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没有理会那些大臣,按照杨一清所说,醮了点醋和辣椒,便吃了起来,不吃不知道,这一吃果真如杨一清说的那样香嫩可口。
“嗯,味道果真不错!”
朱厚照是真的觉得好吃,足足吃了有半盘,双目带着无比的满足,“这是……你想出来的?”
“老臣惭愧,是陈瑀!”
“又是那个逆子!竟敢谋害皇上!臣乞请皇上着锦衣卫抓捕陈瑀,定陈瑀谋害圣明天子之大罪!”杨廷和暴喝道。
“诸位爱卿,还有一半,今日尔等全都给朕吃一个!”朱厚照冷冷的笑道:“不是忠君爱国爱民如子么?表现的机会到了!吃完之后,将此法推广到全国,则蝗灾再也无害矣!”
第二百七十六章 兵部尚书之争()
正德六年五月底,朝廷下诏了一封诏书,以礼部尚书费宏润笔,其曰:窃惟聦明睿智圣哲固本于天生高大光明君如当今圣上也,爱民如子,体恤万民,今有蝗灾肆虐,太医院验明蝗虫乃可食用之,圣明天子如厚照者乃以身作则,当朝食之,望万民以圣上为榜,蝗灾可去,温饱可解决亦……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莫要看这些文官平日里怎么骂朱厚照,可真要是涉及到国家层面的事,他们依旧会不惜用尽所有华丽的辞藻,恨不得把皇上夸成活佛转世。
没有办法,想要统治和控制百姓的思想,必须将皇上推向圣坛,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也是一种民主和皇权之间的平衡,纵然猛如朱元璋则,也必须遵守这个规则。
这封书信从朝廷一直下传到各个州府县,并且要求县官当众示范于万民。
这可是苦了那些当官的,不过没有办法,人家皇上都吃了,纵然太过恶心,自己也要吃啊!
有些聪明的,则会想着办法将蝗虫烹之,然后食用,有些古板耿直的,那就是抓住活的蝗虫就干啊,那满口血淋淋的,看上去甚是恐怖!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蝗虫可食!
蝗虫可不可以食用,就像螃蟹可不可以食用道理是一个样,只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没有控制社会舆论,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螃蟹能食用才会得到认可。
但是第一个吃蝗虫的人那可是皇帝,这社会舆论导向之后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又加上各州府县官亲自披挂上阵,验明蝗虫可食用,这结果导向可就截然不同了。
起初还有些百姓不愿食之,可是另一些实在饿到极点的农民,则也不顾那么多,田野间抓了几百只蝗虫,放在锅里撒点油盐,熟了便吃!
事实证明,影响力最大的还是百姓间的口口相传,他比皇帝啊、县官啊之类的以身作则要管用多了。
于是乎,困扰大明几十年的难题,竟然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蝗灾之事从正德六年之后再也不是灾难,反倒是一种福利,此后的每年百姓们都渴望蝗虫的到来。
与此同时,朝廷上又发生了另一件大事,太子少保兵部尚书王敞以仍掌通政不安其职乞致仕。
文人致士实属平常的事,王敞也是闲着蛋疼,发生蝗灾实乃天意,各地流民反叛在正德年间稀疏平常,你表衷心可以,只是现在根本不是时候!
朱厚照是喜欢玩,但是不傻,仔细回想一下陈瑀被罢之事,他便知道自己被杨廷和那老匹夫玩了,尤其是这次蝗灾之事更是让朱厚照愤怒,杨廷和作为内阁实际上的辅臣,不思解决之宜,却遇事推诿。
王敞这老家伙早就和杨廷和眉来眼去的,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朱厚照语重心长的道:“王卿自成化来,历经磨难挫折,衷心为大明,实乃过之栋梁也……”
王敞笑眯眯的,如沐春风一般听着朱厚照的夸赞,实际上这种结果他也想到了,所以才会主动请缨,来一首辞职以表衷心。
只听朱厚照继续道:“通政不安实不是卿家之过错也,念尔年岁老矣,又这般思量国事,朕心实不安,特许之。有司月给米三石岁拨役夫四人”
王敞还沉浸在幻想之中,等朱厚照说完了,便来一首深揖:“谢陛下……”
等等,什么?他嘴巴立刻张成鸡蛋大,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比菊花还要难看,良久后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他此刻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杨廷和见状,急忙出班列道:“圣上,反叛之事实非朝夕可决也,汉英实属自谦,请陛下明鉴。”
“杨大学士,王大人一腔热血,朕岂能辜负了他?这乃王大人的心声,尔不必说了。擢升南京兵部尚书何鉴为兵部尚书,即日回京。”
如果说南京还有和杨廷和不和的人,那就是兵部尚书何鉴了,何鉴是典型的清官,为官期间几乎不接受任何的民间投献土地之事。
不过他知道大明官场的规则,所以对同僚们这些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杨廷和实在做的太过分了,在南京期间,结党营私,暗中排挤非杨一派。
为此何鉴也和他争吵过,那个时候杨廷和是南京礼部尚书,哪里能看上这兵部尚书何鉴,又非天子脚下,无人监督,所以政事上对何鉴所建言几乎全持反对态度。从那以后,两人的梁子便结下了。
部堂级高官,位列六部九卿,那可都是掌握着廷议大权的人啊,杨廷和怎能让一个和自己敌对的人擢升?
他对朱厚照道:“何世光常年居南京兵部尚书,对南京军事等皆为熟稔,治下南京极少发生叛乱之事,南京不可无其也。南京吏部尚书张澯为官期间,政事卓然,其治下政通人和,微臣以为可升任兵部尚书之职责。”
兵科给事中方献夫听后立刻跳了出来,他道:“张泾川成化十四年进士先后任授翰林院编修、侍讲、国子监祭酒、礼部左、右侍郎,履历上可没有与兵部有任何关系之事,怎可擢升兵部尚书?”
“尔这般说,实乃强词夺理!试问杨一清杨大人履历上可有和吏部有关之职?”新任翰林院学士,詹事府少詹事蒋冕,作为杨廷和手下头号马仔,立刻便跳了出来。
明朝官场就是这么奔放,管你是部堂阁老,逮到就是讽刺就是对比就是骂!
朱厚照见事情又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便摆了摆手道:“既如此,便让张澯在南京兵部历练一番吧,退朝。”
何鉴的任职,无疑是让杨一清如虎添翼,何鉴是成化五年登科,而杨一清这时成化八年登科,两人在翰林院可是熟稔的不能在熟稔了。
今日早朝全都讨论了王敞这一事,关于陈瑀之功却只字未提。
退朝后,杨廷和来到了内阁,蒋冕也随着一同前来,看上去神色不是太好。
“老师,皇上此举是什么意思?”蒋冕不满的道,“是年乞请致士之人多如牛毛,皇上全都一一拒绝,为何单抓住王大人不放?”
杨廷和示意他说话小声点,这里毕竟是内阁,做事说话必须要长个心眼。
然后对他道:“北直隶起义实属太多!这个杨一清!”说道这里,杨廷和愤怒的揉了揉头,“布的局眼看着便要收网了,却被杨一清捡了一个便宜!”
蒋冕被杨廷和说的有些蒙,便问道:“老师此话何意?”
“马中锡被撤,老夫已经让桑玉为平叛总指挥,陆完为侍郎,调延绥宣大骑兵辽东兵共击刘氏流寇逆贼,平叛也只是一年内的事。”越是说到这里,他就越是愤怒,“自去岁马中锡为都御史来,平叛颇为不利,王敞不但不甩责,竟主动背责,这平叛不利之罪,自然加在了他的身上!皇上这是在为陈廷玉之事报复我啊!”
说到这里,他无力的靠在太师椅上,双目闭了起来,片刻后才道:“关于刘瑾逆贼之事就此告一段落,不要在查下去了!”
“老师,这是为何?眼看着陈党之人快要被清理干净了,浙江都司指挥佥事刘锐、总督东南都指挥魏文礼等人全已经被撤了职,东南现在实缺很多,安排之人已经全都任命。”
“就从东南这块收手吧。皇上这是怕老夫权力过大无法制衡了!”杨介夫道,“东南现在已经被我等掌握,闽商林家现在也暗中对老夫示好,这一块利益极大,尤其是市舶司每日收入的来源!东南不可失!”
…………
清官难断家务事,杨一清此刻正在西米贡巷岔口玲珑胡同内,和何鉴把酒言欢,初次见面,倒是没有聊什么政事,多是回想当年同为青涩少年时光。
两位半百之人眼中皆是泪花,半醉半醒间,杨一清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五山兄啊,老夫有个难题,不知该如何抉择,你可否为老夫解决一二?”何鉴号五山。
“应宁兄,你但说无妨。”杨一清字应宁。
“我那独女,在南直隶颇受定国公徐家欺凌,如今不想过了,老夫见女儿受委屈,心中也万般不是滋味。老夫也查过徐家,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半个南直隶的良田都入了他们的名下!”
何鉴怒拍了桌子:“老夫长居南直隶,又怎能不晓得徐家的所作所为!不过便不过!和这等狗贼沾上关系,实乃我等不幸!”
“徐家来书说要休了我儿,可这事若是穿了出去,我这老脸朝哪里搁?”
“哦,却是这个理,不过不是为兄说你,这些世俗之事,你还是不如陈廷玉来的豁达!”
“哦?怎何他扯上关系?”
“想想当年陈廷玉和麦秀之妻事,多少御史言官辱骂,可如何?事情总是会淡然,只是看尔心胸与否了!”
何鉴所劝竟然和陈瑀书信上所言颇为相似,难倒我杨一清离开边关之后真的患得患失了?
想起边关朝不保夕的日子,他眼中逐渐坚定起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泛舟归程()
丹徒县,客栈内。
陈瑀读着杨一清的来信,青筋暴起,案几上的茶壶被他一掌拍在了地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从来没看你发这么大的火!”房小梅赶紧走了过来,将茶壶从地上捡起。
“东南!”陈瑀说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杨廷和几乎将东南海防卫所所有我布置的军事指挥官都撤了,魏文礼被降为指挥佥事,以吴邈为总督东南备倭。”
“吴邈?”房小梅疑惑的道:“他只是个巡查御史,如何备倭?”
“呵呵!”陈瑀笑的很难看,眼中仿佛带着火焰,“如果单换了吴邈也罢,毕竟魏文礼还在,官兵素质就在,可是杨廷和那老匹夫,将福建浙江几乎所有沿海卫所的将军都换成闽商林家的人!早知当初收拾闽商三家的时候就应该连地崛起!”
这时候房小梅才知道陈瑀之所以这么愤怒的原因,闽商这群人,绝对是以利益为先的主,杨廷和这次大换血,无疑又是造出一个折家沿海军事集团,只是折家改换成了林!
辛辛苦苦五年,才将东南治理的相对稳固起来,这一次换血,日后沿海海防会如何真是令人担忧!
“无论如何,你现在已经不在朝廷了,这些事就算了吧!”房小梅劝慰道,“你知道么?牛家庄村东那些土地终究还是投献给了徐家,虽然上有政策,免征夏粮税,但是徭役却还是如常,徐家将村东所有男人都征了,以此举逼迫他们就范!
你看,你想改变,可是你终究还是改变不了,大明积弊实在太多,如何能改?你辛辛苦苦构建出来的改革框架,只是在杨廷和刚上台,就全部土崩瓦解,你还没有看透么?”
其实房小梅不想说这些负能量的话去打击陈瑀,可是现在也是时候给他泼以泼冷水了,让他看清,以他现在薄弱的力量根本改变不了大明什么现状!
“如何就此算了,沿海可都是大明的子民,如果真是被倭寇尝到了甜头,你知道后果么!”陈瑀不敢说后来嘉靖朝倭寇究竟泛滥到什么程度,也不敢说沿海倭寇有多少是大明的子民,一旦闽商集团控制了东南沿海,百姓没了生计,什么铤而走险的事都能做的出来!
“怎么能不知道,可是你现在又能怎么办?内厂没了,你的官丢了,现在朝廷几乎是杨廷和独大,就算是杨一清在吏部,何鉴在兵部又能如何?票拟权都在内阁手中,锦衣卫也在他们手中,东厂谷大用也是投靠了杨廷和,你说还能怎么办?”
陈瑀握紧了拳头,心中仿佛染了一团火。现在的大明仿佛如一块完整的布匹,在正在被杨廷和一点点的撕裂!
一种无力感从心中渐渐生了起来,负面情绪几乎涵盖了他所有的身心,论政治斗争,他真的不如杨廷和,他从杨廷和那里学到很多东西,他总是自信的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一切,这真是一个笑话!
现在回想一下,一些他理不清楚的事也在脑海中若隐若现。
马中锡是他布的局,他是故意让马中锡总督河北的,他早就知道陈瑀这边的策略了!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到底哪里出了岔子?究竟是何人反叛了?一个人的名字在他脑海中渐渐的浮出水面……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陈瑀将书信搁下后,无力的瘫倒在了案几上,双目带着从未有过的迷茫。
“说实话,我从未见过如此消沉的你。”房小梅心中也不是滋味,“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放弃希望不是吗?”
陈瑀不想在讨论这些话题,杨一清寄过来两份书信,他拆开了另一封,看到后神色终于缓和了一点。
“怎么?杨大人还是心疼了他的宝贝女儿?”
陈瑀点点头,“他已经在和徐家交涉了,估计不久后徐家就会发休书,只是杨大人此后怕是脸上无光了。”
“杨大人不是那种看重表面功利之人,是杨大人让我觉得你们这些险恶的官场之中,还是有一些良知在的。”
“靠,你这话说的,难倒为夫没有良知么?”将房小梅揽入怀中,十分认真的道,“沈飞和杨若兮的事急不得,要等这些事缓一缓,可无论如何,他们终究还是有了一个好结局。
其实说实话,开始我自己都没有信心,我觉得这件事真的太过疯狂,至少放在大明也太过疯狂,但是这件事之后让我相信,世上无难事,只要你肯去认真对待他,无论结局如何,至少可以让自己无憾!”
他含情脉脉的看着房小梅,“这次回钱塘之后我就八抬大轿给你娶回来!你会不会怪我没有在荣华之时娶你,却在这落魄的时候娶了你?”
“瞎说,若是我在乎这些,早就跑了,哪里还会跟着你受苦?”
“瞧你这话说的,最起码我家中还有点余粮的!”
“呵,你以为你钱塘商会的丝绸这次还能那么容易销售么?”
“好吧……”
这个时候,沈飞很不合时宜的走了进来,见到陈瑀和房小梅后,扭头便准备走!
妈的,怎么这陈大人总是喜欢白日宣淫!
“站住,给你说个好消息,你的事成了!”陈瑀叫住了沈飞。
“什么?真的?休了?”
“废话,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了?休书这两天怕就下来了。跟着我去浙江也没有什么事了,何不留在丹徒,抓住这个机会偷偷摸摸的增进点感情?”
“额?大人瞧你说的,光明正大的又如何?”沈飞憨憨的笑了笑,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两颊竟还红了红。
陈瑀是真心为这个兄弟感到高兴,从开始之时沈飞将这个荒唐之事告诉他,那个时候陈瑀心里也是消极的,毕竟杨若兮成了婚,还是国公家的儿媳,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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