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勒已经知道一些关于那个阵营的情况,他就曾经被列人到他们那个阵营中。
似乎总是缠着凯琳问那些问题是毫无道理的,很可能她相信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不过,他却想得到另外的答案。“我对那场你们战胜费瑞人的战争很感兴趣,我想多知道一些当时的情况。”
“阿奇乌斯,”她轻声说,“就是你说的材料库。”
他的眉毛扬了扬:“是吗?”
“在那里,你会得到你想要知道的事情。”
“可你说过那是被禁止的。”
“是的,谁也不能到那里去——巫师不能去,即使是哈格的牧师也不能到那里去。除了大迪瑞自己,谁也不能到那里去。”
“或者经过他允许的人能够进去吧?”托勒停下步子,“现在就带我去见他,我要向他提出请求。”
凯琳打量了他足有一分钟,好像要从他的脸上读出他心里的想法似的。“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不过我不知道他会给你怎样的答复。”
“不管他说什么,我都要去,这对我很重要。”他们正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回塞克拉兹的哈格深处。‘你觉得我会得到这个机会吗?“凯琳轻轻地笑了:“我说不上,也许吧。不过我知道他为了一个目的而给予了你特殊的优惠。”
“什么目的?”
凯琳耸了耸肩:“他没有告诉过我。”她的口气变得严肃起来,“这话只能在我们之间流传,无论如何,是他在掌握着你的命运。”
托勒凝视着这个黑头发的巫师。她的关心让他深为感动,她这是第一次向他暗示她对他的感情。“我会小心的,”他对她说,“现在,我们去见罗翰吧。我觉得他会让我进阿奇乌斯的。”
第二十七章
伊波瑞的阿奇乌斯和托勒的想象毫无相似之处。其主要房间是一个约半公里长的大厅,旁边房间的屋顶宽阔而平展,距地面的距离至少是五十米。事实上,这个巨大的房间只不过是殖民帝国的阁楼,那些陈旧的古老文明的遗迹就在这个地方悄无声息地朽腐,以至最后化为灰烬。
进去之后,他和凯琳穿过一条黑暗而陡峭的向下的通道,首先拦住他们的是睡意朦胧的尼克拉斯卫兵。再往前走,便是每隔三十米便有一扇的厚重金属门,每扇门上都安有密码锁。最后一扇门有十米宽,两人高,是密封的。当托勒按照罗翰所说的准确方位将密码依次输人带着五边形挂饰的密码锁,并将锁拧开的时候,里面的空气发出嗖嗖的声响,似乎要将人吸进去似的,灰色的光线从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上倾泻下来。
托勒曾经多次幻想过发现一座遗弃了的庞培古城,或者在国王之谷发现埃及法老的陵墓将会是怎样一番情景。此刻,他的脚静寂无声地踏在这个房间里,以前的梦想似乎已变成了现实。他的心颤栗着,喉咙发紧,手也因汗水而变得粘湿而冰冷,而膝盖则如海绵一般绵软无力。这里有着不为人知的丰富历史珍宝,有着关于伊波瑞历史的丰富资料。而这一切将都是他的,是他一个人发现的。
当他把话题转向阿奇乌斯的时候,伊波瑞的最高长官罗翰充分表现出他的机智。
他没有立即作出回答,也没有表示态度。他那狡黠的眼睛似睁非睁,目光越过他那鼻子而落在尖长的手指上。他听着托勒那冗长的陈述,随后又向凯琳提了一些问题,再接着便让他们为他最后的决定而等了六个小时。等待的时间是难熬的——几乎每一分钟,托勒都觉得罗翰会拒绝他的要求,他不能不这么想。直到一个塞克拉兹的牧师来到他的房间,为他带来了他被允许进入塞热奥情报中心的消息,他心中的挫败感才烟消云散。
罗翰同意他的请求,并指示让他和凯琳在哈格牧师的陪同下进入阿奇乌斯。不过牧师负有监视他们的责任,目的是为了让这里的神灵不被惊扰。
他们三个人立即就出发了,虽然已是一个傍晚。为了让他的第一次参观更为愉快,他们还买来了食物和饮料。
哈格牧师自从把消息传达给他,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他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哨兵姿态,托勒把门拉开后,他便小心地跟在后面,就像一个动物刚刚从它所熟悉的环境中探出头来一样。牧师警觉而不情愿的样子让托勒想起了一部老电影中那守旧的人,那是一个在命运的诱惑下,闯入了他的先祖陵墓中的谨小慎微的种族捍卫者。
“头彩!”托勒的声音在洞穴似的房间中显得很飘渺。此时,他已经从最后的四阶台阶上缓步走了下来,如果说阿奇乌斯是个圆周,那么,这里正好是这个圆周的中心。悦目的灰色薄暮笼罩了这里的一切——没有灰尘,因为这里的房间都是密封的。它就像是时间本身,随着时光的推移所形成的伊波瑞历史的透明的裹尸布,在不断地氧化和推移着。没有任何被毁坏的痕迹,托勒适时地注意到,闯入者的脚印会在地板上留下痕迹。因而,他得出已经有很长时间——是很多年很多年,也许是几个世纪——没有人到过这里的结论。
“我想罗翰是不曾经常到这里来的。”托勒边说边向四周打量,房间的空旷使他的声音显得很小。在他的面前,是一堆堆的手工艺品、机器、架子和各种型号和形状的容器。它们纵横交错,形成迷宫一般的路障。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径直走向第一条路,并注意打量周围的一切。
“我们必须制订一个计划,”他说,实际上,他的话主要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里有这么多迎面向我们扑来的东西,为了弄清楚我们在这里所看到的一切,我们得在这里呆上几个月。”
这时,站在他们刚刚走过的台阶上的牧师伸出胳膊,用颤抖而单调的声音唱了起来。他紧张地挥动拳头,他的喉咙就像是一根磨损得很旧的绳子,已经被拉到了张力所能承受的极点。随着声调的上下起伏,回音令人吃惊地从地心的深处传来,他开始一圈圈地连续摆动着这条忍耐到了极限的绳子。
“他这是干什么?”托勒好奇地问。
“他是为我们抚慰神灵。有很多神灵聚集在这里,为了很久以前的什么事情。
他在提醒他们,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是他们的主人。请他们不要为难我们。”凯琳说话的时候,一双黑眼睛因她正在说着的事情而睁得大大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怖。
“好,我们开始吧。这个地方一定会有几种地图,或者楼层平面图或其他的什么东西。我猜它就在这附近。我们找找看,有什么东西能告诉我们这里的布局吧。”
凯琳点了点头,尽管她并没有听懂托勒的全部意思。
他们开始在附近的地方搜寻起来。他们走到哪里,哪里的灰尘便扬了起来。
“记住,如果我们再到这种地方来工作,得准备面罩。”只工作了几分钟,托勒便说。灰尘在他们的手脚所到之地四处飞扬,他的衣服上也被灰尘镶嵌上了印迹。
“我们还应该用真空吸尘器仔细打扫……注意。这是什么?”
凯琳直起身,猛地将头转了过去:“你发现了什么?”
她来到他站的地方,弯腰捡起一个带支架的东西,它的上面盖着一件衣服,由于年代久远,衣服的皱折之处已经变得硬邦邦的了。
慢慢地,托勒举起了遮盖物,目的是为不在被保护的物品上扬起大片灰尘。
那是一个独立式数字显示器,年代已经相当久远——这种样式托勒不久前在地球上倒是见过。
托勒的心中闪过想用其他东西可以置换它的奇怪念头。那么,该怎么才能找到一件看起来有上千年历史却又是现代化的,与其类似的物品替换它呢?托勒想。它得是用了不到五年的现代化联合办公用品,但又得显出具有无数年历史的痕迹。
这可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时间旅行,”托勒低语着,让遮盖物滑落到脚下。“我不知道这东西是否还能工作。”他疑惑地看着显示器。它已是那么陈旧,而且,硅和铂都是不易腐烂的物质啊。
托勒耸了耸肩,摸了一下感应盘。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又点了点感应盘,随后又更重地点了一下。
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转向凯琳:“你是巫师——你试试。”
女人在这件宝物旁弯下身子,将手掌放在上面。她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
托勒不信任地看着她。在他,只不过是开了个玩笑,可她不但接受了他的建议,而且行事那么认真。她能够做些什么呢?伊波瑞人对于神灵保持着令人敬畏的尊重,可是,他们相信过他们也能够驾御机器吗?一会儿,黑头发的巫师便站直身子,将手掌从显示器上移开,然后她小心地将手指放在感应盘上,并在那里接了按。
令托勒吃惊的是,屏幕上闪出一片亮绿色。
魔法?“它太旧了,需要我们小心呵护才行。”凯琳解释道。
“哦,我明白了。‘”托勒打量着他面前的这个伊波瑞年轻女人,此刻,他在以一种陌生而新奇的目光看着她。对他来说,她有一种不可言传的神秘色彩,她被神秘包裹着。“难怪他们叫你们是巫师,”他说完,将注意力转向显示器,“让我们看看我们得到的是一件什么东西吧?”
感应盘上有一串符号,托勒认得出那是一般的计算机指令语言。他用手指在上面点了一下,一份菜单便出现在屏幕上。他咕噜了一句:“那么遥远,那么美好,肯定是母语。”
凯琳站在他的肩旁,打量着那些绿色的字母:‘这些都是古代的文字,“她说,”
很难懂的。““哦,我不知道。”托勒说着,叽叽咕咕地念出了菜单上的几个字。
凯琳为他的本领大吃一惊:“你认识我们古代的文字?可这怎么可能呢?”
他决定用含糊其辞的回答来代替冗长的解释:“我很久以前学过。”托勒浏览着菜单,点击了一个叫“总概览”的菜单,便盯着空空如也的屏幕,直到另一份菜单出现。他对凯琳笑笑。“万岁!这就是我们要找的。”
在第二份菜单中有一个叫做“阿奇乌斯概览”的子目录,他选择了这项内容,不久屏幕上便出现这个庞大房间的平面图,图上用各种不同颜色分出了不同的区域。
他的嘴唇紧闭,手托下巴,专心致志地研究着这个大房间的布局,并在心中把它的概貌记了下来。
这时,他抬起头来,看到正在一边搜寻的凯琳。
“这些是我在那边发现的。”她说,头歪过来,指点着一堆桶形的塑料容器堆成的塔,塑料容器的底部放着几个磁卡。她把其中的一个给了托勒。
发黄的磁卡上的磁性墨水已经褪得几近于无,但托勒还是设法认出了它们。他读道:坚持、陶瓷防融护垫、发展钢悬浮系统的几个要点、总循环和生物进化以及水晶品的养护等。
“这些是教学手册。”托勒说。
“教学手册?”
“对于伊波瑞来说——这就是一切。”他挥着手,似乎想把整个天堂帝国都囊括进去似的,“一切。”
“这就是发现吗?”
“你认真地做了,不是吗?是的,这就是发现。”托勒说,“可这远不是我想发现的东西。”他的目光转回到屏幕:“我所需要的是人类的资料。”
“人类——”
“记录、卷宗、磁盘、子弹——但都应该是关于人类的,而不是怎么养护水晶制品。”他不再说话,研究起在他面前闪动的屏幕。
似乎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可用来存放诸如此类的资料。托勒希望能够找到殖民者们最初来到这里的日记和工作日志之类的文件。显然,这些东西是存在的。
他还从来没有听说哪个殖民者不为自己保存这些最鲜活的资料,何况作为外星系殖民者的伊波瑞帝国呢。他们肯定认真地记录了他们的殖民过程,并且记录了许多有关海洋的数据。
托勒听到一声轻柔如动物熟睡时的喘息一般的咕哝声,他回过头去,看到哈格牧师正躺在进来时的台阶上。他的长袍在身下展开,头枕胳膊睡着了。这个笨伯,托勒想,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吗?他又一次打出菜单……
此后的一个小时,他是在反复搜寻中度过的,但仍旧一无所获。他叹了一口气,看来,这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除非碰巧发现什么对他们有帮助的材料,否则,必须经过漫长而艰辛的过程才能得到他想掌握的情报。想到这里,托勒不寒而栗——这就像是让他用自己的文章把如此庞大的房间塞满……可怕,这么说一点也不过分。
终于,托勒从屏幕上抬起头来,他发现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正逐渐地沉入黑暗之中,阴影也越来越厚,越来越深,越来越模糊。
这里的照明开关在哪里呢?他想。他蹒跚地跨过正在熟睡的牧师身体,走到人口处。他在这里任何有可能的地方寻找着照明的开关,然而却什么也没有找到。开关总是有的,但会在什么地方呢?光线已经暗得什么也看不清了,他还一点没有找到开关所在之处的线索,要想在这样的黑暗之中找到它们是毫无希望了。“凯琳!”托勒喊道,“我们明天再来吧。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找不到开关。凯琳,怎么回事儿?”
他聆听她的回答,可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任何动静也没有。几分钟之前她还在这里的,就站在他的身边。她会到哪里去呢?他打量着自己映在残破的墙上的黯淡影子,此刻,在几近于无的黯淡微光下,它显得是那么苍白而不真实。在一堆一堆的废旧物品之中杂沓的脚印中,肯定有她的脚印,可到底哪一个是她的呢?此刻已经暗得连脚印都快要看不见了。
“凯——琳——”他叫道。
“哈格人,我们要和你谈话。”
尼德勒回过头去,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迟疑了。两个穿着吉姆纳棕色长袍的人从他身后快步走来。他没想到会有人跟踪他。他的住处就在前面几米远的地方,于是他低下头,向前跑去,随后,他问了进屋,把门关上,背靠着墙壁喘起气来。他们已经看到他进了什么地方,他想,不过这没有什么用。至少,此刻在他的房子里是安全的,很快夜幕就要降临,他们不可能在外边等他一夜。他们一定会在早上他到田间去的路上把他抓住。不过到那时,他一定可以安全地躲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他离开墙边,这时一种沉重的刮擦声传人他的耳中,就像是有人要穿透他的墙壁一样。墙开始颤动起来。他伸出手去,似乎想把它顶住——但墙面上他的手所触摸的地方,有一种热热的感觉。
他站在那里,看着正在发生的一切:墙体在痉挛,有一块墙皮正在向内崩溃,灰尘和瓦砾四处散落。在飞扬的灰尘中,两个人站在他的面前了。其中的一个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管状机器,另一个刚从锯齿状的洞中钻了进来。
“哈格人,你忘了你的身份,”他说。他的目光严厉,可声音却轻柔而温和。
“你的名字叫尼德勒?”
“不。”已经成了吉姆纳人的尼德勒回答说。他努力镇定着自己,才没让那颗恐怖的心从喉咙里跳出来。
那人浅浅地笑了笑:“也许那不是你的本名,但尼德勒却是你的哈格名字。”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只是想和你谈谈。”
“出去,明天再来见我。”
“你把我们想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我们就会走的。”
尼德勒看着他们,嘴却紧紧地闭上了。
“告诉我们,你的哈格伙伴在什么地方?”
“几年之内,我是没有哈格伙伴的。”
那人露出了几丝笑容:“一直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人——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快点回答,我们对你的答非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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