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呼声最高的状元人选莫不是杨永修,一些举子面带嘲笑的道:“若是他杨升庵得不状元,我便当着众人吃屎!”
“人家命好,怎生得你要想做阁老的儿子不成?”
“我缘何做什么阁老的儿子?身体发肤姓氏受之父母!”
“那不就得哩,好好喝你的酒吧!”
第二百六十章 察举一()
其实不单单的是那些举子,是人心里都会有那种想法,杨慎是优秀的,其实他们心里也知道,以杨慎的才学,举进士第一名是根本做不得假的。
可是他们不愿意相信,甚至更加愿意拿杨慎和杨廷和来说话,作为竞争对手来说,这种诋毁是最常态的心态不过了,做生意的都还盼着死几个同行。
谁说读书人就不能有这种思想,他们比常人妒忌之心更加的可怕,抱有这种心态的人也很可怕,他们自己不去努力赶超别人,却总是想着法子去诋毁别人,从而来获得心中那不足为外人说道的变态想法。
张璁坐在桌子上,给陈瑀倒了一壶酒,然后便喝了起来。
陈瑀能看出张璁的心思,便笑道:“我那一会科举比你更盛。”
“什……什么意思?”
“那个时候科举前几晚,没有一天能睡好觉的,每日都惶恐不安,深怕自己落第。”他笑了笑道,“其实大可不必抱着这种心态,我那时便是有了这种心理,所以考试并没有发挥好。”
张璁听后一阵眩晕,您这还叫没发挥好?您可是十八年的状元,您若是发挥好了那别人怎么活?
“呵,并没有和你吹嘘,十八年科举确实没发挥好,虽然有幸得了老师们的承认,但是我自己还是不满意的。”陈瑀道,“春闱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以你现在的才学,考个进士是没有问题的,我看过你几篇文章,写的很好,如果能发挥好,一甲问题是不大的。现在也不好和你说什么,便把以往的一些经验告诉你一二。”
张璁听到这里,急忙起身,恭敬的行了一个书生礼。
陈瑀连忙让他坐下,幸好四周没有什么人看不到,不然若真是被人说了闲话,这后果可就大了,君不知唐伯虎就是因为考试有点疑点,导致他整个仕途毁了的。
陈瑀说的都是一些简单的道理,比如考试时平常心的心态,比如充足的睡眠,比如吃饭准时之类的。
虽然这些看上去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帮助,但是他给张璁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寻常人根本给不了的,甚至比答案还要珍贵的东西,这种东西叫做信心,来自弘治十八年状元给的信心!
现在张璁最缺少的就是这个!
他感激的看了一眼陈瑀,然后坚定的对陈瑀道,“老师,谢谢您,学生无以为报。”
“秉用,自从温州府你拦路那日起,我便开始欣赏你,若是有朝一日为官,定要好生报效大明,你和一些老学究不同,不像他们那般顽固不化,你懂得变通,这在大明官场中是很难得的。”
“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
二月九日那天,春闱正是拉开序幕为其九天封闭的春闱考试正是开始,这几日北京的天气异常寒冷,对举子们不得不说是一场身体和心灵上的考验。
也就是因为这一场考试,许多举子都落下了寒腿的毛病,不过这些他们并不在乎,相对于蟾宫折桂,这点苦算的了什么?
这些日子不但学子们忙,陈瑀他们这些阅卷官也没有闲着,一批批一份份试卷从礼部贡院考房送来,他们必须按照规定的期限,选拔出大明进士人才,初步阅稿之后,还要送给副总裁官费宏和大学士刘忠审批。
由于杨廷和之子慎今年也是参加会试,杨廷和为了避嫌,只是充当了总裁官,却并未让其具体操作何事。
如果说科举考试是陈瑀这一生都忘不了的事,那这阅卷也是一样,这简直比亲自考试还要困难,几千份试卷,要求在三日内全部批改完成,也就是说他们得没日没夜的批改试卷。
等一天下来,脑袋全都晕乎乎的,起初陈瑀还会仔细的看后面的策论之类的,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便只好看头场四书五经,首要便是看破题,如果破题不合格,便直接划过。
在这个时候就可以看出,为何之前他科考的时候,唐伯虎千叮咛万嘱咐字体有多么的重要,现在他真的是切身感受到了。
如果字体看起来便让人乌心烦躁,那这份试卷即便写的再好,也得不了什么好的名次。
别以为陈瑀这么做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整个大明批改试卷几乎都是如出一辙,一旦你在规定时间完成不了任务,轻者罚俸,重则缉拿降职!
制度释然,陈瑀也不好去改变什么,之前他说过,对于明朝弊端,他最无奈和最无力的便是这科举制度!
三日来没日没夜,终于将正德六年会试的试题批好,每份试卷上都要写自己录用或者不录用的缘由,然后由誊写官继续誊抄,然后交给副总裁官和总裁官。
几日下来,陈瑀都快要累虚脱了,已经大半个月不曾出礼部,整个人犹如坐牢一般,今天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出了礼部衙门,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颇有一种起死回生的感觉来!
回到府上,二话不说,躺下便睡了,晚饭都没吃,一直睡到第二日午时。
醒来的时候,房小梅正拖着下巴,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陈瑀。
陈瑀笑了笑,一把将其搂入怀中,“此次头场经义有个命题颇耐人寻味。”
“哦?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刁钻古怪的截搭题了?”
“这倒不是,正大明白,叫做三月不知肉味。”他一本正经的看着房小梅,只是那色眯眯的眼神早已经暴漏了一切。
“下流!”
“老衲也几日不曾知晓肉味咯,来吧!”一把将其带入到了床上,白日宣淫,红牙暖帐,好不风流,帐内伊人脸色红晕,眼神迷离,账内书生满头大汗,畅快淋漓!
会试阅卷结束也已经到了三月初,礼部已经统计出六年进士名单,有三百五十人有余,举杨慎为会试第一,于三月十五领班上朝觐见陛下。
而张璁发挥的倒不是怎么太好,不过也是进了三甲之内,算是踏入了官途。
虽说不能入翰林,但是能考上进士也不得不算是一桩美事。
桂萼还有那日船上的举子杨应奎也入了三甲,荣获登科。
由于这些日子一直忙于科举考试,杨廷和交给礼部的祖训劝谏到还没有急于朝堂讨论。
主要是这些日子朱厚照也不曾上朝,也不得机会。
但是陈瑀却必须先要想好对策,这可是个棘手的事,他早早的便将方献夫顾鼎臣等给事中召集到了一起。
他知道,当他给正德劝谏后,杨廷和决计不会附和,他肯定要以御史言官来反驳自己。
可是陈瑀这次却并非让方献夫等人给予杨廷和对言,反倒是让他们和杨廷和等站在一列。
方献夫等人一时间也不知道陈瑀想要做什么,不过还是先行回去写一些文章对策去了。
待他们走后,毛玉也已经将今年察举的结果反馈给了内卫,陈瑀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房小梅倒是颇为不解陈瑀这一番举动,好奇的问道:“为何要让方献夫附和杨廷和?这样一来你不是陷入了被动?”
陈瑀诡异一笑,“嘿嘿,本来是被动,但是只要他们反驳,马上局势便会急转,你看吧,那日朝会定然会非常精彩,我会让杨廷和大跌眼镜的!”
房小梅知道陈瑀在卖关子,虽然心中好奇万分,但也不继续问下去,然后又道:“毛御史察举的结果,大部分都和杨廷和沾亲带故,而毛御史又是你的人,这么做可是要彻底和杨廷和闹翻了。”
“嗯,这点也考虑到了,可是不这么做,先前布的局就全部无用了,而且倾向于我这边的一些官员将会没办法控制,况且杨廷和针对我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所以这件事必须得按计划做!”
第二百六十一章 察举二(晚上八点九点还有两章)()
正德六年三月十五日,殿试开始,以杨慎为首的三百五十名进士领班进殿,殿试内容简单,仅时务策一题,直到掌灯,考试结束,翌日读卷官批阅,等三月十六日那天正式放榜。
其实会试结束,科举考试算是基本结束了,殿试只是确定这些人的名次罢了。
果真和张璁说的一样,他是第三甲,当下被授予观政进士,调南京学习。
那日一同前来的进士杨应奎则被外放到仁和县,新任知县,原知县则在此次察举之后升迁。
桂萼则被外放到南直隶丹徒县为知县。
而杨慎则不负所望,取得辛未科一甲第一名状元,授编修入翰林院。
到这里辛未科科举算是彻底告一段落,而正德六年的察举朝会也在三月二十那天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十三道监察御史毛玉、南京六科给事中张叔安当先汇报本年察举结果,其曰:“国家社稷,在自律也,在自强也,在忠君也,在乎百姓也,然则今有风气不正、行为可耻之官,贪墨成风,尸位素餐,是当下臣子作风乎?
臣等劾奏参政寗举、副使杨二和、薛英、史俊,佥事陈暐,知府陈威、李达、刘武臣、赵铎、曹琚、顾璘,治中韩纮,同知于茂,布政使李思明,参政罗列,参议茹銮、李恕,运使吕贤,知府余稳、陈旦、董忱、杨简、张什石,存礼皆贪暴!
参政尚衡,副使李麟、何宗理、蔡炼、胡希颜,参议匡翼之、沈文华、金山,佥事赵继宗、王锦龙、霓金逵,知府喻敬、曹恕、赵鹤、王璟、萧柯、刘昭、车梁、陈腆,皆不谨!
府尹孙春,知府瞿廷、陆坡,皆老疾!
参政杭济,知府江昌,皆才力不及!
乞照例罢黜降调章下,吏部请会都察院定其去留以俟圣裁!”
一串数目惊心的数据,单是让人听了便心寒,这些人所有的证据皆都有凭据,他们已经将材料递交给了礼部和都察院,只是等待着正德定夺。
而这其中大都是杨廷和集团的人,其实从另一个方面也可以看出杨廷和集团数目庞大到了什么程度,说是触目惊心一点都不为过,而这些仅仅是他杨廷和集团的冰山一角罢了。
杨廷和听完毛玉这些弹劾,面色已经冰冷的如死水,他回过头,淡淡的看着面色波澜不惊的陈瑀一眼。
正德听后脸色也不怎么好,“着都察院都御史洪钟吏部尚书杨一清全权负责此事,三日后结果提交内阁和司礼监披红。”
等正德说罢后,杨廷和走出列班,朝堂万般安静,他的脚步仿佛是撩动战争的号角一般,让在场的人心生畏惧,这一次察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礼部联合都察院干的好事,这是一场针对杨廷和的察举!
“皇上春秋正盛,励精图治,圣明如先圣。不日前礼部之讨论经筵之事,臣觉惶恐,臣失职,未督陛下早中经筵,实乃渎职之罪。”
他这句话说的很有水平,他知道正德不喜经筵,偏还要说出来,还要装作自己失职。
偏这句话还带上礼部,是礼部的提醒才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职。
其实什么失职,正德皇帝巴不得你这样不管不问,现在正德恐怕把一腔怨恨全都给了礼部。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这一首如润物细无声的攻击,矛头直指礼部。
费宏看着陈瑀,意思是你要上了,百官可都等着你呢。
上朝之前,杨廷和早已经放出了话,今日礼部会劝谏陛下储君之事,这让费宏早已经骑虎难下,此刻又将矛头给了礼部,若是礼部说话稍有不慎,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陈瑀之前也和费宏讨论过这件事,为何内阁让礼部进谏礼部就一定要照做?
费宏和陈瑀解释过这件事,知晓后果之后,陈瑀才感觉到兹事体大。
道理很简单,无外乎就是礼法和天下读书人,当杨廷和将话放出去,当天下读书人群体知道这件事之后,他们就不得不做这件事了。
明朝以读书人控天下,即便是陈瑀集团,也不伐都是读书人,他们都是站在国家正统的道德点上,身为礼部的人,劝谏立储是你分内之事,他们不管你究竟有什么难处,只要你不做,他们就会骂,甚至把你祖宗十八代都骂了进去。
这样一来,也不伐有陈瑀集团的人会倒戈,这些影响都是陈瑀不愿意见到的。
其实这件事就是杨廷和一个阳谋,你做了,以正德的脾气,或许不会立刻将你怎么样,但即便是宠臣陈瑀,在他心中地位也会一点点下降。
你不做,可以,读书人这个团体你得罪不起,每天想个办法编排你,别说你一个三品礼部侍郎,君可知当年李东阳被他的学生骂成何样?
或许你觉得背负几个骂名无碍,行的正坐得端就可以了。
错,大错特错,陈瑀想要施展后面政治抱负,离不开这些读书人的支持!
思衬良久后,陈瑀出班列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正德已经好久没见过陈瑀,心中也甚是怀念,这小子从来不在朝堂言语,今天这是吹了什么风,竟然主动出列奏事。
“卿家何事啊?”看不出正德什么心情,不过经过杨廷和适才的一番话语,怕是他对礼部也有点看法了。
“下洞启圣心励精,新政大奸已去,群弊渐消,孝理方隆,仁恩诞布,天下之人欣欣相告,皆以为太平之治指日可致也,但事有关于国家社稷至重至大者,臣等若知而不言言而不尽,则是缄默容身因循误国,生无以报……”
“说重点!”
“哦,陛下,您这么大了是不是要考虑要个孩子?”陈瑀道。
“噗嗤……”本来是个沉重的话题,被这小子这样一说,怎么听怎么觉得好笑,就连朝堂一些人也忍俊不禁。
“关你……”正德差点失口说了句关你屁事,不过还是正了正衣冠,然后严肃的道,“朕知道了,这些事尔还是少操心为好,北方刘六刘七造反,九边鞑子时常侵扰,江南大雪灾厄,土司多有反心,这些事你不去想办法,却为何关心朕私人问题?”
杨廷和集团见机会来了,顿时有给事中上奏道:“微臣甚是同意陛下所言,陈大人理应为国考虑,而不是整日思衬这些,这岂是礼部所为?臣参奏陈瑀渎职之罪。”
“是也,陛下过双十不久,醉心政事,日夜操劳,当以国家为主!”
呵,这些睁着眼的瞎话,也亏得你们能想得出来,醉心政事?醉心怎么玩吧!日夜操劳,把劳字去了,陈瑀倒是可以接受。
杨廷和也出班道:“陈大人,此话是否有些欠考虑了呀?”
这几个给事中这么一说,正德立刻眉开眼笑,心中对这几个给事中多了几分好感,反倒是陈瑀……
这家伙笑什么?喂,你是认真劝谏的嘛?
谁知陈瑀对正德眨了眨眼睛,然后高声道:“给事中说的甚是道理,臣觉悟太低,经过一番思考,臣认为杨大人说的是,臣确实欠考虑,臣有罪,日后此事全听杨大人做主!”
杨廷和本还笑眯眯的,他以为这般之后,他和陈瑀在正德心中的地位会稍稍有些转变,可是他妈的,这小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别人的文官都是铁骨铮铮,可是你他娘的怎么这么快就叛变?不但如此,还他妈的反过来将了老子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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