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姑娘亲眼看见你们从尸体离开的,你可以向公孙庄主辩白。”秦灵羽强横地说:“你是自己走呢,抑或要本姑娘押你们走?”
“恐怕你得押我们走了。”老太婆逐渐按捺不住,语气一冷。
“真的?”秦灵羽沉声问。
“你难道比老身更耳背,听不清楚?”
“老太婆,亮你们的名号。”
“你还不配!”老太婆冒火了。
“你这老虔婆还嘴硬……”
“丫头,揍她!”老太婆怒叫。
小书生张三身形倏动,以令人目眩的奇速一闪即至,快极。
秦灵羽吃了一惊,百忙中一声娇叱,连拍两掌,潜劲涌,内力极为浑雄,令人难以置信走出于一位妙龄少女之手,倒像是练气火候已有半甲于岁月的内家耆宿。
小书生也大感意外,身形乱扭,改从右侧逼进,在逼人的拳劲空隙中强行切入。
秦灵羽移位的身法真够迅疾,扭身移位双掌再次连续拍出。这次出掌迥然不同,浑雄的掌风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却是阴柔澈骨的寒风,连四周带动的气流也温度剧降,改变的不可思议,从阳刚突然变成至阴。
这种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已练成了火候精纯的两仪真气。
小书生又几乎上当了,连换三次方位,打一冷战,最后退出丈外。
“婆婆,这鬼丫头掌劲不可思议,十分可怕。”小书生叫:“不用兵刃,近不了身。”
“那就掏出你的看家本领来呀!”老太婆顿着寿星杖叫:“耗光她的真力,就可以痛揍她了。”
小书生一声怪笑,双掌一错,疾冲而上。
秦灵羽两次袭击无功,也心中暗懔,哼了一声,左掌吐出,右手接着戟指疾点,虚空发指,至柔的指劲后发先至。
岂知疾冲府上的小书生身形突然折向,眨眼间使到了她身左,掌风指劲落空,自费真力。
两人开始各展所学,移位逐渐加快,出招避招快逾电闪,避实攻虚招不发老,一沾即走快得令人目眩。
小书生的身法变化诡异绝伦,也迅疾得多。秦灵羽则攻势绵密密,占了七成优势,逼得小书生险象横生。
但所耗的真力也快,手脚渐慢。
两位侍女看出不妙,两人一打手式,同时拔剑出鞘,意图在外围找机会截击。
老太婆一闪即至,劈面拦住了。
“秦灵羽的老爹与祖父,是白道的领袖人物,号称北地第一剑。”老太婆冷冷的说:“神剑秦泰当年在京师振远镖行威震北五省,据说从没倚多为胜。他的孙女既然已经露了名,就表示他秦家的声誉成败一身当,你们不想败坏秦家的门风吧!”
“老太婆,滚你的!”一名侍女大叫,一剑攻出。
寿星杖后发先至,闪电似的搭上了剑身。
“哎呀!”侍女惊叫,连人带剑斜飞出丈外,几乎一跤摔倒。
“你也上!”老太婆的寿星杖,指向另一名侍女。
另一名侍女的剑本来已升至出手部位,右脚亦作势踏进以便出剑,发现同伴的剑一沾寿星杖便被震飞,吓了一大跳,骇然悚立不敢妄动。
这瞬间,砰啪两声音爆,小书生与秦灵羽终于硬拼了两掌,势均力敌,各向侧飘。
两面,人影来势如潮。
“咱们走!”老太婆叫。
“走得了吗?”秦灵羽愤怒的拔剑。
可是,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像星跳丸掷,向东冉冉而去,快得令人目眩。
“咦!这……这两人是何来路?”秦灵羽骇然惊呼。
“小姐,快走,三山别庄的人来了。”一名侍女急急地说:“再不走,误会大了。”
“走!”秦灵羽断然发令。
三山别庄的人,仍在六七十步外,像一群疯狗,争先恐后飞奔而来。
秦灵羽一跃三丈,主婢三人向府城方向如风而去。心绪不宁的人,也就是走霉运的时候。
张允中不但心绪不宁,而且疲劳过度。
初闯江湖,一切都得靠自己,尤其是生平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女人,心理和生理上的巨大变化,一时还不能适应,一切是那么新奇,那么刺激,那么不可思议。
以往坚苦卓绝比苦行僧更苦的生活一旦被扰乱,精力的透支,与及情绪的纷乱,是可想而知的。
白天,他在三山别庄潜伏、躲避、侦查,详细察看庄内庄外的情势,累了一天。晚上,接着是跟踪、潜行、探索、救人……所付出的精力,又耗损得差不多了。
与断肠箫分手之后,看天色仍早,便打算先找地方歇息养精蓄锐。要救黑煞女魅,不宜在黑夜进行。
黑煞女魅现在是侍女,藏在内室不易接近,断肠箫太过自恃深入中计被制,就是前车之鉴。
他与断肠箫的协议是很微妙的,没有任何协定,没有任何条件,既不是利害的结合,更不是朋友的情谊。
反正彼此心中有所认同,彼此也产生了各行其是,精神上有联手的默契,所以用不着进一步的商讨,便分手各找目标。
小河向北流,愈往北河面愈宽,距离他早些天与黑煞女魅藏身栖息的茅屋四五里,河面的宽度已增加了一倍。
他在河东岸的草丛中休息,按情势,西面是绝对安全的。
他睡得很不安稳,一连串的梦此隐彼现。
“狗王八!你杀了我吧……”赤裸裸的冷面煞星,化名蓝六爷的韩登,躺在地上向他厉声咒骂。
“你害了蓝六爷,我岂不是所有的希望成空?你这杀千刀的贼胚……”一丝不挂的蓝六爷那位姘妇,正哭泣着向他哭骂。
梦境又变,变得似乎相当真实。
可爱的紫菱小姑娘,愁容满脸站在他面前。
“不管你飞多高,飞多远。”小姑娘的话像神圣的誓言:“我相信你仍会飞回来的。我等你,那怕等到湖水干了……”
景物一变,变得荒唐而又真实。
黑煞女魅躺在他身侧,他的手触及那高耸弹性极佳的部位。
“你真是个奇怪的男人。”黑煞女魅半裸的酥胸,压在他壮实胸膛上:“竟然睡得那么平静香甜。难道说,我没有吸引男人的丝毫魅力吗?”
天知道,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发现女人的可爱。
他一点也不“奇怪”,而是害怕。生理上的奇异变化,真的令他害怕,因为他觉得自己已变成另一个人。
景物又变,变得又模糊,又真实。
怀中有一个可爱的女人,手触处似乎像是触及温润的天鹅绒,一阵强烈的电流震撼着他。
“允中,多……多爱我一些……”春熙姑娘令人销魂荡魄的腻声在他耳畔袅袅缭绕。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要些什么,反正……
哦!像什么呢?对,像崩溃了的堤防。有什么东西刺了他一下,令他感到悚然而惊。是什么地方痛?似乎很模糊,触不到,摸不着。对了,良心在痛。
老天!他为什么不能克制自己?他没有理由要这样做!黑煞女魅也曾经诱惑他,为什么那时候他能把持?
黑煞女魅是个好姑娘,还保有一些女性的矜持,不至于那样火热露骨。
他一惊而醒,冷汗涔涔而下。
他看到了几个人影,刚惊跳而起,突然觉得自己好软弱,躯体有些地方不受指挥。
这瞬间,他听到一声怪叫,看到四面八方伸来的掌影,可怕的劲道及体。
震惊和昏眩中,他看清了一张面孔,年轻、英俊,有一双冷电四射的大眼,掌力阴冷透骨。
另一张面孔他熟悉,老道无极天君,所发的天罡掌是阳刚猛劲,与那位年轻英俊的人所发的寒阴掌力,性质与潜劲皆相反,各有千秋,但致命的威力却是相同的。
共有六个人,有四个人在向他冲近时发掌遥攻,都是真力已可伤人于八尺以上的可怕高手。
他本能的反应是放松全身,神意保住心脉。
空前猛烈的各种劲道,把他的身躯震飞,远抛出两丈外,一声水响,水花飞溅,他掉入混浊的流水中。
“谙水性的人下去。”有人大叫:“生见人死见尸,把他的尸体捞上来。”
有三个人下水,向下游潜泳寻找。
可是,河水混浊,速度也不慢,丈余深的河底,全是软软的厚厚污泥,想捞死尸委实不易。
六个人出现在上游廿步外,看到站在河岸上指手画脚的三个人,立即脚下一紧,三两起落便到了现场。
“咦!你们在捞什么?”公孙英惑然问。
他身边有两位侍女,其中之一是黑煞女魅。
另两位是一高一矮的生死二门:生神南门春生,死神北门真武。三山别庄的高手中,生死二门是声威最盛的江湖风云人物。
最后一位是无情剑单定远,黑煞女魅的死对头。
目前黑煞女魅已成了公孙英的侍女兼情妇,无情剑自以为心腹大患已除。
三个家伙仅穿了亵衣,在河中时潜时起,岸上只剩下三个人,三比六。
还好,公孙英并没乘人之危下令围攻。按情理,双方势同水火,机会太好了,应该断然下令进攻的。
在岸上指挥的三个人:秦吉光、无极天君贺云鹏、大力鬼王平吉。
“捞死人,阁下有意见吗?”秦吉光冷冷地说,接着发出一声信号,召唤水中的三个人上岸。
“死人?死的是什么人?”公孙英追问。
“你管那么多干吗?”秦吉光的口气带有火药味。
“姓秦的,你给我说话客气点。”公孙英也冒火了,年轻气盛,一言不合拔剑而斗,平常得很。
“哼!在下已经够客气了。”
“狗东西!你以为你是什么玩意?”公孙英无名火起,举步逼进,气势汹汹。
“太爷的事,你凭什么管?你才不是东西呢!”秦吉光的神情,比公孙英更为狂傲,也向前迎上。
河下的三个人都上来了,无暇脱衣绞干,岸上有女人,脱衣不便,匆匆将外衣裤穿上,佩上兵刃与同伴会合,严阵以待。
“大公子,不可激动。”一名中年人急叫,一面奔出,一面扭绞湿了的发结:“有话好说。”
无情剑哼了一声,举步迎出。
“没你的事,阁下。”无情剑傲然地说:“他们年轻人会处理自己的事。”
“尊笃似乎有意怂恿年轻人任性妄为。”中年人冷冷地说。
“年轻人有他们的作法想法,咱们岂能阻碍他们的前程和发展?”
“你……”
“我无情剑单定远也曾年轻过,所以我知道年轻人的需要。你阁下最好知趣些,乖乖闭上嘴少管闲事。”
“在下不许可无谓的事件发生。”中年人沉声说:“目下双方正在谈判期间,不能有人节外生枝。”
“你不许可?哈哈!你凭什么?”无情剑傲然狂笑。
“凭我。”中年人厉声说。
“你?你是什么东西?哼!”
“我夺魄童七郎不是东西。”中年人咬牙说:“现在,你给我准备了,天下间敢在我夺魄童七郎面前出言侮辱的人,他必须为自己的狂妄愚蠢负责。”
无情剑大吃一惊,脸色泛灰。
生死二门两个老魔,也打一冷战。
天下三天暗器名家,夺魄童七郎名列第一。他的夺魄无影锥长仅四寸,目力超人的武林高手,也看不到飞行中的锥影。
死在夺魄无影锥下的高手名宿太多了,这些高手的武功,都比夺魄童七郎高得多。江湖朋友提起这个人,几乎到了闻名丧胆的地步。
“在……在下多……多有得……得罪……”无情剑几乎语不成声,魂飞胆落向后退:“恕……恕在下有……有眼不……不识泰山……”
“你准备好了吗?”夺魄童七郎厉声问,一步步向前跟进。他两手空空,自然地垂在身旁,掌心向内,没有人能看出他手中是不是藏有武林朋友丧胆的夺魄无影锥,更不知道锥会在何时发射出来。
生神南门春生急走两步,挡在无情剑面前。
“童老弟,不知者不罪。”生神抱拳陪笑:“要单定远陪不是也就算了。”
“哼!”
“老弟说得不错,双方谈判期间,不宜节外生枝。冲老朽薄面,饶了他一遭。”
“你是生神南门老兄。”
“正是老朽。”
“叫这个什么无情剑赶快滚。”
不等生神招呼,无情剑打一冷战,扭头撒腿狂奔,像是见了鬼。
“老朽承情。”生神行礼后退,举手一挥。
公孙英神气不起来了,冷冷一笑,带了同伴退走。
秦吉光脸色有点不正常,怒火仍未消退。
“童叔,真该让小侄斗斗这个自命不凡的公孙大少庄主的。”秦吉光脸有愠色:“反正早晚要和他敞开来算,看今日江湖道上,到底是那位武林新秀的天下,早些了断岂不甚好?”
“不是时候,大公子。”夺魄童七郎苦笑:“我已经打听过了,狂彪公孙龙的武功,还算不了第一流的。但他的两个儿子,不但武功惊人,而且诡计多端,阴狠恶毒相当可怕,真才实学决不在你之下,真要全力相拼,还不知鹿死谁手。”
“你说我不如他?”
“很难说。如果我所料不差,千招之内,你与他谁也不能稳操胜算。算了吧!令尊并不希望在谈判期间,闹出不愉快的事故来。”
“哼!我会摆平他的。”秦吉光恨恨地说:“我必须尽快除掉强劲的竞争对手,愈快愈好。”
“你放心,真正的竞争对手没有几个。”夺魄童七郎笑笑说:“在众多高手名宿的扶植下,你要不了几年,定会登上江湖年轻一代的霸主宝座,急什么呢?至少,最强悍的劲敌张允中,永远不会威胁你了。”
“但愿如此,童叔的一枚夺魄无影锥要了他牛条命,再给了他四掌,又掉入河中,他不死才有鬼。走吧!尸体无法打捞了,恐怕已经漂入大江啦!”
“即使是早年的天下第一高手中原一剑姓杨的,也难逃得性命。”大力鬼王说:“那小狗睡得像条猪,先挨了一锥,接着是四掌齐集,即使是地行仙,也保不了老命,死定了。”
“咱们走。”秦吉光发令,得意极了。
张允中并未远走,他活得好好地。他命不该绝,那支革制的荷包救了他。
荷包内有济急的几块碎银,双层皮革也发挥了阻挡的功效,夺魄无影锥无巧不巧地击中他因熟睡而挪至腹侧的荷包,再被荷包内的银块阻了一阻,锥尖偏向,斜贯在左肋的肌肉上,锥尖未能贯穿内腑。
这就是他梦中感到良心痛的时候,其实是夺魄无影锥所造成的痛楚。
只是,掌劲汇聚,令他吃足了苦头。
天罡掌只能造成内腑的震伤,秦吉光那阴寒歹毒的掌劲,才令他死去活来。
他爬伏在河岸边的芦苇丛中,身躯泡在水泥下,只露出口鼻呼吸。三个水性不差的高手在河中水上水下搜寻,却不知他藏身在芦苇丛中。
秦吉光一群人一走,他吃力地、艰难地爬上河岸,仍然藏身在芦苇中,但藏身处已经没有水。好冷,冷入骨髓。
他不能让寒冷所征服,他必须抗拒这愈来愈冷、发自体内深处的爆发寒潮,不然就会被冻僵。
“这畜生的玄阴寒魄掌好霸道,好歹毒。”他心中暗叫,怨毒之火从心底往上升,往上升。他浑身可怕地颤抖,快冻僵了。
终于,他咬紧牙关,完成了五岳朝天的玄门修炼坐式,忍受无边的痛苦和寒冷,慢慢地凝聚了尚未消散的先天真气。
疗伤、驱除寒毒,不是容易的事,正常的练气高手,至少须化四十年苦功,才能达到这种境界。他已经达到这种境界。
超人的天资、修真有成的名师、大恒心大毅力,让他达到了这种几乎不可能达到的境界,连他自己也弄不清自己的修为程度。
痛苦的浪潮不断袭击着他,一阵比一阵猛烈,有几次几乎忍受不住昏厥。
但他熬过去了,熬过最艰难、最痛苦的先天真气开始运转的凶险时期。
近午时分,他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
他终于从鬼门关里逃出来了,阎王爷还不打算收他。
把玩着那把夺魄无影锥,他心中百感交集。锥长四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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