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陈瑀还待继续听,却发现崔红玉不说话了。
“就这样。”崔红玉轻松的道:“我这个人最重视义气,我一人的命换几十个兄弟的命,值了。”
虽然崔红玉说的这么认真,但是陈瑀才不是傻子,这点把戏都说服不了自己,让自己去和牟斌说?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陈瑀脸色冷峻了下来,没有了往日的嘻嘻哈哈:“那就让锦衣卫将黑菩萨抓来问个清楚好了,只是打了草,若是你真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安全可就难保证了,反正顺着黑菩萨这条线子,定也能查出来,我没有必要求着你。”
崔红玉本还准备继续耍着陈瑀玩,但这小子却来了真招,他说的不错,可是崔红玉不相信朝廷,若真是把那背后的人说了出来,自己家中之人的命可就难保了。
“那你们便顺着黑菩萨去查吧。”崔红玉道:“你以为朝廷能查出什么?即便是锦衣卫,也什么都查不出来的。”
“你这是在玩火自焚你知道么?若走了那一步,谁也救不了你!”陈瑀道。
“不走那一步也没人救得了!”
“我能!”
“你?”崔红玉望了陈瑀良久,虽然这小子年纪不大,可是这言语间的气势却一点不弱,让人不自觉的信任他。
“不要相信朝廷,我一家命都握在你手里了。”崔红玉小声的道:“自从我相依为命的叔叔婶婶被白莲社抓去之后,我就知道事情不妙。”
崔红玉道:“可是我又能做什么?白莲社太神通广大了,我一弱女子根本斗不过,他们威胁我,让我故意露出线索给官府,让我将这罪给顶了。”
“朝廷真正生气的原因不是丢了银子,而是丢了面子,只要把这个面子找回来,即便银子找不回来,有这个交待给朝廷也就够了。”
呵,说的是不错,若是放在前朝确实是这样的,可是这次弘治皇帝来了真格,他真是面子和里子都要的,这笔银子还有那二百多名官兵不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个事谁也别想糊弄过去,单看这件事能让牟斌亲自出马就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了。
崔红玉继续道:“我不作为,我叔叔婶婶必死,我自首认账,我叔叔婶婶可能不会死,你说我该如何选?”
一股子后世那种绑匪案原型出现了,陈瑀心中感慨了一番,看来民不信官自古就有啊!
不过崔红玉说的不错,她自己便是流寇,她的死活朝廷怎会关心?利用过之后最好的下场就是留个全尸,与其这样,倒不如做点有用的事!
不管怎么样,陈瑀抓住了崔红玉说的这些话最关键的一点,“白莲社”,他肯定的望着崔红玉,道:“你放心,我会保护你和你叔叔婶婶的安全!”
崔红玉听了陈瑀这话,只感觉那颗冰冷的心像是遇到火炉一般。
从小到大,除了相依为命的叔叔婶婶,她就不知道什么叫关心,自己能做的事她从来不需要别人动手,在手下眼中,自己是大当家,什么事都要抗,可是她毕竟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那本该在家做女红背女则的女子啊!
其实她能把这些话告诉陈瑀,根本不是信任陈瑀,因为陈瑀就是朝廷的人,让他不相信朝廷可能么?她之所以做出这般的决定,是因为心理还存有一丝信任,对朝廷最后一丝的信任!
第七十三章 状元郎的心态转变()
从牢狱出来已经是掌灯时分,锦衣卫所内的照明设置还是不错的,牢狱前灯火通明,指挥使牟斌正对着一棵树,认真的拭擦着手中那柄绣春刀。
他动作是那么的细致、认真,突然,陈瑀直感到一阵冷风袭过,他手中那柄绣春刀以陈瑀肉眼看不到的速度朝面前那颗足有臂膀粗的树砍了下去。
刀划过,树杈纹丝未动,这让陈瑀大跌眼镜,看着适才那强烈的气势,难不成这家伙故意在自己面前装逼?
不久陈瑀就发现自己想错了,就在这个时候,那足有臂膀粗的树干整齐划一的倒地了。
至始至终,牟斌的动作都那么的优雅、轻盈,只有那偶尔泄出的杀气,才能让人知道,这是一个武功极高的主。
刀入鞘,他将刀转而递给了一旁的小校,转过了头,道:“如何了?”
陈瑀不知道牟斌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这举动分明是含有一丝威胁,不过陈瑀到也不害怕,他平静的道:“她家人被抓,应该和白莲社有关。”
“恩。”牟斌点了点头,道:“白莲社,妖人惑人,匪首李道明,山西应州人,幼为宣府白家泉长生观为道,自称金盆李家后裔撰为妖词歌唱惑人。”
“状元郎到也是个热血汉子,见了柔弱的娘子心生保护欲啊!”牟斌笑呵呵的道,只是这笑容让陈瑀不自觉的感到恐怖。
陈瑀听完牟斌这详细的介绍之后,只觉得冷汗直流,幸好适才没有和牟斌耍心眼,想必自己在狱中和崔红玉的对话已经原原本本的本牟斌知晓了,他本还准备借此和牟斌讨价一番,好保得崔红玉的安全,还好自己没有耍小聪明。
“白莲社?”牟斌背着手,昂着头,看着京畿附近的天空,自言自语的道:“小小的邪教要了户银倒是情有可原,可是掳那二百名官兵做什么?”
“事还是有蹊跷,莫不是崔红玉没有说实话?”陈瑀道。
“不会了,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牟斌眼神一冷,陈瑀急忙道:“牟指挥,这样卸磨杀驴不好吧?若是传出去日后是不是对朝廷忒不利了?”
“呵呵,我可没有权利杀人。”牟斌戏谑的看了一眼陈瑀,笑呵呵的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好了,明日陈状元郎便不要来了。”牟斌说罢便开始挥手送客。
这是利用完了就甩手么?
陈瑀点了点头道:“希望牟指挥能尽快破案。”
等陈瑀离开之后,牟斌对身旁那升任不久的锦衣卫百户道:“钱宁,调人,抓李道明!”
钱宁,镇安人,擅射,他本不姓钱幼时寄在太监钱能家,便改了姓,本是锦衣卫小旗,在钱塘县因救下太子朱厚照有功,十七年底擢升为锦衣卫百户。
钱宁弯着腰,恭敬的道:“是锦衣卫去抓么?”
牟斌看了一眼钱宁,道:“拿本都令牌,去宣府都指挥使司调兵,让他们抓人,你说的不错,毕竟去人家地盘上抓人,这功劳锦衣卫不能独享。”
“大人英明,下官这便去办。”钱宁躬身告退。
牟斌望了一眼钱宁的背影,这小子是个可以培养的对象,本以为是靠着太子的关系升的官,却想不到是自己小看了他。
………………
在回去的路上,陈瑀一直在想着用什么办法可以保崔红玉不死,承诺做出去简单,可真要实施的时候却发现无计可施,自己有什么优势?要人脉,没有人脉,要靠山没有靠山。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保全崔红玉的小命,这可能嘛?唯一的光环可能就是这个状元的出生了,可是这些日子下来,陈瑀只感觉当时中状元较为受人重视,那之后自己便像是摆设,根本没有一点点用处。
是自己心急了么?
回到住处已经很晚了,隐隐约约的听到一阵嘈杂声,陈瑀本不想管,可是走着走着,发现这声音却在自己家门口。
“你们分明是在讹人,我家公子是今科状元,劝你们少惹事,他很厉害的!”
这声音陈瑀听的出来,正是黄婉发出来的。
“我家老爹是当今圣上,你这丫头骗子咋这么会骗人?赶快拿钱来。”一粗犷的声音传到了陈瑀的耳朵中。
“便是不小心撞了你,道歉也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陈瑀走进了一点,场景果真和自己猜想的一般。
“我能不能把你打死了,然后和你说声对不起?没爹娘养的,这点教养都没有?你爹娘是不是死了,才生了你这么个东西?”那汉子道:“撞了老子,老子问你要几钱银子怎么了?”
“你……滚!”黄婉怒道:“你才没有爹娘,你爹娘才死了!”
“嘴硬?”汉子恶狠狠的说罢,伸手就朝黄婉脸上扇了去。
只是这巴掌却怎么都没有扇下去,那汉子见眼前出现这白净的公子,不屑的道:“英雄救美?”
“不是,道歉也是和你说了的,又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解决?你讹人便算了,至于骂人打人?”陈瑀心中出了一股无名之火,黄婉身世可怜,自己提都不敢提,这家伙竟还来骂?
为什么这些人就不能和平相处?人心真的就这么难以捉摸么?
“逞能?我让你逞能!”汉子从陈瑀手中挣脱开来,一巴掌扇到陈瑀的脸上去,陈瑀只感觉半边脸都要肿了,火辣辣的疼!
“啊?公子!”黄婉急忙跑过来,却被陈瑀推到了一遍,道:“回家。”
陈瑀捂着脸,便拉着黄婉准备离开,自己这身子哪里是那个壮汉的对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就打吧。
“想走?”那大汉擦了擦双拳,面上带着不屑的冷笑道:“大道理不是很多么?不是能耐的很么?继续说?”
说罢又啪的一巴掌扇了陈瑀的另一边的脸面,这一掌的力道比适才还要大,直接把陈瑀扇趴在了地上。
他一个文弱的书生哪里能禁得住这么的殴打?
黄婉见状,早已经哭的不成样子,她带着哭腔道:“你敢这么打我的公子,我和你拼了!”
原来有的时候人可以这么不讲道理,原来有的时候你怀着好心想要息事宁人人家却未必买账,原来要想做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好人在这个社会,乃至所有的社会都是活不下去的!
孔子说:“礼之用,和为贵。”你做到和了,天下人能够与你和么?遇到这些小人你还要选择作为君子对待他嘛?屁!
陈瑀捂着已经肿胀不堪的双脸,来到那大汉的身旁,拉住了黄婉,冷冷的道:“你可知我是谁?”
“知道!”那个大汉肆虐的道:“状元郎嘛?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状元郎能住在这破地方?”
“呵呵,很好很好,如今你想要怎么了事?”陈瑀强制忍住了自己心中的怒气,一双眸子像是看死人一样盯着那大汉,把那汉子看的全身起了一个冷颤,可这家伙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京城混了这么多年,人脉还是有一点的,此刻岂能弱了气势?
“五十两,放过你这对狗男女!”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要白不要。
“行,可我现在身无分文,要不你随我去府……家中拿一下?”陈瑀道。
那汉子看了一眼陈瑀,然后嚣张的道:“谅你也耍不了什么花样,但你可别把老子当做傻子了!”
他指着黄婉道:“让这小娘子去拿,快去快回,不然……”他抓着陈瑀的衣领道:“下场你看着办!”
“不行……”黄婉刚要说话,陈瑀给了她一个眼神黄婉便乖乖的朝府上走去。
“慢着!”那大汉道:“老子和你一起去,若是你报官,我岂不上当了?”
“行!”陈瑀淡淡的道,只是那心中压抑的犹如火山爆发般的怒气,让他脸怎么看怎么扭曲,扭曲的万般恐怖!
三人走了没多时辰,便来到租的宅子前,黄婉点了点头,对那汉子说:“你若是敢欺负我的公子,我……”
说完她就急匆匆的入了宅子,未几,黄婉手里拿着银两出来了,只是身旁多了两个小吏,这是朝廷给陈状元配备的家丁,一共六人,只是不知为何,现在才出来二人。
“****的小娘皮,我就知道你会耍花招,老子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他说罢,四周出来几个拿着棒子的汉子,“今日这梁子老子就和你杠上了!”
说罢狠狠的瞪了一眼陈瑀,张手欲打。
黄婉身旁那小吏怒喝道:“大胆,天子门生,皇上钦点翰林,当朝六品修撰,尔贼子敢动手打人?活腻歪了!”
那小厮爆喝之后,身旁立刻出来剩余的四个汉子,他们都有一共同的特点,魁梧!
“给我将这贼子朝死里打,打完送顺天府!”陈瑀趁着那壮汉犹豫之际,已经挣脱了他的控制,面无表情的道。
这仿佛来自地府一般的咆哮,让那汉子差一点吓晕了过去,看这气势……不像是假的。
“殴打朝廷命官,以为这样就能了事?”陈瑀最后这一句话,让那汉子身旁的人早已经吓的鸟兽散,再看那汉子……已经吓跪了下去。
第七十四章 经筵()
不管是陈瑀亦或者是沈灿,他们内心中总是有一种读书人的儒雅和怯弱,即便后世在官场上摸打滚爬一番的沈灿,仍旧如此,总是少了一股狠辣劲。
这样的人很容易吃亏,尤其是在这个年代,你与人为善,别人招呼你的是拳头,这种欺辱是蛮不讲理的,若是今日陈瑀不是修撰,若是陈瑀无权无势,那今日这般凌辱只能打碎牙朝肚子里咽。
这样的事或许每天都会发生,但是陈瑀不允许在自己身上发生,尤其是他刚刚在京师立身,若是一个地痞流氓都能这样欺辱他,那会让许多人瞧不起,更何况他还是万众瞩目的状元郎。
那汉子已经被打的不成人样,全身布满了鲜血,他哀求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这样的惨相黄婉看了都胆寒三分,她见陈瑀面色冰冷,竟有一丝害怕,但还是撞着胆子小声的对陈瑀道:“公子,要不……放了他吧。”
陈瑀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句,然后道:“送顺天府,追究到底!”
那四个小吏见那汉子的惨相都心有一丝不忍,陈状元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这汉子的一家这辈子是完了,此刻那些小吏在看这年轻的状元,竟莫名其妙的感到一丝害怕,别看读书人平日温文尔雅,干起人来,一点不含糊啊!
陈瑀说完,背着手朝府内走去,至始至终,面色没有一点波澜。
翌日,陈瑀像往常一样去翰林院当值,不过入了翰林院之后总感觉气氛十分的诡异,以往的翰林从未有如此的严肃和冷清,这个时候通常几个学士都会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泡上一壶龙井,厮杀几局象棋,慷慨激昂的讨论一下似乎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时下政治之类的话题。
可是今日不但看不到一个人,整个翰林院两个鸟叫声都没有,奇了怪了。
陈瑀来到当值的房内,见谢丕和顾鼎臣已经在认真的整理元史资料,陈瑀不免诧异,他调笑道:“顾胖子,你这是鬼上身了?怎么开始这么认真起来?”
顾鼎臣听了陈瑀这话,冷汗直流,心理把陈瑀十八代祖宗都问候完了,他冲着陈瑀挤眉弄眼,然后正气凌然的道:“陈状元,我等受命翰林,自然要为朝廷鞠躬尽瘁,这话从何说起?”
顾胖子说完,谢丕也是对着陈瑀挤眉弄眼。
这两个家伙今日都鬼上身了?
“呵呵……”陈瑀无力的笑了笑,“天有异常,必出妖孽啊,今日翰林院怎么了?”
他话甫一说完,便听到身后闷哼一声,这声音带着强烈的怒气,道:“翰林院不该这般那该哪般?陈状元你倒是说说!”
陈瑀感到来者不善,此刻的的他方才回过头打量着身后发出那不屑的声音源头,对方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面色铁青,头带乌沙帽、身穿青色团领衫、胸补白鹇,从这补子上陈瑀知晓这应该是正五品的官员。
不过瞧这厮的脸色,像自己欠了他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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