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头,从水中央的石板路上轻盈的离开了。
陈瑀放下了帘子,掀开轿子之后,便起身迎了出去,他身材高挑,这一身火红的状元服羡煞了多少人。
便有夫人狠狠的摇着自己的孩子,满脸激动,“将来尔一定要学陈翰林。”
陈瑀微微一笑,漏出那洁白的浩齿,不知迷倒了多少待字闺中的小姐娘子。
他来到陈玉的身前,躬身行礼道:“学生见过老师。”
陈玉激动的泪水都快要溢了出来,老怀安慰的扶着陈瑀的肩膀道:“快起来,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已知,求为可知也,尔做的很好,君子当以孝为先,快回钱塘,让尔父高兴高兴。”
陈瑀也是由衷的感谢自己这个院试老师,他道:“紧遵师训。”
说罢便又和一旁的杨大人寒暄两句,便上了轿子,陈玉和杨知府也一同上了各自的轿子,在众民众拥簇下朝钱塘县而去。
钱塘县此刻已经被围堵的水榭不通,当然单凭钱塘县的百姓是不够的,周边的府城百姓几乎也都来了,想要瞻仰一下这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少年状元郎。
到钱塘江东瑀的时候,陈瑀才知道有多么的热闹,通往陈府的桥上早已经被围堵的水泄不通,那抬轿的小吏看了也头疼,这根本过不去啊!
最后还是范典史带着县衙的房吏前来救场,才勉勉强强的能让陈瑀通过这狭窄的石桥。
陈府院前的人也少不了哪里去,那些以前和陈大富有生意往来的商人,纷纷央求着陈大富,颇有一种千金求一字的气势。
现在陈瑀的字那可真是千金难求,听闻陈瑀要回钱塘之后,陈大富便就没有闲过,什么求亲的、求字的,更夸张的还有求子的。
府上陈大富焦急的问道:“炮仗准备好了么?院子内都扫干净了没有?陈大人……呸,陈丑生那臭小子到了没有?”
恩,再怎么样也是老子的儿子,管你是不是状元的!
老管家陈冬生比陈大富还要紧张,深怕出了一点儿差错,道:“已经尊卑妥帖了,少爷已经在门口了。”
“啥?奶奶的,在门口不进来?让老子去请不成?”陈大富不悦的道。
“被堵了,进不来啊!”陈冬生满脸苦恼的道。
“先出去放炮仗,炸开那些人!”陈大富建议道。
陈冬生觉得主意不错,一卦长长的炮仗狠狠的就扔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扔进了陈瑀的轿子内。
第八十五章 醉翁楼()
要非要给陈瑀这次回乡做个定义,可能狼狈这个词比较贴切。
一身大红状元袍被炸的像筛子一般,索性人到没有什么事,折腾了半饷才入了陈府,这哪里是状元郎,更多的像个叫花子。
陈大富见了陈瑀这狼狈样,立刻板起了脸,对陈瑀道:“穿这么破烂,成何体统?”
“别提了,不知哪个王八犊子,扔个炮仗到我轿子内。”陈瑀怒气冲冲的道:“爹,我先回房换身衣物。”
“恩。”陈大富背起了手,望着陈瑀的背影,自言自语的道:“还是我以前那个宝贝儿子。”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面皮开始抽动起来:“奶奶的,小王八犊子,竟敢骂老子是王八犊子……”
陈大富没有意识到,当他在骂陈瑀是小王八犊子的时候,无形间也就变相的承认自己是王八犊子,所以陈瑀说他是王八犊子也确实是没有什么错。
陈瑀回到了房内,换了一身陈大富准备好的绸缎,现在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穿绸缎了,不用在外衫套上一层粗麻做掩护了。
将自己收拾一番之后,他才慢条斯理的出了房门,院子内已经聚满了人,听闻这些都是当地的豪绅前来贺喜,当然每个人都会备点“薄礼”。
也亏得陈家的院子够大,这才能容纳这么多人,这里面除了乡绅之外,还有些举人、秀才,大部分都是前来向陈瑀学习取经的。
虽然每个人的目的不同,但是目标却是一致的,都是陈瑀。
许多和陈大富是商场上的伙伴,都是央求了许久,陈大富才答应了他们,应该是替陈瑀答应了他们的条件。
所以陈瑀这一出来,那些商人便有意无意的给陈大富使眼色,意思是您快点,我们都等着呢。
人群之中,陈大富背着双手,来到陈瑀身旁对他道:“廷玉啊,这个,许多人都闻尔字得唐伯虎真传,想要让你为他们提上两个,为父已然答应了。”
陈大富说完之后,便有两个富贾让下人抬着一朱红檀木桌子和椅子摆在了院子中央,并且十分麻溜的摆好了宣纸、胡笔、徽墨、歙砚等上好的文房四宝。
不用说,这陈大富定是收了人家什么好处了,陈瑀无奈的道:“爹,您以后能不能不要……”
陈瑀还没有说完,看到陈大富那杀人的眼神连忙识时务的闭嘴了,无奈之下,挥笔便写了起来。
依照商人们原先的意思,写个什么“财源广进”“财源滚滚”之类的,不过这个气氛下哪还有脸让写这些东西,自然是陈瑀写什么他们就要什么,这以后挂在正堂前,当做神仙一样拜,说不得后代也出个状元什么的,出不了也可以用这幅画励志!
陈瑀的字确实十分的好看,无论是楷书、隶书、草书,都写的很有神韵,让那些秀才、举人们直呼过瘾。
当然陈瑀的字自然不能写太多,一来多了就不值钱,二来人累!
写了大约十余幅左右,陈瑀便戛然而止,让那些没有得到陈瑀字的人望而生叹。
晚宴是陈家举办的,和乡试一般无二,只是这次邀请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为此陈家还遭受了乡亲们白眼,说陈家嫌贫爱富,可是第二日陈家又设了宴,招待了邻里乡亲,让那些本心生抱怨之人,万般惭愧,改而交口称赞。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单方面的认为那些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就应该给你,当别人不给之后多的便只有诋毁,这种可能就是所谓的嫉妒吧。
陈大富多次浮沉在商场间,这种人心他又怎么会不了解,不过这二日陈瑀却全都不在宴会之上。
杭州府大小官员不比钱塘县四下的邻里少,光是应酬也是够陈瑀忙的,今晚他便带着两个朝廷给他陈状元郎配备的小吏,来到杭州府有名的酒家“醉翁楼”入宴。
今日这宴会十分的隆重,聚集了杭州府布政使司、按擦使司、都指挥使司、御史、府学、知府、太监等各式各样的高官。
醉翁楼临近西湖,门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据闻是因为前朝欧阳大家游西湖,被美景所吸引,等斯楼后,酩酊大醉,挥手给酒楼提名醉翁楼。
这里风景独好,尤其是上了四层之后,更是能有一种“落霞与孤鹜齐飞”的感觉。
今日的宴席便设在五层,醉翁楼共计六层,第六层是订不到的,据闻这一层是当时欧阳大家在楼上休憩所用,为了不让人叨扰,特意提了一副冠绝无双的对子,能对上之人方可入内。
当然欧阳修到底有没有来过这个酒楼,这个楹联是否是欧阳修所出是有待考据的,因为陈瑀更是觉得这是像商人的营销的方法,设一种噱头出来,让人花大笔钱上楼。
这种楼的饭菜价格是成平方递增的,第一层很便宜,可以只收取三两,到了第二层便收了九两,第三层便是二十七两,第四层便是八十一两,第五层二百八十四两,当然第六层是不需要钱的,前提是将对子对出来。
这种营销方式陈瑀见了都暗暗的佩服。
酒楼的店家是个很有眼力见的人,当然能在这种地方开上这样的酒楼,没有眼力见是行不通的,当看到陈瑀之后便知道这小子身份非凡,便问道:“客官几层?”
“五层!”陈瑀背着手笑道。
那店家有点儿为难的道:“今日可能不成了,不是您给不起钱,是五层被人包了。”
店家深怕陈瑀误会,他们这种人是不会得罪人的,所以提前就和陈瑀打好了预防针。
“什么人这么阔气?”陈瑀调笑道:“这包场肯定很贵吧?”
尤其是在这晚间的黄金时刻,这正是酒楼生意最为好的时刻,又是欣赏西湖夜景的最佳时刻。
“这个数。”那店家笑呵呵的伸出一个手指道:“一千两。”
“看来今日店家要赚翻了。”陈瑀笑道。
“可不是,反正都是些贪官污吏,哪有个清官能掏出这么多钱的?”店家道:“还是个太监。”
二人说话间,楼上便下来一人,这人身材魁梧,正是升任备倭都指挥使不久的白弘白大人,他是认得陈瑀的,虽然仅仅只有一面之缘,但是他已经深深记得太子身旁的这年轻人。
白弘亲切的道:“廷玉,如何现在才来?”
这个人陈瑀也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叫不出名字,白弘见了陈瑀的尴尬,急忙自我介绍道:“总督备倭指挥使白弘。”
“原来是白大人,下官见过大人!”陈瑀连忙行礼。
只是陈瑀有点儿诧异,自己不认识这人,可是这人如何认得我的?
这就是一个年轻政治家和一个老道政治家的对比,白弘能胜任总督备倭指挥使绝不是靠运气,能在两个同知中(还有一个叫黄华)脱颖而出,是有他的能力的!
“使不得使不得。”白弘道:“状元郎这是太客气了,我等就是怕别人不识得状元郎,这才下来寻找,果真是被堵在门口了。”
那店家听闻两人的对话,早已经吓的双唇哆嗦了,他颤抖的问陈瑀道:“你……你是……陈状元么?”
陈瑀和蔼的笑道:“如假包换!”
那店家听了之后,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急忙赔罪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无妨无妨,这下我可要上去了哦?”陈瑀笑道。
“自然自然。”那店家道。
陈瑀和白弘一前一后的上了五楼,五楼内四周的窗子全都大开,今日天气异常燥热,一阵阵清新的湖风吹过,别提有多么的舒爽。
楼宇中央搁置着一张八角桌,桌子上已然坐满了人,坐在正位的自然是佥都御史王璟,还有一个位置是空的,想必是留给陈瑀的。
因为这里面只有陈瑀一人出自翰林院!
让陈瑀奇怪的事那镇守太监竟然身旁还带了一个女子,虽然只是瞧见背影,但是陈瑀也知晓这是谁。
白弘将陈瑀引到了桌子前,对陈瑀道:“陈大人上坐。”
陈瑀摆了摆手:“有老师在,岂敢上座?”便挥手请提调学校陈玉入坐。
陈玉洋装推脱了一下,便也不客气,文官中讲究的是个礼,陈瑀这么做没有什么问题,若是陈玉不同意,反而会让陈瑀下不来台。
什么是潜规则,这就是,虽然陈玉的身份没有陈瑀尊贵。
这个时候陈瑀才看到那坐在麦太监身旁的房小梅,她正低着头和麦秀说着什么,看样子很是恩爱。
陈瑀叹了口气,这丫头简直是在作践自己,等陈瑀坐下之后,房小梅才敢无意的瞥了一眼陈瑀。
陈瑀知道,这房小梅今日定然又会被在做的诸位嘲笑了,何必呢,跟着一个太监图个什么?今日来此又图个什么?徒增笑耳么?
不过这些都不管他什么事,反正他已经和房小梅没有一点点关系了。
第八十六章 千古绝对()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麦秀就是属于这一类的,虽然陈瑀算不上他的情敌,但是麦秀不管,自己没能力给房小梅的,别人也不能给。
有时候生理上的缺陷往往会伴随着心理上的缺陷,麦秀便属于这种,心中那极度自私的占有欲已经快要达到巅峰,甚至不允许别人多看房小梅一眼,亦或者和她多说一句话。
麦秀是爱及了房小梅,这个女子不但会照顾到麦太监那特有的自尊,而且还极度冰雪聪明,麦府上许多见不得人的事,他都要找房小梅商量,而这个女人总是能给他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比如前不久,麦秀被监察御史弹劾,弹劾的理由很简单,贪污兼并,当然,这种事在大明可谓是不新鲜了,因为举国上下,这种风气已经盛行,按理说也无关大雅,哪里动的着堂堂的言官去数落他?
但是怪就怪麦太监贪污的太嚣张了,这种事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干起来偷鸡摸狗也就算了,最起码别人也抓不到把柄。
但是麦太监可能太自信了,自信的兼并到监察御史大人的祖宅中了,这种事谁能忍受的了,于是御史大人不高兴了,联合着几个巡抚浙江的御史联名写了一封信上报朝廷。
以麦秀贪污兼并四事弹劾,其一,欺霸乡里。其二,强抢民女。其三,贪污巨额。其四,勾结近宦。
其实这四件事,前三件都是障眼法,能置他于死地的乃是最后一条,“勾结近宦”。
这下事情大了,你一个镇守浙江的太监,勾结宫中的内宦,意欲何为?
于是麦秀害怕了,前面说过,能够做到太监这个职位,说明这小子还是有点本事的,这是宦官中的高级职称,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称作太监的。
看来什么行业竞争都大啊!
怕了是没有用的,折子送到了京师,你若是不想办法去解决,那等待你的只有锦衣卫的诏狱……哦,锦衣卫可能不欢迎你,因为能进到这里面的都是很厉害的人物,麦秀还没有到那个等级。
怎么办呢?幸好麦秀的人缘广,京师还是真认得几个人的,于是便准备去活动活动,可是房小梅听到后却立马阻止了麦秀,她对麦****……是麦相公说,当下找人活动是不明智的选择,反而做实了那群御史言官的言论,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只有两件事,其一,乞求致士。其二,等!
麦秀哪里想致士?娘的,老子还年轻,大批的贪污浪潮等着老子去翻滚呢,麦秀怎么能同意?
不过房小梅说,他只要摆出这种态度,朝廷决计不会允许他致士,别说罪名没有落实,就算落实了,朝廷也不会将他怎么样,况且还有京师的内宦有意无意的帮助他,所以这件事这么办绝对妥帖。
房小梅分析的很精准,幸好麦秀没有去京师活动,这样才能给那些内宦官一个打击御史的借口,可别小看宦官这个群体,这些人整日在皇帝身旁照顾陛下的起居,别的不干,天天就在琢磨怎么夺得圣上的欢心,就算是条狗也会有感情,何况还是这些人?然后这些人有意无意的装个惨什么的,那群御史就这么败了,润物细无声的****败了。
从这件事以后,麦秀便真的离不开房小梅了,出了不能给她性福,麦秀可以把一切都给房小梅。
他知道房小梅和陈瑀的关系,今日之所以带房小梅来,就是看看陈瑀的态度,若是这小子旧情未了,就让他断了念想,别看你陈瑀是什么翰林,老子不怕!
当然,这种说法是麦秀的一厢情愿,实际上还是被房小梅骗了,房小梅听闻要赴约,一个劲的摇头,说什么陈瑀现在贵为状元,再见面一定会侮辱自己一类的话,男人最见不得什么?见不得女人受委屈啊,尤其是心爱的女人。
于是麦太监冲冠一怒为红颜,豪言壮语的对房小梅说,今天他陈廷玉要敢拿以前的事说事,老子废了他云云的话。
论智商,麦太监和房小梅差了一个陈瑀。
晚宴上,人家陈瑀看都没看房小梅一眼,更别提什么以往的事来羞辱房小梅了。
文人聚在一起喝酒,总会找一些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