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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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依酒-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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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然稍稍倾了倾身子,神秘道:“我们俩找到那具尸体了。”

“……你是说……”乐时抿唇想了一会儿,“是你们上回去林间,没有寻到的那具尸身?”

“对,就是那个。”她点点头。

“找到那个有什么用?这尸体还能说话不成?”

“啊哟,这你就不明白了。”初然移了些许位置,到他身边煞有其事道,“那尸体所穿的衣裳和钱大人的十分相像,而且你想想,凶手怎么知道我们会再去那林子?如果不是怕被人发觉,他又怎么害怕到要将尸身挪走呢?”

温子楚听得不明不白,只能顺着她的话问:“所以?”

“所以,我们就想……或许有一个人是我们一直忽略了的。”

他越发奇怪:“是谁?”

“刘景刘大人啊!”初然拍拍他的肩,一本正经道,“他不是之前老同其他几位大人过不去么?你看,眼下官一韦,袁泰,曽查良,钱英,全都落水了,最高兴的那个人,最得意的那个人,该是哪一个?——当然是他了!”

“你这么说……也没错。”温子楚将信将疑地摸着下巴,“但到底没有凭据,单靠怀疑是行不通的。”

“是啊……这也是我同穆大人愁着的事情。”初然托着腮,怅怅然地嗟叹道,“要能找到他杀人的凶器就好了。”

“凶器?”温子楚不看好地笑笑,“都过了这么久了,就是有凶器,量来也已经被他处理掉了,你想找……恐怕不容易。”

“就是说呀……要能寻到点儿证据,也没现在这么伤脑筋。”

……

穆信拧着眉毛,着实是快要听不下去了,只能起身来告辞道:

“我还有些许别的事要忙,若有什么发现,请尽早告知我。”

初然闻得他此话,也抹抹嘴巴跟上去。

“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不过多时,就看得初然一瘸一拐地尾随穆信走出门去,乐时和温子楚皆是笑得无奈,摇摇头,继续下棋。

远处,他们二人行至拐角地方,偏身一闪不知躲进哪里,就不见了。

*

午后,地上的暑气热辣辣的,蝉鸣声叽叽喳喳烦扰在耳,小书房外的柳条一动也不动,没有风,四处显得格外死寂。

房间内摆了几块窖里取来的冰,温度自是凉凉爽爽。帘子也拉了过来,不必被那灼热的阳光照住。桌上摆了几盘冰镇的瓜果,一壶冰凉的解暑酒,到底是王府,果真要奢侈安逸许多。

初然和穆信犹自对坐,低头都翻着手里的本子,时不时往旁边的纸上记些什么。

约摸过了一阵子,门吱呀一声响了,外面走来一个人。见他先是谨慎地探头张望了一番,这才将门关好严实,信步踏进屋里。

初然看得好笑,不由摇头道:“这是你家,你还怕个什么?躲躲藏藏的,也不觉得丢人呐?”

温子楚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一甩袖子往旁边落座。

“你懂什么?我这还不是为了小心起见!”

“……别吵。”穆信头疼地摁了摁眉心,手上翻了一页,“赶紧看。”

初然朝他努努嘴,只好道:“哦……”

靠在椅子上喝了一小杯果酒,温子楚也随意拿了一本来翻。

这是上次他往宗正寺去借的几本近几年的旧档,因为穆信别有需要,故而又多借了几本有关十年前别的官员的档案,特别是洛阳一带的。

“原来这个钱大人从前是知州的书童啊……”初然嘀嘀咕咕地说道,“怎么如今官儿做那么高啦?”

“他是买的官儿的。”温子楚看也没看就道,“后来认了庞太师做义父,更是平步青云。”

“那可怪了。”初然歪着头问他,“这会子他出事儿,怎没见庞太师来帮忙呢?”

“其中什么缘由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好像说是两人关系闹翻了吧……”温子楚双眉微蹙,似乎是很反感,“这朝廷里的恩恩怨怨,哪个说得明白,反正还是别搀和进去的为好。”

“哦。”她一个女子,对此不甚明白,但却多少想起一些往事来。幼年父亲也是做官的,虽不能说锦衣玉食,可好歹衣食无忧,一家人和和睦睦,幸福有加,怎奈何天不从人愿,最后竟也落得个被抄家的下场。

凤家上下这许多人,也就老弱病残逃过此劫活了下来,说庆幸也好幸运也罢,一个小娃娃,独自在天地间流浪,如今想一想还是挺让人心寒的。

倘使她小时候没有遇上师父,而是被抓了卖到青楼去,或者别的什么人家里,眼下的自己又该是怎么一副光景?亦或者被豺狼虎豹叼走,过不了冬而饿死冻死在街头……每每如此假设,她都能吓出一身冷汗来。

“找到了。”

正出神间,忽听得穆信淡淡道了一句。

初然和温子楚皆凑了过去,就看得那一页大致写的是有关当年贪污案的事情。

“曽查良,钱英等人之所以能被保释,原来是找到了替罪羊。”温子楚冷笑了几声,“怪不得说当初冤死的人都比太祖时候战死的将士还多了。”

初然轻轻皱眉,伸手指了指几行字,“这是什么意思?说他们没有罪,不过是被冤枉的,有罪的反而是旁的不相干的官儿?”

穆信缓缓摇了一下头,“这是当时官场里的旧规矩了,据闻那个时候不少有钱有势的如若被查出和贪污案有关,皆找了上头的一人帮忙保释,而将其罪名强加至另一人身上。”

初然惊愣愣的看着他道:“这样?这样也行么?!那些当官儿的都是傻子不成!”

“丫头,你没听过有句话,叫做‘官官相护’?”温子楚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放在唇边却似乎没有要饮的意思。

穆信垂眸又翻了一页,他神色淡淡的,就这么看着,不知心里是怎么想。

“在这里……”他提笔往纸上一勾,道:“当年洛阳贪污案涉及钱英的那几个官员。”

鲜红的朱砂画出的那一个名字,初然同温子楚瞧得是明明白白,一时脸色都有些难看。

温子楚伸手拧着眉,不欲相信的叹道:

“是、是他……

“真的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估计应该都知道凶手是谁了吧?

=v=

☆、【前因后果】

更声敲过两回,汴梁城内又回复到一片寂静里,客栈和酒店的小二正在将门外的棋子打好,收拾整齐,熄了两盏灯笼,方才回到店里。

远远的,回荡了几声犬吠,连最后一批巡街的捕快都已经走了,除了守于城门附近的守卫,别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人。徐徐的微风,将街上彩色的布幔吹得纷纷扬扬,肆无忌惮地抖动,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滚落,明月泻了一地的流银,平坦的大道上竟也反射出些许朦胧的光辉来。

城西南杨柳巷深处,着落一栋宅子,门上写了“刘府”二字,方圆占地十数顷,乍一看去似乎宏大非常,奢华而不可言,但仔细观之,倒觉得其中摆设甚是简朴素雅,清寒单调,并不显铺张浪费,反而有几分亲切之意。

那院中种了不少杨柳,正值夏季时候,绿叶葱葱,虫鸣声声,清凉入脾,倒是开怀不已。

见得这露水渐渐染满了枝条,轻轻低落几滴在地上,树下就积了点点的水渍……

寂静中,猛然间有一人黑靴踏迅速了过来,他身形矫捷,脚步轻快,显然武功不弱。

忽的在前面空地里停下,左右环顾了一圈,确信无人发现自己的行踪,黑衣人一个翻身就跃到了墙的那一面。他方向感甚强,几乎没有走弯路,说明对着府里的构造是十分熟悉的,若非之前来这里看过数次……那么,还能是什么人,别有用心?

东院子里,挨着书房的位置便是刘大人刘景的卧房,他的夫人早些年前就过世了,独子尚在扬州任刺史,如今府中只他一人居住,难免显得冷清。

风高月明,寂寂无声。

床前的帐幔微微动了一动,桌上的蜡烛早已灭掉,茶壶里的水也凉透。这时候紧闭的房门突然发出一声轻轻的脆响,只见得门闩被人小心翼翼自外面推了开来,这下手极其的谨慎,不多久,一根细小的竹管便从门缝里伸了进来。

缭绕的白烟从那管口悠悠吐出,很快就在屋子里散尽了,铺上的人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呼吸仍旧均匀。

约摸隔了半晌,门“吱呀”一下开了,依旧是那双黑靴映入眼帘。此人立在房中,静静注视着床上的刘大人,待肯定了他已然昏睡过去之后,才款步往里面走。

左侧的立柜上零零散散摆了些许装饰的花瓶古玩,他环顾了一周,最后还是往柜子这边行来,伸手在上面翻了翻,终于寻到了一处满意的地方。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本蓝色的册子,未及多想,就把书册偷偷塞进一叠经文之下……

几乎是在同时,屋内的一瞬亮起灯来,黑衣人双目不适,只觉刺疼,忙抬起手肘遮挡,耳畔闻得不少脚步声,他心下惊慌,又是震撼又是害怕,此时对面的屏风之后几人才慢慢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那人亦是一身黑衣劲装,挺拔身姿,朗目若星,神情沉静而淡然,手里的长剑于灯下发出浅浅的银色光芒。见他步步逼近,语气却是清浅得有些寒意:

“你这本账册,应当就是曽管家偷来的那一本罢。”

黑衣人听得他此言,将挡在脸边的手放了下来,露出一张清秀斯文的脸。此时似乎也平静了许多,渐渐挺直了背脊,已然是恢复了以往的表情。

跟在穆信背后的初然正满脸担忧地看着他,瞧得他不过风轻云淡的微笑,终究还是叹着气别过头,而那另一侧的温子楚……他亦不愿看清他是何眼神,只略略一扫,就移开了目光。

初然咬了咬下唇,心疼地望着他:“你有什么事,不能同大家商量么?作甚么要……”言语间她悄悄瞄了一眼温子楚,看他不过是深拧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说,心里就愈发替他难受起来。

“哎……”

不甚明亮的灯光下,乐时瞧着他们众人,微有些苍白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竟笑了笑,好似无所谓的模样。

“我不曾想到,来捉拿我的居然是你们……”

他回身把适才放进书堆里的那本账册取了来,扔到桌上,蓦地想起了什么,自嘲地摇头。

“是了,原来之前那番话是说与我听的。倒是我太掉以轻心,最后一步却露出了马脚,令这精心策划数月的计策功亏一篑。这册子恐怕也是你们提前放好,就等我偷来的罢?”

几天前,在温王府内,初然以不太高明的手段糊弄得他对他二人怀疑刘景一事信以为真,便想借账册将罪名推脱给刘景,此后便可高枕无忧,哪里知道会有人在这里守株待兔。

“你这话就错了。”初然不以为意地凝眉看过来,却也并不尴尬地在他对面大大方方地坐下,“其实在最初我发现梅花酒和菜里的解药毒药时候就觉得你不对劲,不过是后来一直在忙别的事情将这些都忘记了,直到那日穆大人和我在河边落水,正巧碰见了你,我就更加觉得你有猫腻。”

“哦?那么早你便怀疑我了?”乐时不甚惊讶,随即莞尔笑道,“我却是记不得自己哪里有差错。”

“在我欲备检查菜里的毒时,你特特提醒我,千万莫要沾水。”初然又轻轻叹了一声,“你是大夫,对于医药的研究自是比我高明许多,可这毒药偏生正好是得碰水后方能现形,我那时就觉得奇怪……到底我大宋的医官无能到何种地步,连这个也不知晓。”

“这样啊……”乐时无力的耸耸肩,却不作任何解释,“看样子,是我着实太放心你了,只顾着把注意力放在穆大人身上,没想到你这个丫头不是省油的灯。”

他随意拉了椅子坐下,穆信此回带的人不多,别的捕快都由他命令在屋外听候差遣,如今站在这里的只有他们四个,熟识得不能再熟识,他也不多客气。

“说说后来吧,在汴河河畔之处,我几时有过失误么?”

穆信淡淡抬眸看他,“是你的话。”

“我的话?”他不解其意。

初然点点头,“你那时候亲口这般说——

‘适才出门替人诊治,路过河边就听见你们这儿吵吵嚷嚷的。’

你道是出门诊治,却连药箱也不带,两手空空,行色匆匆,只衣兜里放着施针用的小包,这样的东西作为大夫,随身携带想来不是难事。我后来同穆大人说了这一点,他也觉得古怪,于是,我们便一致认为你当时定然在作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结合那时我们正巧在小林子里偷听钱英他们两人对话,所以就大胆猜想……当时,你定也在那里,或者可以说,从他们出了潘楼你就一直尾随在后。”

穆信不置可否地颔了颔首,“你的轻功不差,是出自盘云山的‘绝行仙人步’,虽只学得皮毛,但已经受用了,如我这般的人也不会轻易觉察出来动静。”

“你居然瞧出我的轻功?”乐时微愣片刻,不解道,“我平日里从来不用……你是如何知晓?”

听他这话,初然也表示不明白,回头瞅着穆信,“是啊,好歹我也学过轻功,怎没感觉出他是个高手?这学武之人走路和普通人可是不一样,轻重缓急皆有不同,如此,我还是明白的。”

穆信不过简单答道:“他在小腿处绑有负重,故而平时走路脚步很沉,你听不出来也不稀奇。”

尽管自这语言里含有几分讽意,但难得初然没有放在心上,这会子只顾看着乐时,双手托腮,满眼都是纠结的神色。

他垂头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信,“我自诩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单单凭你们方才所说的两点,到不足以怀疑我至此。”

“这是自然。”穆信伸手将放于怀中的两张薄纸取出,摊开摆在他面前,“你不必着急,这个案子,须得细细解释。”

“首先要从王府里,你错杀曽查良说起。如果不是凤姑娘把她一个月前在汴河边的所见告诉我,我想我是不会联想到凶手是杀错了人,因为这个杀人计划的确十分完美,从布局和行动几乎找不出破绽,甚至很精妙,你知道即使被我们找出毒药和解药,被我们发现了你的杀人手法,也依然查不到你身上去。

王府的宴席,来赴宴者何其之多,想要一一排查需消耗大量时间,再者,你又是温王府的常客,世子的至交好友,没有人会随随便便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去。”

兴许是提到温子楚,乐时眸中的色彩慢慢黯淡下去,他艰难地抬了眼皮往不远处看,唇边苦笑着弯起嘴角,不置一词。

穆信顿了顿,看他没有什么话要说,自己又继续道:“正是由于我们一开始不知道凶手的目的,故而一直走在弯道上,我们不知道凶手是杀错了人,所以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从曽大人周边的人开始盘查起。这就更给了你充裕的时间来准备第二次杀钱英的计划。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你一定也曾纳闷过。你调查了钱英的喜好,知道他是喜爱喝梅花酒的,因此才有了后面酒宴上利用蜀中辣味菜和梅花酒两样东西来诱杀他,可是……你居然失败了。起初你或许觉得这只是失手,万事都有意外,当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在后来,听了凤姑娘和世子在潘楼中见到的事,你才恍悟过来……”

这会子初然却是有些莫名地挠挠头,“我们说的什么事情?”

穆信微微颦眉,侧目看她,“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原本就存在两个钱大人。”

“两个钱大人?!……你越说我越糊涂了。”她摇了摇头,“难道还有一个是易了容的?”

“不。”穆信停了一会儿,才道,“如果我没猜错,他们二人应该是双生兄弟。”

“十年前的洛阳贪污案里,因说钱英当时远在北方,有证人可证明他没有作案时间,实则是由于他们兄弟二人一人在南方走私偷运走银库里的钱财,另一人则故意远去北方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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