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辱()
弘治十五年,十三岁的岑猛继袭田州土司指挥同知,他生性野蛮,为扩大统治地盘,常年带兵到外州府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在这里,土兵们不认是谁为官,即使你长相凶猛,力拔千斤也没有用,说不得还会被人误以为****。
土兵们只认一样东西,这种东西叫做护印。
说起护印,就不得不说田州指挥同知岑猛继位的来龙去脉。
弘治二年,田州土官岑溥(pu,第三声,千万别念成“勃”。)的大房生下儿子岑猛。
竞争从娘胎开始,一个时辰之后,二房夫人也为岑溥生下儿子岑虎。
明制,土官有世袭制度,二位公子随着年龄的增大,逐渐意识到权力的重要性。
当然十三岁的孩子也懂不了多少,与其说是两个孩子间的竞争,倒不如说是两位夫人对权力的博弈。
然而妾终究不如妻,岑溥十分偏爱于大房,二房夫人为此恨之入骨,她是个狠人,为什么这么说?在弘治十二年的一天,她得知岑溥在右江河道操练士兵并且夜宿在船上之后,随即命令心腹士兵梁桥带几个亲信,上船干掉了岑溥的侍卫,当然随便一刀也把正主解决,取得护印。
一个女人,能干出这么狠辣果决的事,所以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狠人。
但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大房夫人比二房更加的狠!
就在二房夫人认为自己胜利的当夜,大房使出了和二房一模一样的法子,让亲信带兵去干掉了二房的护卫,也是顺便的将其母子两全部枭首!
介于这个例子,大夫人得护印之后,立马将其牢牢的握在手中,有这家伙就有兵权,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了兵权这玩意,才有安全感,比男人好使多了。
直到弘治十五年,十三岁的岑猛继承指挥同知位置之后,岑母才将护印交给自己的儿子。
可是这儿子更是个狠角色,其十分的有野心,借着兵权在手,肆意的扩张地盘,附近州县土官对其怨声载道。
虽然如此,岑猛还是算比较识时务的一个人,因为听闻朝廷下令招兵之后,他没有脑袋一热和朝廷对干。
断藤峡的例子历历在目,想必这厮也不敢放肆。
不敢违背朝廷的招兵指令没有关系,他不将自己治下的兵交出去,可以威胁周边土官啊,岑猛十分叹服自己的机智,为此还在府上大喝几杯。
可是周边土官不愿意了,有个恩思府土官岑浚便是首当其冲的一人,平日里被你欺压也就算了,这事儿也算计到我们头上?******的!
一怒治下,大旗一揭,集合另外几个府州的土官,一路从思恩干到田州府,并且附和的人越来越多,直接干到田州府治。
岑猛这下彻底懵逼了,老娘都没来得及要,骑着一匹千里白马,一路狂奔到顺州夺了起来。
岑浚夺得护印,兵源壮大到极致,心下一想,反都反了,何不也****娘的朝廷一炮?
干吧,于是乎一发不可收拾,几仗胜利之后,便膨胀起来,既然已经这样了,老子何不学中原那般,自己弄个皇帝当当?
好么,平常小打小闹的,朝廷全当看笑话了,但是最起码的游戏规则你要遵守,你不遵守,朝廷就来收拾你,于是乎十万大军直奔田州而来。
龙场大败之后,总兵官毛锐为了掩盖其子副总兵毛伦的败绩,便将罪名巧妙的推给了龙场驿臣李壁。
若是以前放在钱塘县,李家或许还能算得上一号人物,可是如今,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索性李家的儿女还算是比较孝顺,在李壁被抓捕入狱之后,李梓棋和李武一路托人找关系,希望毛总兵能开恩放过自己父亲。
可是他们两人又哪有一点点关系,如今那为数不多的家财已经全部用尽,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二人还真找到了一门子关系。
这人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乃广西右参政王璘的儿子王宽,王倍之。
这厮在南宁府是数得上号的花花公子,见李梓棋和李武前来有求于己之后,心生玩意,洋装答应。
这一日,心急如焚的李梓棋和李武找到了王倍之,这家伙正在南宁府街肆上斗狗,二位恶狗斗的十分激烈,王倍之哪有心情听兄妹两的废话,一心都放在自己的爱犬上。
良久……不好意思,片刻,他的狗就挂了,心下大怒,吼道:“****娘的,一千两没了,这破狗!”
对身旁小吏道:“给老子剁了,晚间吃狗肉火锅!”
说罢看了身旁魁梧的李武,他突然眼珠一转,笑问道:“尔等要救李壁?”
李武和李梓棋听了双目一亮,李梓棋脸上泛起激动的笑容,这笑容将王倍之的心都酥化了,她道:“还请王公子帮助我兄妹二人,我兄妹感激不尽,定然铭记公子的大恩大德。”
以前的李梓棋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想必整个人都已经崩溃了,可如今,经过一年多的心理修为,她内心变的十分坚强果敢,王倍之这条线,就是她搭上的。
“恩。”王倍之点了点头道:“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尔等可否答应我啊?”
“自然!”李梓棋道:“我兄妹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梓棋妹妹说哪里的话?为兄怎惜得让妹妹香消玉殒呢?”王倍之露出贪婪的眼神望着李梓棋,一双贼眼一直盯着李梓棋凸起的胸间,这举动让李梓棋十分的讨厌,偏还不能说什么。
若是放在平常女子,恐怕早就忍受不住,可是李梓棋却不然,看就看吧,只要能救出阿爹,这些又算的什么?
那王倍之笑道:“这要求嘛,很简单的,适才我这不听话的狗败给了对方,只要李兄弟能给为兄找回这个场子,什么话都好说!”
“就这样?”李武惊讶的道,说完撸起袖子,道:“公子放心,我定将那厮揍的不成人样。”
“哎?李兄弟说的哪里话?”王倍之笑道:“我们是文明人,怎能输了场子又输了人?我是让你和那条狗厮打!”
此话一出,那些为官看热闹的人又来了兴致,通常直见过狗和狗斗撕的,这样的事还未见过呢。
“你!”李武面皮一阵抽搐,恨不得上去揍这家伙一拳,可是这终究不是钱塘县。
李梓棋一双俏脸顿时拉了下来,但是语气却依旧热情,哀求的问道:“王公子……这怕是不妥,这样有辱人格啊!”
“哦,那就作罢吧。”王倍之像是抓住了她兄妹二人的命门,撩了衣摆,扭头便准备走,“本公子可不是每日都有这样好心情的!”
“慢着!”良久之后,李武像是鼓足了十分大的勇气。
李梓棋急忙抓住李武的胳膊,道:“哥……”
李武将李梓棋甩开,对那满脸堆笑的王倍之道:“我打!”
“哈哈……好!”
于是乎,南宁府街头一场人狗撕打的场面奇葩的发生了,周围人对李武指指点点,每一句闲言碎语都像是刀子一般插入到李梓棋的心中。
李梓棋一颗心悬了起来,深怕李武出了什么事,可是自家哥的性子,她不会不知道,她本准备劝说李武,可是他已经铁了心了,所以现在李梓棋只能寄希望李武千万莫要受伤了。
纵然李武身材魁梧,可是人和狗厮打,难免不被狗咬,纵然李武极力避开,可是全身上下还是被咬了几道口子,索性,那条狗也被李武打死了。
一旁的王倍之开心的不成人样,笑眯眯的对身旁小吏道:“这厮真的比狗厉害呀,以后若是和别人比试,那本公子岂不是永远不会输了?”
小吏们笑哈哈的附和道:“公子英明!”
这些人的每一言每一语都让李梓棋恨透了,可是偏还不能说什么。
良久后,周遭看热闹的人都散开了,那王倍之一把白色折扇打开,笑吟吟的道:“不错不错,本公子很是兴奋,尔做的很好,李兄的事做好了,李小姐不知可否为本公子做一些事儿?”
李武将李梓棋拉到身后,道:“有什么事儿,我来做!”
王倍之将折扇遮住了嘴,看着浑身脏兮兮的李武,深怕被传染上了什么病一般,她道:“有些事儿还是你妹妹来比较好,明晚吧,尔打扮漂亮点,来我府上,陪本公子玩一夜。”
“你……畜生!”李武扬手便要揍王倍之。
王倍之也不惧怕,怕了怕自己的脸颊,冷冷的道:“有种的,朝这打!”
“你……”李武反手拉着李梓棋道:“我们走,再去寻他人,我便不信天下乌鸦都这般黑!”
“呵呵,若是你能找到他人,我王宽和这黑狗媾交!”王宽肆无忌惮的笑着,对离去的兄妹背影道:“明日戌时,过时不候,届时等着收尸吧!”
李梓棋听到这里,整个身子突然顿了一下,李武紧拉着李梓棋,他道:“莫要理会这畜生!”
第一百零三章 怒()
回到南宁府治不远的一处偏僻的邸舍内,李梓棋用那仅有的几文钱打了一壶高浓度的米酒,然后在山野间采了一点野菜和菌菇。
虽然材料简单了点,但是经过李梓棋的一番烹饪,变的异常香辣可口。
李梓棋细心的给自己阿哥将伤口包扎起来,双目中努力的抑制住那即将流下的泪水。
连续好几个夜晚没有睡好的李梓棋,现在变的异常的憔悴,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采俊丽。
“哥,吃点儿吧。”李梓棋劝李武道。
现在的李武,哪里还有心思吃饭,纵然山珍海味,他也不会下咽,端起陈旧却一尘不染的桌子上的米酒,便咕隆咕隆的喝了起来。
酒精的度数很浓烈,没一会儿李武便喝的酩酊大醉。
李梓棋细心的将李武搀扶到床上,眼泪却在也抑制不住的掉落了下来,一张俏脸哭的梨花带雨,偏还努力的抑制不然自己发出声响。
将桌子上丝毫未动的饭菜收拾一番,李梓棋便独自回到另一间房内,她掏出昨日在集市上买的胭脂水粉,细心的在铜镜前拭擦着。
然后拿起木制梳子,将胸前几缕秀发梳的十分整齐。
铜镜内像是幻境一般,里面居然映出了一个坏家伙的脸庞,那厮仿佛在和自己说,小妹妹,怎么了?有什么烦恼事儿,和我说说,让我开心开心。
李梓棋哭的愈加厉害了,陈瑀,今生怕已是无缘,若是有机会,来生我定然不会羞赧的藏起心中那一缕情丝。
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长山又断。萧萧微雨闻孤馆。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愿君能知晓,不枉此生行。
李梓棋俊秀的勾勒出几行字,装入书信,放在了正呼呼大睡的李武手上,反手关了门扉,决绝的朝南宁府右参政
王府走去。
今日的布政使司热闹异常,全因京师来了一位年轻的监察御史,陈瑀的来头这些人无一不晓,大明自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不仅如此,在钱塘县陈瑀的所作所为这些人也颇有了解。
可纵然如此,凭借着陈瑀的年龄,这些人还从未将陈瑀真正放在眼中,但是面子上却依旧给陈瑀十分的足。
布政使司张灯结彩,酒宴布满了后院,宴请了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等所有的高级官员,以及镇守太监韦经。
总督两广都御史潘蕃对陈瑀很是亲昵,无他,全是因为二人同属一个机构。
经过连续几日的跋山涉水,陈瑀终于来到了南宁府,一路上从京师的繁华,到宣大等地的萧条,在到江南的富饶,最后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里相比着江南和北京,简直就是一天一地,这一路上陈瑀苦也没有少吃,越是靠近广西,路上越不太平,一路上那些土人见陈瑀的衣着,就像是见到猎物一般的兴奋。
不过索性陈瑀身旁带了锦衣卫百户钱宁等人,这些人个顶个的凶神恶煞、身材魁梧,且腰间都夸着绣春刀,一看便不是好惹的,所以一路下来倒是安全的很。
有了锦衣卫这个机构,路过官道驿站等地的时候,陈瑀基本上都不需要亮明官印等证明身份物件的什物。
其实陈瑀前来,基本上是属于走个过场一类的,因为军事上的事务,根本毋需陈瑀去参与,十万人打一万人,陈瑀相信,只要不是傻子,这个仗怎么都不会输!
杨廷和这么做,无非就是想将陈瑀调离中枢,当然,若是有可能,战场上哪只利箭不小心将陈瑀射挂了,这是最好的。
陈瑀知道,若是能平安的回京师后,杨廷和定然还是会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将陈瑀调走。
所以这一次只是一个预热,说不定等着陈瑀的还会是到地方为官!
来都来了,日后的事现在操心也没有用,收拾了心思,陈瑀捧起酒杯恭贺道:“本官先在这里祝各位旗开得胜。”
左都御史、总兵官等人皆都举杯附和,谢过陈瑀。
不过陈瑀却从这些人眼中看出了敷衍,虽然这些人表面上很是热情,但是心中却或多或少的对陈瑀疏远以及看不起。
这些人什么心思,陈瑀又怎会不知晓,不过不要紧,反正他此次来本也没有什么大的作用,毋需这些人对他如何如何。
酒过三巡后,布政使司右参政王璘便给陈瑀安排了厢房入住,可就在这时,门外却产生了打斗的声响。
这一变故,立刻将在场所有人吓的脸色铁青,总兵官毛锐焦急的问道:“现下南宁府治有多少兵再在此?”
“屯兵都在外围,府治上下紧不过千余人啊!”副总兵毛仑紧张的道:“爹,那些土司俍兵太凶残了,千余人估计都顶不住人家两百人!”
陈瑀也是心头一紧,心道无缘无故的土兵怎么会突然进攻南宁,这怎么想也不合理。
“快,护送我等速速朝大军方向离去……”毛锐“果断”的分析道。
陈瑀问道:“毛大人就这样弃了南宁府?”
“不放弃怎么办?留下殉职?愚蠢!”毛锐坚定的道。
就在毛锐说罢之后,门外便有小吏走了进来,他气喘吁吁的道:“大人,门外有个恶汉,手执木棒和门卫打起来了,那厮好生厉害,几人才将其擒住,大人们受惊了。”
“你说外面几个人?”毛锐面皮一阵抽搐,满脸带着怒气。
“一人啊!”那小吏肯定的道。
毛锐觉得此次所有的老脸都丢完了,若是平日也就算了,现在朝廷的监察御史可在啊,若是一封奏章直达天听,他这总兵官还干个屁?
他一脚喘飞了那小吏,怒道:“一人也能弄出这么大的声响,如今兵备还未布置妥善,这般攻击我府,胆大包天,定是土兵的奸细,给本官抓过来!”
陈瑀心中暗笑,瞧这总兵官的嘴脸,这般也能当上总兵官,真不知他这官位怎么得来的。
不过陈瑀还是识时务的,他默默的看着一切,不做一点声响。
此刻毛锐也顾不得陈瑀,首先得将心中怒气给出了,日后在想着如何周旋陈瑀,这小屁孩子能知道什么?还不是几句忽悠加贿赂的事!
片刻之后,门外有个魁梧的汉子被五花大绑的带了进来,他脸上、裸、露的臂膀上,全都是淤青,看来适才没少被打。
但是此人却一点不惧怕,脸色冷峻的可怕,布满了一种要吃人的怒气,陈瑀仔细一看,惊讶的道:“李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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