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吗?”没想到竟有此事,楚圮卿不由芳心一动。她向来温和善良得不似武林人物,出手不懂前胆后顾,老给华素香和妙雪真人笑虐,却是怎么也改不过来。虽说万恶淫为首,但燕千泽除了淫行外并无其他过恶,此次又为护镖花了不少心力,功过虽不相抵,但若能因此劝他改过向善,倒也是一椿功德,“原来燕兄之所以……所以如此,是有这么个原因在,妃卿想……”
“不用多想什么,”似已看穿了楚妃卿心中所想,燕千泽截住了她,“燕某行淫是因为太爱女人,爱女人的肉体娇态,更爱女人床上舒服的模样,跟幼时没什么关联,楚姑娘毋庸挂心。”
“……是吗?”话还没出门便给燕千泽堵住,楚妃卿虽有不喜,本还想试试能不能劝他改过向善的心也给打了下去,但见此人莫测高深,神色又严肃冷静,想来找自己出来必有要事,她也不愿追问。此时燕千泽突地停步,带着楚妃卿伏到了瓦上,轻轻揭起片瓦俯身监视着脚下房内的动静;楚妃卿四周一望,此处却是那县令的私邸,却不知燕千泽为何带自己过来。
见到房内情景,楚妃卿差点没吓得叫出声来:房中那县令正贼兮兮地笑着,原本该当入库的赈银箱子,竟都到了此处!他一箱一箱地揭封查验,愈看愈是眉花眼笑,却不像是白日交接时口中代替灾民感谢天恩,而是一副想要收入私房自肥的模样。
不过这还不是重点,更令楚妃卿吃惊的是,旁边椅上坐着的人竟是与自己一同押运镖银的二师兄!只见他一边等着那县令细点银两,一边取用着桌上酒菜,神色一点不急,竟似经验丰富一般,另一边桌上还有几张封条,临摹的与箱上封条好生相似,一望便知是那县令准备好,在偷天换日藏了银子之后,再行细封的用物。
“都好了吗?”
“是啊是啊,多谢少侠一路辛苦了,”那县令笑得眼儿眯了起来,坐回了桌沿杯子与二师兄一碰,喝了下去,“幸好少侠武艺高明,否则这银子若给那些泥腿子弄走,可就白费心了……”
“大人少来,”乐呵呵的一笑,二师兄举杯相敬,“不过这回确实好险,这群劫镖者也真是厉害,人多势众不说,还有几个硬手,如果不是师妹护镖押送,临急之时又有旁人相助,这银子只怕还到不了此处呢!我的师弟伤了好几个,回头也不知该怎么向师父交代。”
“这个……少侠的意思是……”
“也没别的意思,本来先前约的足你八我二分帐,只是……本局这回人手负伤,这疗伤治创的费用嘛,倒也是一笔开销,”见那县令表情一窒,二师兄嘴上一笑,“听说贵县祝县丞慈心温善,更重要的是颇善医道,不知大人可否容在下与祝县丞一见,请祝县丞施回春妙手一助?”
不只是那县令,就连屋瓦上的燕楚二人也听出了端倪。此县的县丞祝峰为人正直,与县令向来不合,若非为了洪泛灾情,被县令借机调了出去巡视灾区,有他在此交接,这银子也落不到县令手里头去。至于他是否懂得医术却是其他,二师兄此言虽是温和隐讳,言下之意却是要向祝峰出首此事,那县令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知道二师兄想要藉此多敲一笔,虽是肉痛却不能不让步,“既是如此……嗯……这个……不若就七三分帐吧!多出来一成就算是犒劳少侠与贵局此行辛苦。”
“大人如此慷慨,在下代表几位负伤的师弟在此谢过。”
“哎……”虽知这样不太合算,但总比没有的好,那县令眼儿一转,突又换了副笑容,“洪泛灾区治安难理,又有这么多泥腿子造乱犯上,不知尊卑上下,差点连朝廷的赈灾银子都劫了!祝县丞去到灾区巡视,也不知会否遇上这些刁民?要是出了意外……哎,本县实在担心啊!”
“这个……大人担心的是,祝县丞出门在外,确实令人担心……此事就交在下,如何?”
听二师兄如此应承,楚妃卿原还疑虑,那县令既如此忌惮县丞,怎么还会担心他的安危?燕千泽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若祝县丞一出了事,正可推拖到灾民身上……不脏自己的手。”
听到这句话,楚妃卿哪里还能忍得住?和县令合谋贪没赈灾银两,已是污秽得令人难以忍受,现下又要暗算那正直的祝县丞,好将罪名扯到灾民身上,就只为了多向那县令勒索些银两,此等事大违侠义道行径,就连黑道强徒都未必说得出口,她真没想到这竟是二师兄会说出来的话:一怒之下楚妃卿已破瓦而入,身形直降了下来,燕千泽也一同钻了进来,吓了两人好大一跳。
“你……是你,小师妹!”本来见人进来,二师兄还以为东窗事发,拔剑就想杀人灭门,但见现身的竟是自己师妹,这一剑却刺不出去。
先不说以武功而论,楚妃卿、华素香和妙雪真人时常切磋,别说自己,就连师父都未必是这师妹对手,光是此事牵扯旁人,华素香的武功尚可不论,一旦消息走漏,倾整个镖局之力也难挡妙雪真人与她师父的不世剑艺,这下子事情可难打发了。
“二师兄,为什么?”咬牙切齿,在二师兄迟疑之间,这一剑已临他颈上,长剑微微颤动,正如楚妃卿心中的动摇,“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可还对得起师父?”
“小师妹别闹了,”听楚妃卿提到师父,二师兄的心放下了一半,“这正是师父交代的。”
“你胡说!”听二师兄这句话,楚妃卿怒意更甚,可心下却不由寒了起来;这次回到镖局,变化最多的还不是二师兄,师父更是变得让自己完全不认识了。
虽说镖局生涯与官府送往迎来是难免之事,可师父的所做所为却比一般官吏更为热衷官场之事,简直一副想要投身官家的模样;一开始她还想说服自己,那不过是虚以委蛇,可和现在二师兄的说法一凑,却在在证实了她心中所想:师父这回出面押运赈银,竟是打着名利双收的主意!表面上不收费用的义举,实则与交割的地方官府勾结,从吞没的赈银中分一杯羹!楚妃卿只觉胸中气血汹涌,竟似想吐血出来。
“我哪有胡说?此事一开始就是师父与这位大人接洽的,我只是中间的跑腿,不然押运赈灾银两一点油水也没有,难道教整个镖局喝西北风?师妹你也长大了,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要识大局,知道吗?”二师兄双手一摊,伸手拨开楚妃卿颤抖着的剑尖,说得理直气壮,“把剑收起来,我们合计合计,几个师弟都有伤在身,得多分点银子……接下来的细琐事还多着呢!……你……”
将长剑从已没了气的二师兄身上拔起,楚妃卿泪眼婆娑,伸手正自拭泪,却是良久都拭不干净,许久才转过头来,却见旁边郡县令早巳横尸在地,而一旁的燕千泽却是伸手取过桌上的封条,正一箱一箱地仔细将箱于封上,封完了之后才从怀中取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并着另一张纸压到了桌上。
楚妃卿过来看时,差点没笑出声来。那纸条上头不过十六个字,连个名字都没留,不过“淫贼所献,不义之财,救人一命,胜造浮屠”,这写法虽没笔法间架,笔中却甚有力道,一见便知乃练武之人所写;那内容仔细想想,也教人又好气又好笑,真不知该拿这淫贼怎么办。
瞪了终于破涕为笑的楚妃卿一眼,燕千泽哼了一声,“我就是穷鬼,没钱,不行吗?”
坐在小溪旁,茫然的眼睛似是什么也看不见,燕千泽走到坐了一整天的楚妃卿身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过头来的楚圮卿仍是满目茫然,似是什么都没看在眼中似的。
“你的师弟们在城里找了你和燕某一整天,到现在还在找,”坐在楚圮卿身旁,燕千泽轻轻吁了一口气,“至于你二师兄和县令的尸首,一早就给人发现了,连同那批差点被私吞的赈灾银子。祝县丞已赶了回来主持大局,现下全心处置赈灾事宜,这批银子来得及时,接下来灾情该当不会再扩大了。”
见楚妃卿点了点头,又转回去看她的小溪,燕千泽反倒伤起了脑筋。从昨夜杀了二师兄离开之后,楚圮卿便是这么个行尸走肉的样子,奸不容易走到了此处,便坐下来怔怔地望着溪水,动都没动一下,自己交给她的食物倒是饭来伸手、茶来张口,用完饭后便又是这么个死样子,就算以她的好姐妹妙雪真人的禅定功夫,也没这么盘坐下动的,偏偏无论自己说什么话,她最多也只是这么点头回应,之后又是什么都没有。
撑了这么久,燕千泽本来还想试试侵犯于她,看看女子贞操受袭之时会不会有什么本能反应,偏生自己的手即便到了最不该被男子碰触的地方,楚妃卿仍然似无所觉,那模样儿让人连侵犯她的心都没了。无论是通奸或是强来,搞女人总要对方有点反应才行;无论神魂颠倒、热情迎合,亦或反抗推拒、寻死觅活,都比这样木头人一般的好。
“楚姑娘可有空没有?”
听自己这么说,楚妃卿头微微地转了过来,却仍是毫无反应。燕千泽暗叹一口气,被他在床上玩过的女人多了,侠女也有几个,道姑尼姑也没漏掉,但像这样跟根木头似的美女,却也是少见,偏偏又不好把她这样丢在这里;即使搞完女人将她弃若蔽屣地扔在床上一走了之,也不像现在这样让人心生不忍,如果就这样走了,简直就好像把个小孩子扔着不管走掉一般。
“从燕某留的书信,似乎有人想到了燕某身上,毕竟之前帮你们一把的时候,和你好几个师兄弟都照过面,现在他们可把燕某当成了杀你二师兄的凶手,追缉的榜单到处都是,”燕千泽自嘲地一笑,“反正燕某身为淫贼,他们就算杀错了也不打紧,你们名门正道老是这样……”
“不……杀二师兄是妃卿所为……不干燕兄的事,”声音颇有点干涩,不似以往的温润如水,听燕千泽讲到二师兄的死,楚妃卿总算有点儿正常人的反应。
她转过了头来,虽是低着头不抬,可声音中总算有点活人的感觉,“妃卿自会……自会回去,和师弟们明说昨夜之事,连同二师兄所言,还有……还有师父的决定……为什么……为什么师父要这么做?究竟是……是为了什么?”
见楚妃卿闷了一整天的泪水总算流了出来,燕千泽暗吁了一口气。前些天他之所以伸出援手,确实是为了洪泛区灾民着想,毕竟就算是淫贼,也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昨夜他将楚妃卿带出去,与其说是为了对付那武功尚在自己之上的二师兄,还不如说是别扭心作祟,想让一直以来走在正道上头的侠女,看清楚自己亲近之人所做的龌龊事。
无论楚妃卿是何反应,至少自己以后面对妙雪真人等高手时,嘴上又多了件笑谈。可楚妃卿的反应却比他所想还要强烈,杀了人之后竟躲在此处整整坐了一天半夜,若非自己送上食物饮水,恐怕她要滴水不进,除了昨夜看到自己留书时的忍俊不禁外,整整一日夜全无表情的模样儿,令他竟不由起了一丝连自己都不明白的怜惜之意。
伸手递了条手绢给她,看着楚妃卿拿着手绢压在脸上,却止不住泪水一滴滴顺着绢角滑落下来,燕千泽抓了抓头;其实此事并没有他所说的那般严重,光从二师兄与县令伏尸之处,除了赈银外还有毁坏的封条,一对便知箱上的新封乃是临摹而成,事证确凿之下,二师兄和县令在此事中的角色只要是明眼人便洞若观火,镖局的一票人马虽是全城搜索,有大半却是为了失踪的楚圮卿;至于二师兄之事,他们别说是追查燕千泽了,若能压住没人提起,就已是上上大吉。
见楚妃卿泪流不止,虽是强忍着不肯放声,可抽抽噎噎之间泪水却没个止头,连燕千泽也不由伤脑筋。妙雪真人冷淡高傲,华素香明媚娇艳,都是武林中威名颇盛的侠女,没想到楚妃卿与她俩一起久了,竟没感染到应有的江湖英气;这样爱哭的侠女在江湖路上可真是少见,若非燕干泽先前与三女交手过好几次,深知三女武功高明,就连最弱的这楚妃卿当真动起手来自己也难讨好处,光看她外貌娇弱纤柔,又是这么个爱哭鬼的性子,还真看不出来她也是位成名侠女。
好不容易等到楚妃卿哭声渐止,一边安抚一边找话劝她的燕千泽只觉自己都累坏了。自前日出手后这一路上他暗中照拂,晚上都没睡好,等到赈银交接后又看出那县令与二师兄神色不对,暗中监视下查出两人贪墨,接着又去领楚妃卿捉个正着,然后在楚妃卿坐在这儿发呆的时候,燕千泽一边为她张罗食物,一边暗回县城,看看之后的官府处置,行动之间还得躲着不让楚妃卿那票满城搜索的师弟们发现,即便他青春年少,身子正当盛壮之时,却也难掩疲累,现下又得好生安抚这哭泣着的楚妃卿,一坐下来感觉浑身的疲累渐渐涌了上来。
等到楚妃卿哭完了,坐在她身边的燕千泽也觉身子酸软,差点没想躺下来;他强打精神,又加了几句话。
“你……也不用太怨怪你师父了,养活一间镖局不容易,并不只是武功好就能成事,应酬旁人往往要花更多的心思。若非他们把心思打到了赈银头上,做得实在太过火了,这种名门正派自己搞出的事,我连管都不想去管。你好生休息一夜,让心平静下来,再回去找你的师父师弟,尔后你我各走各的道,下次再遇上若非我被你砍的没命,就是你被我搞上床去玩到死,知道吗?”
话已说完了,燕千泽起身便要走。他与楚圮卿在一起总觉得有些别扭,毕竟两人的立场完全不同,若是自己拿下她,用淫贼的手段搞的楚圮卿欲仙欲死,臣服于自己胯下,自是上上大吉;如果一个不小心落在楚妃卿手里,这小女孩内心的娇柔一如外表,想来也不会对自己下什么狠手,最多是了结自己性命,免得以后又有女子落到自己手里。
虽说自己尽力避免此事,但终也算个结果;可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总令他心下觉得怪怪的。这样走掉倒是还好,让楚妃卿以为承了自己的人情,以后遇到时说不定可让她手下软些,自己逃出生天的机会也多了一点。
想要走却是走不掉,燕千泽眼角飘去,只见楚妃卿纤手轻轻牵着自己衣袖,虽说头一点也没抬起来,可牵住了却不放手,一副想要自己留下来的模样。
狠下心来一甩袖子,弄开了她的手,燕千泽蹲了下来侧面望向楚妃卿,一脸似笑非笑的淫贼模样,“小姑娘,你也清醒清醒吧!我是淫贼,你是侠女,若不是因为我的原因,你也不用知道现实的难看,说来你该恨我入骨才是。今儿个是燕某看你难过,不想动你,不然以你这种戒备,燕某早把你弄上床去,在你的挣扎之中强弄了你的身子,可别以为燕某就不会对你下手了……”
“就只是……就只是说说话儿……不行吗?”声音幽幽的,像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楚妃卿虽已恢复了心神,不像一整天里那般槁木死灰,可光从声音听起来便知楚妃卿现下仍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那软弱不只是身体上的,芳心之中的柔弱无力只怕更为强烈。
楚妃卿抬起头来,颊上泪痕虽干,却还有些潮气,可一抬头却见燕千泽邪笑地蹲在溪边,一手已探进溪里,猛不防手一挥,一掬溪水已泼到了楚妃卿身上。
时已入夜,溪水透着夜寒,加上她身子坐得僵了,给冷水一泼寒气登时浸染娇躯,冷得楚妃卿不由发起抖来,偏生燕千泽还不饶她,手上连掬连泼,不一会儿楚妃卿已冷得抱紧身子发起抖来,那冷水有不少甚至泼到了脸上,冻得她似又流出了泪。
楚圮卿不解地望着燕千泽,只见后者站起了身,双手轻拍洒落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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