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秀早就一场好戏看得满钵满体,此时走出来,望着谢祈道:“我是真的没看出来。”
谢祈知道他要落井下石,淡淡道:“想说什么便说吧。”
山秀望了他一眼道:“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们之间,似乎生疏之极,并不像所谓夫妻,这女子究竟……?”
谢祈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记不得了。”
山秀惊道:“如何会记不得了。”
谢祈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我这里受过伤,从前很多事便记不得。”
山秀道:“怪不得,我也觉得你并非如此薄情之人。”
说完又有幸灾乐祸地望着谢祈道:“这是此番郡主面前,你又要如何解释。”
谢祈道:“我与郡主本来也不可能,你不要乱说。”
山秀叹道:“我知道你并非喜爱沾花惹草之人,但却总容易心软,别人对你动了情,你也不忍心拒绝,所以便一步错,步步错。“
谢祈笑道:“没想到山公子看得如此透彻,倒真说得上是最了解我的人了。”
山秀道:“谬赞了,我只是觉得你很特别,是我见过的身上秘密第二多之人。”
谢祈好奇道:“那山兄心中,秘密第一多之人又是何人。”
山秀道:“是个有趣的小姑娘,只是她的事却不能告诉你”
谢祈解决完了眼前之事,便硬着头皮回府去见陆纪。
陆纪平日里总喜欢逗逗他,此时见了他,却面色沉沉道:“中书舍人谢祈,你可知罪。”
谢祈闻言垂眸而立,听他训斥。
陆纪道:“你身为朝廷命官,却初入风月场所,行为不端,这是一等罪名,又抛妻弃子,始乱终弃,便是罪加一等。闹出了这样的事,若是传了出去,你今日便被人拿下罢了官,你知也不知,我真是看错了你。”
见谢祈低着头一脸沮丧的样子,陆纪自知这话说的有些重了,叹了口气道:“你平日虽不羁,但在大事上却一直有把握,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做出如此之事。”
谢祈知道他当初做官,是陆纪命瀛州州府举了孝廉,若是被人发现了这样抛妻弃子的事情,简直是狠狠打了陆纪的脸,也无怪他如此生气。无论如何此番他要给陆纪一个解释,于是只得拿出对山秀的那番说辞来道:“不是我故意对大公子有所隐瞒,只是我也实在不记得自己原来居然还娶过妻子。”
谢祈以为陆纪会惊讶,然而陆纪表情却很平静,只是望着他道:“你继续说。”
谢祈道:“你也知我出身瀛州谢氏,然而我只记得自己曾回过一趟家乡,在妙仙山中遇到了山洪,滚下山去,头受了撞击,醒来后完全记不得这之前的事,也记不得自己是为什么要回家乡,幸好遇到了在山中采药的薛简,他救了我,又带我来了帝都,帮我向州府要了荐信,我便来了府上。”
陆纪道:“你这么说我便有些好奇,既然如你所说,你什么也不记得,却为何选择要来我这里。”
谢祈硬着头皮道:“我来了帝都之后,听闻大公子才名,深深折服,便下了个决心,一定要为大公子所用。”
陆纪起身笑着踹了他一脚道:“在我面前你也敢说这样的鬼话。”
他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谢祈并不知道究竟是哪部分,只是陆纪随后也没有深究,只是淡淡道:“也罢,此事有我替你遮掩,只是你要将它处理好,不要留给外人话柄。”
谢祈应了,才如释重负地去了。
第五十三章()
然而茫茫然天地之大,谢祈却不知道要去何方,想了想便还是回了宫内他那一方小小的住所。他想起山秀望着他的好奇,想起桓月伤心的样子,又想起桓冲望着他的表情,莫名有些委屈。
雍玉已经将炭火点上,整个屋子中都暖融融的,谢祈终于放松下来有些惬意地躺在床上,雍玉却在他身旁帮他掖好被角,温柔道:“公子回来了就好,今日三殿下传讯与我,想约公子明日在章华殿一见。”
谢祈此时终于明白,原来姜泓派雍玉到他身边来除了照顾他,还为了与自己联系方便,大约自己的大事小事雍玉也都事无巨细地向他做了汇报。不过今日出了这样多的事,大约还没来得及传到姜泓处,他本心力交瘁,但确实也有事情要找弟弟,便一口应了下来。
第二日谢祈悄悄走进了章华殿,姜泓望着他有些不悦道:“怎么这么久。”
谢祈无奈道:“自然要避着人才好,不然我回去要如何解释。”
姜泓皱眉道:“没想到如今你我见个面还要偷偷摸摸的。“
谢祈正色道:“今日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姜泓微笑道:“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有些想你了。”
谢祈:“……”
姜泓拉着谢祈走到内室,将他按在塌上坐着,自己转身又出去了,进来的时候却是端着一盘蜜饯果子,放在谢祈旁边,有些期待地望着他道:“我知道这是从前你最喜欢吃的,命人做了,你尝尝看。”
谢祈捏了一颗咬了一口,酸甜适中,果然是熟悉的味道,不禁有些怀念。姜泓见他的表情是喜欢样子,又端了一个碗来,微笑道:“你尝尝这果子露,还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谢祈见他殷勤的样子,失笑道:“能让殿下亲自伺候,恐怕我是第一人。”
姜泓叹道:“你莫要拿我调侃,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便很好,是上天对我的眷顾,也不敢再奢求更多。”
谢祈道:“看来你今日找我果然没什么正事。”
姜泓不悦道:“怎么和我说几句话便不是正事了。”
谢祈见他不高兴,便哄道:“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那里公务实在繁忙,片刻也闲不下来。”
姜泓冷道:“陆纪又把什么事都交给你做。”
谢祈怕他一冲动又做出什么事情来,不由转移话题道:“下次你再想见我,可以约到宫外,宫内毕竟难免人多口杂。”
姜泓叹了口气道:“就依你。”
谢祈望着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能不能……借我些钱用。”
姜泓听了这话微微一笑道:“终于也有你央着我做事的一天,说吧,要做什么用。”
谢祈道:“我想寻处好的地方买一座宅子。”
姜泓皱眉道:“我已在城南修了一处园子,你要搬出去住,不如以后便搬到我那里好了,还方便人照顾你。”
姜泓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都是搬到一起的好处,谢祈无奈道:“怎么你长大了,反倒如此不干脆。”
姜泓望着他不说话,却不松口,谢祈只能玩笑道:“如今你可比我有钱多了。”
姜泓望着他,幽幽道:“我的,还不都是你的吗。”
谢祈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乖。”
姜泓道:“你怎么想起来要置产业。”
谢祈深深叹了口气道:“结发之妻都带着孩子找上门来了,不买座宅子,怎么对得起人家。”
姜泓目瞪口呆,谢祈解释道:“不对,是这身体原主的发妻。”说完便将昨日陆绯带着那母子二人找到他一事完完整整地讲给了姜泓听。
姜泓听完沉思道:“你真的觉得她是这身体原主的妻子吗?”
谢祈不语。
姜泓道:“我之前查过,谢祈此人并未成亲。”
谢祈道:“你查的是他投入越王帐下之事,也许他是在那之前娶了亲,之后又隐瞒了这件事呢。”
姜泓心事重重道:“也许你说的没错,但我总觉得这事情来得突然,不会这么简单。”
谢祈也有些忧虑道:“你是担心这是个陷阱?如此一来便十分棘手。”
姜泓果断道:“也不用那么麻烦,派人将他们处理了便是,即便他们说的是真的,如今这身体已经换了人,与他们也没有关系了。”
谢祈一怔,生怕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迟疑道:“你是说?”
姜泓淡淡道:“就是那个意思。”
谢祈惊怒,一时间不敢相信他竟将人命视若草芥。
姜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深深望着他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有伤害到你的机会。”
“你总是太心软。”姜泓说完伸手,想去触碰他的脸,谢祈一把便将他的手打开,冷道:“你现在样子真令我失望。”
姜泓嗤笑道:“你的期望从来都不在我身上。”随后又道:“即便你因此事而恨我,我也不会因此而后悔。”
谢祈怔怔望着他,忽然觉得面前的姜泓十分之陌生,与那个扑在他怀中撒娇的孩子再不相同。然而谢祈知道,他说得出便做得到。他却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女人和孩子应是无辜的,想到此处,他勉强平复心神道:“至少你要给我给机会,证明他们并不是别有所图。”
姜泓见他退了一步,便以退为进道:“我也可以先留他们一命,将他们安置下来,静观其变,只是这期间你不可随意接近他们。”
谢祈道:“你这是要软禁他们?”
姜泓道:“这是我的底线。”
谢祈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姜泓望了他一会道:“那就拭目以待。”
谢祈松了口气,将姜泓拉过来,坐在自己身边。姜泓靠在他身上,方才觉得二人之间的嫌隙消了一些,他不愿再提那对母子,不由转移话题道:“说起来,陆绯……”
谢祈笑道:“我知道陆绯是你的人。”
姜泓讶异抬头,谢祈道:“当日我在陆家之时,他传给你的那几封信,还是我去送的。”
姜泓闻言眼睛睁得大大的,颇有些感动。
谢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道:“谁让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
却没想到姜泓并不开心,淡淡道:“你别再把我当孩子看了。”
谢祈无奈笑道:“好吧,虽然现在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了,可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弟弟。”
姜泓望了他一眼,神色复杂,谢祈不由开口道:“说起来,你约我见面究竟又是什么事情?”
姜泓望了他一眼,想起方才谢祈说他的话,欲言又止,最后笑着摇了摇头道:“无事。”
谢祈知他必有事,却不知为何忽然不愿意说,只好起身向他告辞,姜泓这次并没有拦他,开口道:“也好。”
谢祈走内室时姜泓忽然在他身后道:“你……以后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谢祈茫然地思索了一会,下意识道:“我想着有一日,还能回去。”
姜泓不语,半晌低声重复了一遍方才说过的话:“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便很好。”
第五十四章()
谢祈本想要不要去看一看那对母子,然而想起姜泓说话时认真的语气,还是决定按照与他的约定,不随意接近他们,这么想着其实心中有些如释重负。
雍玉告知谢祈姜泓约他第二日下午在东市的一间酒馆见,谢祈趁着陆纪不在的工夫,将手中的事情托给刘项,便悄悄出了宫。
此时已是寒冬,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格外冷一些,宫中太液池已结上薄薄的一层冰,这是几十年来未曾出现过的景象。谢祈犹记得自己幼年之时最喜欢在水边玩耍,总觉得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下仿佛藏着什么秘密,令他忍不住好奇之心去探索。
谢祈推开那间名为醉生梦的酒馆大门,一股暖流迎面扑来,他这才发现原来闹世中也有这等雅致的地方。门口的侍者察言观色的能力也是一流,不知怎么就认出来他是谁家的客人,颇有默契地在他面前引路。
上了二楼,进了那间掩映在花木之后的隔间,绕过屏风,姜泓正坐在主座之上,身边一人恭敬侍立一旁。
谢祈走过去,抖落一身的风雪,姜泓起身将一个不知什么物件塞进他怀里,谢祈一怔,低头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精致的暖炉,散发着温暖的热意。
姜泓站在他身旁,自然而然地握着他的手,皱眉道:“怎么这样凉。”谢祈觉得颇有些尴尬,微微用力挣了挣,笑道:“无妨。”
姜泓却并未松手,开口道:“你自幼时落了一次水后,便受不得寒……”
谢祈脱开手打断他道:“难为你还记得,现在却与往日不同。”
姜泓笑了笑道:“的确,倒是我多虑了。”
谢祈下意识望了一眼他身边那人,好在那人只是眼观鼻鼻观心般立着,目光绝不乱瞟,对二人的谈话也似充耳不闻。
姜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道:“不碍事,他是我从封地带来内小臣。”
说完,便唤道:“庸莺,见过谢大人。”
那人闻言才抬头望着谢祈,肃然行礼。谢祈托住他的手道:“不敢。”
姜泓道:“我已命他寻了一处宅院与你,今日便可以让那母子二人搬进去。”
谢祈玩笑道:“你这是向朝廷官员行贿吗?若是被人知道了我罪加一等。”
姜泓道:“将他们放在我视线范围之内,既方便照看,又便于监视。”见谢祈犹自有些犹豫,又道:“放心,我暂时不会对他们做什么,自然也不会让外人知晓。”
谢祈道:“那便多谢殿下。”
姜泓不悦道:“与我还这么客气。”有对庸莺道:“现在你便带谢大人去吧。”
谢祈见他是逐客的样子,以为他是生了气,便想哄一哄,姜泓淡淡道:“我今日还约了别的客人,就不陪你一起。”
谢祈被勾起了好奇心,不由问道:“哦?殿下还约了谁?”
姜泓望了他一眼道:“这却不是你该问的了。”
谢祈顺手想敲他一记,刚抬起手想起庸莺还在,那手在空中便硬生生地转了向,他颇有些无奈道:“那我便先告辞了。”
庸莺小心翼翼在前面带路,引谢祈去那座宅子,谢祈心里却仍旧在思考今日姜泓到底约了谁,原来不知何时起,姜泓在他面前也有了许多秘密,谢祈不觉有些怅然。
庸莺领谢祈上了一辆马车,走了很久到了一条僻静的街道,那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谢祈下了车发现眼前是一座门庭深深的宅子,进去之后才发现是个四进的院落,外面看着低调,但里面布置却十分精致,正厅偏厢、前院后院都打理的十分雅致,甚至侍女仆役厨子花匠工人一应俱全。
谢祈笑道:“我要不了这么多人侍候,我的俸禄也养不起这么些人。”
庸莺误会了他的意思,开口道:“他们的月俸都由宫中出,大人尽管住。”
谢祈闻言颇有些尴尬,自己在他眼里大约更像是索贿的了,然而他转念一想,正如姜泓所说,本来就是一家人,如此客气反倒生分了,便也安心了一些。
另外一点,这庸莺虽好奇,却并未擅自打听谢祈与姜泓到底是何种关系,谢祈觉得此人应是个可造之材。
归置好了宅子,谢祈便硬着头皮去竹间馆接那母子,这才是今日最令他头痛的一件事。
那越州来的女子自住下后已等的焦急,此番见谢祈如约来了,眼中又燃起了期望,谢祈见到她含着情意的目光便觉得有些不自在,说起来桓月也是这般望着他,他却只觉得心生怜意,想到此处不觉有些好笑。
谢祈让那女子收拾东西,那女子也怯怯地应了。谢祈带着那孩子在外间等,趁着这个机会,他开口问那孩子道:“你……娘亲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拉着他的手,眨了眨眼睛道:“娘亲便是娘亲。”
谢祈还欲追问,那女子却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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