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纵使他仍在昏迷中,且发着高烧,但是那些伤痕夹杂在一起所造成的剧烈痛楚,令得他在无意识下也会全力挣扎,尤其在进行治疗的时候——骑士那可怕的力量,在第一时间内将原本整齐干净的头等贵宾舱,给弄成了仿佛风卷残云而过的垃圾场;同时,“大理菊”号上仅有的一位医师,本是好心前来救死扶伤,结果被昏迷中的病人轻轻一拳,就从墙壁这头飞到了那头,奄奄一息。
无法可想之下,银发少女只得亲自出手压制他骑士的力量。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一折腾,就是整整三天三夜。当可怜的苍澜月顶着两个足以媲美乌墨色的黑眼圈,放心地趴在那个银蓝发色男子的床边沉沉睡去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凌晨了。
“学长,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站在房间门口的君钥,望着好友疲倦的侧脸,又看向身旁那位学长大人,表情是无奈又疑惑的。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不出手帮忙么?”罗格纳一身休闲服饰,修长的身躯斜斜依靠在门框上,整个人透出一股懒散又倦怠的味道来。
红发少女点头:“以学长的实力,要压制阿蓝的力量,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吧……”之前,小月曾对她偶尔提过,眼前这位罗格纳殿下的真实实力。虽然她向来对骑士不太了解,但多少也清楚,一名力量超越“天位”的骑士究竟意味着什么。
听了君钥的质疑,尊贵的三皇子殿下嘴角缓缓扯出一抹弧度,似笑非笑:“实力的高低,并不是出手的理由。”
“啊?”君钥撇撇嘴,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平时贯有的刨根问底的精神,走近房内,将手中的毛毯轻轻盖在了好友的身上。
然而,就在她背对着房门的时候,罗格纳原本飘忽不定的视线,定定落在了银发少女与年轻男子交握的双手上,凝视片刻,才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就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不过,在他转身离开的刹那,浅淡的琥珀色眼眸深处,终究是掠过了一片浓重的暗影,将平日里那清澈慵懒的笑意,全数遮盖了。
“舰长阁下……”
气氛平静的舰长室内,忽然响起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怎么了?”
亨利船长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皱眉问到——这是“大理菊”号在预定轨道上航行的第六天。前三天,一个昏迷中的“疯子”把好好的头等舱区域都搅得一团乱,虽然最后那几位客人不仅赔偿了所有的损失,还高价包下了所有头等舱的房间,但是整个航班上工作人员的集体精神创伤,又岂是那么容易抚平的;接着,后三天,就在所有人都准备迎接更为可怕的暴风雨之时,整个船上又莫名的平静无事了,这种反常,几乎就要令人高呼“神佛保佑”了——可是,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一个道理,风雨来临前,总是最平静的。
“舰长阁下,我们前方的航道上出现了标记不明的飞船……”导航员的表情有些慌张。
亨利船长听了,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
“大理菊”号目前所走的航线是亚特自治同盟最早建成的航道之一,素来以安全和稳定为世人所熟知,亨利船长在这条航线上做了整整三十多年,从未出过任何意外,可是眼下——他习惯性地将视线转移到另一面屏幕的全星际航线图上,目光在不同的区域上搜索着,忽然掠过一处,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打开通信线路,确认对方身份。”
居然敢直接闯到航道上来,已经是来者不善了;而且,他怎么就忘了呢,在东太阳星系与北太阳星系之间,有一片三不管地带,那可是赫赫有名宇宙海盗飞链的大本营。
在大约三百年前,有一批被某国流放的政治犯们,误打误撞进入了那片区域。原本以为他们必死无疑,谁知那批人居然奇迹般地生存了下来,并且在某个星球上建立了基地,实力日渐壮大,专门以打劫过往的各类商队为生——因为他们所处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以及他们神出鬼没的特点,没有国家愿意出面清剿;无法可想的商会们,为了维护自家商队的安全,于是联合起来每年上缴一定的保护费给这批海盗。久而久之,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个宇宙海盗团居然也开始抛弃了以往的那种打劫作风,正式在星团中有了一席之地,以贩卖各类情报闻名于全星团——每年,甚至还有不少年轻人,因为仰慕宇宙海盗的神秘做派,而千辛万苦想要找到他们申请加入。
一想到这些,亨利船长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虽然,近一百年来,飞链已经很少亲自出手打劫来往的商船,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不会这么做——这些本身就是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的角色,向来是唯利是图的,倘若万一来的真是他们,以“大理菊”号的装备,根本无法应对,只怕灰飞烟灭也是弹指之间。
“舰长大人,对方拒绝让出航道,并且要求我们立刻停止前进……”右前方的通讯员颤颤巍巍地翻译着才收到的信息。
亨利船长脸色铁青,却反而站起身来,向着通讯屏幕望过去:“对方的身份?”
“是飞链……”通讯员的声音透着一股可怕的绝望,整个舰长室内即刻响起一片惊诧声。
好吧,看来这次航行还真是“大理菊”号的末日呢。
亨利船长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面坐下一面吩咐道:“减速,按照对方说的做……另外,打开全船广播系统,让所有乘客们都留在船舱内,在没有通知之前,不许外出……”
“阿蓝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吃着味道鲜美的咖喱饭,银发少女心满意足地坐在房间内柔软的沙发上,一面心不在焉地向自己的好友兼医师问到。
“看他的修复程度了。幸亏你总算让他安静下去,药效开始起作用了。以我往常的经验来说,骑士能够接受药效,并且开始恢复的时间,不会很久,最多再有个两、三天他就应该能醒了。”君钥也正吃得不亦乐乎,嘴巴旁边沾满了饭粒,但还是不忘解释清楚。
“那应该是我们到了目的地,阿蓝正好能醒来?”苍澜月皱皱眉头,原本想说这样会影响到她们的“逃亡计划”,但是不知为什么,眼前忽然掠过阿蓝那痛不欲生又脆弱的表情,还有他身上那些可怖的伤痕,心头不由一软,只是叹了口气,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已经是很乐观的预计了。”并不清楚自己身边好友究竟想了些什么的君钥接口:“要知道,他身上那些伤口,倘若放在普通人身上,有好几处都是致命的;更别提那个精神控制魔法,虽然我已经解开了,但是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谁也不知道……”
银发少女听了,动作停顿了片刻,想了想才道:“听说,落在‘钩子’手里的人,假如死活不从的话,的确会受到这种待遇。只不过……”
听说终究是听说而已,那又岂是实际看到的震撼所能相比的——撇开那些外在的伤痕不说,阿蓝在昏迷之中,经常会紧闭双眼流泪反复哭喊着“母亲”两个字,一面极力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而当他之后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却又死死扣着她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就仿佛将她当作了唯一的浮木——从他昏迷之际的呓语来听,似乎也是一个有着悲惨过往的人呢……
“话说回来,小月,象‘钩子’那种人,就真的没法对付么?”君钥表情显得有些郁闷。
“似乎她背后的势力极大……”苍澜月意兴阑珊地咬了几口蔬菜,不由低叹一声:“在达巴城,就算是彩虹佣兵团,也要忌惮几分。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呢……”倘若不是迫不得已,她又何必二话不说就同意那位狐狸学长的建议,灰溜溜地跑路呢——抢了人,假如还毫无顾忌地留在城内,恐怕过不了一天,就会有人上门来砸场子了。
红发少女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才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有个甜美的女声在房内响起。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从现在开始,为了您的人身安全,请马上回到客舱内,没有新的通知,请勿外出……”
11-2
“大理菊”号在预定的轨道上缓慢的滑行了十几分钟,终于还是停下。对面早已停驻多时的黑色宇宙飞船立刻打开了对接的通道,这边的亨利船长迟疑片刻,看了眼外面那艘飞船上可怕而又恐怖的超大白色刀剑骷髅标志,不由咽了口口水,无奈地下令:“按照……对方说的做……”
他很清楚,这个命令一下,后果很有可能是不堪设想的——宇宙海盗,劫财劫人都是有可能的,杀人越货更不是稀奇,更何况这只是一艘普通的平民游船,甚至连商船都称不上,按照常理来推论,财是没有的,唯一的可能,那就是人了——十之八九,就是这船上载了什么身份特殊而且他所不知道的乘客,所以才莫明其妙地成为了“飞链”的打劫对象。
这事一旦被上报到星团联盟仲裁处,他这个做船长的,丢工作是铁定的——可是,假如他不按照对方的要求停下,对方船舰上装备精良的武器,以及他们全舰配置的骑士们,可以在眨眼之间就将他们变成一堆星辰中的碎屑。两相权衡之下,让他一人丢了位置,总比全军覆灭的结果要好得多——是的,他非常清楚,这么做,对于某些旅客而言是非常不人道的,说他贪生怕死也好,说他胆小也好,可是他始终觉得能够保护大部分乘客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当然,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其实也只是基于他的一种推测,更是基于一个有些大胆的赌局,赌的就是“飞链”惯有的行事风格,他们轻易不会对平民出手。
宇宙中,两艘宇宙飞船缓缓靠近,侧身上的对接桥一点点延伸、连上,当内部操纵屏幕上显示“对接成功”字样的同时,亨利船长只觉得自己的背脊上滋出了一层冷汗。片刻之后,就听见通讯器内传来一个女子低沉的嗓音:“亨利船长?之前告诉你的口信,已经通知下去了么?”
亨利船长握紧了手上的通讯设备:“是的。无关人员……都已经清空,我马上将乘客名单和飞船内部平面图传送过去。”
“很好,既然这样,我办完事之后自然就会离开。期间,还请诸位多多配合呢……”
“一定会……”
他才说完这三个字,对方似乎非常满意这个答案,立刻便切断了通讯。中年男子却仿佛脱了一层皮,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整个人瘫软在椅背上,整个舰长室立刻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寂静之中。
“卡拉迪三皇子殿下,是吧?”
贵宾区位于正中的房门被推开,按照手头上的资料搜寻了许久的绿发女子一手叉腰,一面大步踏入房内,立时在雪白柔软的长毛地毯上留下一排乌黑的脚印。
听到这声问句,原本正在观赏窗外中央花园景色的年轻男子悠悠转过身来,向着门口望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慌,仿佛会有眼下这一幕,早在预料之中。浅淡的琥珀色凤目,带着几分清澈如流水的笑意,落在绿发女子身上,打量了片刻之后,薄削嘴角微微一牵,终于开口:“我正是,请问‘飞链’的副团长大人有何贵干?”
飞莲音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她也懒得废话,直接道:“跟我走一趟。”
“倘若我拒绝呢?”罗格纳的声音有几分慵懒,甚至还带着好听的尾音。
飞莲音的眼角一跳,她就知道这个家伙不会这么轻易就范,不由示威地扯下了腰间的光剑剑柄:“那么,皇子殿下是准备观看一场血洗了?”
罗格纳缓缓摇头,却不置一词。
飞莲音不由有些气急,她从小到大向来一帆风顺,脾气火爆,更是养成了说一不二的行事风格,何曾受得了这些皇室贵族所谓的“拖泥带水”的高贵优雅?按照以往的脾气,既然是有人花了大笔金钱委托的狙杀任务,直接把人放倒就是了;可偏偏这次,姐姐却吩咐不得伤他分毫,必须要完好无缺的带回总部。
这种任务,向来就不是她的擅长,眼下又看到对方是这么一副风淡云轻的态度,更是火上心头——普通人碰到这种景况,不是应该尖叫着昏倒么?为什么眼前这个家伙显得那么笃定?真是不爽!
“你到底走是不走?”
罗格纳还是摇头。
“你……!”
飞莲音不由火上心头,她哼了声,懒得再多罗嗦,右手按开光剑的按钮,青色剑身在略显昏暗的房间内划出一道耀眼跳跃的光芒,眨眼之间就已经移动到了罗格纳的眼前。
“你不走也得走!”
反正,人带回去就行,打昏了带回去也没什么不可以,姐姐也不能多说她什么——飞莲音将手中的光剑向着自己身前的男子当头挥下,一面理所当然地想到。
可是,就在她的青色光剑剑芒即将袭上罗格纳肩头时,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片紫色光华,风声呼啸之间,却并不是想要拦下她那一剑,反而来势凌厉地直指她胸口。
飞莲音来不及多想,只得急急撤剑、扭身、挡格。
紫青两色光剑分别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圆弧,然后“砰”的一声撞击在一起,却又迅速分开。大力冲击之下,绿发女子站立不稳,只得后退数步,这才稳住身形,手中的光剑更是发出联绵不断的“嗡嗡”声,就仿佛要脱手而去,她咬紧牙关,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握住,一面抬头望向出手突袭之人,却不由愣了下。
那是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女,不,确切来说,应该还要小上几岁——少见的黑眸,清冷幽深;银色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沿着背部流泻而下;右手之中,紫色光剑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芒。
飞莲音只觉得眼皮一跳,眼前这个身影似乎带着几分诡异的熟悉感——她还来不及细想,眼角的余光却忽然扫到,脚边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出现了几个巴掌大小的绿色圆球,大惊失色之下,举剑就要砍去。
然而,那几个圆球却先一步爆裂开来,飘出阵阵青色烟雾将绿发少女整个人从头到脚包裹起来,飞莲音鼻间只闻到一股香甜的气息,手中的光剑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随即整个人也向着地面直直倒去。
“两位学妹的配合,可是越来越熟练了呢……”
罗格纳有些意兴阑珊地拍拍手,口气之中却听不出丝毫真心赞扬的口吻。他抬眼望了望不远处那个伏卧于地的绿发女子,眼底深处飘过一抹冷意。
苍澜月收起光剑,面上不以为意地回答道:“不敢。学长大人的镇定功夫,才是日益精进,不如改天也教教学妹我们吧,如何利刃加身而不动声色?”
好吧,敢情又当了一回被人笑的傻子。银发少女有些赌气地想到,明明知道这位学长是位骑士,而且身手一流;明明知道他是那种无论做什么,都会给自己留退路的狡猾狐狸一只,可是在看到他就那么直面剑刃且丝毫不做抵抗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出了手。
“小月学妹,偶尔帮学长一次,应该也不吃亏吧。”罗格纳低笑着回答,看向她的时候,琥珀色眼眸深处的冷意却不由消退了几分。
苍澜月认命地点头,眉眼之间笑意盈盈,口中说出的话却有几分孩子般的赌气意味:“是是,学长之前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学妹我们做出点回报也是应该的。”她并不是傻子,虽然并不清楚这位学长要跟着她们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但是之前在达巴,倘若没有他及时送来的那几张船票,又以特权一路护送她们上了“大理菊”号,恐怕她与小君,还有仍在昏迷之中的阿蓝,此刻已经在逃亡的路上了。
一旁,红发少女也渐渐显露了身影。她笑眯眯地看着地上散落的几个绿色小球,神情之间大是安慰,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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