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
“徐延功这次来丹徒怕不是那么简单吧?”陈瑀问道。
杨若兮看着陈瑀,良久后终于摇了摇嘴唇道:“是的,他看中牛家庄村东的良田了,这次暴雨之后,说不得那些小民便会投献了。”
然后指了指那边学子中央的那个老胖子道:“这个便是管理丹徒县土地的牛管家了,今日这宴会也是他举办的。”
日,原来这老胖子就是牛儒鸿的老爹!
“怎么?陈公子已经不为官了,难不成还要做什么事么?”杨若兮道。
看来这杨若兮也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她单纯守礼不假,可并不代表她就是愚笨,又加上前面房小梅说她那日摔跤之事,陈瑀突然觉得自己要重新审视这杨若兮了。
果然是杨一清的女儿,没那么简单。
“只是瞎问问罢了,就算心有余,力也不足了。”陈瑀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笑道:“最起码我还敢想,没有失去了希望,希望你也一样。”
杨若兮愣了愣,叹了口气道:“我和你不一样。”
“都是一样的,我做的哪件事不是万劫不复的?杨大人应该和你提过,不然你不会说出适才那番言论。其实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就看你有没有勇气了,你没有的话,我帮你!”
对于陈瑀这没头没尾的话,杨若兮自然是听不懂。
二人说话间,陈瑀突然感觉浑身一凉,抬眼朝人群看去,一道寒光正朝这便射来。
见识过太多这种威胁了,陈瑀此刻也是浑不在意,反倒是淡定的看着徐延功,甚至还笑了笑。
徐延功不淡定了,你他娘的泡妞泡到老子这里来了,还这般明目张胆,纵然你以前是鹰犬爪牙,纵然是大明礼部左侍郎又怎么样!
他在一旁一位老学究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一群人便朝陈瑀这便走来。
定睛看去,那老学究似曾相识,片刻后陈瑀露出厌恶的眼光。
“陈大人好久不见。”李梦阳淡淡的道,眼中也和陈瑀一般露出厌恶。
“李大人最近身子骨还是挺硬朗的,不容易啊!还能沿途跋涉的跑到丹徒来。”陈瑀也寒暄道。
二人话中带刺,任傻子都能听出二人不合。
对于李梦阳这样的人,陈瑀真的给不了什么好话,这老家伙在危机的时候哀求康海救他,救了他之后反手将康海甩开,不但如此,在刘瑾倒台后,也是他第一个出来指正康海,才落得康海被贬官的下场。
李梦阳年岁不大,现在才刚四十有一,可那满头白发,看起来犹如五六十一般,自从刘瑾被诛之后,他被启用,现被杨廷和擢升为江西按察司副使。
不过他日子过的也并不好,碍于他那不讨人喜的性子,刚到江西,便与总督陈金闹翻,又不久与巡按御史江万实闹翻,又不久和淮王佑棨搞翻,不仅如此,还鞭笞淮王校尉。
只是不知道这刺头今天发什么疯,竟然跑到南直隶来了。
李梦阳听到陈瑀这话,一撇山羊胡子顿时被气的直了起来,什么叫身子骨硬朗?什么叫还能到丹徒?咒谁呢孙子!
“陈大人……哦不,陈老爷这不回钱塘,怎生得在丹徒来了,还混进今日琼仙诗会?”李梦阳眼中带有一丝不屑,“我等在研究盛唐诗文,可不是你这种穷酸书生会几句时文,做两个八股便能来的。”
李梦阳这话一出,可是将那些学子们臊的脸透红,什么叫穷酸书生?什么叫回时文?什么叫两个八股?你他娘志气高,为何还要考进士?
不过这些学生毕竟都是给徐延功的面子,又加上李梦阳是正四品的官,他们自然不敢说什么。
“呵,李大人这话说的,自太祖开国以来,便定下大明学术基调,会时文怎了?八股做得好怎了?总比一些沽名钓誉的老不休来的好,一边咒骂时文八股,一边却考上了进士,臊得慌!”陈瑀这话恰巧说出了那些读书人的心声,若不是碍于面子,真想拍手附和陈瑀骂得好!
论嘴皮子,陈瑀还没怕过谁,李梦阳双颊气的通红,全身都在颤抖,良久后怒吼道:“小兔崽子,有本事和老夫比一比?”
“比什么?文必秦汉?诗必盛唐?以子之矛攻彼之软肋?呵呵,行,倒是很久没玩过诗歌了,李大人,您身子骨不太好,为老不……哦,是老前辈,您出题?”
“颇讶枫林赤,无风叶自鸣。来人与归客,同听不同情。”李梦阳摆了摆手怒道。
这诗中的意思任谁都能听的明白。
“空同子此诗妙哉。”徐延功拍了拍手,一脸佩服的附和道,“陈大人,您应该知道,我们同听不同情,还有,也不要自作多情,一些下流无耻的事也请你掂量一点。”
他说着看了一眼杨若兮,眼中划过一抹鄙夷和嫌弃,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垃圾一般。
须臾后,见陈瑀不说话,李梦阳眼中露出不屑的道:“黄口小儿,除了会时文八股,还会点什么?老夫都不屑与你谈论诗词,因为会脏了艺术!”
他这句话骂的够厉害,仿佛出尽了心头浊气一般,双手背在身后,一股子傲气。
“这就是我大明的状元!岂非笑话也?”
两人的争执,最无辜的是那些躺枪的学子,他们希望陈瑀能回击他,因为自己是站在徐延功这边,又不希望陈瑀能做出什么诗词来。
见陈瑀半晌不言语,他们眼中皆都露出同情之色。
陈瑀看了一眼李梦阳身后的兰花,心中顿时有所想,便道:“茶陵诗派么?呵呵。”
那脸上的狂傲,甚至比李梦阳还有过之:“身在千山顶上头,突岩深缝妙香稠。非无脚下浮云闹,来不相知去不留。”
第二百七十三章 勾引三()
那一句茶陵诗派,仿佛狠狠的在抽李梦阳的脸。
而李梦阳本就是刚正不阿、耿直过度、孤高自傲之人,陈瑀这带有强烈嘲讽,还有那一句咏兰诗出来后,李梦阳全身都在颤抖,指着陈瑀,好半响才缓过气来。
他脸色潮红,好像刚做过什么不雅举动一般,怒吼道:“逆子!”
对于李梦阳这样的人,陈瑀是没什么好感的,说白了,这种人就是活脱脱的伪君子,什么孤傲,什么狂放,都是放屁!典型的伪君子!
当自己深陷囹圄的时候,舔着一副嘴脸高呼“对山救吾”,等康海拉下脸和刘瑾求情就他救出来的时候,甩着袖子来一句“此后吾与尔势不两立!”,他做到了,等刘瑾下马的时候,他光荣的把康海干掉了。
不晓得他自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想起自己那恶心的嘴脸,现在居然还有脸在这里牵头什么诗会?
好么,你搞你的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反对“台阁体”,提倡自由风,没关系,明朝的科举制度,确实是禁锢了读书人的思想,这本没有错,可是陈瑀实在看不过去他一方面反对科举,另一方面却享受着科举给他带来的特权。
在陈瑀还在内厂的时候,他查过李梦阳的底子,这老家伙要养活茶陵诗派,所有的花销都是从他那几万顷良田弄来的,田地从哪里来?他只是一个进士,那一点点俸禄够干什么?
“李大人既然说本朝科举亦或者本朝状元没有什么实际才学,那行,学生不才,请李大人欣赏下面这首诗。”
“叽叽喳喳几只鸦,满嘴喷粪叫呱呱。今日暂别寻开心,明早个个烂嘴丫。”
“你……你这厮放肆!这种有辱斯文的东西也配叫诗?”李梦阳实在是被陈瑀气昏头了,张口便骂了起来。
即便不怎么懂学问的徐延功也听出这诗有多么的粗鄙,跟着李梦阳一起骂:“狗屎!这简直就是一坨狗屎!”
陈瑀没有说话,双手抱在胸间,只是笑嘻嘻的看着他二人在满嘴喷粪,那笑容很是渗人,不知过了多久,李梦阳脑子终于清醒了起来,冷汗顿时就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徐延功正骂的尽兴,见李梦阳停了下来,不明所以,但是他并没有停止。
这时候杨若兮也反应了过来,急忙去拉着徐延功,他还以为杨若兮是在帮陈瑀,愤怒的将其推开,由于力道过大,杨若兮轰的摔倒在了地上,沈飞见状,急忙将她搀扶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失望的看了一眼徐延功。
“垃圾东西做的垃圾诗词,还状元,呵呵,笑话,天大的笑话,还妄想和李大人比试?先把你这垃圾诗学好才来丢人现眼吧!”徐延功依旧在骂,涂抹星子漫天飞舞。
犹如火山喷发一般,将心中满腔怒气发泄出来。
陈瑀像是个看笑话人一般,或许是听厌了,转身走到杨若兮深怕,关切的问道:“杨小姐,你没事吧?”
他这举动,更是让徐延功愤怒到了无边,指着陈瑀的鼻子继续骂道:“垃圾人、垃圾诗,离我娘子远一点!”
“骂完了么?”陈瑀含笑问道,“你说这诗垃圾么?适才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哦,还有李大人也骂了对么?”
“这……”李梦阳口吃结巴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是骂了怎么?难倒这不是垃圾?”徐延功道。
“小公爷,不要说了。”李梦阳几次都拉不住他,“这是太祖爷所做,不是陈瑀做的。”
“太祖爷怎么……啊?这是……什么?”徐延功现在才明白陈瑀为什么一直都是那一副看笑话的表情,他此刻冷汗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其实要说这里面最莫名其妙的,还是那牛儒鸿,他实在想不出来,含笑的那年轻人不应该是他旁边那姑娘的下人才是么?怎么和状元大人什么扯在一起了?还和李大人国公爷对骂了起来?
他走到房小梅身旁,胆战心惊的问道:“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房小梅指着陈瑀笑道:“他是弘治十八年状元,姓陈,单名一个瑀,字廷玉,人们都叫他陈愣头、陈杀头、陈钱塘。”
“啊?陈……陈瑀?”牛儒鸿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怎么把这几个祖宗带进来了?想起前不久还在他们面前卖弄学问,一张嫩脸瞬间通红起来。
当然这都不是主要的原因,若是被人知道陈瑀是他带进来的,那后果……开溜!然后他悄然无息的溜出了琼仙楼。
陈瑀适才说出太祖爷骂文士的诗来骂他们,这本没错,诗也确实像一坨狗屎,可是纵然如此又如何?谁敢骂太祖?
李梦阳那是一时被陈瑀气糊涂了,任谁听到几只乌鸦、满嘴喷粪这些词汇,怕说不得都能气的蹦起来,更何况脾气如火药的李梦阳?只是这次真是被鸟啄了眼!
徐延功听完李梦阳的话,差点没站稳瘫倒下去,这是若是传到了朝廷,别谈什么世袭爵位了,能不去诏狱,就算是命好的了!
“陈公子,奴家相公一时糊涂,才说了这些个浑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便翻了这页事吧。”杨若兮来到了陈瑀的身旁,不管徐延功对他如何,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此刻也不能袖手旁观。
陈瑀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杨若兮,然后露出十分和煦俊朗的微笑,爽快的道:“杨姑娘求情,我又怎会和他一般计较?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明天中午,还是这里,请我吃顿饭,算是道歉。”
“没问题,明天中午,奴家定会和相公前来。”
“我说的是你。”
杨若兮看着徐延功,见他此刻差点要瘫软在地上,咬了咬牙道:“好!”
本来高昂的诗会,此刻却变成了这副样子,众人不欢而散,等回到府上,徐延功立刻让杂役去挨个通知参加宴会的学子,若是今日之事抖搂半点风声,然后就会怎样怎样,反正都是一些威胁的话,不说也罢。
且说他回到府上,冷漠的看着杨若兮,仿佛在憋住无穷的愤怒一般,“当着我的面和那姓陈的眉来眼去?明天还一起去吃饭?当我死了不成?”
“这不是为了救你嘛,莫要置气了,只是吃顿饭。”
“从丹徒相遇,便看你和陈瑀眉来眼去的,说不得之前你们便认识了啊!”徐延功竟然笑了起来,即便他一腔愤怒,也不敢对杨若兮动手,这点理智他还是有的,然后道:“哦,认识这个词不太合适,应该是勾引!是你勾引他的么?”
“相公,你喝多了!”杨若兮冷冰冰的道。
“你摆这副嘴脸给谁看?谁不知道他陈廷玉是有名的色胚子?若是你不招惹他,他会主动过来找你这种货色?”
“徐延功!你真的喝多了,注意点你说的话,今日才祸从口出,还不知悔改么?”杨若兮个性和杨一清一样,绝不是那种软弱的人,这也是徐延功不待见她的缘由之一。
“少摆出这副嘴脸,若不是你爹是吏部尚书,你以为爷我会娶你?几年来你连个带把子的蛋都下不来!若不是你爹,早就休了你!省的你在外面风流浪荡!脏了我徐家的名声!”
本来就在琼林楼喝了一点酒,现在又是一腔愤怒,徐延功说起话来自然一点分寸也没有,实际上这些话也是他早就想说出来的。
“我没有对不起你徐家,也没有对不起你徐延功,既然你早就存了休了我的心思,我也不自作多情,休书你写,事情我来和我爹说!”杨若兮冷冷的道,心里早已经愤怒不堪。
“哈,怎么,说出你心声来了吧?休了你就可以和别人双宿双飞了是吧?”
“是休了我,你就可以有嫡长子了!”杨若兮鄙夷的道,“莫要以为我杨若兮是傻子,你那点心思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姓杨的稀罕你徐家怎的?这封休书你若是不写,你就不是男人!”
“好!”徐延功道,“事情我也会写一份给杨一清看,不是我徐家对不起你杨若兮!不日回南直隶我便写休书,至今后,你我恩断义绝!”
第二百七十四章 那话此时心()
夏收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今年的收成着实不怎么好。
如陈瑀料想的一样,南北直隶在这场暴雨冲击之后,又出现了大批蝗灾,以礼部费宏为首的六部官及内阁阁老们立刻找到了朱厚照。
如此大的阵仗,倒不是商量着怎么赈灾,而是在以太常寺为牵头,在天坛设宝案,三跪九拜,行大礼祭告天地、社稷、山川。
心里安慰是做好了,但是实际的事还是得做,这一次灾情实在太过严重,正德陛下也难得的上了早朝,他心情不是太好,眉头紧皱,朗声道:“今南北直隶遭此灾劫,朕甚是心痛也,尔内阁可有对策乎?”
“回皇上,受灾府县,已经让各地布政司统计,待得到准确结论后,当免除当地的夏田税粮有差。”杨廷和躬身回道。
“现在各布政司统计出有多少府州县城了?”朱厚照问道。
吏部尚书杨一清出列道:“回皇上,南北直隶现统计出来的有九州四十八县受灾颇为严重。”
“皇上,若是免于税粮,今年户部当吃紧啊!九边军费、宗室俸禄、内承运库耗费皆都巨大,余七月有奇之间,少不得备用银两。”户部尚书孙交出班列担忧的道。
左都御史洪钟也出班列道:“况且这只是水灾的影响,我都察院已经着手各地巡查御史前往灾地调查,多数百姓因此灾情成了流民,加入刘家反贼的军中。这且罢了,水灾之后,各地方时有瘟疫发生,尤其以北直隶居多。而现在老臣最担忧的……就是那铺天盖地的蝗虫!老臣亲自去北直隶一带看过,蝗虫一过,庄家几乎无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