去吧,我。。。。要粮!要。。。。。。。。粮!”老丞相就像是一个挣扎在地狱油锅中的阴魂,面目骇人的吼叫着,到最后,他终是没了力气,抓在锅边手也不见了。
“丞相。。。。。。刘老。。。。我送您上路了,好走啊!”孙为民在再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他感觉自己这些日来都快疯了,真的,时而疯癫无赖、毫不在乎,时而又忧心重重、想救黎民,他也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好象,有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在他的身体里做着较量,一个想逃避,一个又想承担,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揪心裂肺。不过,今天他终于可以痛快的哭上一场了,哭的像个孩子。
整个粥场中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了,哭声震天动地的回荡着,连远在几里外的廉军大营都隐隐的听到了那撼人心弦的声音,有很多人在哭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刘丞相。
从此以后,文昌大陆上便有这样一个故事远远流传了开来:当天下百姓正深陷在生死边缘,无以为食的时候,一个老者走了出来,用自己的血肉熬了一锅汤,那一锅取之不尽、舀之不绝的肉汤,那锅汤,救活了全天下所有的人。
那位老者,就是后世都尊称的发稻雷公…………刘至。
正所谓:春雨惊雷,发稻刘公。雷霆玉府三十六雷神中主掌着五谷生发的发稻雷公,归尊顺位。
(终于写完一章了,这是补昨天的,昨天抱歉了,因为有事去拿了点书回来,说真的,我一直忍着没去看,都快急死了。。。。这章本来想好好写一下的,但欠着大家的我也着急,所以,就这样吧,其实,真应该好好写写,可惜了。对了,晚上的时候尽量再发一章,我尽力。最后,祝愿书友小落妹妹(就是书中的大狐狸落惊澜)生日快乐,本来她是昨天过生日的,但偏偏昨天老头没写成,实在抱歉,小落不要生气就好,生日快乐,又老一岁,可喜,可贺~。。。。。。。)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赶羊入圈
终于有了粮食,但孙为民却一口也吃不下去,在他眼中所有的食物变成了人肉的样子,鲜血淋淋着。他感到自己就好象是从不需要吃东西一样,即便是整个人已经虚弱到无法站立的地步,但他仍是滴米未进的呆坐了四天。
在这四天中,太子每天都会很准时的派人送来新鲜的稻米,虽然不是很多,但完全可以维持五十余万人的生存,白粥骨汤,百姓们也很心满意足。
但那些散发着草香味的稻米却丝毫不能打动孙为民的心,他甚至都没亲自去看过一眼,只是呆呆坐在房间里。
桌案上摆放着一个土黄色的瓷盆,纹路粗糙毫无光泽显得是那么的笨拙,就像是一直码放在农家灶头上的那些次品,釉胎上蒙着厚厚的油垢。就是这样一个丑陋而简单的瓷盆,却装载着孙为民怎么也无法释怀掉的愧疚。孙为民曾用它掬过一碗汤,并用这碗汤救活了五十万人的性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是太子那样心如铁石的人也能例外,当孙为民身着孝服手捧这个瓷盆跪倒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太子也不免动容,没有丝毫的虚情假意抱着孙为民痛哭着。
哭罢,孙为民面色呆板的向太子痛陈了一切,并把自己所有的猜测都说了出来。他收容百姓只是不想让精怪们的阴谋得逞,绝不是想聚众造反。
这次,太子终于相信了孙为民一回,其实他信任的是老丞相刘至,既然刘老丞相肯让孙为民来送这碗汤,就说明他已经找好了托付后世的人选,而这个人就是孙为民。
如此,粮食有了,隔阂没了,一切都因为一碗肉汤而改变了。只是孙为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必须要在付出沉痛的代价后才能警醒,而那些代价又是如此的沉重,就像凿刻在墓碑上的凹陷文字,你都不用伸手去抚摩,便能感受到那些永也不能平静下来的日子。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让人耿耿于怀,那便深埋在心底的沟壑吧,每一次的阵痛过后,你都要再经历一次心灵的重生,翻越过了那道阻隔着希望与伤痛的底谷,又会有几人能把自己洗净呢。
回忆是雾,有花有刺。
。。。。。。。。。。。。。
刘丞相去世的第五天,孙为民再也无法发呆下去了,精怪们蠢蠢欲动了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由于孙为民把百姓们都保护了起来,太子又已无粮为名只派发给圣天君很少的粮食,所以,圣天君那边的戏快演不下去了,毕竟精怪们是无法饿着肚皮演戏的,它们和鬼魅之间的冲突也发生了。只不过,圣天君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在隐忍,即便是数百只猪崽子给犼兽和钩蛇当了点心,他也没有找上门来,真是很奇怪。
直到今天下午,太子才派人送了秘报,说是晚上会有大事情发生,让孙为民准备接收西城防务,没准会有大军进城。
“大军进城?咳。咳。。”虚弱的孙为民不住的咳嗽着:“西城,那应该是义军就要进城了,轩辕宇你去跑一趟,通知雨尘的新军上甲待调”
说是新军,不过是从百姓中招集的一些青壮,勉强凑了五千人由雨尘统领着,这些人几乎没什么战斗力可言,谨谨是刚学会了听令调动,这次孙为民用他们是想借机锻炼一下,怕来日两军对垒的时候出现不战自溃的情况。
“我们北军不动吗?是不是要清理圣天君那帮猪崽子了?”站在一旁的里白大声的嚷嚷着,像是早已等不急了,铜铃般的大眼睛翻楞着。
“不动”孙为民并没有转头去看里白,而是有气无力的小声说道:“远没到那个时候,他们的好戏这才刚刚开场,精怪们不折腾够我们是不会下手的,等着吧”。
“折腾我们?怎么折腾啊?”里白很奇怪的追问着孙为民,这小子估计是没少偷吃马肉,说话的的时候用的力气还真不小,震的孙为民的头直嗡嗡。
“还能怎么折腾啊,看到我没?”孙为民无奈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丧气道:“先把我们都赶到圈里去,完了再饿着我们,饿到我们自相残杀同类而食,而他们就在外面看热闹,明白了吗?”
“明白了”里白闷声闷气的回答着,其实他这人并不算太憨傻只是不喜欢用脑子罢了,属于喜欢用体力代替脑力的那种人,其实也算是一种懒人吧。
再看孙为民,正痛苦的捏着额头上的皮肉,抱怨道:“又是近十万人,粮食啊粮食,去哪里找啊”。
孙为民其实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精怪们把各路人马都引到京城来做的就是赶羊入圈的勾当,想快点把城里能吃的东西都耗尽,完了他们就可以坐在旁边慢慢的欣赏人和野兽的相通之处………捕食的本能。
到时候,威严的京城就会变做一片昏暗的密林,而捕食与被捕食者都是人类本身。
精怪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孙为民一直想不明白,单单是报复的话就有点太疯狂了,很可能还有什么秘密隐藏在其中,等待着戏耍人类。
“都来吧,来的越早就结束的越快”孙为民用力的掐着自己的眉间,考虑着精怪们会选择什么时候把德王等人也赶进城来。如果孙为民没猜错的话,城中完全断粮后的几天中德王他们就会来,很可能还会包括廉军将士。到时候,本就处在生死边缘的人类,真不知道还有没有理智能处理好他们之间的矛盾。愤怒的百姓能原谅廉军吗?如果不原谅。。。。那就是杀戮的开始,京城终会变成炼狱。
孙为民感到很苦恼,他明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偏偏就是无法破解,要知道,说服一个人有时候比驯服一匹烈马都要难得多,更何况是一群集狭隘、自私、贪婪、欲望与一身的宗亲王室,他们脑袋早已经让那座黄澄澄的龙椅给烧昏了,与白痴无异。想说服他们,怕是只能用文王的办法了,也只有伤口和眼泪才能使他们惊醒。
。。。。。。。。。。。
夜晚如期而至,事情也就这样开始了,圣天君突然毫无征兆的带人离去直飞西城外,还没等孙为民在西城墙上站稳脚跟,城外的喊杀声就已经传来了。孙为民感到麻木,他静静的观望着那片越来越近的火光,抬手道:“弓手准备,打开城门!”。
西城门低沉的响动着,像一台破旧的机器几百年后被重新启动了,随着开城的士卒退了回来,深邃的夜色中火光重重的闪动着。
“开城!开城!我们是义军!。。。。。”杂乱的喊叫声从远处的传来,伴随着能让大地也为之颤抖的脚步声如洪水般涌来了,没亲眼所见的人是很难想象出这样的情景,转眼之间,城外的旧战场上铺满了逃命的人群,如蝼蚁,似沙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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