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杨丹。把你的礼物给我,我会给你远远超乎你的想象的礼物。杨丹,相信我,跟我来吧。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震动起来。杨丹想象着时间已经停止了,而且会停止到她作出回答的时候。星星、海洋、风以及血管中的血液——一切都停滞了,等待着她做出决定。
是的,我会相信你的,她想,是的!从这一刻起,她便充满了渴望。神灵赞许的一个征兆,感情的一阵涌动——或者是诸如此类的反应。但只有风轻轻地吹动沙粒所发出的回声、远处地平线上太阳所射出的第一缕淡淡光线和她的心跳声。
一切都过去了,她想。一切都已结束,奔跑也结束了。
杨丹的心中有了信仰。她躺下去,让自己的肌肉活动一下;她把手放在脖颈轻轻地揉着。她站起来,改变了固有的姿势,就像是花朵慢慢地将自己绽放开来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注视着黎明的水面和早晨那微弱光线下暗绿色的海水——她还是第一次注意到面前的水,尽管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夜,但她对面前的海水却一点也没有注意——接着,她打了一个哈欠,舒展身子,感到有点累,头也因缺乏睡眠而感到昏沉沉的。但她也不是毫无所获——她的内心深处有了一个温暖的所在,尽管空间不大,但它正在无限地向外扩张,她的内心深处已经非常宁静了。
杨丹对自己笑了笑,转过身来,开始沿着海岸走回费瑞人的营地。但她还没有走出几步,就发现远远的海岸边,从对面的悬崖方向,有一个人向这边走来——不。
是两个,一个是人,还有一个是深色的,在人的身旁跑来跑去似乎猫一样的动物,这个幽灵一般的人就这样出现在夜色将要褪去的晨曦中。
奇怪。谁会在这个时候醒来,走那么长的路呢?营地里也没有猫似的这种动物,会是谁呢?杨丹继续向前走,那人离她越来越近了。那人除了腰里缠着一条腰袋外,其余部位全部裸露,他的手里还抓着一件长长的东西。猫轻松地跳跃着,不时停下来,用它的爪子在水面上拍一拍,或者干脆在水中嬉戏一会儿。
现在,他们的距离已经很近了,面前的这个人让杨丹感到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似乎认识他,但又无法确定。她的脉搏跳动加快了。什么人?他是谁呢?她加快步伐。
走近了。
不!哦,不!不可能。
她僵在了那里,双手将脸捂住。不!仁慈的上帝,不!但事实的确如此。
库拉克!因消灭了狄哈根人而志得意满的纪律防线开始撤退。坦克慢慢地向后退,纪律防线列队在它的后面步行,他们十分警觉,仍处在临战状态。
他们在撤退!当托勒看到撤退的敌人身上竟没有一处烧焦的地方时,怒火从他的心头油然而生,就像有人将滚烫的沥青浇在了他心上一样。
泪水充满了他的眼眶。一切都结束了。纪律防线赢了。现在,他们要在老区展开一场清洗,他们会把所有能够躲藏的地方都搜查遍,两个、十个甚至上千幸存者都要被他们处以极刑,而且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得了他们。
不过即使是在这些无望的想法充满了托勒头脑的时候,他的心中仍然萌动着几丝希望。又一次,他的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心,他虽然觉得这奇特的信心来得毫无道理,笼罩在他心上浓稠的失望却渐渐稀释,恐惧和挫折感也不见了。
他透过弥漫的烟雾向战场上望去。第一辆坦克已经开到了进入老区的那个狭窄入口,正准备向着目标前进。但是,这架要命的机器刚刚转过弯来,它的身体就慢慢地离开了地面,随后便腾起一团灰色的烟雾。
随着坦克底盘的一声爆炸,坦克飞到了空中,立即便化做无数金属的碎块,落雨般地散落下来。爆炸声传到托勒这边。几秒钟后,纪律防线在爆炸掀起的气浪中倒了下去,另一部分纪律防线则被散落的坦克碎片击中。
走在中间的两辆坦克立即停下来,最后的那辆坦克迟疑了一下,想要掉过头来。
但太晚了。第二声爆炸将它的前半部分全部掀掉,随之便是红色的火焰,掩体也被炸开了。躲在坦克后面的纪律防线纷纷倒地身亡,在爆炸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中间的两辆坦克还没有来得及撤退,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叛军便冲到了它们面前。喊杀声在战场上回荡,特伍德的团队包围了两辆陷入绝境的坦克。被夹在两辆损坏了的坦克之间的纪律防线们只好退向身后的垃圾山。可在那里,他们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便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放倒。
战斗打响的最初一刹那,瑟杰克并没有出现;可接着——他就带着得意洋洋地挥动着喷火武器的团队出现在战场上。
纪律防线在这场屠戮之中退缩了。坦克还想尽其微薄的力量做最后的反抗,但进攻者们离得太近,笨拙的坦克根本就无法把自身的优势发挥出来。
十几分钟之后,战斗结束了。托勒看着横陈的尸体,感到一阵麻木与空虚。残酷的战斗、猛烈的攻击破坏了他的感觉,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坏了他的耳膜。
一切都结束了。我应该感到释然,高兴,他告诉自己。我们赢了。
但是,没有胜利的喜悦。它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托勒从他的掩体中爬了出来,向战场走去,他要走到特伍德和其他的人们中间。可是,他刚走到半路上,就看见有人从管道方向飞速地跑向长方形建筑。科佩特、培普和他们的人来到正站在一片狼籍中等待他们的特伍德、瑟杰克、费提格和伯哥乃伊等人的面前。托勒到达那里的时候,听见科佩特正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太多了……我们没能拦住他们……”
“管道的状况呢?”特伍德问道。看见托勒,他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他的心思在别的地方。
“仍然开着,”培普回答说。“‘封不住。我们试过……”
特伍德骂了一声,便开始大声发布命令。但还没等人们动作起来,他们就听到了沉重的机器从管道方向向他们开来的令人恐怖的轰鸣声。
“我们不能呆在这里,”特伍德说。“这太冒险了。我们得想法让他们追赶我们,使他们始终处于奔跑的状态中。”他一声令下,他们就全部出发了,但在出发之前,剩下的狄哈根人从死去的纪律防线手中拿走了武器。
第三十五章
杨丹不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叫库拉克的男人。
这位前宇航员撑着他的梭镖,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杨丹,有几分率真,也有几分警觉。体形庞大的猫蹲坐在地上,舔着它爪子上的沙粒。对于眼前的这个女人,它的态度有几分冷漠。
她的手颤抖着伸向他:“库拉克?”
男人并没有承认这个名字,他只是用茫然的、动物似的目光看着她。
她向他走了一步。猫的头立即抬了起来,它的舌头向后翻卷着。她迟疑了。
“库拉克,”她说着,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是我,杨丹。还记得我吗?杨丹……你的朋友。”
他抬起手来,在自己的肚皮上抓痒。
泪水模糊了杨丹的视线。“哦,库拉克……你们出了什么事?什么……”她想象中的与之相关的事情在她的大脑皮层轰鸣,迅速传到了她的中枢神经。她的膝盖海绵一般地软了下去,地平线也变成了一条斜线。
“哦,不……库拉克,把你们的事情告诉我。托勒在哪里?凯琳在哪里?你能说话吗?”她不再顾及猫的低声咆哮,大步走到男人的面前,将手放在他的脸上。
泪水从她的眼睛中溢了出来,她说:“库拉克,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能说话吗?哦,求你了,你说点什么吧。”
男人茫然地看着她。
他们就这样站了一段时间,最后,杨丹用袖子擦掉眼泪,鼻子哧溜了一下,说:“跟我来,我要把你带到营地去。我要给你一些帮助。”她抓住他的胳膊。他没有反抗,让她把他带走了,猫沿着海岸跟在他们的后面。
简蕊儿从令她不安的睡梦中醒来了。她的目光在房间里搜索,就好像能从房间里某奇%^書*(网!&*收集整理个隐秘的角落找到令她睡眠不安的原因似的。她起身走到帘子边,把帘子拉开,站在那里凝神注视着帕茵登翰湖那黑暗的湖面。
梦中的情景她仍然记忆忧新。黑色的、不成形的影子在晦暗不明的夜色中喧闹,在它们的中心,是一束白色的光柱,光柱的顶端站着奥林·托勒,他的两手向上,似乎是在祈祷或恳求着什么……或者是失败了。随之是一阵令人恐怖的声音,光柱消失了,托勒也被吞噬在无边的黑暗中。
就是这样。梦虽然结束了,但梦中的情景却始终在她的心头索绕,挥之不去,她有一种深深的失望和无奈的感觉。
简蕊儿在黎明前的夜色中颤栗,她穿上晨袍,急匆匆地去找她的父亲。
她轻轻地推了推她的父亲,泰勒斯就从床上起来了,看着女儿脸上那紧张而焦急的神色,听她讲述了那令人不安的梦。他们坐在树木掩映的院子里,在渐渐地弥漫到天空的粉色晨光里喝着药茶。
听完这个梦,泰勒斯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叫醒了,简蕊儿。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征兆。”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像是声音不太大的雷声。
“你觉得这是一个征兆?”
他的眉毛扬了扬:“哦,是的。帕雷塞伯特一直都这样告诫我们,梦是一种预兆。”
“我赞同,”简蕊儿说,不知所措地看了她的父亲一眼。“可是我能做些什么呢?”
“这得容我们想一想。”
“如果托勒遇到了麻烦,我们应该帮助他。”
她说话的口气是那么地热切,她的父亲关切地打量着她:“你对旅行者有了感情。”
简蕊儿短促地笑了一声:“我总是这样。”
泰勒斯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哦,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先告诉马西亚克。作为代理的帕雷塞伯特,他可能有一些建议。无论如何,他得知道这件事。”
简蕊儿站起来:“我去做准备。”
泰勒斯站起来。“我想,我们可以等到太阳出来之后。”他紧紧地拥抱着女儿,在她茂密的头发上吻了吻。“不要着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第三十六章
听筒蕊儿讲述着自己的梦,马西亚克门特严肃地点着头。等她说完之后,他简捷地说道:“我知道,像这样的事情早晚是要发生的。”
“梦吗?”简蕊儿问道。
他抬起头来,凝神注视着简蕊儿的目光,随后,他轻声地笑了笑:“梦?是的,我想——尽管我现在还无法确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征兆。”
泰勒斯说话了:“这么说,你也认为这是一种征兆?”
“肯定,”他赞同地说。“一种征兆。还能是别的什么呢?”
“我们得做些什么,”简蕊儿说。“我们必须帮助他。”
“哦,是的,我同意,”马西亚克说道。“做什么——这是个问题。帮助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他回到圆屋顶下容易吗?”简蕊儿打断了他的话。
“不,不,孩子,”马西亚克安慰她。“我指的是我们对和平的承诺,我们对他的帮助是有限度的。”
‘你是帕雷塞伯特。你能够为他送去帮助。权力……““代理帕雷塞伯特,你知道的。”他边笑边摇着头。“我没有这样的权力,即使帕雷塞伯特本人也没有这样的权力。这个问题得拿到门特院的门特们面前进行讨论。”
简蕊儿从她坐的椅子上跳了起来:“这得用去很长的时间!我们必须立即行动!”
“我们当然要做我们能够做的事情。”马西亚克看起来深思熟虑的样子。“不要再同我谈这件事了。”他站起来,将简蕊儿的手握在他的两只手中。“我知道你关心旅行者,可你相信我也同样关心他们吗?”
奥克马斯最为适时的失败之后,迪尔泰兹毫无阻碍地实现了自己的计划。吉姆瑞格开始认为他在这个狡猾的尼克拉斯迪瑞身上发现了最完美的下属所具备的条件——他比愚钝而过分殷勤的海拉迪克要聪明,比优柔寡断的奥克马斯更强硬,比不易变通的马如可可更灵活。当然,每个人都有他们的用处,但患了权力饥饿症的迪尔泰兹将成为吉姆瑞格手中一个绝好的工具。
迪尔泰兹对于大迪瑞最有吸引力的地方,还在于他似乎总能预先知道大迪瑞的想法和心情。就拿处置奥克马斯这件事来说吧,他选择了一个最为恰当的时机,要了那个已经不再有用的可怜虫的命——事先他并没有得到哪怕一点点的暗示——这就足矣,一个领袖还能需要什么呢?不过,迪尔泰兹的晋升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马如可可一直忙于平定叛乱,同时也在窥视着吉姆瑞格那声势浩大的重新定位运动——仍然在寻找着时机到吉姆瑞格的办公室为他做过的事得到他的一番赞扬。他注意到迪尔泰兹从一开始就运用了迂回战术来实现自己的野心,他的忠诚足以卖给开价最高的买主。因此,奥克马斯那流尽了鲜血,割掉了喉咙的尸体被人拖到凯伊那河去喂鱼就根本不足为奇了。
现在,马如可可走进了吉姆瑞格的住处,在门厅里,他停了一下,环视着吉姆瑞格那擦得锃亮的地板。吉姆瑞格的火炬灯——一种想象中的过去某个时代的笨拙样式——正在墙上的支架燃烧着——但它投下的阴影比光还要多。马如可可觉得,使这座豪华大厅更有活力的火苗跳动,就像是死去的大迪瑞灵魂在盆栽的绿色植物上摇曳,或者是盘旋在银色和黑色相间的鲍波挂饰上。
迪尔泰兹也在里面,而且就在大迪瑞的身边,他正指着一张皱巴巴的地图让吉姆瑞格看,用嗡嗡的鼻音描述着未来的情景。马如可可的眉头皱了皱,看见了吉姆瑞格那心满意足、贪婪、自得而又高傲的表情,在对于即将到来的征服的憧憬中,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马如可可知道那是什么,费瑞亚。
马如可可听说过这一消息。诡计多端的尼克拉斯人找到了传说中的费瑞人城市。
在一片广袤无边的白色无人之地那边,有一个深水湖,在湖的旁边,就是他们古老的敌人的城市。
当然,这是无需证明的,根本就不需要。但迪尔泰兹却派他的考察队到伊波瑞的外面去搜寻,与此同时,尼克拉斯和塞克拉兹的巫师们也开始在阿奇乌斯搜寻。
眼前的这张地图就来自于阿奇乌斯——来自于以前所捕获到的费瑞手工艺品。塞克拉兹人已经宣布了这一发现。地图是真的,如果它的确是以前的。
马如可可抬起脚来,无声地穿过地板,直奔王座。从旁边的人身边走过的时候,他没有看任何人。这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他想。你们这些笨蛋!我可以在你们还没有来得及张开嘴巴尖叫的时候,就把你们仍然跳动着的心握在手中。
“马如可可,”吉姆瑞格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已经站到他面前的纪律防线司令。
迪尔泰兹的头没有从地图上抬起来。马如可可注意到了他的轻慢,他把这看作是他将来行动的一种参照。“我们就要有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了。”
“是吗,大迪瑞?”马如可可尽量使他的声调温和一些,但他自己也听出了语气中的平淡。
迪尔泰兹笑了笑,露出了一嘴的牙齿。他的头慢慢地抬了起来,说道:“费瑞,终究,是我们的。”
“真的吗?”
“当然,”吉姆瑞格解释道。“我们必须立即派出一支探险队——只要我们把武器准备好了。”
“你是说那些老式武器是在阿奇乌斯发现的?”马如可可说。
“是的,那又怎么样呢!”迪尔泰兹鬼似的牙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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