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那婢子已经吓疯了,双手胡乱的拍着陈瑀,任陈瑀如何劝说也不管一点儿用。
“少爷……老爷……在门外……”躺在血泊中的那个家丁说出了他在世上最后一句话。
陈瑀听完,焦急的跑出了大门,见五六个倭贼驾着陈大富正要离开。
“站住!”陈瑀大声嘶吼道:“不是找我陈瑀么?抓我爹算什么英雄好汉?放了他,冲我来!”
陈瑀这一声大吼将那几个倭寇和李四吓了一跳,李四转过了头,见面前站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双目通红,脸色阴沉的可怕,仿佛要吃人一般。
“我是陈瑀,我是陈瑀,他不是!”陈大富急忙给陈瑀使眼色。
陈瑀撩了裙摆,当即跪下,他双目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毁伤?爹,孩儿不孝!”
“原来这老家伙骗我呢?”李四说罢,对那几个倭寇叽里呱啦了几句。
那倭寇挥刀就起,手起刀落,陈瑀怒吼:“你敢!”
“嗖!”一只利箭穿过了那倭寇的喉咙,那倭人眼中漏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就此倒了下去。
“八嘎!”倭寇愤怒了,此刻也不顾陈大富,扬起刀就朝陈瑀砍来。
准确的说是陈瑀身后,他身后站着六个人,朱寿面色铁青,一旁的刘公隐约的将他护在身后,二人四周站着四个彪形大汉,发出这只利箭的正是其中的一个。
李四见情况不妙,急忙对那几个倭人吼了几句,然后掉头便跑掉了。
此刻那早已经隐藏在树林中的范典史和皂吏终于发现了时机,他们不敢和倭人斗,但李四这个汉人他们却是不惧怕的,一个个扬起手中的大刀“威风凌凌”的将李四截住了。
第三十二章 震怒(中)()
朱寿身旁那几个大汉见倭人冲了过来,抽起了手中那长长的绣春刀,身法矫健的冲了出去,留下适才射杀倭寇的那一人在朱寿身旁护其周全。
陈瑀见此空档,连忙从异侧朝陈大富走了过去,把吓的瑟瑟发抖的陈大富拉了回来。
朱寿随即来到了陈瑀身旁,他身边的刘公和那一名锦衣卫也护在了陈瑀和朱寿的前面。
陈瑀感激的看了一眼朱寿,他知道,这位身带绣春刀的锦衣卫只会保护朱寿,然而朱寿这一动作,便使得他不得不把陈瑀也保护起来,偏偏朱寿还没有做的那么明显,不禁让陈瑀感到这小家伙的心机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多了!
只见朱寿眉头皱成一块,面色铁青,那三个锦衣卫很明显不是倭人的对手。
“少爷,我们快撤吧,他们快要顶不住了!”刘公担忧的道。
“撤?我就站在这里,看谁能踏入这片土地半步!”朱寿执拗的性子起来了,谁也劝不住他!
眼看着倭人快要攻到朱寿身旁之时,不远处一阵马蹄声四起,速度之快,所过之处,撩起一阵灰烟,让人看不清来人是谁,有多少,但是从这马蹄声的频率来猜,来人绝不下于一百。
眨眼间,陈瑀敢发誓,从未觉得马匹能跑这般迅速,真的只是眨眼间,马蹄声止,烟雾缭绕中出现了百十个兵士,他们动作划一,脸上带着肃杀。
都指挥使黄华令道:“给本官围住,抓活的!”
但是那几个倭寇却一点也不惧怕,他们五个结成阵法,看样子是要做殊死搏斗。
只是这种抵抗是毫无意义的,在明军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下,这些倭奴实在是疲惫不堪了,甚至手中的武士刀也拿不稳,陈瑀本以为这些人会选择传统意义上武士自杀的办法,但是陈瑀高估了他们,这群人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他们束手就擒了!
虽然局势被控制住了,但是朱寿的脸色并没有缓和,陈瑀见朱寿脸色铁青,以为是这家伙被吓坏了,不过想起刚刚救下自己老爹的那人,他深深的鞠了一躬道:“阁下救命之恩,学生陈瑀没齿难忘,敢问恩人姓讳?”
“钱宁!”那人道。
“是何人送这块令牌的?冒充之罪当论……”黄华话还没有说完,朱寿再也忍不住了:“好,很好,这都指挥使离此不过区区几十里路,尔等足足用了快半个时辰才到?”
“黄口小儿,出口不敬重……”
“啪!”朱寿身旁那名唤做钱宁的锦衣卫小旗冷冷的朝黄华脸上扇了一巴掌,当然这举动是出自朱寿的示意。
那黄华的脸上立刻映出了五个手掌印,看得出来钱宁下手之重。
黄华脸上火辣辣的,不是疼的,是丑的,当做自己手下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被打脸,日后如何混下去!
“啊呀呀,气煞我也。”黄华准备发怒,却被一旁白弘压住了,他道:“大人冷静!”
幸好白弘拉住了黄华,因为就在此刻,不远处又来了一群文官,为首的是右佥都御史王璟,其身后是镇守浙江太监麦秀、浙江按察使王一言、浙江按察司佥事胡瀛、浙江布政司左参政童瑞、浙江布政司右参议马辂、巡查御史王经、提调学校陈玉、知州杨孟瑛、钱塘县令李壁……
“殿下受惊,我等来迟,愿受罚!”十几个文官这么清一色的跪下,场面别提多么的诡异。
那黄华此刻脸色泛白,无一点血色,说了一声:“完了。”整个人就昏倒下去。
这里最为诧异的莫过于陈瑀,殿下?这位就是正德皇帝朱厚照?额……他也昏倒了,这一天受的刺激太大太大了!
“哼!这件事若是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你们头上的乌沙都别带了,回京!”朱厚照稚嫩的脸上泛出一抹杀气,让人看了胆寒万分,这哪里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分明是一个主宰大明帝国的君王!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这几日李县令没有一觉睡过安稳的,梦里都会梦到锦衣卫上门拿人的场景,头上的黑丝已经白了大半,身材日渐消瘦。
李梓棋见李县令整日唉声叹气,稍有风吹草动便一惊一乍的,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决定去找陈瑀求情。
因为他认为陈瑀和当朝太子很熟悉,想必救下一个县令也不是什么难事,想到便去做,这是李梓棋的性子,看了一眼自己爹爹的背影,便出了县衙。
陈府内,经过几日的修葺,已经渐渐的回归正常,那些死去的家丁丫鬟,陈家每户都送了十两银钱已做安慰。
其实陈家完全可以不用出一分钱,因为这是天灾,发生这样的事陈家也不想,加上这些家丁婢子已经和陈家签过契约的,所以陈家没有义务给这笔银钱,但是不论是陈瑀、还是陈大富,他们的意见都只有一个,给!不为别的,单纯的对生命的尊重!
这次事件对陈瑀打击十分的大,他本以为倭灾是在嘉靖时期才爆发的,虽说明朝前中期历年都有,但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来不知道这些倭寇竟会凶残到这个地步!
李九六一家九口生命,其中还有两个嗷嗷待脯的婴儿,这些畜生究竟如何下的去手的?
听邻里邻居说李九六最后那一句,“三娘,你是房家的人。”陈瑀心头就百般不是滋味,原来生命可以这么脆弱,原来平凡的百姓也能这么伟大,原来他以前不知道的道理现在渐渐明白了……
日后定要清除倭患!
年少的陈瑀,来到明朝后,呐喊出来的第一句话!
日后的光景日后说,但是现在,他一定要查,查出这批倭寇为何而来,可是……想到这里,陈瑀又如同泄气的皮球,查个屁,老子连个官身都没有!
午时到了,陈瑀端着一碗鱼汤给陈大富送了过去,经过那一日连番的刺激,陈大富终于病倒了。
“爹,吃饭了!”陈瑀缓缓的将鱼汤喂入陈大富的口中,虽说陈大富还没有病倒自己端不动碗的程度,但是陈瑀坚持要亲自喂送。
李九六家的事陈大富听说了,心中也很不是滋味,本来好好的一房亲事竟然……
“这群倭寇为何要抓我?”陈瑀不解的道:“我根本未尝和任何人结过恩怨!”
“是呀,我也就是纳闷了,那日他们目的性很强,指名道姓的抓你!”陈大富道:“可把为父吓死了。”
“爹,是您把孩儿吓坏了!”陈瑀嗔道:“日后切莫做这种傻事!”
陪老爹吃好饭之后,陈瑀便独自在庭院阴凉处坐了下去,他仔细的梳理了自从自己来到明朝所有的是是非非,但是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能和什么人有过节,要说有,那也就是房家,可是这种勾结倭寇的事房家也断然不会做出来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府上婢子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陈瑀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又“呸呸”的吐了出去,烫死我了!
这才又看了看这新面孔的婢子,心也生不出责怪之意,若是以前婢子在,也决计不会这般。
“少爷,门外有人找你,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哩!”那婢子道。
“哦,带她进来吧!”陈瑀已经猜到,来人定然是李梓棋,想必李县令近来也是愁坏了。
不一会儿,李梓棋果真跟着婢子走了过来,陈瑀见李梓棋比以往消瘦了许多,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愁容,陈瑀便开导道:“这几日不见,瘦了许多,莫不是有这般挂念我?”
“陈呆……廷玉,求你救救我爹,和太子殿下求求情吧,以前都是我不懂事,什么事都不要责罚我爹了,求你了。”说着说着,李梓棋竟然哭了起来。
陈瑀叹了一口气,道:“也不是不可,只不过要是你能以身相许就好了。”
“陈瑀!你卑……好,我愿意,只要能救我爹,什么都愿意!”说着李梓棋闭上了眼睛,那任人采摘的样子别提多么的可爱,陈瑀恨不得真就从了她娘的!
良久之后见陈瑀没有任何动作,她缓缓的睁开了那湿润的双眼,却发现陈瑀真笑眯眯的望着她。
“刚去拿了一点儿点心,别提还真饿了,刚刚那啥,你同意了么?”
“你故意的……”李梓棋破涕为笑。
陈瑀望着李梓棋,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道:“可以,但是要先让我单独去见见那几个倭人,还有那个汉人!”
“不行,范叔说,上面交代了,明日那群贼子就要被移去按察司衙门,现在任何人不能见其,以防有变。衙内二十四房吏目轮流在刑牢值班,你进不去的!”
“你爹还要救嘛?”陈瑀淡淡的道。
“你……”李梓棋立刻哑口无言,良久后道:“好!我想办法让你进去,你要快去快回!”
陈瑀不是没找过范典史,那老家伙的态度十分的坚决,任凭陈瑀如何说,硬是不让陈瑀进入刑牢,说是上面特意交代,还让陈瑀多在家中学习备考乡试,这些事不要参与,自有人调查。
第三十三章 震怒(下)()
太子朱厚照还没有到达京畿,京师内便已经炸开锅了。
乾清宫位于乾清门内,“乾”乃“天”意,“清”取意“透彻”,一来象征透彻如天空,不浑不浊,国家安定;二乃象征皇帝的所作所为如同清澈的天空一样坦荡,无任何见不得人之事。
乾清宫,东暖阁布置的十分朴素,若是外国使臣能来此,他们决计不会相信这是一国之主日常起居的地方,阁内无一名宫女,三十五岁的弘治皇帝清心寡欲,至今只有一后,无妃。
日常除了朝会、经筵,基本都会在乾清宫内,今夜乾清宫灯火透明,平日温文尔雅的弘治皇帝今日当真是动了大怒,他面色铁青,拿着手中的奏章观看半响,脸色愈发的不好看。
塌前并排站着首辅华盖殿大学士吏部尚书刘健、辅臣户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李东阳、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谢迁、吏部尚书马文升、户部尚书韩文、礼部尚书张升、兵部尚书刘大厦、刑部尚书闵珪、工部尚书曾鉴。
大明弘治朝内阁辅臣、六部尚书,可以说国家的所有治国栋梁都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站在这年轻的皇帝前。
“好,好一个蛮夷无礼,自当教化,这就是尔等给的处理结果?”弘治怒极,将奏章狠狠的摔在几人的脚前。
“六个倭人,在我大明兆亿子民前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穿梭?竟然跑到钱塘杀人抢劫,二十多条人命,尔等就一句教化了事?”弘治皇帝嘴唇在颤抖:“脸啊,你们九张老脸都不要了?朕也跟着你们不要吗?”
“皇上息怒!”九人异口同声道。
“息怒、息怒,息个狗屎的怒,尔等是朕大明的栋梁啊,居庙堂之高忧其君,治大厦于将倾,现在朕这个大厦还没倾,不需要尔等治,可尔等能不能不做到那么的丢脸?”
“臣刘健为首辅,处理不当,乞求致士。”刘健将头上乌纱摘了下来,当即跪了下去。
“致士,事情解决不了就致士了事,此岁多少人致士?天灾致士,水灾致士,什么都要致士,尔等是不是就这样威胁朕?就这样才能表明尔等是忠臣烈士?”
“王璟致士,尔内阁首辅也要致士,想要撂担子?想都不要想!”弘治皇帝像是发泄的差不多了,看着这七十高龄的刘健,弘治皇帝终于不忍心的道:“刘先生起来吧!”
“谢皇上开恩!”刘健跪拜道。
“着浙江备倭都司总督备倭黄华撤职查办,暂由指挥同知白弘代总督备倭!”弘治皇帝道:“着右佥都御使王璟调查此事,同意御史王经之奏,钱塘县令撤职,擢升主簿为县丞,暂代管理钱塘县,并协助王璟查出倭奴前来缘由,李四,枭首!”
…………
钱塘县县衙刑牢内,任凭陈瑀如何威胁,那李四拒不承认认识这批倭寇,更不要提受何人指使前来抓陈瑀,陈瑀心急如焚,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若是今日不问个清楚明白,日后所有的结果缘由都是由朝廷公布,可信度,陈瑀不敢苟同。
这一点对于前世为官的陈瑀来说,再清楚不过。
“《大明律》有定,凡同谋结聚及为向导劫掠良民者,正犯比照谋叛已行律处斩,仍枭首示众,全家发边卫充军!你是英雄好汉,可曾想过你的家人?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就能保住这条命,告诉你,你去见阎王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可是你的主人呢?为何现在连个屁都不放?”
“那日想必你也知晓我和殿下的关系了,告诉我,或许可保尔家内平安,话我就说到这里,结果如何都是你一念之间,明日尔等就要被调按察司衙门,神仙难救!”陈瑀连唬带骗,说完之后背着手便离开。
步履从容,仿佛他说不说都已与自己无关一般,其实心中却迫切想要知道。
“房十一!”开口了,那李四被陈瑀唬住了,其实陈瑀这一番话,全都是废话,他是认识朱厚照不错,可现在人家在京师,陈瑀除非有手机,不然皇宫都没见到,就被守卫乱棍打死了。
他也能保李四家人平安不错,可那李四家人本来就不会死,充军又不会死,所以这句话也没有骗李四。
“房十一?”陈瑀记住了这个名字,房家?陈瑀不确定这房十一和房家的关系,于是他又继续问道:“为何抓我?”
“本我等就是被这个房十一雇来的,他以丝绸金银为诱,让我等抓住一个叫陈瑀的秀才,然后将其双手打残便可,这是件小事,我也没在意,我就是个翻译和联络员,然后我就照做了,我也不晓得这些倭奴为何会这般兽性大发。”
打残双手?这样的事任何人都能做,为何要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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