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有北齐樊逊,字孝谦,河东北猗人,少贫,其兄以毡供其学,心有欠之,欲舍学而学毡,其母不准,曰:尔便重眼前小利焉?逊悟,刻字于墙,见贤思齐……”
“太子?太子!”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叫了几声那发呆的朱厚照,嘴唇气的直哆嗦,最后怒吼道:“太子!”
这才把朱厚照从发呆中拉了回来,他呆呆的问道:“杨先生,怎么了?”
“老夫适才言语可有不当?”杨廷和怒道,“何故让尔呆滞?说个理出,不然老夫定要告知圣上!”
“啊?有有,有不当!”朱厚照吓的连忙道。
杨廷和惊讶的道:“真有?哪里?”
想不到这太子今日竟有了自己的看法,难怪适才发呆,倒是我错怪了他。
“哎,天天听你们在读这些破玩意,之乎者也,烦都烦死!”朱厚照心理嘟囔了一句,但是面子上仍旧认真的道:“其母说话不当!”
“哦?为何?”杨廷和好奇的问道。
“其乃一介妇人,岂有这般言语之理,此处出自可见不真,应该曰:你这小王八蛋,难道就重视眼前这点蝇头小利嘛?滚回去读书去!”
杨廷和面向渐渐的扭曲、颤抖,右手指着朱厚照,嘴唇哆嗦,断断续续的道:“你……你……不……不学无术!”
第六十六章 风骚和马屁()
什么叫风骚?风骚就是那些自认为自己在某一领域十分擅长,并且借着这个所谓的擅长去装逼泡妞的技术。
正所谓各领风骚数百年,风骚的领域多不胜数。
但是在大明,尤其是在这三月一路烟花莺****长的季节,这是专门属于一个群体的风骚踏青节,这个群体我们亲切的叫他们为进士。
虽然刚考完了会试,虽然还没有殿试排名三甲,但是这些人已经板上钉钉的了,只是出身可能不同,一甲的叫进士及第,二甲的叫进士出身,三甲的为同进士出身。
踏青,自古一来就是一项十分十分上流的活动,从大唐以来,每一个朝代的读书人、世俗人都会保持着这样的习俗,尤其是在清明节左右。
但是到了大明,这三月一日到三月十五日之间,其状更盛大。
若是您有幸在京师郊外,你会看到清一色的儒生装,四方巾头带的公子们,他们手执折扇,指点江山,颇为骚包。
见到这些老爷们,若是你没个出身,还是少惹为妙,能有这闲工夫,在这个时间段出来踏青的,基本可以肯定,这些都是过了会试的老爷们。
陈瑀便在这样的一个群体内,作为体制内的人,陈瑀感到十分的自在,他身穿一席白衣,称了那高挑的身材,头戴白色儒巾,生的面红齿白,好不俊俏。
他躺在绿油油的青草上,口中叼着的那一根狗尾巴草,却与那些公子们格格不入,颇有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
那些公子们也不知晓这躺着的小公子便是本届的会元,见了陈瑀之后,不免有点儿不想与之为伍,但是见他身旁那正在给他捶着腿的小女孩的时候,那些公子们的眼中又漏出狼一般的目光。
那小女孩十四五的样子,脸面及其的标致,最为主要的,这小姑娘的水灵是天生的,无污染的,可谓出淤泥不染,妖而不魅,不比京师那些风月场所的女子们,那些女子虽然也是美,但更多的都是依照这胭脂水粉去衬托出来的,时日久了,这些公子们不免觉得乏味。
但是眼前这姑娘就不同了,虽然年纪轻轻,但却给人遐想无限,尤其是那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吸引人的笑容。
“淡罗衫子淡罗裙,淡扫娥眉淡点唇。可惜一身都是淡,如何嫁了卖盐人?”陈瑀身旁便又几个公子,装作如无其事的吟道。
陈瑀微微一笑,双目顶着阳光微微的眯了一点儿眼睛,看清了那吟诗的几个年轻的儒生,便也不去计较,又把眼睛闭了起来。
这首事是弘治三年状元钱福写的,是讽刺青楼女重利的一首讽刺诗,几人这么说,不免有些小看了陈瑀和黄婉。
不过陈瑀也不去计较,和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况且都是同窗,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有必要。
“好诗啊公子!”黄婉拍着手对陈瑀道:“你说的不错,今日这里的人都好有才呀!”
“呵~!”适才那吟诗的公子十分不屑的看了一眼黄婉,笑道:“果真和这诗形容一般无二,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陈瑀听到这里,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黄婉是没你们这些人读书的多,至于这么变着花样去侮辱别人?
若是换做一般人,陈瑀可能不会去得罪这些准进士们,但是黄婉不行,他一口吐了口中的狗尾巴草,笑呵呵的道:“暖风熏得游人醉啊!”
那几人听了当即脸色便变了起来,怒气冲冲的道:“你在骂谁?”
但是陈瑀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仍旧躺在草地上,享受着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清风和斜阳。
“你……一袭白衣内里黑!”那几人中便有人道。
“几条牲畜却无人!”陈瑀也不敢示弱的答道。
“你是何人?欺人太甚了!”那几人终于忍不下去了,指着陈瑀吼道。
“啊?几位老爷在和在下说话么?”陈瑀无辜的问道。
这可把几位老爷气的真的够呛,合着半饷我们在和谁说话?你这半天的骂谁呢?还骂的那般的工整。
“你这厮,好生胆大,骂了人还这般的嚣张?”那几位公子也不甘示弱的道。
“误会误会,我这纯属雅兴来了,自娱自乐,想不到却阴差阳错的扰了几位老爷的兴致,惭愧啊!”陈瑀抱拳道。
陈瑀话音刚落,那边严嵩三人便走了过来,他们抱拳道:“廷玉兄,这是如何了?”
那几位公子听到他们在叫廷玉,试探的问道:“可是陈会元?”
“还有谁唤作陈廷玉?”严嵩微笑道,眸子内却对这几位公子十分的不耻,一群读书人,仗着几分权势,便开始欺辱他人,日后为官还了得?害群之马!
“啊?原来是陈师兄,怪不得有这般的才气,佩服佩服!”那几人充分发挥了脸皮的优势,说完便灰溜溜的走了。
陈瑀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严嵩、谢丕、董文玉身旁还有一人这人年岁也不大,顶天了三十岁,陈瑀以为这可能也是今科的进士,便准备开口询问。
谁知他还没有开口,那人到先说话了,他道:“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廷玉适才毋需和那些人争论的,凭白的辱了自己的名声。”
“大丈夫,有可为有不可为,多谢兄台提醒。”陈瑀说道。
只是大家都知道陈瑀的意思,看来这件事陈瑀认为是必须据理力争的事了,只是陈瑀这话说的,让严嵩不免会认为那年轻人会因此不高兴,他连忙打圆场道:“廷玉,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本朝翰林修撰,一十五年状元,对山先生。”
“可是千里休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的对山先生?小子失礼失礼了!”陈瑀连忙抱拳赔罪。
康海,字德涵,号对山、沜东渔父,陕西武功人。
“呵,你们几个小子,心眼倒是不少,没有什么事,陈廷玉说的极是,大丈夫当有可为有不可为,我不如廷玉啊!”康海叹道。
“对山先生哪里的话?还希望对山先生指点一二学问呢!”陈瑀笑道。
“还要我指点?我今日便专门来看看这少年英才的,几个阁老为争夺你都吵了起来了,还从未见过未殿试便有这么大影响力的人,廷玉你是第一个啊!”康海道:“如今一见,果真不同,哈哈,大明之幸。”
“啥?朝中阁老?”陈瑀只感觉头脑很晕,虽然他知道科举选拔人才,但却没有想到大明的会元这般的吃香。
“还有半月便要殿试了,尔等多加复习,虽说殿试的题目很少,可都是直陈国家利弊的题目,且都是圣上亲自出题,各位要加油了!”康海笑道。
几人听了之后深深的给康海鞠了个躬,虽然他们知道,康海这个举动是有意的要和几人结交,但是他能不吝啬的传授这般的经验,说明这人也是一个坦荡的君子,值得一交。
周遭不知是谁认出了康海,便纷纷的围了过来,康海对陈瑀几人苦笑了一番,陈瑀会意,便识趣的离开了。
“文玉,你这手上拎的是啥?”陈瑀早就注意到董文玉手上拎着的麻袋,不知里面装的是何物。
董文玉拍了拍脑袋,道:“嗨,不言我都要忘了,我等约你打马吊的!”
陈瑀忘了西下的夕阳,笑道:“好,我等就在此如何?”
“在此?”谢丕四下看了看,放眼望去都是说不尽的好风靓景,他神色一喜道:“好呀,有意境!”
说罢几人便开始摆了起来,还没有打了两局,陈瑀眼看着便要糊了,身后传来一阵开心的笑声,他伸出手,抓了马吊,狠狠的摸了一把,然后大笑:“糊了!”
陈瑀回头一看,一张胖脸正笑呵呵的望着自己,不是顾鼎臣还有谁?他笑呵呵的道:“陈兄大才呀,这马吊也这般的不弱!”
陈瑀早已经摸清了这顾胖子的脾气,这样亲近自己,定是另有所图,只是这家伙不会是傻吧?殿试是圣上出的题目,他陈瑀又怎么能知道?况且上次会试的题目也是陈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好么?怎么和这猪头解释他都不信,真是把陈瑀愁坏了。
“胖兄这又是干嘛来了?”陈瑀问道。
“观赏,观赏陈兄举手投足间的气势,膜拜,膜拜陈兄这运筹帷幄的姿态!”顾鼎臣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这家伙拍马屁的功夫真的太厉害了,陈瑀听了都觉得自己恶心,偏这家伙就能信手拈来,所以每个人擅长的东西,真的不一样,让他陈瑀这么露骨的去拍马屁,他是做不到。
“对了,在下昨日在集市上购置了一幅字,劳烦陈兄递给对山先生!”顾胖子说完便将怀中那幅草书帖子拿了出来,短短的三十九字,却是将在场的几位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虽是草书,几人却认得清清楚楚,上书:“吾前东粗足作佳观。吾为逸民之怀久矣,足下何以等复及此?似梦中语耶!无缘言面,为叹,书何能悉。”
这胖子真是下了血本了,且不说这幅《逸民帖》真假,单看这字迹,就连陈瑀都自愧不如,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字已经足够登得大雅,可是和这一笔,相形见绌,他相信即便这是一幅假的王右军帖子,那也是不可多得的好的临摹作品!
第六十七章 殿试()
殿试,是明代科举的最高一级考试,因考场在奉天殿或文华殿而得名,凡是会试中式的人都可以参加,殿试的时间,按科举成式的规定是三月初一,从成化八年起,改为三月十五日,此后便成为定制。
殿试的内容很简单,仅试时务策一道。
试题一般由内阁预拟,并在考试前一天呈请皇帝圈定。
殿试以一日为限,日落前必须交卷。完卷后,受卷官以试卷送弥封官,弥封毕送掌卷官,掌卷官立即转送到东阁,由读卷官进行评阅。
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皇帝就是主考官,所以评阅试卷的人只能称为读卷官。
读卷官从进士出身的高级朝官中选拔。按照明初的规定:“殿试毕,次日读卷,又次日放榜。”
在一天当中,人数不多的几个读卷官要评定几百份试卷。
读卷官的任务,只要是在试卷中挑出三份卷子,以便确定一甲三名的人选,其他分等定名次是无关紧要的。
三月十四这天,内阁三位阁老纷纷的来到东阁内,把考试的题目呈送给了弘治皇帝。
内阁拟定了三道题目送给御览,弘治皇帝喝了一口黄汤,认真的品读着内阁送来的这三道经史时务策。
良久之后,弘治皇帝面上露出了笑容,笑道:“有尔三位先生,朕的江山无险矣。”
很明显,内阁拟定的这三道题目十分的向着弘治皇帝心中的意。
“圣上谬赞,受之有愧,辅国本就是我等之职责,无大错便可,岂敢邀功?”三人答道。
“三位先生此话过谦,自朕执政一十七年有余,每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差池,愧对列祖列宗,有仁、宣之朝,为榜样,望大明蒸蒸日上,仅凭朕一人又岂可治理这偌大的国家?有今日之小成,三位先生功不可没!”弘治皇帝深情的道。
确实,自从王振乱政一来,大明就没有好好的太平过,虽现在弘治朝各地边界有小****,但无碍弘治朝的中兴,百姓安居乐业,武将保家卫国,仕人奋强为国,这一切的一切都与这个皇帝息息相关。
虽然三十来岁的年纪,但是长期的勤政,已经把弘治皇帝的身子掏空了,他眉头皱了皱:“我唯一担忧的便是太子,哎。”
“我内阁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陛下尚且年幼,切不可过多的担忧!”三人答道,但是看着眼前这病怏怏的弘治皇帝,三人心中都生出了一丝担忧。
司礼监太监戴义手中端着一碗药水,恭敬的来到弘治皇帝身前,他小声的道:“皇上,该用药了。”
“恩,搁那吧,朕不想喝!”弘治摆了摆手。
戴义脸色不好,他哀求的望着三位阁老。
李东阳当即道:“皇上,明日殿试已经安排妥当了,皇上还是早些喝了药安歇吧,良药苦口利于病。”
刘健和谢迁纷纷附议劝说,弘治皇帝拗不过,终于端了戴义太监手中那苦涩难以入口的药水喝了下去。
第二日,早已经在皇城外排队等候的二百多举人在礼部的带领下,纷纷的踏入这象征着天下权力中心的奉天殿走去。
作为本届的会元,陈瑀自然是站在第一位,领班见圣。
一路上,陈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直低着头,看着前面官员的脚跟,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前面那皂鞋停下为止。
大理石铺陈的光滑地面上,干净的如同一面镜子,可以清晰的应出自己的脸庞,陈瑀明显感觉自己的脸上已经出了汗滴。
这是一种没由来的紧张,虽然陈瑀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但此刻还是难免的紧张。
“诸举人面圣。”便有太监喊道,然后陈瑀一行人便当即跪下,良久后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这声音说不出的低沉,陈瑀甚至以为是一位老者发出的,只听到不怒自威的道:“平身吧。”
陈瑀趁着这个空档,眼珠上扬,想要看一看这中兴大明的年轻帝王。
他本就是想偷偷的瞄上一眼,可谁知这一抬眼,却发现一个面目苍老的年轻人正也打量着自己,他头戴乌沙折角向上巾,身穿黄色盘领窄袖袍,中衣为红色,交领,束带用上好的玉裹着,脚穿皮皂鞋。
陈瑀吓的汗都出来了,赶紧低下了头。
“治国以教化为主,朕很荣幸,能有尔等贤才出现,今日望诸位好生答题,莫要心生他念,来日方长!”那声音说道。
这一句话,将殿内那二百多个举子们说的万般的兴奋,从现在开始,老子可就是天子门生了!
当然大多数人都是兴奋,也有人冷汗直流,弘治皇帝最后那一句不要心生他念,来日方长不是说给他陈廷玉听的又是说给谁?
“咳咳……”弘治皇帝咳嗽了两声,便被司礼太监戴义带走了,皇帝走后,便有一众翰林院学士将这些人安排坐了下去,开始发放试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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