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前辈没有骗我,她只是跟我讲了你们与我师父当年的恩怨纠葛。左前辈才是受委屈的那一个,可是她也未对你恶言相向,你却口口声声的‘贱人’,真不明白师父怎么会看上你这样小肚鸡肠的女人!”夏侯褚睿被她激怒,忍不住评判起来。
“她受了委屈?”白芊羽的声音陡然提高,恨意顿现:“你居然说她是受害者?!她抢走我的未婚夫婿,用卑鄙下流的手段毁了我的容貌,杀害我凌宸宫一百三十二名弟子,她倒成了受害者?”
夏侯褚睿和德武同时大惊:“你说什么?!”怎么两人说的完全相反?!
“我与你师父自幼定下婚约,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若不是她横刀夺爱,你师父怎么会被逐出师门,成为江湖上人人不齿的叛徒浪子?战门和凌宸宫又怎么会沦为武林同道的笑柄?我成全了他们,她却在半夜折回毁我容貌,还加上溱岛特制秘药让我无法痊愈,终生都只能带着面纱。如此还不算,她生性放荡,勾引了你师父私奔之后才半年就与别的男人有染,你师父负气之下退隐江湖,一个绝无仅有的武学奇才就这样毁在她手中,如今竟然全成了她的委屈?”
“可是她……说的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哈,所以我说她那张脸还真能骗人。她无非欺你们不是江湖人,对江湖上的事一无所知罢了。你向随便一个江湖人打听,看她溱岛与我凌宸宫谁是正道谁是魔道!”白芊羽眼中满是嘲讽:“小子,对着这样一个荡妇,你们都还太嫩了。你都跟她说了什么,快点原原本本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此时的夏侯褚睿与德武完全被弄迷糊了,根本分不清楚她们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那你为什么要相信她?只因为她对你笑?”白芊羽毫不留情地嘲讽他。“既然你能告诉她,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这……”夏侯褚睿下了决心,既然这是一桩悬案,自己无论如何是没有办法弄清楚了,不如丢给老头自己解决,反正是他惹出来的祸。老头武功那么高,即使她们两人联手怕也难是对手,何况总有一个是和老头一边的。这样还能免了自己的这场无妄之灾。打定主意,他道:“我师父可能回了战门,别的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经四年没有见过他了。左青青已经动身去战门了,你若要去就抓紧时间吧。”
“怎么可能?他早就被逐出师门,他那么骄傲怎么还会回去?”
“这我不知道,但四年前他是这么告诉我的,我也是这么告诉左青青的,信不信由你。”
白芊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我就信你这一次,若是你敢骗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夏侯褚睿与德武在营地门口分了手。德武回了自己的队列去继续操练,夏侯褚睿则进了将军大帐。夏侯正则与诸将领正在议事,见他进去,板着脸责问道:“一大早就不在将军府也不在营地,去哪里了?”
“只是出去走走,不小心迷了路。”
“是吗?”语气中满是怀疑。
夏侯褚睿猛然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早已不再对对方抱希望的心在此情此景中再次愤怒起来。他居然怀疑自己?!
夏侯正则被他凌厉的目光瞪得有些狼狈,其实他那一句“是吗”纯粹只是习惯性的问话,却没想到又伤害了敏感的儿子。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他状似随意地挥了挥手道:“下去吧,你对这里不熟悉,以后不要随意出去。”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诸位将领都觉得奇怪不已,不禁开始猜测这个小文书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他敢瞪将军,而将军还真的害怕。
夏侯褚睿收敛了目光,一言不发地退了下去。回到为文官准备的临时小帐篷里,刚将衣服的扣子解开,一位军医已突然走了进来。看见他立刻惊叫出来:“夏睿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夏侯褚睿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将军的儿子,一直用了假名,夏侯正则也拿他没有办法。
军医走过来脱下他的外衣,仔细检视了伤口之后满面凝重。“你老实说,你怎么会受剑伤?”
“我早上起得早在外面逛了逛,不小心迷了路遇见了流窜的匪盗,被他们刺的。”
“唉,你干嘛乱跑呢?战乱时候盗贼四起,这里本来就不安生,你人生地不熟又是文官,很容易被人盯上的,以后要小心啊。”
夏侯褚睿胡乱点点头算是答应。那人重新拿了金疮药和纱布来帮他仔细包扎了。夏侯褚睿想了想问道:“您知不知道这营中有一个叫德武的人?”
“啊,你是说林将军手下的那个德武吗?知道啊,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他到这里来多久了?”
“有三四年了吧,也记不太清楚了。他可是一员猛将啊,林将军对他器重的很。”
“是吗?”夏侯褚睿陷入了沉思。看样子德武离开靖安侯府之后就参了军,这些年一直待在西北。那么也就是说他对这里应该很熟悉了。自己若想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不熟悉这里是不行的。德武正好能当他的向导。想到这里,他跳下床跑了出去。
88。…九、愁肠岂异丁香结(8)
谁知德武听了他的想法之后断然拒绝:“我已经不是你家的仆从了,没有必要听你的话。”
“你当然可以不听。但我不是以夏侯正则儿子的身份跟你说这些,只是当做一个故人的请求,怎么样?”
“你想做什么?”
“我想上战场,想找出制敌的方法,这决定我必须先了解这里。”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想,可能是阮元君想让我来,而且不想让我再回去。”夏侯褚睿简单说了一路上所遇到的那些杀手以及自己的一些猜测。“既然她将我送到了这里,那么我就一定要在这里有所作为,将来回京我才能真正脱离夏侯家。”
德武似乎被他的话触动,良久轻轻点了点头。“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不要对靖安侯说我在这里。”
他的这个要求提的真奇怪,但夏侯褚睿还是答应了。“我只保证自己不会说,但是别人说不说我就不能保证了。”
“这个不劳你费心。”
见德武这么坚决,夏侯褚睿不禁想起了当年府中的流言。难道他真的是喜欢墨书才离开夏侯府的吗?他对靖安侯府的人的态度有如此大的变化,似乎也只有这一个解释。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侯爷以前是我的主子,我不能对他怎么样,可是我也没有办法继续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地留在他身边。所以事情一有定论我就离开侯府直接来了西北。”
“你明知道墨书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还喜欢她?”
“白芊羽和左青青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你师父也喜欢她们。感情这回事没有道理可言,先喜欢上了,就算之后知道对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完美,也没有办法改变了。无论左青青是正道还是魔道,她有一句话说得对。一生只爱一次,一次只爱一人。不能妥协,不能勉强。你现在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所以你不会懂这种感受。”
即使德武是背对着他,只听声音夏侯褚睿也知道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是疼痛而哀伤的。心中不禁有些自责又揭开了德武心中的伤疤。
“你想过报仇吗?”
“想过,但是只能限于想想。靖安侯救过我爹的命,我这一生都要用来报答他。只是现在恩仇相抵,我们从此再无瓜葛。”
夏侯褚睿不再说话,德武没有再回头,挺直了背走了出去。
还未等夏侯褚睿像夏侯正则表明心意,军营里就出了事。在外围巡逻的士兵抓住了三个叛军派来的奸细,带到了夏侯正则的大帐外等候他的处置。夏侯正则命人将三人带入帐内,他要细审,最好能从他们口中挖出叛军的一点消息。
三人被押着跪在夏侯正则面前,无论他问什么,他们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夏侯正则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在场的所有人心头都猛地一惊。正在这时,跪在两边的两个奸细突然用后肘猛击身旁士兵的腹部。那两个士兵突然吃痛,捂着肚子弯了一下腰,两人趁势抽出他们腰间的佩刀,手起刀落就结果了两名士兵。
跪在中间的那人飞身而起,曲掌成拳,直扑夏侯正则的面门而去。夏侯正则大惊,慌忙闪避。帐内的守卫蜂拥过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那三人似乎不是平常的士兵,看他们出手狠辣,招式也不一般,显然身负某个江湖门派的武功。夏侯正则虽然在沙场战无不胜,但是与一个江湖人士单打独斗,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没几个回合就被那人一掌击倒在地。
大帐内的动静惊动了帐外的守军,都拿着兵器冲了进来。然而那三人的目的显然只在夏侯正则,并不与守卫厮斗,合力攻向夏侯正则。守卫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动的夏侯褚睿突然如闪电般出手,几下就撂倒了其中一人,劈手夺过他的佩刀,将另外两人也挡了下来。
四人对峙,刚刚虎口脱险的夏侯正则惊魂甫定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一时坐在地上忘记起身。手下将领趁机忙上前将他扶起,退到一边。
夏侯褚睿一心想要速战速决,再次出手招招直攻对方要害。那三人仗着自己的武艺,原来根本未将此次任务放在眼里。此时突然半路杀出这样一个武功极高的少年,心中不禁大骇,招式一时也凌乱起来。
夏侯正则高声叫道:“褚睿,留下活口!”
夏侯褚睿的目光瞟了过来,夏侯正则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又是焦急又是尴尬,但是大局为重,还是又说了一遍:“留下活口。”
夏侯褚睿虽然神情冷淡,但下手还是留情了两分。一脚踏上其中一人的小腿骨,只听“咔”的一声那人的小腿应声而折,抱着腿痛哼着倒在地上。反手一刀劈向另一人的胳膊,那人闪避开来,用两只手夹紧他的刀。夏侯褚睿一时受制,另一人趁机冲过来,手中的刀直刺夏侯褚睿的腰眼。
众人一声惊呼,夏侯褚睿一个后翻,一脚踢向对面那人的下颚,又在半空中使力,手中大刀自第三人的头顶深深扎入。
那一刻,大帐内是死一般的寂静。这样血腥残忍的死法让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人也都瞪大了眼睛。剩下的两人见同伴惨死,又惊又怒,瞪着夏侯褚睿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夏侯褚睿问问站定,佩刀直指二人,冷着脸提醒愣在一旁的守军:“还不把人绑起来!”
众人被他一言惊醒,忙上前来扭住两人。夏侯正则刚要开口,夏侯褚睿却低下了头道:“让将军受惊了。”
夏侯正则愣了一下道:“无妨,你先下去歇着吧,待本帅审过这两人再行召见。”
夏侯褚睿略略施礼,大步走了出去。
除了帐内本来的守军,其他人也都跟着出来。围着夏侯褚睿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敬佩之情,又有人道:“有时间教我们两招啊。”
夏侯褚睿微微笑道:“没问题,只是现在大家都先回自己的岗位上去吧。”
众人听他这么说,才散开了。
89。…九、愁肠岂异丁香结(9)
德武来到夏侯褚睿的帐内时,他正一言不发地靠坐在床上。低着头,右手紧紧握成拳,似乎攥着什么东西。肩窝处的衣服被血打湿,那一片濡湿红的刺眼。
“你的伤口裂开了,怎么不找军医重新包扎?”见他不理,又道:“坐着别动,我去叫人。”
夏侯褚睿低声道:“不用了。”
德武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颓然的样子,不禁奇怪:“怎么了?你刚刚大显身手,还未出师就立了一功,应该高兴才对啊。”
夏侯褚睿抬起头来,神情有些木然:“是吗?”
“虽然比你的计划提前了一些,但是也没有什么大碍。不用太担心了。”
“我没有担心。”夏侯褚睿摊开自己的双手:“我只是从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杀人。昨晚那人算是自杀,可是这一个,是我将刀扎进他的脑袋里。你相信吗,就是这只手,刚刚杀了一个人。”那人脑浆迸裂,鲜血横流的样子还浮现在他眼前,那难以置信而又痛苦到了极致的眼睛让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是这样!
德武觉得有些好笑,却还是安慰道:“第一次杀人都是这样的。而且他们都是自作自受,怪不得你。战场之上,比这惨烈无数倍的场面也时常发生,你以后都会一一见到。在这里,胆怯、怜悯通通不能有,因为一旦你有了这些情绪,杀敌时就会手软,那么死的就会是你自己。若是将来你真的能做到这十万大军统帅的位置,你的软弱就会害死更多人,甚至战败城损,国破家亡。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你想在这里出人头地,就必须习惯这些。”
“我明白,但是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你没有时间了。”
“为什么?”
“我们刚刚胜了一场,必须趁着现在士气高昂趁胜追击,否则士气衰竭再想取胜就难上加难。但是军中的几员大将都在上一战中或多或少地受了些伤,军中除了将军之外几无可用之人。你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都不知道?”
“这些都是军中机密,除了侯爷和几位将军没有人知道,我也是刚刚从林将军那里听得。不要以为侯爷是沙场老将就能轻易取胜,否则这么久以来怎么会还在商议?事实上那一回我们只是险胜。”
“你的意思是要我现在就去主动请缨?”
“原本是这样,因为我没想到你的伤也这么重。如今看来……”德武看了看他的肩头。
夏侯褚睿站了起来:“这点伤没有大碍。”说着又看看手中的小荷包,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坚定。
德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笑了笑:“这小荷包绣的很不错。”
夏侯褚睿也笑出来:“是心心绣的。”
“是吗?这小丫头还学会了刺绣?”德武又惊又喜。
“嗯。”
德武看着他脸上温柔的笑意,心中唏嘘不已。时光如梭,几年时间匆匆而过,没有想到他们竟真的相处的这么好。
“最初我也没有想到,可是对着心心,没有人能一直冷漠下去。”听到夏侯褚睿的回答,德武才惊觉自己竟将心头的感慨说了出来。
“是,她太美好,太让人怜惜了。”
生平第一次,两人相视而笑。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跑了进来。夏侯褚睿认得他是夏侯正则大帐里的卫兵,“有什么事?”
“将军请您过去议事。”
“知道了。”
打发了那人,夏侯褚睿将旧外衣脱下撕成条,在德武的帮助下重新包扎了伤口,又从床头拿出一套干净衣服换上才出去。
到了大帐发现只有夏侯正则一人在看地图。见她来了,夏侯正则从帅位上站起身来,关切地问道:“褚睿,你刚刚没有受伤吧?”
“谢将军关心,没有。”
见儿子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夏侯正则叹了一口气。褚睿对自己的怨恨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缓和。眼下形势紧急,没有时间去修复父子亲情。想到这里,他转换了话题:“你的武功是在哪里,跟谁学的?看你出手之快之准之狠,不是短时间内能练成的。”
“这有什么关系吗?”
“有,我需要多了解一些才能确定你适不适合,有没有能力完成我要交给你的任务。”见夏侯褚睿似乎在认真听了,他又道:“没有经你同意就将你带上战场来,是我的不对。但是既然你来了,为父自然也希望你能在战场上立一番功业。”
见自己还没有开口,夏侯正则就先开始拉拢,夏侯褚睿心下冷笑。这样心急,果真是帐下无人了吗?
“将军有任务尽管吩咐,属下尽量不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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