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如此,他忙弯唇笑,“为夫惹夫人生气扰了夫人雅兴实在不该,这就收了心思安分的随夫人买东西。夫人不气了可好?”
我露出笑意,“嗯,便承了你的道歉。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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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我买来两根糖葫芦,给他一支。
“方才我才想起未见墨竹呢,他到哪去了?”
曹丕神色敛了敛,“哦,差了任务给他,明早就该回来了。”
我咬一口糖葫芦,继续问:“什么差事?”
他看着我,皱皱眉,伸手在我嘴角处用拇指楷了一下,道“也没什么,就是给刘备送去一封密函,让刘备小心孙权。”
我看他手上沾着糖,掏出帕子正想给他擦擦,听完他的话手一抖,道:“诸葛亮不是早就对我们起疑?你怎么就让墨竹去了?”
“你也不用担心他,他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了不说这些,你看你吃的沾了一脸,快擦擦。”
我想了下,他说的不无道理,遂答应着:“正在擦了。”
暮色渐深,寒鸦归巢。
我瞅瞅眼前堆在一起的东西,不好意思的看着曹丕,道:“要不……叫个马车吧?”
他轻笑,“你也知道买的多了?就照你说的,我这就去找马车来。”
我目送他离开,站在原地傻笑。这还是与他成亲以来,第一次这样没有任何隔阂在一起,他说的每句话都让我觉得温馨。
不过多时,有马车声由远及近,我翘首观望,驾车的人是曹丕。待马车行驶过来,他将马车勒住,将大大小小的东西搬上马车。
我也没有闲着,把一些字画朝马车里塞着,一边回头跟他说话:“睿儿喜欢的笔砚都放好了。”
他拾起最后一只小匣子,道:“诺,这是最后一个了。”
将小匣子放进车子,他坐在左侧驾车,让我到车里坐着。我摇摇头,“你看天已经黑了,我坐在右边陪着你。”
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淡淡的说:“你身子不好,夜里凉。”
我晓得他是关心我,却仍是坐在右侧与他一同驾车。
赶回客栈时,夜已深。阴姬一直在房中等着,见我们回来,赶紧让小二准备热水和饭菜。
我看她困极,就谴她下去歇息,道:“不用伺候着了,明日还要整理整理东西,最迟三日后就要回邺城了。”
她应声退下。
第二日到都督府拜见,曹丕特特将曹真叫上。
说来也怪,三人正坐在厅中喝茶等候,最先等来的却是小乔。
见了小乔我自然是要与她寒暄几句,奈何我这厢还未开口,小乔却颇为讶异的看着曹真,道:“是你?”
曹丕面不改色的立于一旁,完全不似我这般惊诧,看他模样,我想其中必定有我所不知道的渊源,于是我选择从容以对,随曹丕立于一旁。
曹真含笑对小乔施礼,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笑。只听他浅浅回道:“当年承蒙小姐照顾,此次是特来报答小姐恩情的。”
小乔看看曹丕,又看看我,道:“我起初还纳闷的紧,你为何要为我出谋划策,今天总算是明白了。”又将曹真扶起,对他道:“你倒是费心了。之后听闻你去从军了,现在在何处当差?”
曹真依旧浅笑着,回:“劳小姐惦记着,现今在朝中做个小小参将,总想着有一日能回来报小姐救命之恩。”
小乔掩唇笑笑:“难得你还念念不忘的。你们快坐下吧。”说完转头吩咐一旁的丫头,“梅香,快去请将军过来,就说有客。”
叫梅香的丫头笑回:“夫人是糊涂了,刚刚管家可是就去请将军了呢。”
小乔嗔她一眼,道:“你这丫头,说话是越来越大胆了。”
我开口道:“看得出来夫人对梅香妹妹好呢。”
听我这么一说,小乔登时笑出声来,“她呀,还真被你说中了。梅香是我母家姨娘的女儿,家里清苦些。姨父要把她卖给大户做丫头,真巧她正在我家做客,我就给留下了,没让回去。”
第57章
不多时周瑜便来到前堂,诸人拜见之后;曹丕旁敲侧击倒也问出些消息。最后果然是如曹丕所料;孙权左右不定;还是差人给刘备送了话;刘备回复曰:现在直取汉中;只怕对孙军不利。
既然探得虚实,我们便不再多做逗留;下午回到客栈,便连夜赶回邺城。此行无功;然初衷只不过是为勘察地势,也算成就了大半。
马车颠簸,夜色渐浓;我与曹丕坐在马车之中,他掌灯看书。我想了想,开口问他:“若孙权此次统兵数万,亲自攻战汉中,刘备不过数千人,如何抵挡?”
他抬头,看着我笑:“兵不在多,在其谋略,其调遣。官渡、赤壁皆为最好的证明。今日,我也想看看孙权驰骋于乱世的武艺与谋略!婉若不用担心,我自有妙计。”
我点点头。此战的关键并不是让孙刘两军全军覆没,而是让孙刘两军反目。且刘备此人委实不可以君子相称。他的妻儿几次落难被舍弃,可见刘备是个为谋权势不顾家人死活的人,尽管我不反驳打天下还是要依靠有才之士,但就像曹丕所说,一个男人再无能也要保护好脚下的土地和怀里的女人,他却一心只想着天下,而舍弃了妻儿。若此次离间成功,孙刘两军开战,孙权有危险,就算甘宁等人攻取汉中也无济于事。若是刘备被擒,只怕诸葛亮和关羽也不能让孙权的军队全身而退。
夜色越来越浓,已经看不清道路。曹丕与我都清楚,尽管孙权驳回了甘宁他们的谏言,然孙刘两军大战却一触即发。
曹丕颇有些自嘲道:“我知道你所想,这世间又岂一个刘备而已?但凡男子只怕哪一个也是以这天下为重的。”
我敛了眉目,“就算如此,却也总有人不同。”
似是漫不经心,他轻描淡写道:“若有一日我也变作那样,婉若可会恨我么?”
我略笑了下,“一切都是你自己所选,若恨,就恨生在侯王家罢。”
马车一阵颠簸之后蓦地停住,“丕兄,夫人,你们下来看看。”是墨竹的声音。
曹丕一怔,问道:“何事?”
“我也说不好,丕兄还是亲自下来看看的好。”
曹丕看看我,道:“你在车上等我罢。”
我摇摇头,躬起身来道:“我跟你一并下去看看。”
下来马车之后才发现,此刻已经出了建业城,再走不多久便到了码头,要转走水路了。我随曹丕朝墨竹所指的地方走去。那处黑的什么也看不到,似是被低矮灌木遮挡。
我疑惑问他:“那是什么?”
墨竹回道:“夫人且看地上,似乎有挣扎过的痕迹。”
我凑上前去观望,此时月亮已从云中出来,视野一下子变的很好,透过月光能清楚的看到,地上的泥土有打斗后留下的痕迹。这痕迹似乎有被移动的迹象。
“沿着痕迹向前找找,一定有留下些什么。”曹丕吩咐道。
这时曹真和曹休也已经骑马跟上,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便勒住马也赶了过来,曹真心细,一眼就看出来问题,道:“恐怕有诈。”
曹丕定了定神,回他:“谨慎些。”
正当这时,小灌木后面忽然有窸|窸(xi)|窣(su)|窣的声音,曹丕将我往后一拉,护在我前面,道:“大家小心。”
墨竹率先将佩剑拔出,指向灌木丛中,道:“是谁?”
曹真和曹休显然也做好防备,将我围在当中,都是亮出了兵器。那灌木丛响了一阵,伸出来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我强压下害怕,额上已渗出冷汗。
“救救我,刘备要将巴蜀。。。。。。占为己有。。。。”那人说完便趴在地上不再动作。
墨竹走上前去,将手指探上那人鼻息,道:“死了。”
曹丕点点头,转身对曹休道:“去看看他身上还有什么东西。”
曹休踏步过去在那人身上摸索一阵,皱皱眉头,道:“看来他在一炷香之前和人死战过,若是身上带着什么,也怕早就被杀他的人顺走了。”
“不。”墨竹盯着那人的鞋子道:“看来杀他的人并没有他聪明,虽然他已经死了。”
曹休挠挠头皮,“这话从何说来?我刚才几乎摸遍了他全身,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诺,”他随手扯下来一块玉佩,“除了这个,没旁的了。”
墨竹笑笑,蹲□将那人的鞋子脱下来,左右晃晃,用短剑将鞋底割破,伸进一只手指掏了一阵,嘴角一勾,道:”找到了。”
看着墨竹一系列动作,曹休惊得嘴巴都没合上,一脸的不敢置信。
“拿过来。”曹丕声音淡淡。
墨竹将掏出来的布条递给曹丕,那布条上俨然写着:“刘贼密谋,图染巴蜀。”
曹丕冷笑一声,“孙权果然是留了一手,可见他对刘备并不信任。只可惜这探子已死,怕是这个消息孙权看不到了。”
“这可未必呢。”墨竹话声刚落,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只见棕色的马上一位皮肤黝黑,身着火红长袍的年轻男子,手持长鞭,头戴淡红发饰,俨然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人还未到已经从马上飞下来,不分是非便直直向这墨竹刺过去。墨竹无奈只好将他刺过来的长剑挡住,一边质问:“这位壮士,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不分是非以剑相向?”
来人并不理会,招招致命。曹丕一看形势不对,对曹真使个眼色,曹真提剑上前,和墨竹一并回击。红衣壮士渐渐落于下风。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我墨竹从不斩杀无名之辈。”墨竹这番话说完,只见那红衣壮士剑锋一转,直直向曹丕刺来,我惊骇中正想伸手推开曹丕,却见他以扇子打飞了那红衣壮士手中的长剑。
我长舒一口气“真是万幸。”
长剑一个回旋横落在红衣壮士前方,他向后一仰,躲开长剑,却还是被一剑砍断了几根发丝“你……可恶!”他忽然向前冲锋,在离曹丕不远处丢了几枚手戟,曹丕手中没有兵器,仅有的扇子为了挡开长剑也被抛了出去,已来不及闪躲。
‘哐啷’血液浸入火红的袍,墨竹收起短剑,冷冷道:“我现在不想杀人!”
看到手戟被弹开,本以为红衣壮士被手戟所伤,心中还庆幸着,收回目光却发现墨竹的右臂上钉入一枚黑色的手戟,此刻正流着黑色的血浆。那手戟上有毒!
“哼,真是可惜没能将你杀死。”那红衣壮士恨恨的看着曹丕,道:“算你命大。”说罢便翻身上马,准备离去。
“休想!”只听墨竹冷冷的声音,说话间已经拔出胳膊上的手戟直直向红衣壮士扔去。男红衣壮士俯□,稍稍一侧将手戟躲了过去,打马飞奔。蓦地,却从疾驰的马背上跌落。
见他跌落后,墨竹的身形忽然一震,半跪在地上,冷哼一声:“以暗器将我伤成这样还想走?”
曹丕走上前去将墨竹扶起,“你中毒了。”
我疾走两步跑到墨竹身边,“墨竹,你可不能死在这啊,你若死了,我怎么对得起。。。。。。怎么对得起。。。”
他突然咳嗦一声,打断我的话:“夫人你也不用这样难过吧?说的好像我要死一般。我可。。。咳咳,我可没那么容易死呢。”
“小白,你刚才不要命了?”曹休忙跑两步赶过来,有些生气的斥责墨竹。
“呵,我哪里像不要命的?这点毒不算什么,我们还是赶快赶路吧。”墨竹摇晃着站起来,曹丕把墨竹交到曹休手中,对曹休道:“先扶墨竹上马车,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墨竹由曹休扶着上车,曹丕拉我随后跟上。来到渡口时已近子时,渡口处只停着一只客船。
偌大的江面漆黑不见光线,这客船上只挑着一站孤灯,散发着暗黄色光晕,随着船身轻微的晃荡。曹真上前去把船家唤醒,那船家搓着眼睛挑灯出来,看看我们几个人,当看到墨竹的时候,他显然愣了一下,道:“我看这位公子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各位真的要行路吗?”
曹真点点头,道:“船家,我们也正急着到北方去求医。”
那船家叹口气,道:“实在不是我不想渡各位,只是这夜里行船太过危险。”
我们之中无人晕船是好事,可若没有船家撑篙,任凭我们再大的本事,也无法离开这片水域。曹休如此沉静一个人,却当着这船家的面难得多说几句,可这船家坚持的很,一时,曹休着急,差点上去将那船家暴揍一顿。曹丕拉住他,转而对船家道:“我等此行却有要事。还烦请兄台勉为其难,将我等几人渡过江去,玖一不胜感激。”
没成想曹丕这几句话竟难得的好用,那船家爽利的答应下来,只不过要求费用多加一倍。曹休忍不住嚷嚷着:“若你早些同意,莫说多要一倍的费用,就是多三倍,小爷也付得起。”
那船家却只是笑而不答。
登上船后,船家撑篙离岸,我们便进了船舱。
眼见墨竹的毒发作的厉害,曹真和曹休忙着给他清洗伤口。我本以为曹休这个人肚子里没什么墨水,搁在众兄弟当中与草包无异,然而,他却是难得的重情义,墨竹胳膊上的毒血全是他用嘴吸出来的。
好不容易才将毒素清除,墨竹看上去精神很不济,我有些担忧。他却半眯着眼睛安慰我,”夫人不必为墨竹担忧,方才已经服过解毒的药,这会子不那么难受了。”
他本该和琉珠呆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不必守着我,如今又受重伤。我冲他笑笑,“那就好,以后你可得注意,莫再这样不顾自己安危了。”
曹丕看我这般,脸色不是很好,却仍是放轻声音,让墨竹好生休息。
我欠墨竹的实在太多,恐怕这一生都还不清楚。几次三番为我出生入死,不为功名利禄,只为初见那年的那句我们是朋友,有着死不想问的忠诚。这么多年走过来,我的身边除了曹丕,便只剩下他这一个誓死相随的朋友。倏忽,心中一滞,有些沉闷。我抽抽鼻翼,道:“我出去透透气。”
“我陪着你。”曹丕抓着我的手,眼里若有所思。
“好。”我笑笑说:“陪我一起出去透透气吧。”
江上寒风刺骨,他随手为我披上白狐狸毛绣红梅粉色斗篷,迟疑片刻,问道:“你在为墨竹担心么?”
“自从我被你带回许昌,没几天墨竹便随着我了。”叹口气,我笑:“他不会有事,当年被王爷祭旗之时那般汲汲可危他都躲过了,今次也必定会逢凶化吉的。”
“你看到那个红衣男子的环佩了罢?”他看着黑沉的江面说。
“嗯?”说实话我只顾着担心他们,并没有仔细看那红衣男子。
“是跟死去的那人腰上系的环佩一样的。”他平淡的说着:“若是死去的那人同伴,怕是误会了我们,墨竹是以为他误会是我们杀了他同伴才会对我们出手的,所以才会对那红衣男子处处手下留情。”
“可那男子招招狠毒,末了虽坠马而死,可墨竹也。。。。。。”想着墨竹痛苦的样子样子,我有些想哭。曹丕有些无奈地说:“我知道你难过,不要这样为难自己。有些事情谁也无法阻止无法预料。”
“我知道,虽然知道可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却让我更加难受。”我勉强扯出一抹苦笑,“若这天下没有战争多好。”
“谁也不想有战争,可活在这世上,就总会为一些不得不争的东西去杀戮。虽说女人无法理解男人为什么要发动战争,可这种事,不也正如男人理解不了女人会因为争宠互相设计陷害,是一样么?”他一番话让我无言以对,女人争宠这等事情,说到头来不外乎是因为爱与保命而已。
船篙撑起层层浪,水声阵阵,到叫人心境慢慢平和。我静静站在船头,闭目享受着凛凛寒风。
曹丕与我并肩站着,我听到他在一旁轻声叹气。
第58章
寒夜将逝,山水迢迢;旭日渐渐展露头脚。
一夜未睡;此刻忽觉困意;我掩唇打个哈欠;转进船舱休息。
倒是墨竹见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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