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崔红玉整个人定住了,表情略带有一丝失控,努力的镇定道:“你说我叔婶……死……死了?”
原来这丫头还不知道,陈瑀点了点头:“对不起。”
崔红玉的匕首落了下去,她情绪渐渐的失控,撕心裂肺的吼道:“不……不可能的,不会的……”
说着,双手朝陈瑀的脸颊打去,力道十分的重,每一巴掌,都在陈瑀脸上留下红红的印记,纵然如此,陈瑀动都没有动半分。
崔红玉哭的梨花带雨,几度窒息,娇嫩的脸庞再也没有往日的英豪,有的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家小姐,原来这丫头还有这么感性的一面。
陈瑀一把将崔红玉抱入了怀中,他心中也十分的不好受,平生最看不得女孩子这般痛哭。
起初崔红玉还在挣扎,渐渐的累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竟躺在陈瑀的怀中睡着了,像个小猫一般,十分的乖巧。
陈瑀叹了一口气,用衣袖给崔红玉脸上拭擦了一番,这才“嘶”的一声,只感觉全身火辣辣的痛,尤其是脸上。
缓缓的将崔红玉放到,本想脱下外衫给她盖上,可是衣衫都湿透了,于是便寻了一点儿柴火,在她身旁点了起来。
然后独自一人走到了不远处的河边,从褴褛的衣衫中撕下一点儿,沾点水便开始朝脸上拭擦起来。
嘶叫声不断,陈瑀心中暗道这小娘们力道之足,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一张脸红的像刚喝完酒一般,索性没有肿胀起来。
一切的一切都是麦秀那死太监干的好事,要不是他,老子怎会落水,还差点葬命于此,还有房小梅那无情的厮,最毒妇人心,不只是妇人,太监也是一样!
相比着房小梅,陈瑀回过头看了看正在入睡的崔红玉,还是这丫头可爱一点,虽然都是要杀我,可是这丫头的性子却是有一说一的主。
呸呸呸,他娘的,算来算去都是要杀我,还拿她两比划起来了,精虫上脑了啊陈廷玉!
没多久,他身后的崔红玉醒了过来,见河边的陈瑀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十分奇怪。
崔红玉是个心智十分成熟的女子,不像寻常人一般没有理智,长期的作为打家劫舍的头目,让她培养出了良好的分析能力和洞察人心的能力,镇定下来之后,她才分析到这事或许真的和这小子无关。
这小子到是个男子汉,遇到事儿第一不是推脱,而是努力的去承担后果,虽然这些事要说和他没关系,那确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可纵然如此,他却全都承认了。
但无论如何,崔红玉心中那股气无处发泄,所以,对不起了,她走到河边,狠狠的朝陈瑀的屁股踢了一下,陈瑀砰的一声,落入水中。
“噗嗤……”崔红玉暗自笑了笑,等陈瑀转过头来,又换做冷峻的脸面,她道:“姓陈的,给你点颜色瞧瞧,若是再不老实,我便杀了你,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呵,这小妞,威胁人都这么没有技术含量,你若是想要杀我,早在背后来上一刀了,至于这般捉弄老子?我看你是有气没处发泄了,拿老子当出气筒,不过也好,索性就陪你装糊涂吧。
陈瑀努力的扮演出惊恐的样子道:“女侠请问,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要劫财,小生没有,若要劫色……姑娘,请自便!”
“噗嗤……”崔红玉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想想不对,便呵斥道:“少油嘴滑舌,你且说,我叔婶如何死的!”
陈瑀捋了一下思绪,便缓缓的将自己在宣府的所有动作都一一告诉了崔红玉。
听到黑菩萨斩杀自己叔婶一段,崔红玉黯然落泪,最后又听闻陈瑀给自己报仇雪恨这一段,他嘀咕道:“算你做了件好事。”
“既然这般,那适才我打你……询问你的时候,你为何不说明缘由?”崔红玉问道。
“其实你说的不错,这确实也是我的错,我不想推脱什么,没有做好就是没有做好!”陈瑀道。
崔红玉看了一眼陈瑀,小小的年纪就有这份担当,难能可贵!
见崔红玉心情有点儿舒缓,陈瑀眼珠转了转,然后大呼:“哎哟,我的脚……”
这一声之后,整个人便落入了水中,期初还有几个气泡冒出,最后水面归于平静。
崔红玉心下一紧,紧张的叫道:“陈瑀?陈瑀……”
就在这时,岸边突然冒出一人,他拉住崔红玉的脚踝,一用劲,便将她拉入水中。
崔红玉“啊”的惊呼一声,看见水中那笑嘻嘻的面孔,顿时怒气陡升,“姓陈的,我要杀了你。”
“来呀。”陈瑀一扬手,将一股清水泼在了崔红玉的脸上,崔红玉也不甘示弱,扬起手和陈瑀嬉闹了起来,湖中一片欢声笑语……
西湖的另一边,画舫上已经乱成一锅粥,好在随画舫带着医工,没多久便将房小梅医治好了,她身旁那小婢朝房小梅摇了摇头,房小梅顿时整个心跌入谷底。
整个人又晕了过去。
麦太监带着尖锐的叫声,急忙吼道:“快瞧瞧怎么回事?若是治不好,要了你的狗命!”
医工点头,望闻问切一番,然后道:“无大碍,急火攻心,染上风寒,调养一段时日便可。”
“快,回去,府上还有几只上好的人参、雪莲、何首乌……”
“这些都不能吃!”医工道:“调养时日,多吃些清淡的便可。”
房小梅身旁的小婢也是摇了摇头,心道那陈廷玉有什么好?竟会让小姐这般的倾心,且那陈状元还看不起自家小姐,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
等陈瑀回到家中刚好午时,本欲请崔红玉吃午饭,但是她拒绝了,说是要去宣府将自己叔婶好好安葬一番。
陈瑀也没有多留,告诉了她叔婶下葬的地址,崔红玉便离开了。
陈府上安静异常,这样诡异的场面已经许久未见,陈瑀不由得心中一紧,上一次出现这样的状况,便是那倭寇入侵,陈府被杀的片甲不留,那一幕幕陈瑀都历历在目。
今日的情况和那日太像了,整个陈府充满了肃杀,陈瑀三步并两步,着急的来到院内。
院子内空无一人,他心理更是异常担忧,推开二进之后,玄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原来人们都在二进。
不对,那几个拿着绣春刀的不是锦衣卫么?他们来此做什么?而且一个个脸上都不好看,他们已经除去了平日的衣衫,全部身披“斩哀服”。
“斩哀”是五服中最为隆重的一种,表示对死者十最深的悲哀。
钱宁见陈瑀回来之后,连忙来到他身旁低声道:“陈大人,京师出事了!”
“如何?”陈瑀心中一丝不祥的预感,弘治十八年,莫不是……
“皇上,驾崩了!”钱宁道:“李阁老让你赶快赶回京师。”
第九十六章 妄进药饵案()
京师间盛传,据闻在端午后两天午刻,有旋风大起,尘埃四塞,云笼三殿,空中云端若有人骑龙上升。
此后,弘治皇帝宾天于乾清宫东暖阁内。
弘治皇帝驾崩前留下遗诏(内容不多表,有兴趣的可以单独找我,看看大明遗诏是何等样子。)其大致说了几件重要的事。
其一,奉成祖宗成法,以皇太子厚照继承大宝。其二,丧礼悉遵先帝遗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其三,嫁娶嗣君以继承为重已敕礼部选婚可于今年举行。其四,藩王不得离本国。其五,各处镇守总兵、巡抚等官,及都、布、按、三司官员严固封疆,安抚军民不许擅离职守,闻丧之日止于本处朝夕哭,临三日进香各遣官代行。广东、广西、四川、云南、贵州、所属府州县并土官及各布政司南直隶七品以下衙门俱免进香诏谕天下咸使闻知。
单从这短短的遗诏上可以看出,弘治皇帝直到死,都将身后的事安排的如此妥当,考虑到帝国的方方面面。
明史赞曰:明有天下,传世十六,太祖、成祖而外,可称者仁宗、宣宗、孝宗而已。仁宣之际,国势初张,纲纪修立,淳朴未离。至成化以来,号为太平无事,而晏安则易耽怠玩,富盛则渐启骄奢。孝宗独能恭俭有制,勤政爱民,兢兢与保泰持盈之道,用使朝序清宁,民物康阜。《易》曰:“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知此道者,其唯孝宗乎!
(“成祖”二字是引用明史的,在弘治朝朱棣还不叫明成祖,应该称呼明太宗,自嘉靖开始才称呼成祖。)
这里面说的明孝宗便是年号弘治的“建天明道诚纯中正圣文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庙号孝宗朱讳祐樘。
弘治一十八年五月十六日,颁遗诏于天下,报讣音(报丧的消息)于宗室诸王,令礼部会同翰林院议大丧礼仪。
陈瑀没敢耽搁,快马加鞭,两日便抵达京师翰林院商议大丧礼仪。
皇宫内已经全都换了素服,翰林院内顾鼎臣已经泣不成声,据闻昨日听闻圣上驾崩之时,几度晕厥。
这两日,礼部和翰林院来往甚是频繁,陈瑀这些日子也不成闲着,已经连续几日没有好生休息,他找了自太祖到成化朝所有丧葬礼仪,会同礼部侍郎、礼科给事中等人商议良久。
最后整理出一套详细的方案送与礼部尚书张升手中,礼部进:一,闻丧日不鸣钟鼓。
一,在京文武官员闻丧,素服乌纱帽角带,自明日为始俱晨诣思善门外哭,临退宿于本衙门,不饮酒食肉。
第四日各斩衰(五服装中最重的一个,用最粗的生麻布制做,断处外露不缉边,丧服上衣叫“衰”,因称“斩衰”。)诣(到……地方)思善门外,朝夕哭。
临三日又朝,临七日,各十五举声而止,凡入朝及在衙门视事,用布裹纱帽垂带素服腰绖麻鞋退即衰服,通二十七日而除。
一,文武官员三品以上命妇麻布大袖圆领长衫麻布盖头,晨诣(到某某地方)思善门外哭。临三日仍素服,通二十七日而除。
一,听选官办事官监生吏员僧道坊厢人等俱素服晨赴顺天府朝阙哭,临至初十日官各斩衰服,监生人等素服,朝夕哭,临三日各十五举声而止,仍素服,通二十七日而除。
一,军民及妇女亦素服,二十七日而除。
一,外国四夷使臣工部造与孝服,随朝官哭临奠祭。
一,在京诸寺观各声钟三万杵。
一,在京禁屠宰十三日。
一,在外诸王世子郡王及王妃郡王妃郡主以下闻讣(报丧)皆哭尽哀,行五拜三叩头,礼毕,并易素服,第四日服衰服,通二十七日而除。
一,遗诏到日在外文武官员人等素服乌纱帽黑角带,行四拜礼跪,听宣读,讫举衰再行四拜,礼毕,各服斩衰于本衙门,宿歇不饮酒食肉,朝夕望阙哭临三日,各十五举声而止,素服通二十七日而止。
一,在外官员命妇素服举哀三日通二十七日而除其军民男女素服十三日而除。
这一套方案商量并且最后定制时,礼部会同翰林院已经累的不成模样了,他们已经连续几夜不尝入睡。
又过两日,礼部左侍郎李杰及钦天监监副倪谦择山陵地。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五月十三日的早朝却又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吏部尚书马文升上陈《追究庸医用药非宜明正其罪事》,请求朱厚照对弘治皇帝的死因展开调查。
依照马文升的分析,朱佑樘的死因十分蹊跷,从弘治十八年四月二十八日朱佑樘感染风寒到弘治十八年五月初五,前后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八天,短短的八天,岂能因为一场风寒便就突然驾崩?
况且这期间朱佑樘对自己的身体也有一个十分良好的预估,弘治十八年五月初一,上不视朝,礼部尚书等具诣左顺门问安,上曰:“览奏以悉诚意,朕体调理渐痊可,卿等宜各自安心办事。”
据马文升分析在这一日的时候,弘治皇帝对自己的身子还有很大信心,虽说他平日里身子也不好,可是这场风寒似乎对弘治皇帝来说并无大碍。
但是随着掌御药太监张瑜等人的治疗,弘治皇帝的病情却逐渐加重,不治身亡。
马文升这一篇文章的主题便是庸医用错药物,导致天子驾崩。
太子朱厚照揽完奏章之后,立刻让锦衣卫会同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就“妄进药饵案”展开调查。
此案并不复杂,三日之后锦衣卫那边便查出缘由,果真如马文升上报那般,司设监太监张瑜掌太医院事,右通政施钦,院判刘文泰,御医高廷和不请诊视,辄用药以进。
弘治皇帝以祷雨斋戒,感染热风寒,命张瑜与太医院商议药方,这几个老家伙不知是不是太过信任自己的医术,亦或者想独自立功,便自己开始用药,谁知……
其实要说蹊跷,“妄进药饵案”不比明朝三大疑案来的简单,此案最大的蹊跷便是在太医院判刘文泰身上。
谁说术业一定要专攻?刘院判就告诉你跨领域他刘某人也照样能混的风生水起。
具《万历野获编》记载,刘文泰先任右通政后管太医院使。
好家伙,活生生的从四品文官夸到了专业性极强的五品医工身上,而且这条降职还是弘治皇帝亲自下命的。
这种不经过吏部、廷推、部选而任命的官员,明朝称之为“传奉官”。
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是弘治皇帝这条任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明史中关于刘文泰的记载极少,不过我们可以通过滴滴点点的细节来抽丝拨茧。
老刘这家伙可是专业的跑江湖,不仅如此,跑江湖还能在大内混的风生水起,其中有一段关于刘文泰降职的记录,或许可以隐约的窥探出他的一些品格。
还是根据《万历野获编》,文泰以投剂乖方,致损宪宗。(玩弄医药的弄潮儿,吃死皇帝的职业选手)
从此只言片语中可以知晓,这家伙是个投机主义者,不仅如此,胆子大,而且在内宫也颇得信任。
能同时具备这些条件的,可以知晓,这家伙很会做人。
单从一点可以看出来,“文泰在内宫颇得孝康皇后的信任。”
不但如此,刘文泰、张瑜、高廷和他们还做着共同的一件事。
参与修篡《本草品汇精要》,至弘治十六年,上因本草讹误,命官修改,而文泰等于本草实懵然,命翰林校正。
这不是扯犊子嘛,让几个非专业的人去干专业的事,这弄出来的东西还是救死扶伤的医学,不是找死是什么?
刘健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岂有词臣为医士校书之理?”
皇帝于是撤回了这道圣旨,接下来的另一道任命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命太监张瑜主其事,也就是让张瑜参与修改《本草品汇精要》,作为副总裁的刘文泰于是便和太监张瑜互为表里,专侍禁中,遇上及中宫有疾,无论内外科俱令文泰直入矣。
那么弘治皇帝的死到底是否是刘文泰害死的?这件事已经无从得知了,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文泰等人脱不了干系。
至于这件事有没有什么政治动机,不得而知,也不敢妄自猜测。
到五月十日,“妄进药饵案”有了处理结果,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会同英国公张懋、吏部尚书马文升等以张瑜等狱。
朱厚照言瑜尝奉命修理药料与刘文泰等假市药盗官钱,纂修本草又与高廷和等并缘为奸按律当斩。
然大臣有暱厚文泰者,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