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云海,甚至应该说云海怕他才对,百年前二人曾交过一次手,云海完败,若不是罗刹堂派人阻拦,那次之后这世上恐怕就没有云海这个人了。
可如今云海来了,而且就那样站在他的面前,平淡的站在那,没有丝毫担心害怕,如此一来倒是让野狗心底不安了起来,他凭什么如此?就不怕我出手杀了他?难道有什么阴谋?
野狗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但是他很是谨慎,有优势的时候就狠狠的来,没优势的时候就弱弱的走,这是他的准则,如今情势难辨,他便选择了暂时隐忍。心底却已经将云海道人记在了此行的死人名单之中。
第十九章 济苍山云海()
下雨了,虽然只是如雾般的蒙蒙细雨,却也浸湿了众人的衣衫。
云海穿着青色的长衫,玉簪束发,腰间一条很宽的黑色腰带与他较瘦的身材显得很不协调,手提宝剑,仰着略有些苍白的脸,望向雨雾中隐约可见的济苍山,那里是他的宗门,他为之奋斗一生的所在。
“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寻来灵药的!一定会……”声音低隐,除了他自己几乎没人能听得清。
“师傅!那边又来了几只妖怪。”一个弟子站在一旁叫了他一声,伸手指向远处。
杨觉远三妖此时一停已了脚步,看着面前的十数个人族修士,有些不明所以。
“哈哈哈……三位兄弟可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违誓不来了呢!哈哈哈……”野狗见到他们来了,连忙大笑着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似很熟络的拍了拍老狐狸与杂毛的肩膀,又伸手在杨觉远面前晃了晃,见他没有弯下腰配合的意思便悻悻的收了回去,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然后低声道:“不知道这帮人修是怎么知道的,真他娘的晦气,但也别怕,都是些废物,只要不再来其他人,一切还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杨觉远没理会他惺惺作态的表演,望着人群道:“那个人是谁?”
“哼!济苍山的云海道人,筑基前期,不足为患。”不知是对杨觉远刚刚不配合表示不满还是对云海道人很是不屑,野狗冷哼了一声。
“筑基前期不就是化骨前期吗?比我俩修为都高,这可咋办?”杂毛一听吓了一跳,连忙拉了拉杨觉远,面露怯色。
杨觉远皱了皱眉,也不怪杂毛害怕,就连他听到也是暗吸了口凉气,人族筑基期便是妖族化骨期,常被称为化境,妖族化横骨、激活上古血脉,人族则脱胎换骨,入微通玄,出阴神法体,眼前的这个云海道人虽只是筑基初期,却也不是他与杂毛可以相提的,即便是老狐狸恐怕也占不到便宜,当知道妖族先期是层层被人族压制,只有到化形境之后才能逐渐扳回劣势。
老狐狸见他们俩脸色都不好,没问也明白他们的担心,沉声道:“没事的,里面他们占不到便宜。”
“对!我就说你明白、看得透,到了里面地方狭窄,人再多也没用。”野狗对老狐狸的话很是赞赏,不住的点头称是。
杨觉远却明白老狐狸所说并不是野狗所解释的意思,因为那里他比野狗要了解的多,他既如此说,那么里面的机关埋伏、禁制阵法它必然是知晓的,虽然不见得全能破解,但找到一条顺畅的捷径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雨下的密了些许,耳中已能听到‘沙沙’之声,裂缝处于山脚下的尾端外,人、妖分站在两边,没有雨伞,只是默默的站着,淋着。
云海与弟子们没有带伞,自从听到那个人说起这处的存在起,他便一直准备着,直到今日,他本要一人来,因为这是他私人的事,他从来不会将自己的私事与门内的公事混淆,可又受不了弟子的哀求,那就当是一次历练吧!他点头同意了,所以本来应该是一个人的位置如今站着十一个人。
他向来不是一个执拗的人,从未严词拒绝过什么,即便是他打心底都不愿意的事。因为他自出生起便注定了今生的命运,修真,内门弟子,少掌门,直到掌门,这一切都是早早就安排好的,他无法去改变,也无力去改变。
也不能如此说,他曾经想去改变,争取过自己书写自己的命运,可结果却是,自己最爱的那个人现在依旧躺在卧房的大红床上。
整整躺了一百二十三年,一动不动的躺了一百二十三年,只有那微弱的几不可察的脉搏证明着她依旧坚强的活着。
是为了他,为了他这个混蛋,她用娇弱的身躯挡下了那惊天的一击。他没有受伤,依旧是他的少掌门,可她却倒下了,倒在了差点休了她的他的怀里,从此没再睁开过那双让人着迷的大眼睛,一直紧紧的闭着,从未睁开过…………
云海没有看向四个妖怪,也没有看向裂缝里黑洞洞的所在,一直那样倾仰着头,望着雨幕后那隐约可见、直穿云间的济苍山。
“轰隆隆……”春雷乍响,是万物复苏的标志,而此时却丝毫没有唤醒生机的模样。
因为那雷音并非来自九天之上,反而似来自九幽之地,于那巨大裂缝之中‘轰轰’回响,震人发聩。
“开启了!快看,那里露出一道门!”云海旁边的一个年轻弟子并没有被莫名雷音吓到,而是直盯着裂缝大声叫喊,一边叫还一边用手点指,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到一般。
“我们走!”野狗瞥了那个人族弟子一眼,冷哼了一声,向老狐狸三妖摆了一下手,率先冲进裂缝之中。
老狐狸冲着杨觉远与杂毛点了点头,“跟紧我,莫管其他”说完也跟了进去。
杨觉远与杂毛紧随其后也入了地缝之中。
外面只剩下云海与他的十名弟子。
“师傅,我们不进去吗?”刚刚兴奋叫喊的弟子有些着急的问道。
云海略显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木然的摇了摇头,“时候未到,还要等两个人。”
听师傅如此说,身旁的弟子们就算多么想去也都没有再作声,默默的站在他的身旁,默默的等,等那个不知是谁的两个人。
雨更大了,他们的衣服都已湿透,紧贴在身上,凉凉的,甚至有些冷,冷得心底那股想要进入地缝一探究竟的热情都不再温暖。
“哈哈哈……云海老弟真是对不住了,我们来晚了!”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破开雨幕,传至耳边。
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黑一红,随音而至。
“两位客气了,来得刚刚好,只是之前却进去了四只妖怪。”云海看了来人一眼,脸上依旧毫无表情,语气平淡的说道。
“嗯?妖怪?哪来的妖怪?真是好大的胆,看老夫不收了这几个孽障!”矮个黑袍老者闻言眼睛一瞪,左手缕了缕鄂下短髯,右手托出一个残边破碗。
第二十章 一道门,两拨人()
天更阴了,雨也密了些许,但却没有再落到杨觉远几妖身上。只有不停传来的‘滴答’声证明着它并没有停歇。
地缝深处,杨觉远愣愣的望着面前的高大石门,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门上原有的雕刻图案已经片片脱落,看不清本来面目,只有那袭面而来的沧桑感还在努力的述说着往昔的一切。
他仿佛看到了一位暮年的老者,独自站在那里,一站就是数百年上千年,孤独的坚守着,用他瘦小的身躯一直坚守着,他坚守的已经不只是里面的东西,因为还有比那些更珍贵的,是希望,他在坚守着希望,一个族群的希望……
“进去吧!不然就跟不上了。”杂毛也看了看微启的石门,却没有杨觉远那么多的感触,见野狗与老狐狸已经进去了,便拽了拽他。
晃了晃脑袋,将有些混杂的思绪甩了出去,杨觉远心底暗暗疑惑,不明白怎么突然会有那种莫名的想法,见杂毛有些着急的模样笑了笑,可能是这几天没休息好吧!没再多想便与杂毛钻进石门内。
一条漆黑的通道,阴暗幽静,只有前方野狗与老狐狸稀稀拉拉的脚步声‘踏踏’的传来。
黑暗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问题,夜视的能力都是有的,莫说已经启灵、化骨,便是还在野兽阶段,黑夜也未对他们造成过任何困扰。
“小心,前面那些石头千万不要踩到,不然就会触发机关,我第一次来时便是踩到了这个,弄了半死才逃出去。”杨觉远与杂毛紧走了两步赶到老狐狸身后,却被野狗扬手挡住了前行的步伐,伸手向前指了指,轻声说道。
杂毛自杨觉远身后探头向前看了看,一吐舌头道:“这他娘的满地都是,咋躲开啊?”
此时杨觉远也在打量着前方地面,只见石地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碎小的石子,几无落脚之地,不由得皱起眉来。
老狐狸沉思了片刻,白眉抖了抖道:“不踩可以趟这走,不抬脚,趟划着过去。”
“对啊!狐老说得对!”杂毛一听立刻高兴起来,将肩头上的烤鱼又摘下一条,一口一口的吞嚼起来。
杨觉远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家伙上辈子就是个饿死鬼,一共两串,路上就吃了一串,如今又开始吃,低头看了看他已经圆滚滚的肚皮,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丝担忧。
野狗眼皮一挑,斜眼看了看老狐狸,凝视了片刻,阴沉的脸上才重新挂起了笑容,“说得不错,第二次我就是这样过去的。”说完,双脚擦着地面缓缓向前走去。
“这道门怕是有千年之久了吧!”石门前,济苍山的一个弟子仰望着高大的石门感叹道。
云海仰头看了看,木然的脸上露出一丝讶色,这门似曾相识,好像在哪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哼!一道破门而已,看他作甚?”手托残边破碗的黑袍矮胖子见一道石门就将云海目光引去,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冷哼一声,提了提有些下坠的大肚子,迈步走了进去。
“你别在意,他就是这脾气,就连我那师兄都不被他看在眼里,但却绝没坏心。”一个身材瘦高的红袍汉子见现场气氛有些不对,连忙对云海施了个礼,似有歉意的解释了一句。
“无妨的,此次应邀而来必然不会给你添乱,只是事成之后别忘了你们说过的话才好。”云海好像根本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淡然的回了一句。
“云兄放心,此事已得师尊承诺,定不会让你白白出手,所说之事必会兑现。”高个汉子信心满满的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云海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罗刹堂堂主的承诺是无需怀疑的,何况这次他还派来了夜影,这可是他最喜欢的弟子,甚至暗地里有人说是他的私生子。
他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不喜欢到处打听他人的私生活,可面前这个年轻人却不同,能让暗月一怒杀了八百六十人的事情,谁还会不知道,不说不见得不知道,就好像不承认不见得不是一般。
夜影在前,云海与众弟子在后,纷纷进入了地宫。
“你们都小心点,莫要落了单,一会见识了真正的禁止阵法,认真看着为师如何破解,然后便自行回山,各自参悟,待为师回去后会一一考核你们。”云海缓步而行,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弟子吩咐道。
济苍山立派三百余年,威名远播,位列北荒三阀之中,凭的便是一手高绝的阵法禁制之术,当年立派祖师以一座天雷阵打遍北荒几无对手,若不是一百多年前发生了那件事,此时的济苍山恐怕不会弱于罗刹堂。
济苍山弟子也都以阵法禁制修习为主,云海带他们来也是想让他们看一看山上典籍中没有的阵法禁制,亲自指点一下如何破解这些书上没教过的东西。
“是师傅!”众弟子齐声应是,可前进的脚步却被一声怒吼打断。
“啊……混蛋!真他娘的……可恶!”云海听得出来是谁发出的声音,那个黑袍矮胖老头,名叫夏禹,是罗刹堂的左护法,实力筑基中期,可却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如此大动肝火。
夏禹一边大叫一边乱蹦,圆胖的身体上下起伏间如同一个打肉球,身上的黑袍十分破烂,残破的边缘明显有焦炭痕迹,鄂下的短髯也少了不少,只剩下一小部分卷卷着、支楞着,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呛鼻的焦糊味道。
“怎么回事?”夜影来到他身旁,上下打量了片刻,强压住脸上的笑容,勉强说道。
夏禹并未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大骂了一句道:“这他娘的是一处机关,我不知道碰到什么了,这石壁上竟然喷起了火,多亏老夫退的快,不然非得火炼了不可。”
夜影此时才细细打量面前的通道,本是光滑的石壁在此处却凹凸不平,甚至有很多深陷的坑洞,地面上也多了无数的碎石,与身后的通道明显不同,当是被做了暗手的。
回头看向云海,“云兄怎么看?”
云海闻言收回探查的目光,点头轻声道:“很简单的一处机关,布置得也很简陋,倒是有些出乎所料!”
第二十一章 第九道门()
“简单?嘴皮子功夫倒是不小,只是不知道手上是否也有这般能耐?”夏禹冷哼了一声,很是不满云海方才的话,一双牛眼更是翻了几番,显然不认为云海能破得了这阵。
夜影担心夏禹火爆脾气发作,连忙上前劝说道:“师叔有所不知,云海兄对于阵法禁制一道甚是了得,不能说登峰造极,可也是炉火纯青啊!”
夏禹瞥了一眼云海,没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喘着粗气,看上去像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云兄,此处就有劳了。”见夏禹收敛了些许,不再冷嘲,夜影连忙来到云海面前说道。
云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独自生闷气的夏禹,心里有些好笑,看来外界所言不虚,夜影在罗刹堂的地位的确很高,连‘鬼见愁’夏禹对他都要礼让三分,那老头平时可是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家伙。
想归想,脸上却依旧平淡,瞥了夏禹一眼,朗声道:“这阵就由门下弟子破吧!”言下之意,此阵太过简单,弟子就可以破除,用他是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
刚刚压下火气的夏禹顿时蹦起多高,跳着脚指着云海道:“好!你那弟子若是破不了,看老夫如何收拾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子煜!你去,记住看、探、寻、解、破的步骤,小心些。”云海没理会愤怒的夏禹,而是对着身后的一个弟子嘱咐道。
夏禹虽然有‘鬼见愁’的恶名,而且实力惊人,可他却不怕,因为他有一件杀手锏,一件可以让他和他的弟子平安的杀手锏。所以他才敢来,敢带着一群弟子来。
名字叫做子煜的弟子点头应了声,抬步来到阵前,可却没做任何事,只是死死站在那,来回打量这面前的这处阵法。
夏禹盯着子煜,心底怒火已经要喷发出来,他要看这个毛头小子失败,看云海到时还会不会像现在一般狂妄。
可只过了片刻。他的怒火还没来得及喷发便被熄灭了,如迎头倾水般被熄灭的。
阵被破了,应该说是被解了,因为不用破,子煜只观察了一会便轻划着步伐,趟了过去,安安全全的趟了过去。
夏禹张了张嘴,没能吐出半句话来,说什么?他已无话可说,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烧的难受。
云海也没有再与他责难,不怕不见得非要招惹,他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向大家告知了方法,众人便轻松的过了阻碍。
夏禹涨红着脸,看着前面淡雅出尘的男子,又回头看了看差点将他烧死的通道,暗道回去一定要学些阵法禁止,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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