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卞夫人回头;正巧看见那妇人;脸上骤然堆了笑意;迎上前去施礼,将身姿放的很低。
“姐姐;我还以为姐姐不给我薄面呢,差去请姐姐的小厮回来说,姐姐不愿意过来;妹妹伤心了许久。”
我心中忽然明白;想必来人就是曹操的嫡妻丁夫人了。旋即随在各位夫人身后行礼。那丁夫人倒是颇为温和;对待卞夫人也客气。将卞夫人扶起来;道:“妹妹何必再行礼?我已经不再是孟德的妻子,你不必每每都对我这般。”
却听卞夫人回道:“就算如此,姐姐也仍然是这府里女主人。孟德对姐姐常常想念,心中依旧放不下姐姐。若是姐姐在家中住的厌了,就搬回府里来吧。”
“我万不会再回来了,只是因为在我离府之后,你对我百般的好,客气相待,是以你的生辰我才过来,至于孟德,我并不想再见到他了。”
“姐姐,快上座吧。”
一众妾室女眷听了卞夫人这话,皆是退至两旁,让出一条宽敞的道来。卞夫人让丁夫人坐在正室的位置上,自己则屈于妾位。丁夫人起初不肯,说是卞夫人是今日的女主人,不可坏了规矩云云。卞夫人却说,若丁夫人不坐于正位,她便立时在席间退去。
我立在较远的地方看着,忽然不知道这姐妹情深里的真假有几分。正兀自发愣,忽而肩膀被人一拍。侧头看去,竟是墨竹。
许久不见,他眉目间依旧是不变的羁荡。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大笑道:“清晨回来的,今日闲暇,想找人喝酒。本来是想找夫人喝上两杯的,回府后听佟儿说你们来了王府,就过来了。”
我一时呐呐:“府前的侍卫没有拦你?”
“你忘记了,我身上有曹丕给的令牌了?出入这种地方实乃小事一桩。不过,我倒确实不能久留,这便回去了。曹丕在哪里?”
“你找他何事?”
“有些事总要找他禀报一下,商讨对策。况且,今日不说,怕是会误了大事。”
“大抵现在正在正殿跟着王爷会客,你过去的时候多加小心。”
话声才落,墨竹已经走出去数步,一边对我摆手,一边道:“知道了。”
目送墨竹离开,心中不觉总是忐忑万分。
“婉若啊。”
卞夫人的声音从头上响起,我抬头向偏座上望去,卞夫人正一脸慈祥的看着我。
“是。”我上前两步,施礼应声。
卞夫人指尖擦过面前小桌上订制的小书册,笑道:“你来看看,今日过来府中的女眷一共是多少,等散了宴席,要给各家的小姐带上桃枝。”她对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起步走过去,卞夫人将小册子交给我,又轻声嘱咐:“不用一一数过,门口的册子上都记着了,去查看一下,将各家的小姐名字记下便是。桃枝在张敬那里放着,直接到他那里去领便是。”
我接过册子连连点头,知道卞夫人的意思。桃枝有寓意吉祥平安的意思,送给各家的小姐很是适宜。
张敬是王府里的大管事,我平时到王府来的时日少,与他不是很相熟,四下望望,晚晴却还没有回来,只得在心中暗自叹口气,先抱着小册子退了下来。
既然卞夫人说,门口处已经登记了,不如就先去誊抄一下名额,再去张敬那里领桃枝。想到这,我便抱着小册子从正门出去。
才出来正门,就远远的看到崔疲В袢找谰墒谴┳乓簧硭F袍,只是比昨日穿着的收敛了些。我见她模样匆忙,只顾低头快走,身后也没跟着个丫头,走上前去想跟她打个招呼,还未开口,却被匆匆走过的一个婢子撞个正着,险些跌倒。
那婢子抬头一看,登时吓得面无血色,跪在地上求饶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我无心寻她的错处,便让她起来,道:“你不用害怕。我没有怪你。”
她一听,脸上露出笑意,“谢谢夫人。”
“没事。”抬头望望,却发现崔疲г缫丫患擞啊P闹泻苁悄擅疲未奁'这样神色匆忙。
既然崔疲б丫辉诹耍乙裁挥卸嘧鞫毫簦肀阃竺糯ψ呷ァ@吹矫趴冢∏杉阶诿趴诘羌堑募叶。俏依矗桓龈銎鹄词├瘛N医匆馑得鳎潜憬羌堑牟嶙幽美锤夜劭础N宜媸忠幻渥樱赐蝗环⑾掷词北宸蛉私桓业男〔嶙右丫辉诹恕C髅骱苄⌒牡淖昂玫模趺椿崮兀�
那家丁见我如此,道:“夫人是在找什么吗?”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方才老夫人给的小册子不见了。”
“那大抵是夫人路上遗失了,要不夫人讲登记薄一起拿走吧,左右,方才三夫人已经带走了誊抄本。”
崔疲Т哒庑┳鍪裁矗靠墒茄巯拢颐挥卸嘞氲氖奔洌淼溃骸靶硎欠讲殴吹穆飞希灰桓鲦咀幼擦艘幌碌舻降厣狭恕N艺饩突厝フ艺遥忝侨羰俏奘拢惆镂蚁冉嶙由戏彩谴藕⒆拥呐旃椿幌隆!�
嘱咐了他们之后,我便倒回头来寻找册子,可是一路上都未看到小册子的踪影。回到与婢子相撞的地方,四处寻找仍未找到。原本,我也可以另寻一个册子重新记录,可是册子里夹了张纸条,是卞夫人吩咐的,说这册子是用檀香熏过,祈了福的册子,只有将名字记在这个册子上,领导的桃枝才可护人平安。
找了许久未找到,我有些颓,抱臂蹲坐在石阶上,细想应该如何应对。方才脑中急乱,现下尽力压制了慌乱之后,我重新捋了一遍事情的起头,卞夫人让我去记录,我出门恰巧碰到崔疲В幼攀潜谎就纷驳剑毓窭创奁'正好离开,一切都太过巧合。而听大门处登记的小厮说,崔疲歉且瞬嶙又罄肟模庵屑湎喔舨还獭�
理出头绪之后我才发现,那个婢子似乎不是王府中的,有些面熟。
崔疲ё蛉战诺逆咀樱∥液鋈幌肫鹄矗蛉杖肥导淮危拔疑裙奁'一巴掌。想到这,我一下子从地上站起,转身就往偏厅走去,若这是果然是崔疲б延谖遥乙欢ㄒ雀嫠弑宸蛉耍悦獯奁'拿此事说我办事不利,让我在众人面前难堪。
其实,就算我不追究,也并不是什么大事,若放在平常,我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是,今次是卞夫人的生辰,来往的宾客之多,又都是些权贵和将帅,妻妾也并非是一般人,我失了面子不打紧,曹丕刚刚被解除禁足重新得到重用,万不可因为这件事,在曹操面前失去地位。
在原地踱步,苦思冥想应当如何解除眼下的事情,却丝毫不知应该如何下手。
“夫人。”
我忙回头,“晚晴你回来了?”
“是。夫人让我问的那个小姐是崔琰家里的义女,后来崔琰因为不知为何将她赶出去了,之后崔琰获罪而死,这个崔小姐嫁给了兖州刺史司马朗的继子司马望为妻。”
我仔细思索一阵,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崔家的这个养女,也就由她去,对晚晴道:“反正我们跟她也不熟悉,就不要管她了。现在有件火烧眉毛的急事,你得帮我去做。”
晚晴应是,道:“方才回去没有见到夫人,听卞夫人身边的丫头说夫人要去记录一下今日府中带孩子的女眷,我就在想夫人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便急着赶过来了。”
我摇摇头,“方才我将卞夫人交给我的册子弄丢了。我怀疑是崔疲О抵卸耸纸拧D阏庋�
晚晴将耳朵凑过来,我将计策慢慢说给她听,她一边听着,一边点头道:“记下了。”
待我交代完,晚晴便直接去找崔疲チ恕�
我自然不远平白无故吃了这个气的,遑论还有曹丕的地位和面子,既然崔疲胗胛乙欢罚冶慊断驳姆钆阕拧�
待晚晴走后,我便原路折回。重又回来,家丁面上露出喜色,道:“夫人可是寻着了?”
我摇摇头,笑道:“怕是被人捡了去,今日府中人多,哪家里的孩子或是小姐说不准给瞧见了随手拿了去也不是不可能,既是丢了,我就不用了。可还有多余的小册子么?”
听我这么一说,家丁也不是傻子,便连连点头,应声道:“有的有的,小的这就去给夫人取来。”
我点点头,坐在桌前等着。不过一会儿,家丁便捧了一本小册子过来。我随手接过,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开始誊抄起来。
第97章
誊抄完带孩子的女眷;已经过了小半柱香。抬头看看;已是过了午时。
家丁端来茶水;道:“现在想必宾客都已经入席了呢。”
我点点头,“是呢。啊,对了,你们可知道张敬在何处?”
端茶的家丁回道:“张总管现在想必在偏院装桃枝,夫人找张总管可是为了领取桃枝一事?”
“是;你这就带路吧,我们先过去将桃枝领了。”
“是。”
一路往偏院走去;沿路的白梅开得正盛。
我们来到偏院的时候,张敬正在点数桃枝,见我过来;躬身施礼。
说来;我并未见过张敬,如今看来,这张敬想必在王府中许多年了,头发几乎白了一半,脸上也有不少皱纹。倒是长了一张颇慈祥的脸面。
见我如此看他,他自顾起身咳嗦两声,道:“少夫人想来是受了老夫人的差遣过来点数桃枝的,需要多少,便拿多少吧。这一边的是从道观里求来的,这一边的,是三公子差人送过来的。”他指指对方在左右两方的桃枝,继续道:“送给各家的桃枝必然是要用道观中求来的,若是不够,再用三公子拿过来的充数。”
我点点头,“晓得了。那我现在便开始点了。”
“少夫人随意。”
依照册子上誊抄下来的名额,我一共点了八十三枝,道观里求来的果然是不够,还差了二十枝,我便转而从曹植送来的桃枝里面抽取了二十枝凑数。
挑选完毕,张敬走上来,道:“既然夫人已经挑好了,这就赶紧回去吧,散席的时间大约在申时末酉时初,夫人不要误了时间才好。”
我点点头,将箩筐交给随我而来的家丁,对张敬道:“谢谢张总管。”
他神色一怔,呐呐道:“夫人的册子是不是找不到了?若是现在赶往偏殿处的水榭,想必还能找得回来。”
我心下纳闷,怎的张敬竟会知道此事。
他见我疑惑,温声道:“夫人不用疑惑,方才三夫人过来点选了二十枝桃枝,奴才不知道为什么,想阻拦也是不能,毕竟奴才只是奴才。过问不了主子的事。”
我心下叹息,明白为何张敬会对我说出实情。向来做奴才的只有听命的份,怕是没有哪个主子会对奴才客气。隧道:“如此,就多谢张管家了。我这就去寻回来,辛苦张管家帮我点选桃枝,还把册子的下落告诉我。”
张敬闻言,蓦地抬头笑了笑,“老奴在王府这么多年,少夫人是第一个对老奴客气的人,夫人快去吧,晚了怕是找不回了。”
我点点头,转而吩咐家丁先将桃枝带回,等我找到册子回来,便直接回去。家丁应下之后,便抱着箩筐离开,我也未作逗留,疾步赶往偏殿的水榭去。
偏殿在王府正殿东临,离张敬的偏院比较远,我只能一路小跑,倒也缓和了不少寒气,额上渐渐沁出细汗来。
好不容易赶到水榭处,却并未发现崔疲Ш退逆咀印2苤惨蛭芰朔绾袢詹⑽垂奁'只带着贴身的婢子过来,眼下,从张敬的话中断定册子一定是被崔疲∽吡耍墒悄貌坏街ぞ荩挝铱湛诎谆耙彩俏抻谩N易邢冈谒康淖呃妊罢遥M苷业揭怕涞牟嶙印H床⑽捶⑾秩魏蜗咚鳌O肜创奁'也不会随手丢到这种地方,那究竟会扔到哪里去呢?
看着已经结冰的水面被白雪覆着,茫茫一片,我心中却并未得到任何平静,只觉得焦躁难安。四处瞧着,打眼忽然看到有一处冰面破了个洞,上面浮着些什么东西。一时来了兴致,便下去水榭想看个究竟。
走两步凑近,那躺在浮冰上的不是卞夫人给我的册子又是什么?!心下一急,也顾不得危险不危险,便顺着栏杆下来,轻轻走到冰上,想将册子捡回来。
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我回头,正对上崔疲У牧常鞘焙Я艘惶挪蛔跃跬笸肆艘徊剑芯踅乓丫仍谒榱训谋希永锝ソド恍┖淠涯汀�
“呵,甄婉若,你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吧?”
她说完,不等我回话,便伸手将我推了一把,本来碎裂的冰面一下子裂得更开,我还未有所反应,已经整个人跌入冰冷的洞窟。
我只觉得浑身麻木,已经冻得不能动弹,冰冷凛冽的池水此刻犹如魔利了的刀子,割得很深生疼。要死了么?我要就这样死掉了么?可是,崔疲裁匆饷醋瞿兀课揖烤埂烤故悄睦锏米锪怂�
谁来救救我?曹丕……曹丕你在哪里?救救我,快来救救我……
恍惚中,似乎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又好像有一群人在喊我的名字,可是我眼皮好重,再也睁不开了。就这样沉沉的,便没有了知觉,失去知觉的刹那,只觉得身子一轻,似乎飘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有人说话,我似乎出现了幻听,幻听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吗?”
幻听又说:“这次真是惊险,好在她命大。”
幻听还说:“这件事可查出究竟了?”
幻听叹了一口气,“若真是她做的,我定然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我睁开眼睛,便望见了白莲花帐顶,张了张嘴,只觉得口舌干渴,没有发出声来。
“醒了醒了。夫人醒了。”
“婉若?”立刻便有个男子过来偎在我身边,深情地看着我,我认出来这双眉眼,是曹丕。
缓缓攒出一个笑来,却没有力气说出话,做出动作。想着以前,他说我若是没事,就给他眨眨眼,便笑着跟他眨眨眼睛。
他小心地抚过我的额头,笑道:“还有点烧,不过没什么大碍了,杜大夫已经熬了药,你现在要吃下去,快点好起来。”
我再度眨眨眼睛,表示会听他的话。
曹丕亲自为我吃过药后,我便迷迷糊糊睡下了,迷蒙中,似乎听到女人说话,恶毒的让我去死,让我在曹丕面前消失。我拼命地摇头,喊着不要不要,却始终躲不开那恶毒的话语。只觉得手一紧,被厚实的手掌包住,渐渐安下心来,沉沉睡去。
中间被人强行灌过几次汤药,却都被我吐了出来,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清醒,曹丕说的话全都听得到,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很糊涂,不知道身处在哪里,找不到曹丕,找不到家,感觉自己像是无根的浮萍,被一层一层的巨浪拍打着,凌蔺着。
“夫人?夫人?”
我幽幽睁开眼来,眼前模糊的人影似乎很熟悉,却看不出来是谁。
“夫人,你能听的见我说话吗?听得见你就点点头。”
我听话的晃晃头,觉得脑袋更加晕了。
“还好能听的见。夫人,我是墨竹。大公子让我过来看着你,他有事出去了,据说,查出来将你推下水榭的人了。夫人?你在听吗?”
我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进去,遂摇摇头,便沉沉睡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觉得头脑清明许多,睁开眼看去,坐在窗边侍候着的是晚晴,不远处的桌子处曹丕正一手撑头,另一只手握着毛笔不动。
想必又是因为我没能好好休息,写着公文就睡着了。我心疼,便喊晚晴,本来是蓄满力气,喊出来却轻如蚊吟。却还是将晚晴唤醒了,想必是没有睡熟。
她见我醒了,忙过来关切的问我:“夫人饿不饿?冷不冷?热不热呢?有没有觉得好一点?要不晚晴给您煮点吃的?”
我微微一笑,“你怎么一下子这么多问题?我很好,就是没有力气,也不冷,也不饿,感觉好多了,不要准备吃的,想帮我倒些水。把大公子唤醒,让他去休息吧。”
她点点头,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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