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它们开足马力全速前进!”坐在投影桌边的贝斯洛喊着。随之,飞船发动机那具有穿透力的,似乎将人的骨头都震散的嗡嗡声充斥了整个舱室。
其他的人围坐在投影桌边,看着圆屋顶那摇摇晃晃的影象,使劲咬着牙,才没让他们的下巴发出得得的声音。泰勒斯为了让自己的声音盖过那嗡嗡响着的轰鸣声,大声喊道:“还有多长时间?”
贝斯洛摇了摇头,嘴里说道:“不知道,等等看吧。”
圆屋顶下的人们听到费瑞人飞船的轰鸣声,都抬起头来,向天空看。在遥远的苍穹,在巨大的水晶穹顶之上,他们发现了一个庞大的球形飞行物从半透明的圆屋顶上飞过,于是他们停下正在进行的工作,好奇地向上观望。
马如可可大步走进了大迪瑞吉姆瑞格的乐园。他看见了正站在乐园中心的吉姆瑞格和善于揣摸他心思的迪尔泰兹。吉姆瑞格伸着胳膊,扬起的脸对着阳光,脸上是一副极乐的表情。
迪尔泰兹看见了他,向他走来。“那是什么?”这时,又一艘飞船从头顶上飞过,他向上看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马如可可厌恶地看了一眼这个瘦小的木偶似的人。“害怕吗,迪尔泰兹?”
迪尔泰兹停下脚步。“我所关心的是大迪瑞的利益,”他傲慢地说,“就像你负责大迪瑞的安全一样。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值得你关心的。”他走向吉姆瑞格,吉姆瑞格对他的到来显然有些意外。
“大迪瑞——”
“从现在开始,他要以父亲的身份出现。”迪尔泰兹告诉他。
马如可可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沉默着,嘴唇耷拉下来。“大迪瑞,”他重复着,“我带来了对叛军堡垒的进攻已经胜利结束的消息。”
“你对我的不尊重还没有引起你的注意,马如可可。”吉姆瑞格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他。“我已经不朽了,你应该以超越于一切之上的敬意来尊重我的灵魂。”
马如可可两手抱在胸前,微微点了点头:“父亲,叛乱被平定了。”
“这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吉姆瑞格轻描淡写地说。
“可是——”
“住口!你现在是在神的面前。”吉姆瑞格咆哮着,将手举过头顶。他又一次闭上眼睛,说道:“我的灵魂在事情发生之前就能看到它们,一切秘密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他的眼睛睁开了,指责地看着马如可可。“你是说这样的骚乱会对我有什么意义,你到这里来是想嘲笑我的威力?”
马如可可倒抽一口冷气,看着他。
吉姆瑞格仍然傲慢地说着。“今天是我的觉醒日,人们内心深处最隐秘的秘密都展露在我的面前。我的话是有生命的,我说的是现实之上的现实。我是辐射源,我感觉到我的威力正向外辐射着。这是我辉煌的日子。”他转过身来,喜爱地看着迪尔泰兹。“迪瑞迪尔泰兹,用我的胜利来纪念这神圣的一天吧。”
“叛军是你的敌人。”
“费瑞人是我的敌人!”吉姆瑞格尖叫着。“我已经发布了摧毁他们的命令。”
马如可可转向迪尔泰兹:“你做了些什么?”
迪尔泰兹向后退了退:“武器已经准备好了,它已经——”
“你这笨蛋!”
“你失败了,马如可可。”吉姆瑞格向他走来。“你必须对你的失败进行补偿。
向我补偿,马如可可。你将在死亡中得到净化。”他转向迪尔泰兹,示意他走开。
“把我的卫兵叫来。”
刀子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出现在马如可可的手中。“呆着别动!”他发出嘶嘶的声音。“我倒要看看执行谁的命令。”
“什么都没有发生,”贝斯洛喊着。“我们能够增加马力吗?也许,我们还可以把圈子缩得再小一些吧?”
伯翰点点头,便对着无线电接收器说起来,随后又在飞行盘上做了调整。发动机的轰鸣声比以前大了两倍,似乎能将人的耳膜震裂。“最高临界点。”伯翰对接受器喊。
透过舷窗,贝斯洛看见飞船正在向着回屋顶下起伏不平的山峦与河流下降,现在,飞船与起伏婉蜒的回屋顶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十米高了。贝斯洛凝视着下面的景色,看着闪闪发光的水晶表面从飞船下面滑过,好像自己又进了圆屋顶一般。突然,他离开了舷窗。
“我明白了!”他喊着,冲向飞行舱。“我明白了!时段!”
“什么?”伯翰喊着。其他的人都从投影桌上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两个人彼此高声喊叫,揭去盖于的发动机的轰鸣声将他们的声音淹没了。
“时段!”贝斯洛尖声叫着。“发动机缺乏时段的变化!”他的手在气流中划动——一只手在高处,另一只手则在低处。“我们可以给它们分出时段——让声波不断加强!”他的两只手协调地动着,波流也趋于和缓。
伯翰的眉头皱了一下,用手梳理着他灰白色的头发,斜着腰了一眼。他盯着飞行仪器,开始调整起控制盘,倾听发动机所发出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
“我们试试吧。”他说,打开开关,开始对其他的宇航员发布命令。
贝斯洛大声喊着:“就这样!”
声音穿透了圆屋顶,在错综交织的走廊里轰鸣,在迷宫一般的林荫道、大街与隧道里索绕,在梯田似的山上回荡,闯进了有围墙的山谷,像没有止境的暴雷一般接连在哈格鸣响。
巨大的球形飞船正从透明的圆屋顶上空穿过,迪尔泰兹惊恐地看了一眼。声音深入他的骨髓,似乎要将他脚下伊波瑞的大地都要震裂一般。“怎么回事儿?”他害怕地向后退着。
“不许动!”马如可可大喝一声。“站在原地。”
迪尔泰兹惊呆了。
大迪瑞宽宏大量地伸出手,向马如可可走来:“缺乏信仰迷失了你,马如可可。
把刀子对准你自己,你会得到光明。”
吉姆瑞格说话的时候,天空又震颤起来。他们头上那广袤的窗棂——从这只爬行动物似的皮肤上伸出的无数鳞片中的小小一片——发出了巨大的震裂声。他抬起头来,看见圆屋顶上裂开了一条缝。
“怎么样,不朽的父亲?”马如可可柔声问道。“那就是费瑞人。连你的敌人都跑来,为你这最为辉煌的日子表示祝贺了。”
“我没有敌人,”吉姆瑞格宽宏地说。“我的那场大火已经把他们消灭了。”
震裂的声音更大了——就像是整个森林的大树被从中间腰斩,又像是山上的石头迸裂成了无数碎片。
“他们是来摧毁我们的!”迪尔泰兹喊道。
吉姆瑞格向前走,两只胳膊平伸着:“我是不朽的,我所接触的一切都开始了转化。我面前的一切都具有了神性。死亡是我的终极转化。”
吉姆瑞格走过来,马如可可举起刀子,刀子正好刺穿了大迪瑞身体下面的部位。
吉姆瑞格的眼睛睁大了,惊诧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马如可可抱住大迪瑞的腰,刀子在他的身上扭了扭,便向着他的胸骨划去。吉姆瑞格大口喘着气,惊恐地看着红色的溪流从他身体上淌了下来。他抓住了被马如可可结结实实地夯在他体内的刀的刀柄。
吉姆瑞格摇晃着,喉咙深处发出微弱的声音,头顶上的天空也在震裂、呻吟着。
在可怕的震裂声中,他们上面高高的巨大水晶天花板正在分崩离析。
第五十二章
战斗在老区激烈地进行。叛军们绝望中的孤注一掷把纪律防线赶出了隧道。
纪律防线重新聚集了兵力,并调来了坦克,想结束这次战斗。全副武装的坦克开来了,特伍德命令他的人站在原地,对这次屠戮进行最后的抵抗。
坦克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慢慢向前开,纪律防线跟在后面,一步步地向他们进逼。
“开火!”特伍德喊着。“让他们来抓我们。”
纪律防线进入杀伤范围,坦克开起火来,组成一面巨大的火力网。空气中回荡着武器交火所发出的飕飕声响。
回到隧道的托勒听见了可怕的机枪声——随着他们的逼近,声音越来越大。他的心沉了下去。现在,无论杨丹能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帮助,都已经为时太晚了。
“上帝,帮帮我!”他低声嘟哝着,“帮帮我。”
枪声停了下来。
寂静给了托勒以力量,他还没有想清其中的原因就向隧道的入口处冲去。快到隧道口的时候,他的脚步慢了下来,猜想着他会在这里看到什么。投降?还是反叛者烧焦了的尸体?隧道口已经隐约可见了。一阵振聋发聩的武器尖啸之后,一切都静了下来。他走到隧道口,放慢脚步,迟疑地向外迈了几步,却意想不到地走入了一片假死状态中。叛军们全都呆了一般站在那里,武器放了下来,眼睛却望着天空。战场的对面,纪律防线也保持着同样的姿态,如雕像一般,武器放到一边,脸扬着,凝视着被升腾的烟雾熏黑了的圆屋顶。
特伍德站在旁边。“什——”托勒的话还没出口,特伍德赶紧向他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接着,托勒就听到了他记忆中曾经听到过的那种声音——那声音终于在最后的、最猛烈的激战中结束了战争:那是一种令人恐怖的声音,恐怖到了极点——似乎伊波瑞的根基都在摇晃,马上就要坍塌了一般。
紧接着这种声音而来的是一阵大风的咆哮,随之,回屋顶的架子开始摇晃起来。
一条很大的裂缝出现在巨大的窗棂上,裂缝越来越宽,从下面看就像是摄影镜头慢拍的闪电画面。
“它就要坍塌了。”托勒喊起来。这座人造的天穹摇晃着,大块大块的水晶开始落下来。
特伍德首先对托勒的警告做出了反应:“到隧道里去!快,跑进去!”
人们仍然呆着木鸡地站在那里,嘴巴张开,不相信地看着他们所知道的唯一天空即将坍塌下来。
“快跑!”特伍德尖叫。瑟杰克和科佩特恢复知觉后也催着人们往隧道口跑。
“进隧道!救救你们自己!”他们大声喊。
托勒抓住一个哈伊根士兵的胳膊便将他拖进了隧道,等他返回来准备拖第二个的时候,被突然向着狭窄的隧道口拥来的人流冲得退了回去,似乎人人都向这边跑来。
所有的人都向前拥着。随着一声接一声令人恐怖的碎裂声,隧道里的地面也在他们的脚下摇晃起来——整个城市的坍塌声。滑落声和碎裂声——都在隧道里回荡。
在这翻天覆地的喧嚷声之上,托勒听到了正在向他吹来的自然的风声。很快,一阵新鲜的冷空气向他扑来,他的衣服也被吹了起来。没有考虑后果,托勒就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又过了几秒,他的记忆清晰起来,他想起了第一次呼吸到这个星球的新鲜空气时所遭受的痛苦。
它烤灼着他的气管,像液体火焰一般进入了他的肺部,好像他的食道被工业用腐蚀液清洗了一遍,又像是被喷灯发出的热气烤伤了一般。他的眼前模糊,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
他周围那些原本还在向前跑的人这时也停了下来,大口喘息着,用手抓住自己的喉咙,尖叫着倒在了隧道的地板上。片刻之后,每个人都痛苦地抽搐起来。
托勒扶着隧道的墙壁,头低着,强迫自己正常呼吸。他想起了曾经这么痛苦地挣扎过,肺里就像着了火一样。
那是在他们从回屋顶逃跑的时候——杨丹。贝斯洛、库拉克、凯琳和他自己——乘着飞行撬穿越贫瘠的山区。在经过了三天的旅行之后,杨丹坚持他们都应该把面罩摘掉。托勒那么做了,但同时也接受了他必须要承受的痛苦。
现在,已经体验了突然暴露在这个星球空气中的痛苦——以及它所带来的那戏剧性效果——呼吸到新鲜空气而且逃了出去,托勒的痛苦很快就消退了。无论如何,这次的感觉不比第一次更坏。几分钟之后,他的视觉清晰起来,而且还可以直直地站起来,向前走路了。
圆屋顶下的居民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几十代以来生活在圆屋顶的封闭与控制之中,使他们在自由的空气面前是那么无助。此刻,他们躺在隧道里,一点知觉也没有。
喘息了一会儿,托勒小心地绕开那些仍然颤栗着的受伤的人群,一点点地向着隧道口走去。
出现在隧道口的时候,他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惊呆了。他站在那里,不相信似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被剥去灰暗的罩子,未经过滤的清澈太阳,照在似乎被虚幻了的老区土地上。
战场上铺满了闪闪发光的水晶碎片,看起来就像是冬天的冰雪洒满了大地——又像是圆屋顶在向北极漂移的过程中遭遇了银色的浮冰。
他四处打量,看见了水晶如彩虹一般闪亮的碎片——就像是从天空下了一场玻璃雨,周围的一切都亮得耀眼而怪异。在如此耀眼的光亮照耀下,托勒不得不眯着眼睛,或者用手在眼睛周围搭起一个眼罩,才能眺望这一片残骸。
老区大部分摇摇欲坠的建筑物都不见了,从回屋顶洒落下来的大块大块的水晶罩将老区夷成了平地。破碎的晶石拖着绷断了的支撑钢缆,在垃圾与瓦砾中闪烁,像是被缠在肮脏鱼网中的倒了的红衫木。
向右边望去,他看见仅存的几座哈格建筑在天空形成参次不齐的轮廓线。而在左边,坍塌了的胸墙外面是如海浪一般婉蜒起伏的绿色山区,它与近处的景物,形成绝好的比照。
在他的上面,是比他所看到的任何景物都更令他感到惊奇的,是栩栩如生的蓝天——它是那么清澈、耀眼,又是那么明亮,让托勒都不敢正视这久违了的天空。
点缀在这无边无际的空旷蓝天之下的是色彩缤纷的费瑞飞船。
贝斯洛高兴地跳起来,同时和伯翰、泰勒斯和伯里本拥抱到一起。他以难以言喻的兴奋喊着,叫着:“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他喊着,“你们看呀,你们看见了吗?”他指着观察窗外那正在坍塌的圆屋顶,从上面看,就像是有人把满碗的水晶碰倒了,又像是把高脚杯摔在了混凝土路面上。
与餐具的的破碎所不同的是,圆屋顶的毁灭是缓慢进行的。先是那其大无比的光滑罩子中心出现了一条裂缝——裂缝不断地变大、变宽,绷断了圆屋顶的缆绳,扯开了那巨大的窗棂,接着,支撑它的庞大圆柱子也失去了平衡,使得更大面积的水晶罩子破裂,最后,支撑着圆屋顶的柱子全部倾倒了。
这个庞大建筑缓慢的分崩离析过程,让贝斯洛想起他以前所看到的电影,在电影里,圆形帐篷中央的柱子连根拔起,几秒钟之后,帐篷便开始摇晃,随后便开始倒塌——不是立即,而是逐渐地,高处倾倒的速度要快一些,随后把低处也带动起来;先是中心部位坍塌,随后,向边缘辐射。
回屋顶的坍塌就是这样。
几分钟之前,它还是一个其大无比的有形建筑,可此刻,它却成了一片残垣颓壁,它缓慢地摇晃着、震颤着,终于倒了下去。首先跌落的是一小片,它带动起其他的部分,接着是两片或更多,所有的地方都震颤、摇晃、坍塌,最后彻底崩溃——所有,每一个穹顶、塔包和球体都彻底崩溃、毁灭。
贝斯洛用费瑞飞船的发动机所产生的声波摧毁圆屋顶的灵感成功了。圆屋顶就是一个一触即溃的巨大水晶气球,而费瑞人适时地给了它所需要的这准确“一触”。
“我们成功了,伯翰!你看见了吗?成功了!划时代的伟大成功!成功!现在你看见了吧,我们成功了!”他舞蹈着从舷窗边来到投影桌边,又从投影桌边舞了回去,把所有的人都带人到欢欣鼓舞之中。
费瑞人分享着他的轻松与快乐,尽管他们没有他的热情。泰勒斯面露喜色,伯里本大笑起来,伯翰则不解地摇着头,女人们显得更为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