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感情,没有慈悲,反正见人就杀,默不出声狂野地挥剑,顺风撤出各种有怪味的粉末,外庄的猛犬完全失去防守的作用。
张允中知道有五组人,每组七个。
其实,却出现了九组人。那多出来的四组,皆分别随着青龙、白虎、真武、朱崔的后面跟入。
显然,事先春熙姐妹隐藏了一半人手,这时用上了。
每一位女郎的大革囊中,皆携有纵火,爆炸物品。七十余个鬼怪似的女人一进入山庄,庄内的人仍在乱。
第一处火头升起,杀声更厉。
张允中冲入一处院落,劈面撞上了五个衣衫不整的大汉,不等他接斗,六位女郎掠走如飞,交叉搏击剑涌万道流光,两冲错之下,五个大汉全倒了,摧枯拉朽,如汤泼雪,说狠真狠,谁说女人是弱者?
全庄大乱,爆炸声震耳欲聋,大火冲天。
多年来,三山别庄过的是太平日子,那曾见过这种阵仗?
其惊恐慌乱的情形可想而知。
尤其是那些老少妇孺,哭爷叫娘更增恐怖,有家眷的人只顾抢救家小,什么都不管了,向庄外四散逃命。
六七十条母大虫,个个像狰狞的鬼怪,交叉搏杀血肉横飞,一面杀人一面放火。
三山别庄的人,突然发现庄主不在庄中,大少庄主也不见踪影。
三山别庄成了无人指挥的乱庄,像没有头的蛇在死亡中挣扎。
搏杀中,黑煞女魅拉下了头帕,递给张允中。
“蒙上脸。”黑煞女魅急急地叫:“你不能杀一个人,不能取三山别庄一针一线,不然……”
“我知道。”他用巾蒙住口鼻。
“赶快走!”
“不能,人不能谋而不忠。”他一口拒绝:“三山别庄与你我都有切骨的仇恨,我要等结果。”
三名高手突破了六女的剑阵,直冲中枢。
刀光可怖地闪烁,张允中出刀了,响起几声震耳的清鸣,三个冲来的人两剑一刀同被震飞。
“滚!”张允中怒吼,刀身左右挥拍,同时斜飞一脚,将两名高手拍得摔出两丈外,另一名也被踢得在地下翻滚,一接触胜负立判。
“不要活的,杀!”春月的一组人恰好从侧方的楼房中冲来,声到人到剑到,一剑砍破了被踢翻的人斗大头颅,再猛扑被刀拍倒的人。
“她们已控制全局,走!到望江楼去找公孙老狗,这里已用不着我们了。”张允中急急向黑煞女魅说。
两人向刚起火的房舍侧方一窜,消失在防火巷深处的暗影中。
望江楼已被真武的两组人占领,后到的青龙、白虎也两面一合。
公孙庄主的珍宝,皆陈放在望江楼,也是今晚桃花坞女匪的目标,因此不再理会张允中的信号,抢先到达望江楼。
张允中苦笑一声,立即偕黑煞女魅悄然撤走。
这里,真的已用不着他费心了。
后庄是绝路,没有人敢从后庄逃生。
张允中站在后庄的崖上碉楼上,注视着大火冲霄的庄院发呆。
“这样报复,太惨了。”他失声长叹,心中难受极了。
“不算惨,允中。”黑煞女魅眼中的煞气已经消失:“黑道人士对这种事,视同家常便饭。”
“我做错了,我……”
“你也不必自疚,问题是,你今后怎么办?”
“今后?我……”
“镇江的这一次风暴,虽然不是你引起的,但却是你一手结束的。目前的形势是:黑道、白道、绿林,三方面大聚会大结算。你,原是绝剑秦国良的人裹胁而来的,名义上你仍是追随白道人士的人。而你与我同行,事实已是黑道人,与我袭击三山别庄,江湖朋友必定认为是黑道朋友火并。事实上,你是桃花坞女匪的领导人,自然而然地成为绿林匪首。现在,你可以选择。”
“什么选择?”
“选择你要走的路呀!只要你登高一站,绝剑的白道人士会欢迎你;黑道朋友会推举你;绿林好汉会拥戴你。因为,你已经显示了你的实力和才华。”
“鬼的选择!”他不胜烦恼:“这一步我走错了。”
“你如果不选择,你知道后果吗?”
“后果?”
“你将孤独,你将成为众矢之的。”黑煞女魅郑重地说:“没有人向你认同,都把你当成敌人。尽管江湖道上波诡云谲,但基本的宗旨是拥护有利于己的人,尽早除去竞争的对手;不是同道就是异端,不是朋友就是敌人。允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但我不害怕。”他一挺胸膛:“绝剑那些人不会衷心地欢迎我,那些所谓白道人士可怕得很。我不能做绿林盗匪,所以我毅然摆脱桃花坞那些女匪。”
“你……你要踏入黑道……”
“有一天,我会取代三山别庄。”他手按刀靶,虎目映着火光熠熠闪烁着异芒:“我要走我自己的路,毫不退缩,毫不迟疑。走吧!我们回府城从长计议。”
“不,我要看到公孙老狗父子的尸体再走。”黑煞女魅这时反而不急于离开了,事实上躲在这里十分安全,有如隔岸观火。
“他父子俩今晚根本不在。”张允中说:“甚至连笑阎罗熊副庄主也不在。如果他们在的话,我会与他们在内庄门附近遭遇。我估计得相当正确,所以敢断定他们不在庄中。”
“那……那怎么可能?”黑煞女魅仍不敢相信:“白道强敌兵临城下,三山别庄的主将怎么可能不在?”
“他确是不在。”
“唔!这里面有玄机和不合情理的诡变。走吧!我会设法打听出来的。”
桃花坞女匪正在收拾残局,正在派人寻找张允中与黑煞女魅,却不知他俩已经走了。
袭击的声势有如雷轰电击,狂风骤雨。
一群像貌狰狞的女匪,杀人的技术干净俐落,把三山别庄一群心理上毫无准备的男女,杀得落花流水,如汤泼雪,摧枯拉朽,人无斗志,魂飞胆落。
即使有三五个了不起的高手敢于拚命,也禁不起女匪们有组织的交叉拚杀,何况女匪们无一庸手,两个人就可以发挥五倍的威力。
攻入望江楼的女匪行动十分快速,所带的大囊盛装了公孙庄主所有的库藏,然后放火焚烧,在烈火冲天中作有计划的退走。
来如风雨,退走也如风雨。
女匪们已经远飏,由庄内向庄外逃去的人,有些还没离开呢。
五更初正之间,八名来自江湾的高手,匆匆抵达外庄门,劈面碰上带了妻小向外逃的三名大汉。
三名大汉吃了一惊,由一人带领惊怖欲绝的十余名老少妇孺,两人冲出亮剑,准备拚命。
“你们庄子怎么失火了?”领先的秦吉光惊讶地问,毫无故意。
“你……你们……”一名大汉大感困惑:“不……不是你们带人攻击本……本庄吗?”
“见你的大头鬼!”秦吉光怒叫:“咱们在船上,看到贵庄失火,杀声震天,赶来察看的。”
“这……”
“怎么了?是什么人袭击贵庄?”
“一……一大群妖怪形的怪人,放火杀人,可怕极了,毫无警兆地直抵庄中心,像是自天而降……”
“贵庄主呢?”
“不知道。”大汉痛苦地说:“庄中毫无准备,闻警出视的人,出来一个死一个,恐…恐怕……”
“你们不是布了奇门生克机关埋伏吗?”
“毫无用处……抱歉,在下要安顿家小。”大汉不再多说,带了同伴仓卒套路而走。
大力鬼王注视着烈火熊熊的内庄,摇摇头叹息一声。
“没救了,全庄已成火海。”大力鬼王倒抽一口凉气说:“天下三庄之一的三山别庄,就这样消失了。”
“奇怪!毫无风声,会是什么人所为?”秦吉光悚然自言自语。
“藏春坞那群神出鬼没的女人,错不了。”九天魔鹰季天翔苦笑:“那天晚间她们劫走了张允中,我追入藏春坞,无功而返,我就有了不幸的预感,想不到这不幸,会落在三山别庄头上。”
“我们进去看看,也许可以察出一些线索。”秦吉光举步要进入外庄门。
“去不得,少公子。”夺魄童七郎伸手虚拦:“就算咱们能顺利进去,日后麻烦大了,三山别庄的人一口咬定是我们所为,我们百口难辨。”
“唔!对。”秦吉光悚然而惊:“此非善地,咱们必须赶快离开。”
桃花坞的女匪撤退的速度十分惊人,秦吉光这群人即使能追上,也绝对讨不了半点便宜。
大力鬼王说得不错:天下三庄之一的三山别庄,就这样消失了。大力鬼王是老江湖,所说的话具有权威性。
以豪霸面目建立的基业,是不会长久的。
三山别庄毁灭了,余波荡漾。
首先,绝剑秦国良那群以白道人士面目,前来兴师问罪的人,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可是,他们走不了。
至少,事情尚未澄清之前,他们不能草草结束赶快离境,他们不甘心背黑锅,不能让江湖朋友把他们看成杀人放火,毁灭三山别庄的凶手。
虽然他们本来就不在乎杀人放火。在运河入大江的京口镇江南客栈,黑煞女魅领着张允中,会见了她的同伴。
两位侍女小梅小菊,其实是黑煞女魅的门徒,武艺的根基相当扎实,魅影功与黑煞毒功,都有相当惊人的成就。
她们奉命跟踪接引人魔的船,没料到接引人魔只是一个稍有分量的爪牙,主事的人却是绝剑秦国良。
主事的人共有五艘船,分两批陆续到达,没有离去的迹象,所以两侍女一直就留在镇江附近不曾离开。
另两个人一叫彭婆婆,年届古稀的古怪老女人。另一位叫蓝四婶的中年妇人,也显得怪癖阴沉。
六个人在客院的小厅用早膳,张允中是唯一的男客。
席间,黑煞女魅将近来所发生的变故,一一向彭婆婆说了,似乎彭婆婆的身分,是黑煞女魅的长辈而非朋友。
当然,有张允中在座,牵涉到不便说的事,她当然有所保留和隐讳。至少,她受到公孙英与无情剑污辱的事,就不能启齿。彭婆婆和蓝四婶,脸色难看已极。
“公孙老狗父子既然不在庄中,显然逃过这次大劫。”彭婆婆怨毒地说:“也显然藏匿府城某一处地方,务必把他们找出来,不杀掉他们,此恨难消。”
“不必急于找他们,他们会出来的。”黑煞女魅冷笑着说:“他会出来善后,飞不掉的。目下重要的是,赶快去把九天魔鹰弄到手。”
“九天魔鹰?”彭婆婆讶然问:“天下七鹰之一。姑娘你找他……”
“他是绝剑秦国良的人,地位比接引人魔要高些。”黑煞女魅说:“他们的船跟在接引人魔的船后面,显然曾经同在高邮停泊,接引人魔的船,在高邮停泊了好几天,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姑娘。”蓝四婶冷冷地说,瞥了张允中一眼,意思是说,有外人在场,不必多说。
“四婶明白就好。”黑煞女魅会意:“允中,休息之后,我们去找绝剑那些人,找机会活捉九天魔鹰,好吗?”
“奇怪!”张允中说:“按理,该先找公孙老狗父子,但你却舍本逐末……”
………………………………………
第十六章
“公孙老狗父子,近期间是不易找到他们的。”黑煞女魅加以解释:“而绝剑那些人,很快就会离开,以后就难追踪他们了。”
“九天魔鹰对你十分重要吗?”张允中问。
“是的。”
“比公孙老狗父子所加之于你的羞辱更重要?”
“是的。”
“好的!歇息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到他们的泊舟处等候机会。”
“谢谢你,允中。”黑煞女魅向他含笑道谢。
“不必谢我,其实我也要找他们。”张允中笑笑说。
“对,他们还欠你九万九千两银子的债。”黑煞女魅半开玩笑半认真:“不能便宜他们,从现在起,要加利息,就算月息一厘五好了。要是算印子钱的话……”
“废话!你以为我开当铺吗?”张允中大声说,开始埋头进食。
同一期间,小书生张三与那双老夫妇,站在三山别庄东南三里余的一座土坡上,远眺余烬袅袅的火场。
“奇怪!什么人有如许强大的实力,半个更次就毁了几乎是金城汤池的三山别庄?”小张三惑然自语:“沈爷爷,你老人家总听到一点风声吧?”
“我得回城去讨消息。”老人摇头苦笑:“南京以下,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也懒得过问,所以消息不够灵通。这样吧!我们先弄到一两个丧家之犬,问一问就知道了。唔!左前方那家农舍,好像有不寻常的人走动,咱们下去看看。”
“走啊!沈爷爷沈奶奶。”小张三欣然抢先向下急奔。
农舍的人,看到三人突然出现在屋前,吃了一惊。
一位老农和一位虬髯大汉,火速抄起草锄和刈刀,两面一分,摆出虎拒柴门的态势戒备。
“好哇!果然不错。”沈爷爷撚须大笑:“哈哈!这位扮农夫的虬髯大汉,是莽张飞张合,公孙龙的一个小爪牙。他从前曾经在江西南昌混口食。找他讨消息,错不了,他昨天一定在庄中,应该知道详情。”
“老不死,你认识我?”莽张飞扬着草锄讶然问。
“你否认吗?”
“我……”
“贵庄昨晚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见了鬼吧?”
“确是见了鬼,一大群鬼。”莽张飞不假思索地说。
“真有一大群鬼?”
“石门山桃花坞的女匪,戴了鬼面具,不是鬼又是什么?”莽张飞咬牙说:“当初庄主从他们手中,把她们黑吃黑得来的皇贡夺获,应该千万当心留神防备他们的,没想到最后仍然栽在她们手中,真是冤哉!”
“哦?桃花坞的女匪!难怪!”沈爷爷恍然:“原来潜伏在藏春坞的那群神秘女人就是她们。当年老女匪绛仙庄嬛,姘上了玉面神魔,神魔在天下各地建了五处秘窟,中设无数机关埋伏。江西的大风山庄,就比三山别庄坚强百倍。她们攻破你这小庄,乃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全是张允中张小狗的罪过。”莽张飞毫无顾忌地大喊大叫。
“你胡说些什么?”小张三也大叫:“你这家伙混球,怎么扯上了张允中?”
“在下亲眼看见他和黑煞女魅走在一起的,虽则他用黑巾蒙了脸。”莽张飞大声说:“那群女匪在他的指挥下,阵法变化万千,灵活万分,咱们的人一上去就陷入刀山剑海中,眨眼间就送了命。”
“你……你胡说八道……”小张三尖叫。
“在下从不胡说。”莽张飞拍着胸膛说:“大少庄主已经带了人去找他。庄中亲自目击的人不只我一个莽张飞,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其他的人。”
“我们走。”沈爷爷沉声说:“我们先去找。这位莽张飞的话可信,这家伙坏虽坏,但从不胡说八道。”
“快走,糟!”小张三再次领先飞奔:“老天爷!与黑煞女魅走在一起已经够糟了,现在又和女匪混在一起,怎么得了?老天!”几乎所有的人,皆在寻找张允中。三山别庄的毁灭,像一声春雷震撼江湖,张允中的名字和声威,以惊人的奇速向江湖轰传。甚至,有人把他列为这一代风云榜上的最有资格的候选人。显然,这一代的风云十杰人选中,张允中的名号扶摇直上,呼声之高,甚至窜升到前三名左右了。
而上一届的武林十杰,已经日渐凋零。
无极天君贺云鹏,就是十杰之一,目下已沦入二流人物之林,浮沉之间,可看出武林大势变迁。
江湖没有长青树,自古英雄出少年。
说巧真巧,第一个找到张允中的人,就是无极天君。
这一位上一届的武林十杰之一,已经年届花甲,仍在江湖现世,武功甚至远落在黑煞女魅之下。
而黑煞女魅虽则这几年声威颇显,名气窜升,但还不够提名角逐这一代风云榜的份量呢!
无极天君好可怜,成了探听消息的跑腿。
他领了两名大汉,穿了一袭青袍佩了剑,奔向府城找地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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