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也有三十个人。”
公孙英冷哼一声,信手将八仙桌推翻在壁角下,杯盘碗筷一团糟。
黑煞女魅出现在房门外,颇感意外。
“没有后续信号传来。”黑煞女魅讶然叫:“屋附近的伏桩误事,人已经进来了,他们……”
“他们很了不起,我断肠箫也不弱。”断肠箫轻拂着铁箫,发出八音轻鸣:“你们一个会妖术,一个会放烟施毒,老夫让你们尽量施展,让你们获得成名的机会,不可错过了。”
“在下要凭手中剑,埋葬你这老魔。”公孙英豪壮地拔剑:“你在三山别庄出没,对本庄是最大的威胁,所以在下与水月仙姑设计将你引来。你果然来了,像飞蛾扑火。”
这时,两座窗的窗门皆被拆除,外围的人已包围了茅屋,窗外刀剑的闪光耀目。
房门口,除了黑煞女魅与一名侍女之外,多了两个老道婆。
人被堵死在室内,必须作困兽之斗。
“老夫已经发现埋伏,仍然大大方方闯来,如果没有几分把握,会来送死吗?”断肠箫冷笑着说:“就算你老爹狂彪公孙龙亲来,老夫也没将他放在眼下。你这小混帐居然说凭手中剑埋葬我,我可怜你。”
公孙英一声沉叱,冲上剑发射星逸虹,走中宫无畏地进击,剑气陡然迸发,气势极为浑雄。
挥剑出招的前一刹那,剑靶的活动云头已经旋转了一匝,旋动的手法连旁观的黑煞女魅也看不出来。
“铮!”金鸣暴震,八音齐鸣。
公孙英马步一虚,被震得侧飘八尺,左肩撞在泥墙上,脸色大变。
“呸!你是什么东西?”断肠箫站在室中心破口大骂:“天下间竟然有你这种不要脸的狂人。凭你这点点道行,居然敢在老夫面前狂言夸口。唔!你又重施故技了,这次老夫不怕你的毒物了……”
这瞬间,水月仙姑剑到人到,剑出中途,袖底突然喷出一蓬青磷星雨。
“滚你的!”断肠箫沉叱,左手大袖一挥,罡风似殷雷,青磷星雨回头反飞。
水月仙姑大骇,闪身急退,几乎被自己的青磷星雨所笼罩。闪得太急,室中空间又小,砰一声闷响,也撞在另一面泥墙上。
公孙英抓住机会重新扑上,剑吐三道青虹排空而至。
断肠箫不愧称一代魔字号人物,铁箫直等到剑虹近身才奇准地挥出。
“铮!”箫剑再次接触,公孙英也再次被震瓢。
“铮!”水月仙姑又被震出八尺外。
“要将他化骨扬灰……”公孙英贴壁狂叫。
房顶有物急落,仅比室内稍小些。
是一张绞筋网,眨眼间便罩住了室中心的断肠箫,像整个屋顶突然塌下,任何反应超人的人也无法应变了。
网的高度有限,茅屋的屋顶高度本来就有限。
蛟筋网索粗如姆指,这玩意轫性惊人,没有锋利的宝刀宝剑,休想奈何,内功也无法弄断。
断肠箫的铁箫,毫无用武之地。在怒吼声中,立即被从屋梁上跳下的四名操网大汉,缠成一团拖倒在地。
公孙英在众人欢呼声中,一跃而前,一剑欣向断肠箫的双胫,要毁去双足。
“小心……”水月仙姑的尖叫声刺耳。
一个黑影越窗而入,从中间纵落,手脚齐伸,像是八八章鱼放爪。
公孙英感到右小臂一震,如受巨锤撞击,狂叫一声,剑飞抛脱手,人也踉跄暴退。
同一瞬间,四个操网大汉撤豆似的向四面滚掷。
黑影陡然飞升,砰一声撞砸了窗框。
室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三盏壁灯在黑影陡然飞升的前一刹那同时熄灭。
“快掌灯来……”公孙英狂叫。
人声嘈杂,老道婆先一步抢入,但已来不及了。
灯终于送来了,人人变色。
蛟筋网不见了,断肠箫自然也不见了。
两座窗在窗口,只有一座窗的窗口有人堵住。被撞毁的另一座窗外面,躺了四个被打昏的人。
“谁看清来人是谁?”公孙英厉声问。
室中有八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只看到一个朦胧的黑影飞入飞出。”老道婆大师姨摇头苦笑:“网落下,人进去,灯火摇摇明灭不定,黑影又快逾电闪,如何看清?大少庄主,咱们碰上了极可怕的武林高人。”
“这!这是什么轻功身法?”老道婆二师姨也变色叫:“起落都像飞。我发誓,一定是鬼物,世间决无如此可怕的轻功,连人影都无法分辨。带一张五十斤重的蛟筋网,加上一个老儿断肠箫,一闪即逝,可能练至这种匪夷所思的境界吗?”
“到外面追搜!”公孙英咬牙切齿:“我不信外面的人都是死人。”
他们在屋西卅余步的草坪中,搜获那张蛟筋网,网里面却没有断肠箫。
………………………………………
第十二章
两人坐在路旁的一株大树下。
道上鬼影俱无,远处村落的犬吠声打破夜空的沉寂,正是人们酣睡的好时光,实在不宜坐在路旁谈天。
“老夫欠了一分情债。至今仍耿耿于怀。”断肠箫冷冷的说:“所以,决不再欠任何债了。可是,你小子一而再多事,这次,老夫又债务缠身,委实不是滋味。”
“晚辈两次救你,皆出于无意,老前辈大可不必挂怀。”张允中英笑说:“江湖朋友伸手管闲事,平常得很,没有人会把这种事算成人情债。”
“老夫的看法,与你不同。”
“哦!想不到老前辈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闭嘴!胡说八道。世间有些事,是不能不斤斤计较的,人情债就是其中之一。老夫欠了你一条命的人情债,这是比青天白日还要明白的事。”
“晚辈却不介意。”
“那是你的事。你小子的轻功身法,委实值得骄傲,似乎已经臻于分身术境界了。奇怪,不像是魅影功,怎么江湖道上,从来没听说过你这种有如飞翔的武林绝技?早年宇内黑道双魔的九现云龙顾全武,龙腾大九式就是最了不起的空中搏击绝技。再晚些,要算神鹰葛宇和凌波燕凌云出类拔萃。鹰与燕属八禽之一,应是善于在空中猎食的猛禽。他两人的轻功身法技绝于江湖,算是与老夫同辈的人物。我看你,似乎与他们的身法有点像,却又同中有异,貌与神都有差别。小子,你到底练的是什么古怪的轻功绝技?”
张允中心中一动,神鹰葛宇!这位断肠箫果然厉害,不愧称艺臻化境的老江湖,已经看出他的师承脉络了。
其实,神鹰传艺仅有两年岁月,他自己本来就有良好的根基,练功时将所参悟的心得,揉入自己的技巧,因此已非神鹰所授的轻功本来面目。
所以断肠箫看不出根底,仅看出脉络的皮像。
当然,他不能说出自己的师承,神鹰也不许他说。
因为神鹰并不承认是他的师父。
“不论武技或轻功,千门百派道上同源。”他信口敷衍:“不同的是天资与悟性,因此成就各异,同门的人,成就不可能一样。晚辈练的是正宗轻功,只是加上自己参悟的小技巧下苦功而已。”
“唔!有所可能。小子,你也是野心勃勃的闯道者?”
断肠箫不再深究,知道深究也究不出所以然来,各门各派都有师门禁忌,深入盘诘是最犯忌的事。
“历练是很重要的。”他避免正面回答。
“最近几年来,后起之秀有如雨后春笋,各门各派纷纷派出年轻俊秀出道,扬名立万。”
“晚辈听说过。”
“其中有大半年轻子弟,皆不想靠自己的努力奋斗成名,却想藉门户余荫一步登天,动不动就抬出师门唬人,省时省力嗓门特别大。”
“公孙英兄弟,就是倚仗三山别庄的威望唬人。”他悻悻的说。“同时,也有许多人靠自己的努力奋斗而成名的。像黑煞女魅,她连姓名都绝口不提。”
“你,也不将师门抬出来唬人。以你的造诣来说,比那些已经成名的武林新秀强了一百倍,你应该一鸣惊人。”
“晚辈正在努力。”
“好,有志气,你救了我两次,我只帮了你一臂之力的忙,我欠你的救命债。”
“老前辈可否不再提?”
“老夫打算助你一臂之力,与你结伴闯荡。”
“这……”
“你不答应?”断肠箫要冒火了。
“晚辈另……另有同伴……”
“不管你有些什么同伴,老夫都要跟在你身边冷眼旁观。当然,是暗中跟随,你在明,我在暗,我替你留心那些用卑鄙手段计算你的人。江湖成名不易,只要你小有所成,就会有人千方百计计算你,除去有力的竞争者。公孙英兄弟,与百了各的妖女联手,计算老夫,就是想将老夫埋葬掉,以便加速成名立万。”
“他们也在计算我。”
“对,你我联手,实力可以增加三倍。”
“老前辈如果不干涉晚辈的行事……”
“老夫不干涉你的行事,不管你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断肠箫本来就是邪魔外道,我自己做的事就是任性而为,不许别人干涉。”
“晚辈不敢妄称联手,愿追随骥尾,在江湖闯出一番事业来。”
“好,这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他欣然说。
“天一亮,我要整治那些混帐东西。”
“我也要找他们索人。”
“索谁?”
“黑煞女魅。”他沉静地说。
公孙英兄弟的目标是张允中。
百了谷的妖女,目标是断肠箫。
其实,两人都是两方的目标。
布下的天罗地网功败垂成,眼看到手的断肠箫被人救走,而张允中却没有现身,不但公孙英兄弟不甘心,百了谷的妖女也不肯罢手。
搜遍了布伏地区附近,浪费了一个更次时间,毫无所获。公孙英不死心,不肯撤伏返庄,反而召来更多的人手。
天终于亮了,茅屋附近空阒无人。
埋伏的人极有耐心,潜伏在各处蛰伏不动,布下的警戒网比上半夜扩大了一倍。
他们都很精明,算定断肠箫必定不甘心,埋伏的诡计失效,转而改用强攻,集中人手全力一击,必可将老魔埋葬掉。机会错过了,日后将永无宁日。
晓色朦胧,两个村姑出现在大道上。
乡村农家起得早是平常的事,但村姑这种时候出现在大道上,就不平常了,自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她们是从三山别庄方向而来的,向西缓缓前往府城,手中挽了长包裹,确也像是走亲戚的农妇。
两人一面走,一面低声交谈。
“奇怪,三山别庄内面,整夜没传出异常的声响。”甲村妇黛眉深锁向同伴说:“张爷不知是否进去了?你说,他是不是真有那种通晓奇门遁甲的能耐?”
“应该有。”乙村妇的语气是肯定的:“他犯不着吹牛骗人。”
“那可不一定哦!”
“一定的。”乙村姑的语气更肯定了:“大小姐并没有要求他,是他自告奋勇前往窥探的,如果没有把握,何必吹牛以博取大小姐对他的好感?”
“很难说,玉竹妹。”甲村姑依然坚持己见:“那一个年轻小伙子不狂妄自大?为了博取大小姐的欢心,那一个不是拍胸膛甘愿赴汤蹈火?甜言蜜语称英雄道好汉,美女在抱,什么话都可以保证,什么条件都可以……”
“你可别忘了,是大小姐设计笼络他说动他的,而不是他厚颜卑谦追求大小姐。”
“总之,我仍然认为他言过其实。如果他昨晚真的进去了,庄内不可能毫无动静,三山别庄决不会如此稀松。天快完了,咱们赶回去据实禀报,必须赶在他前面,看他在大小姐面前胡吹些什么……咦!前面拦路的人来意不善,小心了。”
两个穿短袄的佩剑人,从路右的茂草丛中现身,阴森森地迈步移至路中心,劈面拦住去路。
“怎么会是女的?”右首留了鼠须的大汉有点惊讶:“看来,真有不少人在打我们三山别庄的主意呢!”
“可不一定是女的哦!正阳兄。”另一名大汉流里流气地说:“男扮女装女扮男装,江湖道上屡见不鲜,可以掩去本来面目,为非作歹。尤其是男扮女装,办起事来方便而且安全呢!”
“你的意思是……”
“一定是男扮女装。”
“怎见得?”
“要他们脱光衣裙,不就一清二楚了?”
“对啊!还是你聪明,要她们脱。”
两村姑已来至切近,晓色朦胧,两双黑亮的大眼却清晰可辨。
“你们别走啦!”叫正阳兄的大汉沉声叫。
“哎呀!你……你们……”走在前面的甲村姑惊恐的尖叫,扭头便跑。
乙村姑也跟着转身,扭着小腰肢似乎有点跑不动。
另一名大汉一声狂笑,飞步跃进。
“我拦住前面的一个……”大汉一面叫,一面掠过乙村姑的身右,猛扑已逃出六七步外的甲村姑。
剑光一闪,发自乙村姑手中。
长包裹内藏了剑,拔剑顺手挥出,一击即中。
同一瞬间,前面的甲村姑身形反飞、奇快地飞越乙村姑与中剑大汉的顶门上空,半空中转正身形,拔剑出鞘丢掉包裹,猛扑本想扑上擒抓乙村姑的正阳兄,太快太急,有若电耀霆击。
“嗯……”正阳兄只叫了半声,顶门便被劈开,红红白白一齐流。
两大汉的武功都不差,差的是招子不够亮,把两个母夜叉看成了受惊吓的村姑,色心冲昏了头,毫无戒心枉送了性命。
“快走!”甲村姑急叫,拾回包裹飞掠而走。
路对面的灌木丛中,踱出小书生张三与一位老婆婆,踱近两具仍在抽动的尸体旁。
“没救了。”老太婆摇头叹息:“一腰折一颅裂,死得好冤。”
“婆婆,我们怎办?”小书生苦笑:“等了半夜,什么都没等到,这两个家伙却死了,来的人却不是张哥哥,白浪费了半夜工夫。”
“丫头,我们往前走,试试看。”老婆婆向三山别庄方向举步,手点寿星杖脚下稳健从容。
“这两具尸体……”
“三山别庄的人会来善后,不远处定然另有伏桩,刚才的消息,必定已经引起另一处伏桩的注意了。”
“会不会引起误会?”
“我们没有刀剑,误会什么,走啦!”
仅走了廿余步,后面突然传出警啸声,三个黑影狂风似的掠到。
“站住!走不了的。”有人娇喝。
老太婆缓缓转身,站得笔直。
小书生退在后面,背手而立神色悠闲。
三个穿宝蓝劲装,曲线玲珑的少女,一前两后止步,香风扑鼻。看发式,便知后面两个是侍女。
“我明白了,你是绝剑秦国良的女儿。”老太婆抢着说:“早些天,你们一群人与三山别庄你砍我杀。内情是公孙庄主从桃花坞女匪手中,弄到了一笔广东的皇贡,这笔皇贡却是桃花坞女匪们,从接引人魔手中黑吃黑吞没的。接引人魔已经改邪归正,投效令尊遨游江湖,黑道凶魔摇身一变,变成替白道英雄卖命的鹰犬。唔!听你的口气,似乎不像三山别庄的仇人,却像是公孙龙的朋友,此中是否有什么阴谋?”
秦灵羽一怔,脸色渐变。
“胡说八道。”秦灵羽抗声分辩:“家父带了人与公孙庄主了断,是光明正大按江湖规矩进行的。现在这两个人被杀,本姑娘必须向公孙庄主表明与本姑娘无关,光明正大前往,有什么不对么?”
“唔!你的话不无道理,但理由并不充分。”老太婆笑笑:“就算这两个人是你杀的,也是理该如此,犯得着前往表示你的清白?如果是老身杀的,你更应该向老身致谢,对不对?”
“白道人士,不会动辄杀人,更不屑袭击在途中放哨守路的人。老太婆,如果是你杀的,你就有杀人嫁祸之嫌,本姑娘必须带你前往澄清此事。”
“老身已经明告,不是老身杀的。”
“本姑娘亲眼看见你们从尸体离开的,你可以向公孙庄主辩白。”秦灵羽强横地说:“你是自己走呢,抑或要本姑娘押你们走?”
“恐怕你得押我们走了。”老太婆逐渐按捺不住,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