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家丁给拖回了陆府。
夕阳渐渐西垂，由于这次意外，周宪很荣幸地留在了相府吃晚饭。遣了家丁告诉兄嫂，周宪等待着品尝丞相府的佳肴，陆静女从弘毅书塾散学回来，倒是乖乖地坐在他的身旁。由于相府人口过多，各院是单独用饭——周宪对此大为欢喜，作好了和“狡狐”柳明德对坐的准备，没想到有机会单独和佳人在一起。
饭菜被柳轻絮亲手端了上来，陆静女一声欢呼，正想开动，却被柳轻絮的眼神制止住，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饭菜咽口水。
“周郎，用饭吧，这是妾身亲手做的。”柳轻絮指着菜肴一一向周宪介绍。
“对啊，对啊，大叔，快吃吧。娘亲做的饭菜最好吃了！”陆静女在一旁拼命怂恿——换来了周宪对她双丫髻的逗弄，难怪这么乖，原来是知道有好吃的吃啊。
两人嬉闹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被饭菜散发的诱人香味所吸引，开动了碗筷。佳人素手调羹，周宪吃得异常香甜——饭菜也的确好吃，色、香、味俱全。
“大叔，你是个坏人！”吃得小嘴鼓鼓囊囊，陆静女还不忘控诉刚才周宪的罪行。
周宪一边吃着饭菜，一边又重演了一遍“暴行”，弄得陆静女张牙舞爪。
柳轻絮正秀气斯文地吃着饭，见状不觉掩口轻笑。
吃完饭，陆静女忙着追逐着蝈蝈去了。周宪强行搂过柳轻絮的玉体，抱着她柔若无骨的娇躯，握紧她的纤纤玉手，一同看着夕阳挟着余晖步入深山。
“轻絮——”周宪低头看着兰质蕙心的美人。
“嗯？”柳轻絮转过了妩媚的丹凤眼，眼波流转动人。
“娶你为妻，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运！”嗅着幽幽暗香，周宪吻在了美人额头上。
柳轻絮没有答话。美人娇羞，似一朵绽开的摇曳莲花。
这边，周宪和柳轻絮的感情如胶似漆。
陆府内室，陆仲却正跪在地上，气氛压抑。
“你去了丞相府？”陈惠脸上寒云密布，斜睨着陆仲。
“母亲，我——”陆仲急忙辩解。
“不用说了！”陈惠打断了陆仲的辩解，“无出之妇，休了便休了，你想要陆家无后吗！”
“以后好好做事，静待东郭家女儿过门。退下吧！”
见陈惠余怒未休，陆仲只得应道：“是！”——然后诺诺退下。
回到房间，望着窗外落日，陆君子咬牙切齿。
“究竟是谁把我打昏的？”
第十四章 阴谋
。电子书2011…7…23 21：08：31 字数：2592
“计划失败了？”北启的尚书令大人桓范阴沉着一张脸。
“是！”瘦高中年男子露出赞叹和鄙夷交杂的表情，总结道：“一是没想到柳氏如此刚烈，二则是没想到陆仲居然如此窝囊。”
“柳明德那老家伙的女儿，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至于陆仲，还有点利用价值！”桓范眯起了眼睛。
“请大人赐教！”中年男子的眼里冒出了精光。虽然他是桓范的门客，但用起阴谋诡计来，比起曾为廷尉的桓范，他的水平相差何止百里。
“听说周宪要娶柳氏为正妻——”桓范说得意味深长，“陆家的嫡女，流落在外恐怕也有所不妥。”
中年男子心领神会，抱了抱拳，向外去了。
桓范恢复了正气凛然的表情，默默沉思着。
周宪是第一任尚书令、也是中兴诸杰之一的东方曼倩弟子，天然就属于尚书令一脉。可惜，还未等他出手拉拢，周宪就已自请出征于塞外，等回到帝都，周宪对他也无亲近之意，来往很少，只有正常的拜见。比斗中，周宪展现出绝强的军事天赋，等他想来拉拢时，却发现周宪即将成为相府快婿。
身在朝堂之上，必须要有外援，周宪是个合适的人选，必须让他和相府幼女的婚姻破灭！
桓范的眼睛闪过一道厉芒。
“陆公子，夫人答应回来了吗？”瘦高中年再一次登门拜访，这一次倒是很容易就见着了陆仲。
“这事不要再提了！”陆仲嘶哑着嗓子。
“陆公子在夫人那里碰壁了？”中年男子笑得很和善。
“说了不要提！”中年男子的衣领再次被陆仲提住。
“陆公子，大家同为儒门子弟，大儒阴博容提出的‘烈女不适二夫’，你不会不记得吧？”中年男子即便衣领被人提住，也依旧从容，确有儒家子弟之风范。
“说吧，要我做什么！”泥人也有三分火性，经历了被拒和敲闷棍后，还被母亲陈惠一顿痛批，陆仲现在的心理很扭曲。
“陆静女是陆家嫡女，陆公子是不是该接回来呢。”中年男子循循善诱。
“陆静女······”陆仲喃喃自语，对于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嫡女，他并不熟悉，甚至是陌生。四年前，他被提拔为帝都昭武治下的顿丘令，一直兢兢业业，连柳轻絮都少有见面，遑论这个女儿。
“对，就是陆静女，身为陆家千金，怎可流落在外！”中年男子继续保持着和善的笑容。
“好！”陆仲咬牙下了决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的心中充斥着报复的快意。
陆仲没有发现，他现在与“诚恳君子”这个称呼已经渐行渐远。
数日后，市井之中。
“周将军要娶柳才女为正妻啊！”一个杀猪贩子大声嚷出了这个消息，生恐别人不知道这是自己的独家秘闻。
“这有什么？等等、柳才女？！”旁边卖草鞋的小贩刚想嘲笑杀猪贩子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但转眼就被柳才女的名头震住。
“柳才女不是被陆家休弃了吗？怎么可以作正妻？”一旁的卖菜小贩也凑了过来。
一时之间，这个小小的街巷内就兴奋了起来，小贩们激烈地争辩着。
“休弃之身作正妻，这是坏了规矩！”
“柳才女是旷世才女，应该有资格当正妻吧。”
“千古之下，没这个先例！”
很多街道小巷，都有这样类似的热闹。
前些日子的比斗中，很多平民都见过周宪指挥若定的风范，对于这位寒门出身的将军很有好感，关于他的话题，在市井中就非常热门。再加上最近他和才女柳轻絮之间的婚事，更是催生了许多说书先生演绎的传奇。
当下，不知从哪传出流言，说周宪要娶柳才女为正妻，市井之中当即炸开了锅，沸腾起来。大多数平民都不看好这段姻缘，自大稷朝开创礼仪制度以来千余年，再嫁之妇也有，但成为正妻的几乎没有，最高也就是平妻。
舆论汹汹，周宪自然知晓，此时，他正随着一个小黄门来到了阔别六年之久的建章宫。
“陛下心情不好，周将军你可别触怒了陛下！”路上，小黄门仔细叮嘱着周宪。
“多谢公公提醒！”周宪拱手，心下却苦笑，没想到流言竟已传到了永安帝耳中。
秋日之下，建章宫显得格外巍峨壮美，行到宫内，更是气度森严，有着压迫人心的威势。自孝武帝以来，这里就是北启帝王接见大臣、召开会议之所，自然凝重肃穆、非比寻常。
宫内，北启最高统治者、永安帝夏侯明背对着周宪，负手而立，正欣赏着殿外的如画江山。
“周宪，你要娶柳氏为正妻？”见周宪来了，夏侯明淡淡发问，脸上无喜无怒，看不出丝毫深浅。
周宪心里一沉，夏侯明直呼他的名字，这本身就是一种不满的表示，他沉声道：“禀陛下，是！”
“很好！”夏侯明转过身，冷冷地盯着周宪，“陈卿来求朕赐婚，也不过是求娶柳氏为平妻，你难道不知自大稷召公开创礼仪制度以来，休弃之妇不得为正妻？”
身为中兴之主，北启一代明君，夏侯明身上之威势，比柳明德有过之而无不及，周宪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脸上浮现出坚毅的表情，道：“臣无悔！”
“你无悔？哈哈，好！”夏侯明不怒反笑，挥手让周宪退下。
周宪已经没有六年前的逸兴，顾不上欣赏建章宫的壮美，快步回到了家中。
“小叔，不必担心，不就是个正妻的名分吗？陛下不许，大不了你无官一身轻，这建武将军也不干了！”俞莲儿毅然道。她本身就是敢于私奔的奇女子，手机无份和周荀生活了二十余年，对于俗礼有时候显得漫不经心。
“能娶回来便好，不是正妻也没什么要紧！”周荀擦了擦手，没料到娶一个休弃之女为正妻会引起这样大的风波。
没等兄嫂商议定，门口就来了宣旨的黄门侍郎。周宪心中坦然，开门将黄门侍郎迎了进来。
“诏，周宪大不敬，有违古礼，降为虎贲中郎将！”
这是将周宪在北疆浴血六载的功劳全部抹杀，一笔勾销。
周宪立着，犹如一杆长枪，大声道：“谨奉召！”——倒把宣召的黄门侍郎吓了个趔趄。
与此同时，丞相府内。
一向有着“诚恳君子”之称的陆仲正心惊胆跳地和丞相柳明德对话。
“陆仲，不叫家丁出面了？”柳明德笑眯眯的，不沾半点烟火气息。
“岳父大人，陆静女是我陆府嫡女，请将她放还陆府。”陆仲打起精神，勉强说出了这段完整的意思。这几日，他遣家丁来请回陆静女，都被柳明德挡了回去，无奈之下，他只能亲自前来。
“什么岳父大人？你这种女婿，老夫认不起！”柳明德陡然拂袖而起，大怒道：“放还？你的意思是老夫这个姥爷囚禁了外孙女？！”
柳明德身为北启丞相，气势何等恢弘，一怒之下，整个大厅都是肃杀之气。陆仲面色一白，豁出去道：“不敢！但丞相大人您秉国五载，当知礼不可废，陆静女确为我之嫡女，今日我要将她带回去，谁也无法阻止！”
“静女，你先跟他回去。”柳轻絮牵着陆静女站在大厅门口，也不知立了多久，娇躯看上去有些单薄，但眉宇间尽是刚毅。
“轻絮——”柳明德有些无奈，没想到陆仲这竖子竟会想到用外孙女来威胁女儿。
陆静女可怜兮兮地看着柳轻絮，又看看柳明德，才迟疑着走到陆仲旁边。
“轻絮，还是你知书达理！”陆仲大喜，志得意满地带着陆静女走了。
一时之间，相府的气氛有些凝重。
第十五章 破局（上）
。电子书2011…7…24 19：46：43 字数：33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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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不想触及女儿的伤心事，柳明德打破了沉默。
“阿父，陆仲续弦没有？”柳轻絮没有回答，问及了另外一个问题。
“有倒是有，好像是东郭家的女儿。”曾经是亲家，对于陆府之事，柳明德也了解一二。
“我要让陆仲亲自把静女送回来！”柳轻絮此时显得格外冷静，清冷的丹凤眼里闪过智慧的光芒。
柳明德有些愕然，然后了悟。
陆仲出身名门，休妻之后定会续弦，按照礼仪，受聘成婚之期，天子一年，诸侯半年，大夫一季，庶民一月——陆仲为顿丘令，守大夫之礼，与东郭家女儿的婚期应在来年开春，现在应只是和东郭家女儿订立婚期。作为陆家嫡女，陆静女有继承陆家家产的权利，如果东郭家女儿嫁入陆府之后诞下子女，未来必有家产之争，东郭家想必不会愿意。
看了柳轻絮一眼，柳明德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抚须微笑，有欣慰也有伤感，虎父无犬女，可惜柳轻絮不是男儿身。
“一切拜托阿父了，女儿告退。”柳轻絮清冷的声音响起。
“去吧。”柳明德笑得很开怀。
随即，柳明德叫来家丁，嘱咐几句，让他往东郭家去一趟。
陆仲竖子，真欺老夫没法治你了？
当初柳轻絮被休弃回家，柳明德对柳轻絮有过责怪，但随着周宪这个佳婿的出现，柳明德也渐渐释怀，对于陆仲，却还保留着一份怒气。近日来陆仲以礼仪制度相逼，强行带走陆静女，柳明德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了——一个小小的顿丘令，能把当朝丞相激怒，陆仲知晓，也该感到荣幸了。
第二天清晨，朝阳初升，垂下万道光芒，高大的榕树枝叶繁茂，在地上落下了斑驳的树影。
周宪依然起得很早，将一杆重达四十斤的画杆方天戟使得出神入化，一丈二的大戟横刺、挑击、回砍、直劈，犹如大蟒。周宪虽然不是武痴，但早起习武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深入骨髓的习惯，没有人天生就是勇士，他一身高强的武艺就是这么日积月累打熬出来的。
刚刚使完一套戟术，大戟都还未放下，周宪就看见了薛东冈摇着折扇的身影，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前些日子，薛东冈被人摆了一道，冤枉了柳轻絮，躲在家里闭门读书，好一阵子没有出门，今日这么早登门拜访，想必是听说了他被降为虎贲中郎将的事情。
“大虎、大虎——”薛东冈也看见了周宪，快步来到周宪面前，摇着折扇道：“你怎么触怒了陛下？”
“我要娶柳小姐为正妻！”周宪手中的大戟挽了个枪花，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更显得英武绝伦。
薛东冈羡慕地看着周宪手中的画杆方天戟，在北疆沙场上，周宪一杆方天戟不知挑落了多少戎狄大将，风光无限。很多虎贲营将士也想配备一杆方天戟，可惜都不成，倒不是缺少打造的材料，而是方天戟在实战中对使用者要求极高，既要力大，又要戟法精湛。符合这个条件的，虎贲营中只有主帅周宪一人，连神力惊人的大将邵毅用的也仅是丈八钢矛。
“薛骁骑？”周宪惊奇地发现，在自己说完要娶柳轻絮为正妻后，薛东冈就出乎意料地走神了。
“啊？”薛东冈回过神来，突然惊呼道：“什么，流言是真的，你真要娶柳才女为正妻？！”
“当然！”周宪回答得斩钉截铁。依照大稷朝流传下来的古礼，正妻才算是结发妻子，周宪爱煞了柳轻絮，不想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因为这件事你触怒了陛下？”薛东冈恍然，随即皱起了眉头，“自古以礼治天下，礼不可废啊！”
“等等——”薛东冈似乎想起了什么，面露喜色，“本朝开国重臣陈丞相也是娶了一个三嫁之妇为正妻！”
“也亏得是这位先贤开了先例，要不然我现在就是布衣之身了。”周宪摇头笑了起来，将大戟放回到兵器架上。
薛东冈提到的这位开国重臣陈丞相，师傅东方曼倩也提到过，是个一代奇人，死后四百余年，人们也尊称他为陈丞相而不直呼其名，现在的许多典章制度都还是由他一手开创的。但最为传奇的，还是他的婚姻。
陈公无咎，北启开国五勋之一，在乱世之中一直追随北启高祖夏侯嵩，辅佐夏侯嵩平定天下，开国后位列功臣第三，以功高封御史大夫、阳武侯。后更是托孤重臣、三朝元老，当了二十年丞相，主持朝政，威望崇高，北启太庙中至今还挂着他的画像。在他年轻时候，他只是个游学的士子，无权无势，却和一官宦之家的小姐相恋，后来小姐被家主逼迫出嫁，在乱世中与陈无咎失去了联系。陈无咎一直没有娶妻，发迹后，他找到了那位官家小姐，尽管她已是三嫁之妇，但陈无咎冒天下之大不韪，还是娶了她当正妻。为此，陈无咎付出的代价是削去了世袭的阳武侯爵位——在北启，世袭的侯爵至今也仅有开国时的九位元勋重臣后裔。
自己还算好运，没有爵位可削，只是被连降三级，将北疆六年征战的功劳一笔勾销。周宪暗想到。黯然有一些，毕竟在北疆洒过汗流过血，不靠任何人，一刀一枪拼出了现在这个锦绣前程，但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