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还算好运,没有爵位可削,只是被连降三级,将北疆六年征战的功劳一笔勾销。周宪暗想到。黯然有一些,毕竟在北疆洒过汗流过血,不靠任何人,一刀一枪拼出了现在这个锦绣前程,但更多的却是无悔。每次想起柳轻絮秀美的玉容,周宪心中都会柔情翻涌,美人温柔乡,将军之归宿,大抵如是。
见薛东冈苦恼地用折扇拍了下头,周宪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薛骁骑,不用苦恼了!”说完,倏地施展腾挪功夫,跃上了高大的榕树,取下了放在上面的木桌和木椅。
“大虎,这是什么?”见木桌上放着个古色古香的铜壶和几个漆制耳杯,薛东冈指着铜壶笑道:“莫非,你私藏了美酒独饮?”
这也不是不可能,在北疆,周宪有名的海量,千杯不醉。
“家嫂说,饮酒伤身,不利后代。我已经戒酒了!”周宪笑了笑,道:“这是南贲的茗茶,饮之可以清凉静心,你来品品。”
薛东冈了悟,本朝大诗人李尧文采出众,一饮酒便有大作传世,时人惊呼为“诗仙”。这位“诗仙”名动公卿,佳作传世,官至谏议大夫,可谓福禄双全,但其三子却都是愚笨儿,无法传承家业。李尧伤感饮酒过量,以致殃及后代,专门作了一篇文章警示世人——薛东冈也读过这篇名文。
坐在木椅上,薛东冈举杯细品,十分有名士风范,道:“既然你看开了,我也不多说——只是这流言一事,定是有人幕后主使,要不要查上一查?”
周宪眼里闪过精光,知道薛东冈这地头龙能查出不少蛛丝马迹,干脆道:“行!”
两人正对饮间,周府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扎着双丫髻、身着白色衣裙的十四五岁女孩急匆匆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眼里还含着泪花,看着两位对饮的男子,一个面如冠玉,一个清秀英武,不由得大急,不停地转动着目光。
周宪暗笑,知道这是柳轻絮的侍女小诗,在追求柳轻絮的时候,他见过小诗一面。由于他和柳轻絮见面时,屏退了众侍女,所以小诗却是不认得他。
“周将军,不好了,小小姐被陆仲带走了!”见分辨不出来,小诗索性目光不转了,眼泪汪汪地说道:“丞相大人说了,这是为了威胁小姐!”
“陆仲竖子敢尔!”闻言,周宪怒气上涌,手里的杯子被捏得碎裂。多日相处,周宪对精灵可爱的陆静女异常喜爱,早就有了亦父亦兄的感情,陆仲为了威胁柳轻絮而带走了陆静女,这令周宪无法忍受。
越是心头怒火燃烧,周宪就越是冷静,他站起身来,对着小诗道:“陆仲续弦没有?”
小诗知道这位清秀英武的青年男子就是姑爷,擦着眼泪,道:“听丞相大人说,好像是东郭家的女儿。”
周宪对着薛东冈一拱手,道:“东冈,劳烦你往东郭家去一趟!”
薛东冈郑重道:“诺!”——他明白处于怒火状态下的周宪是多么可怕。
在北疆,周宪统率虎贲营和东狄作战,因为兵少,和东狄部落各有胜负。一次战役中,虎贲营大将伍零被东狄一个大部落包围,被杀,周宪当时暴怒,但非常冷静,过后不久,就率领六千弓箭手设计令东狄二万精骑上当,大破之,自此周宪名震北疆,虎贲营开始横行北地。
周宪也同样明白薛东冈在关键时候稳重可靠,放下心来,又温言道:“小诗,我先去相府,你可以在这里休息。”
小诗顾不上这位姑爷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擦着泪,摇摇头,道:“我不用休息,将军你先去,小诗随后就来。”
周宪担忧柳轻絮,快步就先往相府行去。一路上,周宪迅如疾风,倒是惊扰了不少行人。
周宪在莲亭找到了柳轻絮孤寂的身影,大为心痛。
“周郎,不用担心,轻絮没事。”柳轻絮玉容有些苍白,眉宇间却极是刚毅。
将柳轻絮的柔弱娇躯揽进怀中,周宪沉声道:“轻絮,放心,我等一下就将静女接回来!”
见柳轻絮面有忧色,周宪吻了吻她的额头,道:“我已经先让薛东冈去东郭家了。”
柳轻絮抓着周宪的手,道:“周郎,你不用参与进来的——这事根本与你无关!”
陆静女并非周宪亲生,周宪确实可以不参与进来。
周宪淡淡一笑,反抓住了柳轻絮的手,柔声道:“夫妻本为一体,怎么会跟我无关呢?静女也是我的女儿啊!”
“周郎——”柳轻絮的指尖几乎刺破了周宪的手掌,眼眶发红。
周宪更是握紧了柳轻絮的秀手。
第十六章 破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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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高升,太阳洒下暖洋洋的光芒,却不能使人感到暖意,接近了深秋,天气中已经有了寒冷的味道。
陆府后院,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缩着鼻子,可怜兮兮地啃着手上的馒头,天气寒冷,她的鼻头都是红通通的。
若非娘亲跟我说,一定会带我回去,我才不会回到陆府呢。小女孩用力地啃了一下馒头,暗暗想道。缩了缩红通通的鼻头,眨巴着月牙大眼,她偷偷许愿:“大叔,快点来救我出去呀,将来长大了,我就——”想了想,终于确定后续词是“以身相许”。——快五岁的小女孩,并不懂得这个词的含义,只是在看社戏的时候依稀听过这个词,于是,在这个孤独无助的时候就拿来活学活用。
以身相许?大概是很重要报答的意思吧。小女孩天真无辜地想到。
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正是昨日被带走的陆静女。由于她的作用主要是用来威胁柳轻絮不改嫁,一回到陆府,陆仲就把她丢到了后院半软禁起来,只是派家丁按时送上饭菜。
陆静女许下愿望的时候,周宪也寻上了陆府。
“轰!”
“轰!”
“轰!”
三声巨响之后,陆府家丁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府大门发出“吱呀”的响声倒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还是人吗?”这是此刻陆府家丁们共同的想法。
周宪当然是人,只是在长久地打熬筋骨后拥有了一身巨力,破开陆府大门后,他对着陆府家丁拱手道:“周宪特来拜访贵府公子陆仲,并带回我的继女陆静女。”
继女不同于养女,地位可比嫡子女,也拥有继承家产的权利。
陆府的家丁显然不懂得这些,几位家丁迅速地通报家主去了,留下来的家丁中,出来一个身体肥胖、貌似地位较高的家丁,战战兢兢地道:“你真的是来拜访本府,不是来谋财害命的?”
周宪哑然失笑,道:“堂堂帝都,怎么会有光天化日之下谋财害命的贼子?”
这家丁一想也是,神气起来,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居然破开大门,擅闯贵族府邸,心中可有王法······”
“···”
周宪看着这肥胖家丁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细数他的罪状,心中怒气倒是冲淡了不少。
这家丁是个人才,有陆家前家主一两分风采。在等待陆仲来的过程中,周宪立在正门前,看着这肥胖家丁表演,对他下了评价。
陆家前家主陆言,中兴诸杰之一,官拜度辽将军、西域都护,辖西域三十六国,辩士无双,纵横捭阖于戎狄之国,曾多次代表北启王朝与戎狄订立盟约,都对北启有利。可惜英年早逝,三十几岁就薨逝了。
肥胖家丁不知道眼前的敌人给了他这么高的评价,兀自嚷嚷不休,直到看见陆家目前实际掌权者的出现,才打个寒噤,停住了嘴。
周宪一眼就看到了这位身着红衣的中年美妇,立时明白这是陆言夫人,只见她斜眉入鬓,目光坚定,很难把她和驱逐柳轻絮的恶妇联系起来。
“来者可是名震北疆的‘天将军’周虎贲?”在侍女的簇拥下,陈惠漫步走来,率先出声,声音珠圆玉润,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好灵通的消息,“天将军”是戎狄对他的敬称,不是北疆将士,很少有人清楚。周宪按捺住心里的疑惑,不动声色道:“只是戎狄胡乱称呼罢了,我今日来,只为接回我的继女陆静女,还望陆夫人——”
“砰!”
“成全”二字尚未出口,周宪急速后退,用手挡住了陈惠的一记撩阴腿。好强劲的力道,好无耻的偷袭,以周宪之勇武,也觉得胯下凉飕飕的,猛然一惊,心里强烈警惕起来。
四周侍女家丁低眉俯首,对于陈惠的暗手并无一丝喧哗。
“小小虎贲中郎将,也敢来陆府撒野,欺我陆府无人否?”见一击不成,陈惠收回腿,面罩寒霜,冷冷质问。
刚刚还是“天将军”,立马就变成了小小虎贲中郎将。周宪心中升起无力感,正思考着是不是使用武力夺取这一下下策。
陆府占地广阔,但也地处偏远,周宪刚刚踏破陆府大门,就是想威慑住陆府中人,能够顺利接走陆静女,没想到这陆夫人如此难缠,前一刻还大方有礼,后一刻立马翻脸动手。
周宪不知道的是,陈惠是西北豪族之女,个性刚烈,陆言建立的功业,背后也有这位夫人的身影,在西域、戎狄中尔虞我诈过来的陆夫人,这种场面只是小意思,若非周宪武艺实在高强,刚刚那一腿,就已经擒下了他——当然,附带的还有断子绝孙,对于冒犯陆府的人,陆夫人从不手软。
时光仿佛凝滞了,周宪和一袭红衣的陈惠冷冷对峙。
一位家丁打扮的人打破了眼前僵局,他慌慌张张地从陆府破开的大门进来,直接就看见了对峙的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带着颤声,他道:“陆夫人,家主让我转告你,若陆静女在陆府,东郭家的女儿不会过门!”——这位家丁口中的家主,自然是陆仲即将续弦的夫人东郭绿柳之父东郭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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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前,东郭府内。
“陆府欺人太甚!提亲时已讲明陆仲已是独身一人,现在倒好,陆仲这小子居然把女儿从相府接回来了,置我东郭家的脸面于何地!”东郭强在大厅中咆哮,“此女决不能留在陆府!”
自昨日丞相府家丁来相府透露出这个消息后,他的心中就一直憋着一团火。东郭家是累世仕宦之家,陆家只是初兴世家,在受聘期内,陆仲私自接回嫡女,这令年富力强的东郭强尤为不能忍受。
“阿父毋须盛怒,一个小女孩而已,没什么要紧。”东郭绿柳柔声道。
东郭强注视着堂下的东郭绿柳。
这个长女,从小就知书达礼,长大后更有着“窈窕艳城郭”的美誉,让人非常省心,就是性子太柔弱了些。想到这,东郭强目光转柔,道:“绿柳,当初为父看重陆仲是一个谦谦君子,品性与你相合,才答应了陆府的提亲。如今看来,倒是委屈了你。”
说道最后,东郭强又是一声冷哼。如果东郭绿柳嫁入陆府后诞下子女,将来必会与这个嫡女有家产之争,为了东郭家,这个嫡女决不能待在陆府。
看东郭绿柳目光不忍,还想再劝的样子,东郭强重重道:“此事没有商量余地!”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侍女走入大厅来。
陆府终于来解释了吗?东郭强心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但侍女的话打破了他的期待:“家主,大司农公子薛东冈求见!”
“带他进来!”东郭强对薛东冈的来访很是疑惑,让东郭绿柳回避,准备会见这位从未相识的大司农公子。
“薛东冈见过东郭家主!”一上来,薛东冈执礼甚恭,但随即就危言耸听:“东郭家大祸迫在眉睫矣,家主知否?”
东郭强见薛东冈面如冠玉,风仪绝佳,倒是没有发火,按捺住性子道:“薛公子何出此言?”
“陆仲私自从相府带走了其女,触怒了丞相,祸一也!”
“其女是我虎贲营统帅周宪继女,祸二也!”
“东郭小姐出嫁后,日后必有家产之争,祸三也!”
薛东冈打开折扇,笑着道。
东郭强勃然变色,道:“薛公子戏弄人吗?这是陆府之祸,并非东郭家之祸!”
“东郭家与陆家是姻亲,东郭家真的无祸吗?”薛东冈似笑非笑。
东郭强额头见汗,强撑着道:“危言耸听!来人,送客!”
薛东冈笑着走了,东郭强刚刚额头出汗一幕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事成了,周大虎,看你的了!
薛东冈默默念道。
东郭强不知道被人算计成功,等薛东冈一走,心急火燎的他也不再等陆府解释,直接唤来家丁,让他往陆府递话。
于是乎,这位家丁在关键时刻起到了重大作用。
僵局被打破后,气氛仍凝了一会儿。
“陆静女在哪里?”陈惠冷声询问,然后声音稍柔,“把她带过来吧。”
陆仲私自从相府带回了陆静女,陈惠并不知情。
有知情的家丁立刻应声“是”,就去往了后院。
过了一段时间,鼻头通红通红的陆静女就出现在了周宪的面前。
“大叔!大叔!”陆静女见到周宪,张牙舞爪地想扑到他怀里,拼命挣脱家丁的束缚。
“啊——”一声惨叫,声音来自带陆静女上来的那位可怜家丁。——陆静女用小虎牙在他手里狠狠咬了一口。
周宪一把抱住了这个可怜的小家伙,然后看着依旧满面寒霜的陈惠。
“把门修好!”陈惠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冷声道:“从此陆静女脱离我陆府,任何人不得阻拦!”
陈惠性格刚烈,父兄、丈夫又都是一代豪杰,自然自视甚高,但在西域的时候,由于事务繁忙,陈惠疏于了对独子的管教,导致陆仲成长于妇人之手,性格偏于懦弱。加上陆言英年早逝,陆仲的性格也无法扭转了。虽然陆仲有“诚恳君子”的美誉,但陈惠一直不喜陆仲性格——这一点,在柳轻絮嫁过来后尤甚。柳轻絮清雅高华的气质令陆仲相形见绌,陆仲仿佛始终矮了柳轻絮一个头,一直无法正视柳轻絮,在纳了姬妾之后,才有所好转,但也仅仅是好转而已。
周宪并不清楚陈惠的心理——事实上,连陆仲也不太清楚,但既然陈惠选择了放手,周宪也乐得此事就此了结。
答应了下午送来新的大门,周宪揽着陆静女向相府方向归去。
秋日下,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显得异常的和谐自然。
“大叔,我要对你以身相许!”
“哎哟,别敲我头,我当然知道以身相许的意思!”
“难道不是很重要的报答吗?你又敲我头了,我要告诉娘亲!”
“大叔是坏人!”
一路上,洒下了陆静女欢快的笑声。
第十七章 余波
。电子书2011…7…26 20:19:56 字数:2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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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放她走为什么不问过我?”陆仲面色通红,语调低沉,仿佛压抑着深深怒气。
陈惠优雅地拾起果盘中的一个葡萄,红色的指甲剥开皮,放入口中,道:“怎么,你很不满吗?”
“孩儿不敢!”陆仲头低得更深,掩藏住眸子里的波动,“静女毕竟是我陆家嫡女,流落在外,恐怕有损陆府清誉!”
“你也知道她是陆府嫡女!东郭强刚刚递话过来,静女在我陆家,东郭家的女儿就不会过门!如果这件事发生,那才是真正有损我陆府清誉!”陈惠言辞转厉,“至于静女,你不用担心,虎贲中郎将周宪已经收她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