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在我的视线里发虚。
沈煜,你的心里究竟藏了多少个秘密?
我忽然伸手扶住走廊边的墙,就像沈老师那样,喘不过来气。心脏好像被木锥一样狠狠的锤,我的手心流的已经不叫汗,而是水,滑的让我连墙都无法扶稳。
我蓦地想起了沈煜那句回绕在我耳边,未说完的话。
“我有一个惊天的计划……”
“计划里的每个人都得……”
“死!”
我的大脑忽如闪光灯照过,白茫茫的一片,我的双目刺痛,靠着墙壁,凉凉的滑了下来。
背部的刀口隐隐作痛,像是有人拿着冰锥在往里面捅。我好难受,好害怕,眼中的雾气越来越浓厚。
此刻我多么想见霍启盛……
我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让冷清的楼层忽然热闹了起来,我抬头,猛地站直了身子,因为那人胳膊下方架着一把拐杖,不是别人,正是久千代!
他的眼睛冷冰冰的朝我的方向投射过来,像是在看我,又不像是在看我,身后还站着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保镖。
我手中的冷汗唰唰的往下掉,手里的手机滑溜溜的就快要抓不住,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忽然白莹莹的闪烁起来。屏幕之上,跳跃霍启盛的名字!
我和久千代对峙着,双腿因为方才的震惊而瑟缩,就像一只被惊吓过度的的鹿。
我滑了好几下,才划开了接通键。放在耳边,带着恐惧和淡淡的哭音:“喂……”
他滚动了一下喉头,音色暗哑而低沉:“蠢女人,别怕,转身,我就在你身后。”
354。盛盛的温柔()
他不是答应我已经先回家了吗?怎么此刻会出现在我的身后?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是怎么跟过来的?我的脑海里一下子充满了无数的问号,以至于我一时间呆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可是说这话的是霍启盛,从来不对我说谎的霍启盛。所以不管多么难以置信,我还是像灰姑娘第一次拆开王子的礼物一般,小心翼翼的,心神俱抖的转过身。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然就在我的身后之后,我忽然控制不住的泪崩了……
我向他说了谎,可他却站在那里,微笑的看着我。我一时间激动的无以复加,嘴巴里不断的重复着霍,霍,霍,硬是没能完整的叫出他的名字。
我的双脚像是被黏在了地上,不知道该动不动。他提起步子朝我走来,脸上挂着既得瑟又自信的笑容,仿佛我遇到了危险,他在我的身后是那样天经地义的事情。我的心就在那一刻获得了极大的安定,这是这一段时间以来,我内心的第一次的安定。就好像当初落落对我说,“你不要害怕犯错,一切有我”,那样的令人安定!
霍启盛强势的把我拉进了怀里,把我的头按在了他温热的胸膛之上。语无伦次的我什么都说不出来,略带滑稽的眼泪鼻涕很快就弄脏了他价值不菲的黑色衬衫。尽管这样他也毫不在意,依旧牢牢的按着我。他仅仅给了我半个胸膛,可这个半个胸膛在我心里面,就已经足够的宽阔,宽阔的就好像是我的半个世界。
在那一刻,我已经变成石头的心脏忽然发生了很微妙很微妙的转变,那种转变,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如果非要打个比喻的话,就好像我们之前即便是互相靠近,但我们的心之间还隔着一层皮肤,分开也就分开了。可是现在的我们,我突然就感觉,我和他的两颗心,已经就像是吸盘一样,赤裸裸的,紧紧的吸在了一起,已经成为了一颗心。
如果还有人硬要分开他们的话,那么两颗心都会撕烂。都去流血死去。
我紧紧的抱住了霍启盛的腰,他的腰上是紧实的肌肉,我的耳朵里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每一次的跳动,都让我的神经颤抖。我不想哭,我已经很久没有再哭过了,甚至在那些因为刀伤而疼痛难忍的日子里,都没有落下一滴眼泪。但是现在。趴在霍启盛怀里的这一刻,我的泪腺,却忽然控制不住的崩溃。
他的眼神是桀骜的,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驯服他的目光,你可以杀死他,也绝对不会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一丝胆怯。可就是这样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却总在看向我的时候,变成了一滩温柔的水。将我。深不见底的,没有界限的包裹。
他让我哭了很久,终于揪住自己的袖子,擦去了我的眼泪,这次他没有嬉皮笑脸,反而很认真的说了一句:“别怕,有盛盛在呢。”
久千代的一只胳膊底下架着拐,看样子他的腿已经能够站起来了。现在的他看起来和一个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那半边脸的疤,依旧没能淡化。他的那只眼睛,也依旧灰蒙蒙的,看起来有些骇人。
任何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变故。一如久千代,现在的他一定一直在找寻我的下落,想要抓住我狠狠的折磨吧?现在他出现了,可沈煜却和夏优下了楼。两个人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没有看到久千代。
不过,这并不是我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我来到这,只是想要确认久千代和夏优。到底有没有关系。刚刚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什么沈老师会在病床上,还在懊恼计划落空,原来只是夏优的一个烟雾弹。现在久千代活生生的就在这里,一系列无法想明白的事情都想明白了。
只是还有一件不明白,沈煜刚刚还在夸奖夏优照顾他爸爸,为什么要在夏优走后那么短的时间里,选择亲手杀了沈老师?沈煜不管再怎么变,都不可能那么快就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自己曾经也对久千代起过杀心,我知道真的决定要杀一个人的时候要下多大的决心,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的父亲?难道这一切,早就在沈煜的计划里了吗?
久千代用另一只眼睛在霍启盛的身上逡巡片刻。没有像往常一样的扬起招牌式的笑容,而是阴测测的看向霍启盛,字里行间透露着警告。
“霍启盛,你这是在自我毁灭。”
霍启盛不屑的回道:“久千代,你更是。”
简短的对话之后,他们对峙着不再说话,霍启盛压低眉头,不耐的看向他。说:“我们可以走了么。”
久千代腾出没拿拐杖的手,轻轻往身前一伸:“请便。”
霍启盛像打了胜仗似的弯起嘴角,揽住我的肩头,带着我从容不迫的走了出去。
我错愕的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久千代为什么会这么容易的就让我们走?即便我现在已经入了景家的门,但以他的智商,应该不难猜出我真正的处境才对。
还是因为,霍启盛?
我不知道身后的久千代他们有没有在看着我们。但是我也不敢回头看。我仰头,看向霍启盛,他微笑着揉了揉我的头顶,领我下了楼。他并没有自顾自的走在前面。然后留给我一个背影,而是和我并排走,一直维持着身体上的接触,尽可能的给我安全感。
我牵着他的手出了一层的冷汗,然后我突然停下了步子,看着他的眼睛。
霍启盛不解的看着我道:“桑桑你愣着干嘛?走啊。”
即便是现场揭穿了我的谎言,他也没有过问分毫,还救我于水火。想到这里,我内心充满了对他的愧疚,鼓起勇气对他说:“霍启盛,我……对不起。”
“嗯?”
“对不起,我,我骗了你,我没有和我景雄他们回去,我……”
“你当我瞎啊?”他的语气忽的冷硬了下来,我低着头。头顶却忽然传来了他的轻笑声:“我一直在等你,怎么会看不到你上了谁的车。我给你打了电话,听了你的语气,就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害怕你出什么意外,就一直跟在你们的车后面。”
我听的慌神,他一手掌握住我的脑袋,嘴巴贴在我的耳边。说:“灵与肉都结合了,怎么能连这点默契都没有,傻瓜。”
我的心里突然变得酸酸麻麻,像是霍启盛手上的薄茧在撩拨似的,这多少减轻了我方才的害怕与恐惧,震惊与骇然。
我坐上了霍启盛的车,他一个字都没有过问我刚刚为什么要骗他,我的目的以及任何多余的话,只是说他要带我去他的秘密基地。
他带我去了他以前住的城区,这里很陌生我不曾来过,应该是很久以前他和他爸住的地方吧。只见破旧的筒子楼里,零星的亮着几点灯火,在夜幕的包裹下显得各位神秘。车子开不进去,他就把它停在外面,带我走进了狭窄的楼层间,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楼间距只能勉强通过三四个并排走的人,我们紧紧的依偎在一起。
抬起头,突出的窗户架上,都铺满了衣服,像是白色的旗子在招摇,告诉我,投降吧,投降吧,向这个强大又无情的世界,投降吧,不要挣扎,永远不要挣扎,像我们这样的人,过一天算一天,不低头,不看脸,就算作精彩。
355。霍启盛的魔咒()
空气里很潮湿,仿佛整个深圳的湿气都聚集在了这里,呼吸里都似乎带着青苔的味道,一如埋藏在这里那些发霉的记忆。霍启盛和我牵着的手掌间,更是潮湿的快要往下滴水,我忘记了这是否是我第一次,和他如同情侣般的牵手招摇过市,可这一次,我的内心真的很幸福。
破旧的墙壁上,是青苔。是霉斑,是许久的岁月沉淀在这里的痕迹。他带着我穿过巷子的末尾,又绕了几个弯,若不是在这里住了很久,以他的记性是肯定不会记住如此复杂的路的吧?那里是一片草地,很小一块,周边是断壁残垣。这是这边无数的钢筋混泥土里面,唯一的一点绿色。这是个繁忙的城市,繁忙的没有人愿意休息,或许要不了多久,那些不愿意休息的人们也会让这里被楼层占据。
或许是气氛太过尴尬,霍启盛不怀好意的开口提醒我:“陈桑我跟你说,你现在可要小心一些,这草地下有沼泽,人要是一脚踩到就玩命的往里面掉,跟他吗动画片里似的。你要是陷下去了,我就可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我本来刚哭过,现在又特别的紧张,不知道他带我来这里干嘛。他这话一说完,我就一巴掌拍到他的屁股上,顺带着擦汗,然后没好气的对他说:“你现在就可以走。”
霍启盛被我一巴掌打的跳了起来,连忙叫道:“干嘛?干嘛!你个小姑娘小心我告你非礼!话说你在我屁股上擦手汗不要紧,不过你应该伸进去,因为哥哥的内裤是CK的,大品牌内裤就是好,纯棉的,可吸汗了。”
“你是地摊上买的OK的吧!”我被他逗的乐了,脸上终于漾开了波纹,也跟着他胡扯了起来。跟霍启盛在一起别的没学上,除了感染了他的火气,贫嘴的功夫我也是日渐见长。
这里算是这座城市里少有的不繁华地区,所以整个静悄悄的。他随意的把西装铺在地上,指了指让我坐。然后自己丝毫不拘小节的坐在土块上,靠在土墙上说:“小时候,我总一个人来这里,这里装了我很多的心事。现在我想把它分享给你,因为现在你,就是我的心事。”
夜风,徐徐的吹过,我能听到它低低呢喃的声音。
我们的十指穿插在一起,我靠在他的肩头上,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淡淡的,很好闻。我甚至偷偷觉得,这味道,只有我能嗅的到。
我和霍启盛默契的没有说话,他什么也没有问。
我很少向一个人袒露心事,或者说,从小到大,我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自己的心事,即便是沈煜,我们互相保护,互相关爱。却从来没有谈过心。
我的心事,大部分是不愉快的,令人有负担的,所以我不想说,即便是说了,也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加深印象而已。因为这样,所以我从来不说,并且给自己的心上了一把没有钥匙的锁。
秘密在我这里,真的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可他,是霍启盛啊。那个让我感到心贴心,脸贴脸的那个人,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他的一滴血似的,我还有什么不可以和他说的呢?
然后我握紧了他的手,心里面抖了抖之后,终于还是选择告诉了他:“沈煜他……杀了沈老师……”
霍启盛依然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眼神变化了,眼眶扩大了一圈,像是不敢相信那样。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了沈老师,在夏优面前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还感谢夏优照顾他,但是夏优刚刚出去几分钟,他就亲手。在我面前扼死了他。启盛,他真的明明没有恨沈老师到这种地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把刚刚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的疑惑,都如实的告诉了霍启盛。
霍启盛第一次没有趁机挖苦沈煜。而是叹了一口气,说:“或许,他有他自己的理由吧。”
我没有说话,他转而问我:“你还恨那个人么,就是那个沈什么的。”
“恨。”我说着。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我恨沈老师,所以他死了,我该开心才对啊。可是为什么我现在不仅不开心,心里面还那么的沉重呢。
目睹一个儿子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的全过程,怎么能不沉重?就好像是看到沈煜,在亲手毁灭自己,那我是在为沈煜担心吗。
霍启盛揽住了我的肩膀,看向远处,说:“其实我挺佩服他的,紧紧佩服而已,人有时候,要狠下那个心,真不容易。”
是的,真不容易。霍启盛又何尝不像我一样都是一个心软之人,像久千代,像夏优那样狠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又能有几个?
每个人的心都是柔软而赤红的,但是社会逼迫着我们不得不坚硬。可是即便坚硬了,坚硬的只是外壳,内里,还是软的,我一直坚信每一个人在内心深处,都有着柔软的地方。
我只是想着。我们不去害人,但别人也别想害我们。当然,愿望,仅此而已。
霍启盛神秘兮兮的对我说:“我在这土墙上刻了字,你要不找找看。我看你眼神好不好用。”
我嗯了一声,低头去找,结果找着找着,就在我最专心致志的时候,霍启盛的吻却忽然落在了我的脸颊上。他的眼睛亮亮的看着我。抓起我的手,说:“长这么大的眼睛干什么吃的,在这里呢。”
他把手指向了他刻的字,我看到破旧的土墙上,被他用树枝划出了两个字。一个陈,一个霍,两个字本身就已经写的歪歪扭扭的了,中间还画了一个又土又丑的一箭穿心。
我盯着那个印记,忽的笑了,真的是要多幼稚有多幼稚。
“你这是什么时候写的?”我问他。
“不告诉你,这是个秘密,总之你要知道,这是我下的一个咒,现在咒语灵验了,我还要再下一个咒。”
“什么咒?”
他拉起我的手,在那个已经快被雨水冲刷的模糊的字迹下方,一同刻下了一个一三一四。
树枝在最后的一个数字的末尾停下,我的整颗心变得轻盈无比,霍启盛将我的手握在了手掌里,另一只手插入我的发丝中,将我的后脑固定,舌头进入了我的口腔。
这一次的吻,不及以往浓烈,充满着缠绵悱恻。
嘘。我向今晚的黑夜发誓,遇到霍启盛,是我所有的不幸修来的三生有幸。
霍启盛离开了我的唇,我的眼神变的氤氲,然后他说:“以前我在这里发过一个誓。”
“什么誓?”
“一定要带我最爱的女人来这里打个啵。”
我被他的话逗笑,说:“谁不知道你,偷偷的换了一个字吧,霍启盛,你还有脸皮薄的时候?”
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