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谨慎,有心算无心,任何人进来都要吃大亏,张震也放心了,带着夏仲勇他俩直接出去了。
张震依法炮制,悄无声息的依次到了其他船上,有的船上留了三两人,最多的也不过七人,除了几个早睡的,全是在烛光下拼酒的,杀起来根本不费事。
大黄船还好,小黄船上的底仓可真是人间地狱了,舱门的木板打开,除了腐臭味,更有刺鼻的血腥味。
相比大黄船,小黄船足足六十个疍人的编制,就是这么六十人,从南方一路水路下来,竟然没有一条船上是齐整的。
最少的一条船上被打死了两人,最多的那艘,足足打死了十三人,而且那脚镣的钥匙也在京师和金陵才有,疍人的补充也是在那两处。
又不能污了大运河,免得坏了大明的气运,但凡死了,会被锯断双腿,扔到最近的码头上,让官府的人扔到乱葬岗去,连全尸都留不上,又无人掩埋,只能喂了野狗。
张震看过货物又问过才知,这小黄船运的是时鲜,也就是四时瓜果新鲜鱼蟹,这东西可不比岁贡那等金银死物,跑慢了可就不新鲜了,要不怎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诗?
而且入秋之后北风渐劲,又借不得天风,全靠人力来划,船速哪能快上去?
听那小黄船上的老疍人说,每年秋末冬初,都是疍人伤亡最惨重的时候,一趟下来死个十个八个的都是常事,最多的一趟下来,进了京师全部处死,没有一个活口。
这是口口相传用来催促恐吓的话,张震绝对相信,这是事实。
仅仅因为皇城里那朱家人的口腹之欲,这疍人一年不知道要死几千位,虽然打定主意了等明年麦收造反,张震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
大黄船三十人,四条小黄船二百一十三人,两条官船四十人,一共是二百八十三个疍人,一共十条橡皮艇,就算满载也要三趟才成,将人们都运到独山湖里的一座荒岛上。
借着月光和手电的光芒看去,疍人们一个个很是茫然,浑然没有解脱的兴奋。
张震知道此时不能心软,开口道:“诸位受尽苦楚,如今重见天日,现在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我送各位上岸,你等各自求生,也算是我行善积德了,从此各不相干!”
“其二,跟着我造反!诛杀皇帝!推翻这腐朽的明朝!你我共享荣华富贵!”
本来么,夏仲勇张黄河两个‘主公主公!’的叫着,有些见识的已经奇怪了,这三人是哪来的天胆,敢和朝廷作对?此时说破,终于心安了,造反就好,自己也能跟着找皇帝老儿报仇。
人在惧怕和折磨到了极致,一旦转化成仇恨,那也是相当可怕的。
“我愿追随主公!杀皇帝!推翻明朝!!!”
“追随主公!杀皇帝!!!推翻明朝!!!!”
不知哪个先喊了一句,近三百人开始齐喊,在这空旷的独山湖上,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
终于有资本了,就是现在造反,成功率也高了不少。
张震满意之下,留下许多米面锅灶,又把除了机械弩之外的所有兵器留下,这才乘着橡皮艇回了那大船上。
此时已到深夜子时了,大黄船上的兵卒太监早在月亮初升时就回船了,结果都是醉醺醺的,被疍人们一个接一个的尽数杀了,七条船上足足五十具尸体。
张震让夏仲勇他俩将尸体的衣服尽数剥了,扔进大运河喂鱼。
而他自己则到了存放岁贡银子的船舱,那五十两一锭的银子拿出二十锭带进工业园,在机械厂里,使铁板方钢棍很快就造了个简单的四方模具,带到工业园门口就开始熔银子。
银子的熔点也就九百六十度,乙炔和氧气形成的气焊火焰高达三千度,这银子飞快的融化在磨具里,不久就被张震全部熔成一大块。
待它们整个冷却下来,张震将那巨型银块扣出,简单的去了毛刺,就搬回了岁贡箱子里,还将封条扣上,想了想,又将封条给撕了,将箱子打开了。
因为自己这大运河都封了,就算有今夜这事,还不知道官府有没有胆量开这封条呢,还是自己打开特意给他们看见,才能更快将消息传出去,不然这个冬天过完,还不知道要死多少疍人呢。
张震出去,就见夏仲勇两个正在外间等着,船舱里还有两大包袱血衣。
张震点点头,随手将那血衣收进工业园,带着他两个下船上橡皮艇,却不往东南,而是向西北而去,上岸推出冲锋舟换船,缓缓的驶进南阳湖深处,开了大灯,开足马力在湖内转了半夜。
拂晓之前,张震收了船只,看着平静的南阳湖,叹道:“本来在崇祯到来之前不想再将这船拿出来的,希望有效果吧!疍人,祝你们好运!”
第34章 不祥的预感()
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张震三人走小巷回了店铺。
不久天光大亮,张震的一夜辛劳,开始了第二波发酵。
没错,就是第二波,第一波从张震开动冲锋舟就开始了。
当冲锋舟启动不久,张震还特意从南阳码头近处掠过几次,在这夜深人静的夜晚,顿时惊醒了无数船主。
越是富贵越是怕死,船主们纷纷弃船上岸,以至于码头上的人越来越多,后来那小黄船上的人回来,见此也不敢上船了。
如此一两个时辰,有熬不住的,找了客栈或相熟的人家借宿,而那大半人就在那码头上眼巴巴的望着。
也正是因此,七艘黄船官船内的异样直至天明也无人察觉。
东方泛起鱼肚白,南阳的商家住户们纷纷提前出门,街头巷尾的,各处都在私下议论,倒是让那茶摊和卖包子馒头的小贩们挣了一笔。
一个时辰没有动静,有人找了客栈休息,而那吝啬的,强自壮胆回到船上,有他们带动,那小黄船上的兵士也有要回船休息的,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杀人啦!!!”
本就心惊胆战之下,进了船舱猛然看到血迹,那惨叫声尤其凌厉,惊得那些船主又纷纷上岸,知道惨叫的是皇船上的兵卒,心中的鄙夷是难免的,当然也更加好奇和害怕。
那大龙真吃人啊!带着这样的心思,众人向那小黄船靠拢,只远远的看着,更无人敢近前。
手下人吓得一窝蜂上岸,更是引得无数人来看热闹,那小黄船上的随船太监自觉脸上无光,更怕船上有个闪失,色厉内荏的向那兵士厉喝道:“怎么回事?”
这十几个小卒子,其实进去的也就一个,看见血的最多两三个人,当先进去的那小兵惊魂未定的说道:“公公,咱们船里面全是血啊!”
“啊!!!”太监惊呼一声,向手下人斥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报官!”
本就是杀人啦,再来个全是血,那画面细想之下更觉血腥,心惊胆战之下,太监首先想到的就是报官,这可是皇差,若是出了差池,自己倒霉,这兖州府和河道衙门也莫想好过。
却说杨翰林,将自己的推测报于巡检之后不免失望,重燃信心之后,第二天稍一打听,却知张震在街上溜达半日,很是悠闲,心中不免奇怪。
他自认抓到造反的才是大功一件,巡检司要宴请大黄船的人,这巴结人的酒宴他本就反感,此次更是兴趣缺缺,回家安睡一夜,依旧步行回衙门。
走在南阳的大街上就听到人们议论纷纷,龙神又作祟了?哼,肯定是那张震搞得鬼!
到了巡检司,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听一阵急促的鼓响,‘咚!咚!咚!。。。’杨翰林是刑房司吏,这鸣冤鼓一响,他是首当其冲。
职责所在,整理整理衣服,就奔向大堂,还未走进去呢,就听那些人大喊着“杀人啦!大黄船上杀人啦!”
命案!还是贡船!!杨翰林心中一突,这张震果然天胆,肯定是他洗劫了贡船,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啊!
杨巡检升堂,听过那兵士奏报,顿时大惊,小黄船竟然发生这等命案,不会是被强人洗劫了吧?那大黄船还能幸免?
想想昨夜欢宴,杨正军感觉脊背发冷,浑身打着战栗,张口喝道:“来人!传副巡检!传吏户礼兵四房司吏!传所有弓兵!有不到者,以贻误军机处置!”
杨正军想了想,指着两个手下说道:“你们两个,速去报于漕运司和百户所!”
很快人手齐整,杨正军和副巡检骑了高头大马,自司吏至弓兵百来号人列队随行,很快到了码头上。
杨巡检宿醉一夜,刚醒来梳洗过就听到鼓响随即升堂,他又哪知道镇上发生过什么,到了码头上,随口厉声喝道:“闲杂人等退下!围起来!”
威风过后,杨巡检很快下马,小跑到了太监身边,低声下气的行礼道:“让诸位公公受惊了!下官已然尽起弓兵,定会保护公公们的周全,捉拿了凶手,以正国法!”
那太监神不守舍的说道:“行了行了,您赶紧带人进去看看贡品可还在?那才是洒家的身家性命!不然洒家怎有脸向陛下交代?”
“是是是!!下官这就查案!”杨正军说罢转身喝道:“来人!随本官进去查验!”
呼啦一下站出来十几位,有的抢先进去探看凶险的,有护在巡检身旁的,这些多为溜须拍马之辈,杨翰林硬着头皮混在其中,跟着上了船。
也是因正副巡检不知就里,上船之后大胆入内,船舱内的场景很快呈现在眼前。
里面四滩血迹,没有尸体,看来是死了四个人,虽未灭迹,却是毁尸了。
杨正军不关心这个,指挥人去查看贡品,看明贡品没有动过的样子,心中也松了口气,跑回码头,满是欣喜的小声说道:“回禀公公,船上贡品似是未被人动过!”
“没动过就好!没动过就好!”太监松了口气,问道:“洒家留守的人可有活口?”
杨正军见太监面色好了不少,心中窃喜,谄笑道:“是下官急于让公公安心,知道贡品未失先来禀报,至于有无活口,手下人还在查探,下官这就去看看,下官告退!”
杨正军再次上船消失在视线内,眼见这艘船上的公公松了口气,其他的公公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都透着惊恐。
不会是他船上的东西劫匪不稀罕,自家船上的贡品少了吧?想到这个,这三位太监也来不及吩咐别人去了,心急之下一个个健步如飞,飞快的跑回自家船上。
三位公公都看到了血迹,心中的惊恐就别提了,等到看清贡品,终于松了口气,贡品没少就好,庆幸之下,相继回了原处,吩咐道:“去!通知你家巡检,洒家那皇船上也有命案!”
太监说的轻描淡写,弓兵们听得却是晴天霹雳一般,哪有人敢迟疑,慌忙上船通报去了。
“大人!旁边的皇船上也有命案!”
“大人!北边那条皇船上也有!”
“大人!另一条皇船上也是命案!”
一连听过三条消息,杨正军崩溃当场,这是天要塌了不成?四条皇船都有命案,第五条船上呢?
包括巡检在内,整个巡检司的人都有种很不详的预感!
第35章 搏一世富贵()
“大人,底仓没有血迹也没人。”两个下去查看的人回报。
杨巡检听后松了口气,苦笑道:“没有血迹就好,随我去别的船上看看!”
巡检关注死人的事,杨翰林可是听说过疍人这回事的,这一声没人让他愣住了,只发呆一会,再醒悟,人都已经走干净了。
怎么可能没人呢?杨翰林醒悟过来,飞快的跑过去,找到入口,心急之下一屁股滑了下去。
他浑然忘了疼痛,勉强适应了底仓的黑暗,借着背后那一丝的光亮向前摸索,很快就被他摸到了铜环和那铁链。
一连几根铁链上都空空如也,杨翰林如坠冰窟,全部摸索一遍,共是六十个铜环。
六十个铜环,也就是六十个人没了,这些人肯定恨极了大明,如果用的好了,这就是六十个死士,绝对忠心的死士。
想想其他几条船,杨翰林惊得身子一晃,一下蹲坐在地上,如果其他的船上也是这般,这就是三四百死士。
这些人放出去,别说南阳镇了,就是县城也能攻下来,有城池为屏障,到时登高一呼,四方一响应,这兖州府必然如河南道一般一呼百应。
想道这里,杨翰林更是不寒而栗,心中暗暗发誓,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说服巡检大人,将那张震抓了才能心安。
这还未出去呢,就听到外面一片哗然,杨翰林再次心惊,慌忙就往外跑。
出去一看,就见所有人都围在那停靠大黄船的码头,一个个惊恐的往上看。
就在杨翰林跑过去的路上,就见有人再次上船,等他跑过去,已经不见了巡检的踪影,只得上船。
刚上船,杨翰林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到了船舱的入口,透过门口的几个人往里看,那地板上全是血迹,怕是死了十人也不止。
还不见杨巡检的踪影,他硬着头皮入内,就见巡检大人急匆匆的走出来。
“大人!”杨翰林喊道。
“有事啊?”杨巡检应一声,随口道:“有事等会再说!”
说着匆匆走出去,很快下船,向那几位太监问道:“诸位公公,可见曹公公人了?”
大黄船的差事可比小黄船的悠闲省心多了,船上太监更是有两位,又不怕那银子不新鲜了,小黄船的太监们谁不嫉妒?有人酸溜溜的说道:“人家是看银子的,和洒家送时鲜的可不相干!这我们爷们哪见了?怎么?可是银子丢了?”
“银子倒是没丢,只是这银子却有些说不得,还是找到曹公公再说吧!”杨巡检叹气,说罢喊道:“曹公公!曹公公!!曹公公!!!”
杨巡检连喊几声,虽是扯着嗓子一声高过一声,又哪里有人答应。
勾起好奇心还不说破,有太监当时就烦了,这银子到底怎么了?哪有话说半截的,待他喊完,随即问道:“你这巡检好生没有眼色,洒家也是陛下最忠心的奴婢,有什么说不得的?识相的快说,免得洒家翻脸,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杨巡检支吾道:“这个。。。实在是真说不得啊!要不公公上去看看那贡银吧!”
因为没了命根子,太监们大多胆小惜命,却又最是残忍无情,自家时鲜还在,大黄船的岁贡却出了差错,这等笑话怎能错过?
带着好奇,忍着恐惧,四位太监举步上船。
先是血迹,那一大片,不会是人全死了吧?
等到他们看到那银子,一个个看谁面色更诡异。
只见那贡银箱子的最上层放着一块巨大的银板,上面刻着八个大字,‘疍族不废,漕运莫开!’
直到这时,那太监才想起来,自家的底仓还有五十多口人呢,那些疍人少有人知,就算是强人劫船,总不会连他们也杀了吧?那些人又不耳聋,应该可以当做人证问出点话来。
转身想问话呢,就见有人拉扯巡检的衣服,看样是有私密话要说,顿时大怒,喝道:“大胆!就是陛下说话也不会忌讳咱们爷们,你这小吏倒是好胆,竟敢当着洒家说悄悄话!这话定然不是好话!来人!拿下!送到咱们西厂,下昭狱!”
昭狱,一旦进去就是就是十死无生!杨翰林双腿一软,当时就吓的跪下了,大声喊道:“冤枉啊!小的是要向巡检大人汇报重要事宜!事关大明安危!”
另一个太监冷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