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谁!”
“他们是朋友,你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可是——”贝斯洛的脸转向尼德勒,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到引起自己恐慌的真正原因,“我害怕,尼德勒。”
“快走吧,别等了,不要让人看见,他们会照料你的。”
尼德勒使劲抓住他的一只胳膊,说:“你必须跟他们走,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不能。”尼德勒飞快地向周围扫了一眼。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不过他们不能再这样在这里站下去了。“你不明白,我必须呆在这里,走吧。”他捅了捅贝斯洛。
贝斯洛犹犹豫豫地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停下来。尼德勒边向他点头边催促着他:“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很快会去的。不过现在,你得快走!”
其他的工人们正沿着田埂向两个男人所在的地方走。贝斯洛明白,他必须立即作出决定。他低下头,向他们走去。当他走近那两个等着他的男人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从田间通向下面一层街区的隧道人口。吉姆纳的哈格人从他们身边走过,进入隧道。其中的一个男人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进入隧道,接着便走了进去。
贝斯洛跟在后面,试图跟紧那两个男人,但他每次抬头,都发现他们和他之间的距离一点也没有改变。他们匆促地穿过一个街区,经过鸽子笼似拥挤的住宅楼,来到一片露天的公共场所,沿着两边全是矮树的大街,走上一座浮桥。对于贝斯洛来说,一切都是崭新的,他意识到他已经无法找到回去的路。不过此时,那两个人有意识地将他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点。
终于,那两个神秘的男人消失在通向另一个街区的隧道。隧道的另一端是林立的高楼,一片不大的湖水与之相衬,湖水的中心是一座喷泉。贝斯洛注意到湖边的人穿着他以前所没有看见过的长袍:金色的条纹,金色的风帽,不过,与终日把帽子戴在头上的吉姆纳人不同,这里的人都不戴帽子。
他迟疑着走进了那两个人消失在其中的黑洞洞的隧道。
“这边,把这个穿上,快点!”有人站在他的面前低声说,同时把一个包塞到了他的手中。
他呆呆地站了几分钟,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他张大嘴巴,回答着一个又一个甩向他的问题,突然,他发现有人把手放到他的身上,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还没等他说话,那人就把他的长袍脱了下来。“把这个穿上!”急促的低语催促。他把包袱打开,在黑暗中摸索,刚把长袍套到头上,系上饰带,有人就一边一个把他的胳膊抓住,把他带回到了湖边的广场。这回,他身上穿的衣服算是和别人一样了。他们把他带到一座建筑物下,建筑物前面的绿色草坪呈斜坡状伸向湖水中。
“到那边去。”一个男人说。
“到湖边等着去,会有人来找你的。”另一个男人说。
随即,两人便放开了他。贝斯洛向湖边走去,他向后看了两次,每次都发现那两个人正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他来到岸边,站在那里看湖中的喷泉,喷泉在汩汩的水声伴奏下连同水雾将水花喷溅到空气中。等他再转过身来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消失。贝斯洛开始沿着长满青草的湖岸散步,与他错肩而过的是和他一样悠闲地在湖边散步的人。
湖的右岸是矮壮的圆冠树木,树的枝条仲人水中。枝条与水面连接之处,发出淡淡香气的白色小花在水面舞蹈着。贝斯洛停下脚步,蹲下来打量着这些白花。水面,花的根茎相交,构成一幅别致的画面。水面上反射着他的影子,从这如镜的湖面,他发现了站在他身边的另外两个人。
他站起来,转过脸去,见是一男一女。他们边笑边对他点头致意。女人一步迈到他这边,说:“我看见你在欣赏湖水。”她的头稍微歪了歪,将视线从水面收回,说:“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回到这里来。”
仍旧笑着的男人来到贝斯洛的身后,他们三人沿着斜坡走向广场,步履轻快。
首先映人他们眼帘的是一幢幢的建筑群,每一座建筑都镶嵌着很大的圆型窗子和面向湖水的阳台。住在那里的人身穿彩色哈格长袍,他们有的手托满盘的食物,有的正在桌边用餐。贝斯洛的肚子咕咕地叫起来,他这才想起从中午至现在,他还没有吃饭。
“我这是在哪里?”他问。
“在泰纳斯,”他的同伴回答他,“你想吃点什么吗?我想谁也不会拒绝美餐。”
“我饿了。”贝斯洛承认。
“吃饭还得等一会儿。有人要见你,贝斯洛。”女人说。
他疑惑地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轻声地笑了:“你不知道有朋友在等着你吗?”
“我的朋友是尼德勒。”
“哦,他也是我们的朋友。哈格人是从来不背叛朋友的。”
她最后的那句评语引起贝斯洛的怀疑——不背叛朋友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吗?还要提到什么……忠诚?她是在命令他吗?他们默默无言地在湖边走,脚步无声地落在螺旋形地砖上。沿着湖边走了很远,终于来到了一座庞大的多边型塔顶的建筑前——它的高度足可以将全区的景观尽收眼底。两个塔顶之间的悬桥如彩虹一般凌空飞跃,将它们连为一体。
在他们的头顶,圆屋顶此刻正接近透明,蓝灰色的黄昏正在向着夜晚逼近,微弱的黄色光线从树的枝极间洒落下来,照亮了崎岖的小路,很快,泰纳斯·哈格便被整个地笼罩在金黄色的薄暮之中。
“我们到了。”他们在塔前停下来后,女人说。她带着他迈上三级台阶,从一个狭窄的过道穿过,贝斯洛紧跟着她,来到一间其大无比的三角形厅堂。大厅里几乎是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哈格人,在大厅的映衬下显得异常渺小。见三人进来,他们便默默无声地向三个螺旋形出口中的一个走去。
“这个是我们的——”她的手指向大厅左边的一个出口,随即便迅速地带着他穿过了大厅。到了一个人口处,她停了下来,向他解释道:“这是电梯间,我们将要从这里分别,哈格的贝斯洛。”
她身后的那个男人也跟了上来,他校准了电梯上的什么指数,令贝斯洛走进去。
贝斯洛一步跨上去,随着电梯迅速升高,他的耳边响起了嗡嗡的轰鸣声。一束束光线投注到贝斯洛所在的这个透明的空间,光束迅速变幻,让贝斯洛觉得好像不是电梯在升高,而是光束在升高。他的手紧紧地扶住电梯光滑的墙壁。这时,电梯渐渐地慢了下来,最后终于平稳地停下,嗡嗡声也随即消失。
贝斯洛走出电梯,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间比尼德勒的住处大许多倍的房间。
映人他的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板,还有白色的天花板——一切都是那么柔和而温馨。这里没有任何其他的装饰,只是地板上铺了灰色和白色的织物。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翡翠绿色的哈格长袍,傲慢而有几分凶恶的男人。
“我们一直都在等你,哈格来的贝斯洛。”他说着,走上前来抓住了他的手,“在这里,你的安全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想起你到底是谁。”
第二十三章
托勒弓身坐在蓝色丝绸坐垫上,头又一次碰到了膝盖。他打了一个哈欠,用手托住下巴,努力睁开朦胧的睡眼。整整一天,他都被各种各样的问题所缠绕,罗翰大迪瑞对于有关他的一切都想知道,无休无止的各种问题自然也就接踵而至地向他袭来。罗翰离开这里之前,他们已经谈了好几个小时。此刻,因罗翰的过分“关心”
——这种关心包含着许多不信任的成分——而留下来的三个陪审员,仍然用数不胜数的各种问题包围他,丝毫也不肯放过他。
整整一天,他们不断地审问他,也不断地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当然,一碰到那些托勒想要极力保守的有关他的旅行的秘密,审问便踌躇不前了。有关时间变异理论是他想要守住的第一个秘密,另一个便是它对天体所产生的直接影响。此刻,他独自坐在一边,看着三个陪审员在为什么而争执,似乎要决定什么重要的事情。
该怎样才能恰到好处地应付这场审讯呢?托勒想。但不管他们再问什么问题,他都了无兴趣了。大概他们想把我烤着吃了或者准备去喂蓝色袋鼠?不过对于这一切,托勒毫不介意。
自从他降落在这片全新的疆域以来,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逼着回答如此数不胜数的各种问题,他已经疲惫至极。此刻,他最需要的就是吃点东西,然后好好地睡一觉。
“够了!”托勒说着,站了起来。他打了一个哈欠,连着做了两次前身屈体触动脚尖的动作,以解除全身的疲劳。“该说的我都说过了,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我要睡觉了。”
陪审员打量着他,说:“我们还有几个疑点想搞清楚——”说话的这个长得像干柴一样的男人叫克利伯。
“下周再来吧,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托勒走到他们的面前,“现在我又饿又累,这么下去你们也会很不舒服。”
“我们很快就会有人送饭来,”克利伯说。
“那是你们,”托勒边说边用手指点着他们,“现在请你们出去。”
三个人不解地交换了一下眼色,“我们不明白你的意思。”克利伯说。
“哦?即使我能够把你们的问题回答清楚,也得容我想一想吧。出去!滚开!走!快点!”托勒为自己的话在这些乏味的陪审员中所发挥的效力感到几分快意。
此刻,那三张殷勤的脸上已经被恐慌所占据。他接着说:“你们还想知道其他的事情吗?我讨厌回答所有你们的那些愚蠢问题。我的问题是什么?在我得到正式答复之前,绝对不再回答你们的问题。”
“我们就是奉命来解决您的问题。”克利伯说,其他的人频频点头。
“那么现在回答我,我的朋友们在哪里?这是我的第一个问题。”
陪审员们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其中的一个便起身离开了房间。好,托勒想,搬救兵去了,我还应该发一通牢骚。托勒站起来,直视着仍然没有离去的两个人。几分钟之后,出去的那个人回来了。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克利伯对他说,“另外,我们请来了大迪瑞,他可以答应你的一些要求。”
“好,”托勒回答道,“就让那个老小子再回到这里吧,也许我们会到别的什么地方见面。”他坐回到坐垫上,眼睛七斜着他们,黄昏的薄暮映照在他的脸上,“再喊个人来把这些垃圾扔出去!”他又补充了一句。
几分钟之后,一个卫兵手中托着盘子走了进来,盘中装了好几碗食物,有蔬菜,清汤,还有几只很小的烤家禽。卫兵把托盘放在托勒的面前,退了出去。托勒低下头,抓住烤家禽就把它的腿撕了下来。
罗翰进来的时候,托勒正一边舔着手指一边注视着他眼前的那碗汤。大迪瑞点了点头,示意那几个陪审员该走了,几个人如释重负般地逃了出去。托勒自顾自地笑着,他没有想到把那几个蠢货吓走竟是这么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罗翰坐到坐垫上,将手伸向番荔枝碗中,他把水果放进嘴里,细细地吮吸着甜甜的汁液。同时打量着托勒,一双眼睛锐利而冷酷。
“您请便。”托勒说,仍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美食上。
“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罗翰将手伸向另一种美味的水果。
托勒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又试探性地喝了一口汤,说:“我想,你说过你信任我。”
“是的,”罗翰干脆地回答说:“不过我们很好奇。”
“我也有好奇心,我想知道和我一起来的那些人现在都怎么样了,你说过你要告诉我的——我一直都在等待。”
“他们没有受到伤害。”
“你不过是这么说而已。如果他们都很好,我怎么见不到他们呢?”
大迪瑞的眼睛仍然是那么冷凛:“现在这种状态再好不过,这都是为你的安全起见。”
托勒的心里一惊,但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什么?有危险吗?”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罗翰平静地看着他,“但我无法向您解释。”
‘“说下去,”托勒因这老家伙的态度变化而感到几分诧异。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会面严肃而正规,第二次则显得友好多了。这一次——简直可以说是推心置腹,这位大迪瑞简直是在以对待密友的方式对待他。如果不是这样,托勒想,他就是在陪一个宣判了死罪的犯人吃最后一顿晚餐。
罗翰的头摇了摇,将目光投向他钩鼻下的某一点:“我现在四面受敌,旅行者,”
他开始说,“我现在是塞热奥的大迪瑞,整个伊波瑞的领袖。自然,我的位置使得很多人当面对我点头哈腰,可在背后,也有很多人想要争夺我手中的权力。”
托勒为他的坦言而惊异。这个老家伙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呢?“我明白,你是说我的朋友们正处于你的敌人们所制造的危险中,对吗?”
“不够准确。也许你没有想到,旅行者,你们的到来把我输入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处境之中。恐怕没有任何比得到你和你的朋友们更让我的敌人热衷的事情了。他们相信你们能在反对我的阴谋中大有用处。”
“我明白了。你是怎么想的,我一无所知。”
罗翰耸了耸肩,再次将手伸向那碗番荔枝:“这是他们的想法,我只是说说而已。他们都是些没有同情心,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达到自己目的的人。但他们还没有公开反对我——他们现在还不敢。”他又一次向上扬了扬肩膀,似乎在说,我已经习惯了这些,这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所以,我让我的人想办法,把你的每一个朋友都带到了哈格,他们都躲在那里,脱离了我的敌人为他们设置的危险。如果现在让他们换地方,会给他们造成不必要的牺牲。”
托勒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他用手背擦了擦嘴,又将手伸向汤碗。“请你原谅,如果我对你有些不信任。”
“你还不了解伊波瑞。”罗翰严肃地说,平静地看了托勒一眼,“不过,当你对我们有所了解的时候,你也就可以和你的朋友们重逢了,旅行者。我,作为大迪瑞,曾经发布过这样的命令。”
托勒沉默了几分钟,思考着他的话。那几分钟,他想了很多。看来,再和罗翰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仍将一无所获,现在最好是换个话题:“那么,我会怎么样呢?”
罗翰笑了起来,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一直都在想你今天早上给我说过的——关于你们的任务。”
“是吗?”
“我已经做出决定,让你去完成你的任务,旅行者。”
“是这样吗?”托勒怀疑地看着眼前的老人,一场交易即将开始,他已经感觉到了这一点。
“也许像你所说的那样——你的任务对每个人都大有好处;不过除非你去实践,否则我们是无法明白这一点的。”
“我需要一些帮助,”托勒建议。他紧紧地抓住这突如其来的机会,另外也要看看罗翰会给他多少帮助。
“我会派一个卫兵给你,他将奉命以任何方式为你提供帮助。”
“很好,不过我需要的是一个熟悉周围的环境,并能够向我提供我所需要的情报的人——而不是那三个蠢货中的任何人——”他意指那早已离开的陪审员,“我要精明些的。”
大迪瑞迟疑了一下,随后便豁然开朗,他笑着说:“不,不是他们中的人。他们是吉姆瑞格的安全顾问——他们是被派来向塞热奥报告有关你的情况的人,你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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