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虬须大汉总算是反应最快的一个,及时冲出扶住了昏天倒地,即将倒地的恨天无把。
“不要枉……枉送性……命,退……”恨天无把嗄声叫,口角流血,双目难睁,浑身的骨头好像都散了,完全失去动弹的能力。
抢出的四位同伴应声止步,悚然后退。
黑天鹰仍然堵在门口,双手叉腰恍若天神当关。
“没有正确的消息,黑天鹰是不会走的。”黑天鹰语气强硬,声调阴森:“恨天无把,你那七成火候的混元气功,即将达到崩溃的边缘,再也挨不起多少下了。你很聪明,及时阻止你的爪牙冲上来,替他们免去头破血流,骨绽肉裂的灾祸。”
“你……你要……要怎么样?”虬须壮汉扶恨天无把在椅上坐下来,跳至右壁摘下挂着大刽刀。
“要无情剑的下落。”
“胜得了在下的刀……”
“你绝对禁不起黑天鹰一刀,所以最好不要动刀。”黑天鹰的口气,具有震撼人心的威力。
壮汉不信邪,一声虎吼,扑上就是一刀力劈华山,刀沉力猛气势迫人。
黑天鹰单刀出鞘,恰好用刀背硬架沉落的沉重刽刀,招用得极为冒险,显然意在示威,以轻灵的单刀接刽刀,力道即使够份量,单刀也会折断。
“铮!”刽刀反向上震起,刀缺了口。
“去你的!”黑天鹰冷叱,起右脚挑出,快逾电光石火,靴尖吻上了壮汉的下颚。
“砰!当……”壮汉仰面摔倒,刽刀在青花砖地面发出暴响,溅出一串火花。
黑天鹰收刀入鞘,举步逼近,露出头罩外的双目冷电四射,令人不敢逆视。
“我要消息。”黑天鹰语气坚决。
“我……我告诉你。”椅中的恨天无把软弱地说。
“你知道后果吗?”
“什么后……后果?”
“我是说,你并不打算实话实说。”
“你……”
“我已经从你机诈的眼神中,看出你正准备撒谎,用假消息来搪塞。”
“你……”
“你给我记住,我黑天鹰会飞回来。”
“你……你要飞……飞回来?”
“如果你的消息有半星虚假,黑天鹰一定会飞回来的。那时,淮南第一家将步三山别庄的后尘。”
“这……”
“三山别庄公孙英的船现在东码头停泊,他会告诉你三山别庄遭遇到了些什么变故。”
“你是……”
“黑天鹰。”
“好吧!你赢了。”恨天无把虚脱地吸入一口长气,以纾解胸间的压力:“他带了八名女伴,到淮安雇舟,折往泗州找他的故交天王甄海。”
“他走了多久了?”
“前天一早走的,这时恐怕已经在途中了。假使他在府城逗留,在下就无法告知。”
“好,黑天鹰姑且相信你的话。如果你撒谎,黑天鹰会回来找你。再见,但你们最好希望不要再见到黑天鹰。”
黑影一闪,便消失在室门外,但觉微风飒然,灯火暗而复明,似乎眨眼之间,人便走了。
“咱们到盐城喝海风去。”恨天无把挣扎着站起:“不管谁回来,咱们都受不了。”
船解了缆北航,航向五十里外的淮安府城。
公孙英深感不快,原以为恨天无把早上会按江湖礼数,带人前来回拜,便可探询一些江湖变化,甚至可以找藉口留下来,多结交一些本地的、或者途经此地的成名江湖人物。
岂知恨天无把派人送来拜帖,附口信说接到外地传来的不好消息,不得不十万火急连夜离家走了,措词相当客气。
不管是不是真有十万火急的事,以三山别庄的声望来说,比淮南第一家高得多重得多,恨天无把决不可以用任何藉口,来逃避礼貌上的回拜。
这举动不啻明白地表示,淮南第一家并不重视与三山别庄的友谊。
船超越了两艘客船,公孙英倚在舱窗旁,信目眺望河中往来的船支。摄魂妙剑几个人,则坐在矮案旁品茗。
“大少庄主,恐怕咱们引敌远走的计谋要落空了。”绰号叫袖里乾坤的古建阳说,眉心紧锁,显得有点心神不宁。
“古叔,怎见得?”公孙英转首问。
“迄今为止,还没发现可疑的船支跟来。”
“也许在远处跟踪吧!在河上航行,不怕把船跟丢,用不着跟得太近。”
“大少庄主,如果有人跟来,恐怕早几天就迫不及待现身动手了,犯得着跟这么远?”
“这……”
“桃花坞女匪是不会久等的,她们讲究的是兵贵神速,攻势如雷霆,决不可能跟得这么远。至于那些想取三山别庄而代之的镇江那群混混,也不可能跟到此地来。百了谷的仙姑们假使仍然喜欢你,也该早就现身了。”
“没有人跟来也好,反正我们的目的,并不专为了引敌远走。”
公孙英显得满不在乎:“只要让江湖朋友知道,知道公孙家的人已离开镇江,北上而非西上,这就成功了。等我们到了京师,绕河南而回,家父该已经重建山庄,重壮声威了,谁会想到家父暗中西上的秘密?”
“那可不一定哦!”摄魂妙剑苦笑:“大少庄主,纸是包不住火的。”
“凌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公孙英大为不悦,语气中毫无尊敬的意思。
“我只耽心别庄被毁那天晚间,庄主与少庄主都不在的事,必定引起有心人的猜疑。”
“猜疑什么?”
“猜疑庄主的去向呀!那天晚上,少庄主真不该在百了谷门人的住处缠绵的。”
“你少管我的事。”公孙英冒火了。
其实,他正因那天晚上不在庄中而庆贺呢!
假使那天晚上他在庄中,说不定小命休矣!凭他,还能挡得住张允中和大群桃花坞女匪?
这段河面,恰好与东岸的大官道会合、并行。
“咦!看那边。”东面舱的一位中年人惊呼。
众人皆拥向东舱窗,定神往两里外的官道上察看。两里外,两个黑衣人分乘两头健驴,一男一女,驴背后捆着行囊。
相距过远,看不清面目相貌。
两人都戴了遮阳帽,帽檐压得低低地,想看也看不见。
女的身材窈窕,看不出异状。
男的由于身材高大,而健驴又太矮小了,双脚好像没地方放,张得开开的。健驴似乎不胜负荷,走起来摇摇摆摆,似乎随时都可能累得倒下去。
远远看去,一人一驴状极可笑。
“那边两个人吗?”公孙英问。
“是呀!”
“那又怎么样?只是两个黑衣男女而已。”
“见你的鬼!黑煞女魅已经死在褚家的陷坑内了,还有那姓张的小杂种,都死了。”公孙英嗤之以鼻:“你总是疑神疑鬼,吃多了,撑着了是不是?”
由于他这么一说,其他的人也就不再理会,各回原位,喝自己的茶。
健驴与船速差不多,不久,官道被一长堤隔开了,再也看不到骑驴的男女,众人也把这件事置于脑后,船上人何必管道上人的事?
距府城廿余里的古渎集,集期是二五八,小市集即便是集期,也没有多少赶集的人,市集太小了,而且距城太近。
集在运河东岸,河水从南面汹涌北注,在集南形成一处河湾,经常有人在河湾一带游泳,也是集中小孩玩水的地方。
两头小驴系在岸旁的树林内,一位赤裸上身的大汉,正在河湾内浮沉。
河中船支上下不绝,由于这段河面形成湾流,似乎宽了一倍,足有廿七八丈。近午时分,往来的船支稍少些,河面一宽,显得更稀少了。
当公孙英的快船,顺水顺流驶入河湾前,在水中浮沉的大汉失了踪,似乎不小心没顶了!船扬帆急驶,轻快的冲入河湾。
“糟糕!”后舱的舵工突然惊叫:“老大,快出来看看,怎么船好像要往水底下钻了?”船上一阵乱,公孙英一群人也钻出舱面察看。
“你他娘的死人!”从后舱钻出的船老大跳脚大骂:“怎不早说?船漏啦!而且漏得很严重。天杀的!这怎么可能呢?”
船真的漏水十分严重,说话间,船已下沉五寸以上,两侧的舷板走道,快接近水面了。
“好像是从前面漏的。”舵工大叫:“你看,船头拼命要往下钻……”
“看你娘的宝!”船老大粗野的大骂:“降帆,往岸边靠,快!”
几位船伙计忙碌地降帆、架桨,船首稍转,向东岸靠去。
漏水的程度,出乎意料的严重,船冲上河岸,水已浸上舱面了,一群人像乱鸭,纷纷飞跃登岸,一个个跳入长满水草的烂泥里,狼狈不堪。
公孙英的双脚,自膝以下全是污泥,奔上高处的河岸,气得直跺脚咒骂。
十余名雄壮的舟子,齐心协力将舶拖上岸。
但只拖了一半,再也无能为力了,可能是烂泥堵住了漏口,船内的水排不出去,重量何止数十万斤,怎能拖得上?
“去你娘的!我真不该用你做船主。”公孙英向在一旁大叫大嚷指挥舟子的沈五湖大骂。
沈五湖绰号叫青蛟,脸色泛青,身上也有刺青的蛟龙图案,年已半百,吃了一辈子水上口食,见过大风大浪,却没想到在平静的运河里几乎沉船,这笑话闹大了。
本来就一肚子气恼、难过,再经公孙英一骂,懊丧就不用说啦!急得快要吐血。
“船漏了也不能全怪我呀?”青蛟羞愤地叫:“船是新船,河下是泥底不会撞礁,天知道怎会来次大漏?怎能怪我?”
“你姓得不对。”公孙英存心呕人。
“我姓又姓错了?”
“姓沈的就不该吃水饭。”
“什么?少庄主……”
“沈又读沉,沉没的沉,你懂不懂?你姓沈的驾船,不沉船才有鬼。”
青蛟简直哭笑不得,青脸膛变成了紫青脸。
“算了算了。”摄魂妙剑出面打圆场:“沈兄,到底该怎么办?”
“等水泄尽,再补漏应急,到淮安府再进厂大修。”青蛟气得直跳脚:“他娘的!看来我真该改行了,沈五湖,真真可能沈入五湖死翘翘。”
“舱里的行李完蛋了。”一名舟子摇头苦笑。
“先搬出来再说呀!混球!”青蛟可找到出气的对象了,向众舟子大叫大嚷:“快搬,清舱,站在一旁光瞪眼干什么?你们这些混球,白痴!”
“咱们先找地方休息,总不能在这里等这些饭桶修船。”公孙英指指前面的市集:“那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古渎集。”一名大汉说:“这地方我好像走过,是一处小市集,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没有地方休息,市集太小,没有旅舍供旅客歇息。”
“小食店总该有吧?没有的话,找一家像样的宅子借地方歇息。”
搬舱、补漏,可不是一两个时辰所能办妥的。除了十四个船上的伙计之外,廿二个高手进了市集,果然找不到旅舍。
最后,在集南近河处,找到了一家有两进院的大宅安顿,不管宅主人肯是不肯,摆出霸王面孔,毫不客气的占住了中院的正房。
主人是一双姓陈的老夫妇,子女皆在府城开店,留下一双年老花甲开外的老夫妻看家,怎奈何得了这群凶神恶煞?
干脆闭上后院的厅门,不再理会住在前面的人。
安顿毕,在河湾修船的沉船主,派人前来禀报结果,令众人大吃一惊。
船是被人用铁器凿开船底,撬坏了五块底壳板,五个大洞分布整个船底,难怪进水的速度惊人。
修,必须更换整个船底,等于重造了一艘船。
是什么人凿船?何时凿的?怎么查?
公孙英愤怒如狂,立即派人北上府城,南返平桥镇找恨天无把,调查古渎集附近的可疑人物。
他自己坐镇陈宅,静观其变。
府城和平桥镇相距一样远,这一住下来,就走不了啦!
依摄魂妙剑的意思,是先雇船到府城再说。但公孙英在愤怒中,坚决表示要在此地澈底清查凿船的人,这口怨气非出不可。
天一黑,小市集便静悄悄,家家闭户。
黑寂寂,运河中,桅灯往来不绝,夜航的船支悄然而过,谁也懒得理会岸上的事,即使发现有事故,也不会停下来过问。
晚膳毕,中堂点起灯火,几个首脑人物在堂中品茗,商讨今后的行止,以及研讨凿船事故发生的前因后果,希望能找出合理的结论。
身在客居,这些人仍然保持警戒,毕竟是有组织的江湖人,照例派人巡风守夜。
院子相当大,栽了一些花木,由于乏人照料,显得杂乱凌落,杂草比花更繁茂。
厅廊挂了一盏灯笼,光度矇眬,风一吹,灯笼轻晃,花木的阴影也随着摇曳,真有点鬼气森森的气氛。
那位担任守卫的人在阶下,就不肯往前走远几步。
不是这位仁兄的胆气不够,而是没有往复巡走的必要,只要守住厅前廊,就可以看清四周的景况。
有人从两厢的走廊接近,也看得一清二楚。
近东厢的院墙旁,长了一株老梅树,枝叶繁茂,梅实累串。站在厅阶下,只能看到一丛树影。
似乎,树下多了一团黑。
担任警卫的大汉相当机警,武功当然也不弱,目力更是超人一等,远在四五丈外,居然看到了树前的怪黑影。
起初以为是眼花,定睛再看,怪,黑影似乎已经在这眨眼间,离开了树下,似乎接近了八尺左右。
不是眼花,确是黑色的人影,在矇眬的柱灯下,黑得像一团漆,黑得令人毛发森立。
是一个披发的黑衣女鬼,全身黑黝黝,而面孔却白得吓人,披散的黑长发在苍白的面孔前飘拂不定,下垂的双袖长及地面,宽大的黑长裙更是迤地近尺。
绿色的鬼火乍明乍灭,就在这一闪一灭之间,大汉看清了女鬼的矇眬面孔,黑色的大眼圈大得离了谱,口中露出白森森、又长又尖的牙齿。
人在陡然震惊中常会发出不受意识控制的举动。
一个久经历练的江湖人,对鬼的观念要比平常的人淡薄,但在内心深处,仍有潜意识隐伏。
“有鬼!”大汉下意识地狂叫,扭头奔跑上阶,到了门廊下。
厅堂中正在谈论的七个人,变色而起。
袖里乾坤古建阳一掠出厅,啪的一声给了大汉一记耳光。
“见你娘的大头鬼,是在何处?”袖里乾坤揪住大汉的襟口沉声骂。
“那……那边……梅树下……”
夜风萧萧,林疏影动,很可能乱了视觉,将树影看成鬼。
厅内的人都出来了,那里有鬼?
“胡说八道!”袖里乾坤将大汉推得几乎摔倒。
这时,灯先后一一熄灭,厅中黑得伸手不贝五指。
西北方向的院角暗影处,突然传出刺耳的啸风尖厉怪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怎么一回事?”公孙英站在阶上沉声问。手按剑靶戒备,嗓门特大有意壮胆。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毛骨悚然,颈、脸、手臂的汗毛,根根竖立,绽起大片鸡皮疙瘩。
有人正要往黑暗的厅堂抢,大概是最大胆、最不怕鬼的人。
蓦地绿芒一闪,众人清晰地看到披头散发的黑衣裙女鬼,站在厅堂中间,苍白可怖的鬼面孔,在绿芒的短暂明灭间,恐怖已极。
“鬼!”刚要跨过门褴闯入的人,狂叫着扭头飞奔,真看到鬼,胆子大不起来了。
“有同道在装神弄鬼。”袖里乾坤沉声叫,左手大袖一抖,风雷骤发,袖内电芒破空而飞,一把金钱镖像暴雨般,射入黑暗的厅堂。
公孙英与百了谷的仙姑有过一段露水姻缘,也多少知道一些装神弄鬼的邪术,猛地拔剑一跃而入,舞剑护身进入厅堂。
“进来掌灯!”他站在厅内高叫。
众人胆气一壮,对公孙英的大胆勇敢肃然起敬,定下心神,一个个鱼贯跟入。
“啊……”后面传来悽厉的叫号声。
众人骇然一震,纷纷闪在两侧藏身。
走在最后的两个人。还来不及进入厅内,惊骇中挫身转头回顾,看到了异象。
原先担任警戒的人,本能地回头看,看见鬼影冉冉消失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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