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燕道:“爹呢?”
杨晋道:“我还得回衙门瞧瞧,告诉你娘,不用等我吃饭了。”
杨玉燕道:“爹不是还要去看那位墨龙王召吗?”
杨晋道:“墨龙王召也不敢在应天府城和爹动手,用不着你保护着爹,快自去吧!”
杨玉燕笑一笑,道:“爹小心些。”
转身回府中。
杨晋目睹杨玉燕背影消失街口,才转身赶往吉祥栈房。
金陵城开店卖酒的,谁不认识杨总捕头,杨晋一脚踏进门,帐房先生已迎了上来,道:“杨大人……”
杨晋摇摇手,道:“我找人,一位姓王的黑大个子……”
不待杨晋的话完,帐房先生连声接道:“在,在在,刚刚叫了四样菜,一壶酒,正在房里喝着,我这就叫伙计去请他——”
杨晋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去见他。”
杨晋行到第二进院子里上房门口,房里已传出王召的声音,道:“哪一位朋友来访,请进来喝一杯如何?”
杨晋暗道:“好小子,你给我装糊涂啊!”
轻轻地咳了一声,道:“应天府总捕头,杨晋造访。”
房门忽然大开,一个高八尺,面如锅底的黑大汉子,当门而立,一抱拳,道:“是杨大人?”
杨晋一侧身,进入房中,道:“打扰,打扰。”
这是座一房一厅的客室,厅里一张方桌上,摆了酒菜。
墨龙王召似乎是早有了准备,加了一副杯筷,道:“杨大人,喝一杯怎么样?”
杨晋也不客气,一上步,在对方座位上坐下。
王召坐了主位,笑一笑,道:“难得啊!什么风把你杨大人给吹来了吉祥栈房。”
杨晋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杨某人这次打扰,要请你王兄帮忙。”
王召道:“好!什么事,你杨大人只管吩咐,姓王的能够办到,就决不推辞。”
杨晋未谈正题,一转话把儿,道:“杨某人一向对江湖朋友们如何?”
王召道:“很够意思!”
杨晋暗中留神,打量王召,看他言来自自然然,似乎是还不知道王府血案之事,当下说道:“那么杨某请教王兄了。”
王召神色凝重,道:“大人太客气,王召在洗耳恭听。”
杨晋道:“王兄很久未到金陵来了?”
王召笑一笑,道:“三四年了。”
杨晋道:“这番来此,不知有什么打算?”
王召道:“不敢欺瞒,王老二奉命来此,是想收购一物。”
杨晋道:“一个玉蝉。”
王召道:“大人,王召踏入金陵地面,一直是谨慎座做事,未敢稍有逾越……”
探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把银票接道:“兄弟这次来,带了五万两银子,准备正正当当做票买卖,银票在此,大人查看,如是这银票有什么来历不明之处,兄弟是甘愿随杨兄到衙门认罪。”
杨晋皱皱眉,道:“看起来,王兄是的确不知,金陵城中,发生了大案子。”
王召道:“什么案子。”
杨晋道:“七王爷府中发生了血案。”
王召呆了一呆,道:“果然是大案子。”
杨晋数过桌上的银票,瞧了又瞧,交回王召,道:“兄弟受命,限期破案。”
王召道:“有些头绪没有?”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不知道是哪一条道上的对我杨晋有所不满,来了这一下大手笔,破不了这件案子,我杨某人势必被满门收监,候审待罪,说不定一家人,都得问个斩字。”
王召啊了一声,道:“这样严重吗?
杨晋道:“杀的是七王爷的宠妃……”
王召接道:“可恶,这简直是存心和杨兄过不去嘛?”
杨晋道:“谁说不是呢?所以,兄弟不得不劳动江湖上的朋友们,给我帮忙了。”
王召道:“杨兄要兄弟如何?只管吩咐面告。”
杨晋道:“不瞒王兄说,目下这金陵城中,已经满布了衙役、捕快,王兄身份不同,活动不便,因此,暂不敢劳动大驾。”
王召道:“杨兄的意思是……”
杨晋道:“王兄先请守在客栈之中,兄弟一有头绪,立刻来请王兄相助。”
王召道:“那是说要我王某人,守在客栈之中,不能自由行动了。”
杨晋道:“王兄最好是忍耐一些,这件案子的牵扯太大,纵然岭南双龙的盛名显赫,但也是回避的好,兄弟告辞了。”
一抱拳,转身向外行去。
王召急急说道:“杨大人留步。”
杨晋停下脚步,缓缓说道:“玉兄还有什么吩咐?”
玉召道:“你不能老把我软禁在吉祥客栈中,总该有个限期啊?”
杨晋笑一笑,道:“三天,三天之内,兄弟如不能亲来探望,亦必派人来知会王兄一声。”
大半天的奔走,杨晋自觉着有了不少收获。
但距离案情还远,丐帮的仗义相助,使他得到了很大的助力。
离开了吉祥栈房,杨晋立时折回府衙。
五花刀王胜正来回在厅中踱步。
一眼看到杨晋,如遇救星似的,大步奔了过来,道:“总捕头,属下已到府上去过……”
杨晋挥挥手,沉声道:“慢慢说,什么事?”
王胜道:“张副总捕头……”
杨晋脸色一变,接道:“出了什么事?”
王胜道:“受了伤。”
杨晋双目耸扬,道:“伤在何处?要不要紧?”
王胜道:“伤的很邪门,全身不见伤口,脉博气息如常,就是晕迷不醒。”
杨晋道:“是不是被人点了穴道?”
王胜道:“属下试行在他身上几处要穴推拿,但却不见任何效用!”
杨晋道:“人在何处?”
王胜道:“在密室,属下派了两个人在守着。”
守在密室门外的两个捕快一欠身,退向两侧,杨晋急步奔近榻刚。
雪白的床单上,仰卧着夜鹰张晃。
旁侧木桌上,放着张晃的兵刃,判官笔。
杨晋伸手按在张晃的额角上,未见发烧,鼻息也很均匀,一切都如王胜所言,全身不见伤痕,但却紧闭着双目。
好像是被人点了穴道。
杨晋暗中运气,施展推宫过穴的手法,连连推拿张晃一、二处大穴。
但张晃却是目不睁,身不动,不见一点反应。
杨晋皱皱眉头,又仔细查看张晃全身上下,仍是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这位江南名捕,原本心中有几分把握,觉着张晃是被人点了穴道,只要用推宫过穴之法,定可使张晃苏醒。
但一阵推拿之后,不见反应,顿然感觉到事态严重。
王胜低声说道:“总捕头,是不是中了毒?”
杨晋翻开张晃的眼皮子瞧了一阵,道:“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王胜道:“那是……”
杨晋苦笑一下,道:“一种很特殊的点穴工夫,制住了半身经脉,可惜,咱们没有法子解开他的穴道。”
王胜道:“总捕头高明……”
杨晋冷哼一声,接道:“我如高明,怎会解不开他的穴道。”
王胜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
杨晋挥挥手,道:“你们先出去,我要仔细的想想看,应该如何处置。”
王胜一欠身,退了出来。
杨晋掩上房门,落了木栓,挽起了袖子,默运功力,真气凝聚双手,又开始在张晃的身上推拿起来。
这次,他非常的细心,凡是张晃身上的各处要穴,都用真力推到。
全身的穴道推拿完后,杨晋已累的满头大汗。
但仰卧木榻的张晃,却是全无动静。
杨晋停下双手,拭一下头上的汗水,望着木榻上的张晃出神。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之久,才如梦初醒一般,转身打开室门。
王胜一直守候在室外,立时一欠身,道:“总捕头……”
杨晋挥挥手,止住王胜说下去,接道:“找两个精干的捕头,把副总捕头,抱到我家里去。”
王胜应了一声,转身欲去。
杨晋低声接道:“记着,这消息不能漏出去,府里府外,都要保护着机密,抬人出去,也想法子给伪装一下,别要人瞧出来是抬一个人?”
王胜一欠身,道:“属下明白了。”
杨晋当先举步而行,一面说道:“我先回去准备一下。”
回到了府中,立时把后园一间大花厅给收拾干净。
为了保守机密,杨晋是亲自动手,玉燕姑娘在一旁援助。
两人也就不过刚刚整收完毕,王胜已背着张晃进来。
杨晋吩咐把张晃放在木榻上,对玉燕姑娘说道:“燕儿,你先出去?”
杨玉燕望望仰卧在床上的张晃,答非所问的道:“爹,张叔父可是被人点了穴道?”
杨晋嗯了一声,道:“不是一般的点穴手法,为父的已经试过了他几处穴道,都无法使他苏醒过来,那是很奇怪的点穴手法,咱们无能解得。”
他沉吟了一阵,道:“这件事只有找到那位岳秀,看看他能不能认出张晃是什么手法所伤?”
杨玉燕:“到长江镖局子去?”
王胜道:“我去。”
杨晋摇摇头,道:“我得自己去一趟,你们好好的守在这里。”
转身大步而去。
杨玉燕望着父亲的背影摇消失了之后,才缓缓说道:“王叔父,张叔父怎么会受了伤?”
王胜道:“好像是中了人的暗算?”
杨玉燕道:“在什么地方?”
王胜道:“他是被两个捕快抬回来的,听说是钟鼓楼下。”
杨玉燕点点头,道:“王叔父没有试试解他穴道吗?”
王胜道:“总捕头试了很久。”
杨玉燕微微一笑,道:“你坐坐,我去给你沏壶茶去。”
王胜道:“有劳贤侄女了。”
杨玉燕嫣然一笑,举步而去。
王胜伸手拉过一把木椅子,坐在张晃的木榻前面,望着张晃出神。
只见他脸色如常,气息均匀,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受伤的人。
不大工夫,杨姑娘捧着一壶茶,莲步栅栅地行进来,一欠身,笑道:“王叔叔,你喝茶。”
王胜站起身子一哈腰,道:“贤侄女,不敢当。”
杨玉燕捧着香茗递过去,道:“叔叔你坐啊!”
王胜道:“坐,坐!……”
接着茶杯坐下去。
杨玉燕低声道:“叔叔,燕儿有件事,想向叔叔请教,不知叔叔肯否见告。”
王胜道:“贤侄女只管请说,只要我知道的,无不奉告。”
杨玉燕道:“王叔叔,你瞧袭击张叔父的是不是王府血案的凶手?”
王胜道:“这个,这个,就很难说了,不过,总捕头盛名卓著,号称江南第一名捕,一般江湖道上朋友,都对咱们总捕头十分敬重,无缘无故的,谁也不愿和咱们衙门中人作对,这么一想,那就很可能是王府血案中的凶手了。”
杨玉燕欠欠身悄然退出,转入房中,暗带了一把匕首和暗器,巡视府中一周。
她已感到处境的险恶,那人敢击杀副总捕头张晃,无疑是一种警告,那人就很有可能对付自己。
一家人,思虑慎密的杨玉燕姑娘,立刻警觉到处境的危险。
她担心家中遭变,也担心爹爹的处境,幸好是杨晋很快的平安归来。
杨玉燕迎上去,低声说道:“爹见着人了吗?”
杨晋看见女儿穿着短衫长裤,脚下也换鹿皮剑靴,虽未佩剑,但隐隐可以瞧出她带着暗器短刀,心中忽然觉着这一颗掌上明珠,确已具有了为自己分忧的智慧。
但他又不愿女儿卷入这场漩涡,皱皱眉头,道:“岳秀已搬出了长江镖局,方总镖头也答应了派人找他,要他尽快赶来。”
杨玉燕道:“爹和那方总镖头,谈过张叔叔的事吗?”
神眼杨晋一面举步而行,一面说道:“方老儿的武功,比爹强不了多少,所以我没有告诉他。”
杨玉燕道:“爹又怎么知道那岳秀能够解得张叔叔身受之伤呢?”
杨晋道:“这个么,为父的也不能断言他一定能够,我只是觉着他似乎是有这等能力。”
杨玉燕道:“爹看他会不会来?”
只听身后一个清朗的口音接道:“一定会来。”
杨晋心中一震,霍然转头看去,只见岳秀站在身后五尺左右处。
门口有门房,竟然没有人瞧到他如何进来。
以杨晋的武功,竟不知人到了身后数尺,如非岳秀接口一句话,只怕,杨晋还不知人已经到了身后。
这时,岳秀已换去了一身白衣,穿着一身青衫,头戴沿帽。
他衣着很平凡,但却无法掩住那一股英俊挺秀之气。
杨晋呆了一阵,才抱拳说道:“岳世兄。”
岳秀冷漠的说道:“杨大人找在下有何见教。”
杨玉燕一杨柳眉儿,道:“你吃了耗子药啦,怎么说话这样冲。”
岳秀目光一掠杨玉燕,道:“你是……”
杨玉燕接道:“杨玉燕,怎么样?”
杨晋急急喝道:“燕儿,不得无礼。”
一抱拳,接道:“岳世兄,小女不懂事,世兄,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岳秀却对杨玉燕一拱手,道:“如若在下没有看错,咱们早已见过了。”
杨玉燕微微一呆,暗道:“原来,他那天就瞧出我的身份了。”
但闻杨晋接道:“因为发生了一件紧急事故,在下不得不早些请岳世兄来。”
岳秀道:“什么事?”
杨晋道:“请岳世兄后面坐,在下当奉告详情。”
一面举步带路。
岳秀紧随杨晋身后,行入了后面的花厅之中。
目光一掠木榻上躺的张晃,岳秀立时行近木榻。
杨晋紧行一步,站在岳秀的身侧,低声说道:“他是杨某手下一位副总捕头,身受暗算,晕迷不醒。”
岳秀两道目光,在张晃身上瞧了一阵,道:“总捕头试过了解穴手法吗?”
杨晋道:“杨晋已然尽力,但却无法使他苏醒过来。”
岳秀伸出双手,分握张晃的双腕,闭上双目。
杨玉燕悄步行来,站在门口处,不敢进入室中。
片刻之后,岳秀缓缓睁开双目,道:“他被人用截脉手,伤了三处经脉。”
杨晋低声道:“有救么?岳世兄?”
岳秀点点头,道:“可以解救,不过要费点工夫,打通他受伤的经脉。”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那就偏劳岳世兄救他之命了。”
岳秀道:“扶他起来,坐好。”
王胜对这位年轻人的冷做,心中本无好感,但一听他说能救张晃,立刻心生敬佩,伸手扶起了张晃,坐好身子。
岳秀举步登上木榻,盘坐在张晃的身后坐了下去。
伸出双掌,抵在张晃背心的“命穴”上。
岳秀缓缓闭上双目,头顶上立刻冒起了蒸蒸热气。
热气笼罩了顶门,有若一层白茫茫的云气一般,凝聚不散。
五花刀王胜:“眼看岳秀内功如此深厚,心中连连暗叫惭愧,幸好那天秦淮河畔没有动手,如是不幸动了手,必有得一番苦头好吃。”
又过了片刻,忽听张晃长长吐一口气,睁开了双目。
岳秀收回按在张晃背心上的双掌,头顶上的白气也忽然消散,化作了一串汗珠,滚落双颊。
显然,岳秀这一番为张晃打通受伤穴道,费了不少的内力。
张晃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跃下木榻,道:“总捕头,属下无能……”
一面屈膝跪了下去。
杨晋伸手挽住了张晃的身躯,道:“快谢过这位岳少侠。”
张晃转身对岳秀一抱拳,道:“多谢岳侠相救。”
岳秀道:“不敢当。”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岳世兄,前面厅中,备有酒菜,岳世兄屈驾饮杯水酒如何?”
岳秀摇摇头,道:“不用了,在下不便在此多留,这就告辞。”
杨晋低声道:“世兄,张晃承蒙救命,我杨某感同身受,世兄答允拔刀臂助,杨晋更是感激,岳世兄能吃顿酒饭,也好使在下多领一点教益。”
岳秀似是去意甚坚,杨晋只好打消留客的念头。
三个人,六双眼睛,望着岳秀的背影逐渐远去。
大家似乎都是未留意,站在贵门口处的玉燕姑娘,不知何时走的没了影儿。
岳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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