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终究不合乎礼法,而且秀锦也很纠结,她不想对不起她的相公,这些日子也都是刻意的躲着我。”沈飞烦闷的道,“我觉得我错了,明知不可能,却如何也控制不了,我下流,我无耻!”
“没有的事。”陈瑀道,“当初房小梅嫁给了一个太监,可是现在却还是跟了我,难道我不知道天下读书人都在咬我陈廷玉的舌根子么?可是我不在乎,人生短暂,我何必要为别人活着,争取吧,即便最后结果可能不如人意,但是最起码努力过,不要让自己后悔!”
沈飞望着陈瑀,重重的点了点头,这羁绊他许久的心结,随着陈瑀这几句话,算是彻底给他打开了,他一向以陈瑀为标榜,陈瑀说的话他绝对是无条件的相信。
虽然陈瑀年岁不大,但是他总能给人心里上的安全感,那种感觉说不出来,总有一种他的经历好像跨过几百年一般。
虽然陈瑀科举出生,虽然为礼部左侍郎,可是他的想法永远和世俗不同,只要他认为是对的,即便为全天下人所不容,他也愿意与天下为敌,只为了心中那股子信念!
陈瑀见他心结打开,便也不再继续说这些事,说多了反而不是太好,他问道:“南直隶那批流民安排好了么?”
沈飞道:“南直隶吏部和户部已经开始让六科登记了,流民也已经分散道直隶的各个府州。”
船依旧缓慢行驶,大概到了二十七那天,终于在钱塘码头登陆。
落了许久的雪,今天也彻底停了下去,陈瑀一行人登上了石板岸边,他用力的呼吸着家乡的空气,感受着湖水迎面而来的腥味,感受着码头人来人往的气息味。
“这便是有名的杭州么?”钱冬菲也显得很是高兴,南直隶之事好不容易在此刻彻底放下。
一路上她的心情都不怎么好,陈瑀到也不怎么会哄女孩子开心,此刻难得见钱冬菲放下过往,便附和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城和南直隶虽同为江南,但是却各有各的美妙,今天我便带你领略一番?”
“这……不太好吧?”钱冬菲道,“你不应该先回家报个平安么?”
沈飞眼疾手快,既然已经到了钱塘地面,他到也不用担忧陈瑀的安全,急忙道:“大人,这些事,我去做便可,告辞!”
这家伙说完便跑了,一点不给陈瑀和钱冬菲说话的机会。
靠,这小子上道,可是老子也真不是要泡妞啊,只不过想消除她心中的芥蒂罢了,人总要向未来看,可不想这么一个好端端的女子,整日执念过往,他有过那种感觉,一个人对过往怀念多了,真的太累!
既然沈飞都走了,现在解释什么也没有用,他便对钱冬菲道:“杭州有八景,你算赶上时间了,今天便带你看看著名的断桥残雪。”
钱冬菲眼中充满期待,像个好奇宝宝一般问道:“为什么叫断桥残雪啊,以前只是听过,可终究对杭州也不太了解,便也没有深刻查了。今个你是地主,要好好做地主之谊!”
“到了再和你解释。”陈瑀租了一辆马车,便带着钱冬菲朝西湖而去。
西湖离钱塘不远,以前他也经常来,对这里倒是轻车熟路,快到西湖边的时候便和钱冬菲下了马车。
“到了么?”
“还要走一会,西湖这个时候人太多,坐马车反而没有走路快。”陈瑀解释道。
坐在马车到还没有什么感觉,下了马车钱冬菲才发现陈瑀适才说的话多么正确。
这里用摩肩接踵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一路上全都是岸边小摊贩,路上行人也是多不胜数,大都是置办年货的。
杭州城相比较南京来说,相似之处还是有很多,比如沿路上多以日常人家百姓居多,他们步履懒散、讨价还价、嬉笑怒骂,社会百姓的百态在此刻显得淋漓尽致。
越靠近西湖,人群也逐渐变了,这里多以文人骚客为主,他们头戴四方巾、手指白扇,身旁几个小姐丫鬟为伴,亦或者几个好友相互讨论这西湖盛景,一口一个之乎者也,尽显风流。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西湖岸边,陈瑀望着这个地方,竟然苦笑了一番,这是陈瑀第一次来大明落水之地,想不到这会儿竟然又来到了这里。
想那时自己为了购置几本程文和朱子集注,竟然傻到掉入河中,不过若没有之前的陈呆子,怕也不会有现在的沈灿了。
沈灿这个名字已经深深的被他埋在了记忆深处,此刻又被翻了出来,五味陈杂。
“陈瑀?”
“恩,恩?怎么了?”陈瑀这才从记忆中拉了回来。
“叫了你好多声你都没有应答,望着这湖水发什么呆呢?怎么?这是你和哪家娘子约会的地方么?”钱冬菲笑道。
“额,这个倒不是了。”陈瑀摇了摇头,然后指着远处那断桥对钱冬菲道:“你看那边,大雪铺满了拱桥中央,你从这个方位看去,像不像中间断了一般?”
钱冬菲顺着陈瑀手指的方向,果真如他所说,“呀,真的耶,这就是断桥残雪的来源么?”
“所以说,和你解释倒不如你亲自来领略美景了。”陈瑀笑容逐渐凝固起来,望着断桥上一男一女。
“怎么了?”钱冬菲又一次问道,“你到底是带我来玩的,还是来吓我的,总是一惊一乍的。”
“你在这等我下,我遇到个熟人,过去打个招呼便回来。”陈瑀说完,不待钱冬菲同意,便急忙的跑开了。
由于刚下过雪,露面结了冰,他跑的又急,轰的一声甩了下去,鼻梁上都摔出了血。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忍着剧痛爬了起来,又一次朝断桥上跑了过去。
刚说今天天气不错,但是天公却偏偏不作美,雪花又开始飘了起来,断桥上那男子撑开了伞,为那女子撑了起来。
断桥绢伞,苍白了思念。
陈瑀缓缓的来到断桥上,此刻竟然说出心中是什么样子的感觉来了,如果真要说一个强烈点的,怕是有点儿心痛吧。
他承认,他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人,这种男儿心思,他谁都没有说过,可是没说过不代表就没有。
逐渐的近了,他没有看错,果然是李梓棋,她此刻依偎在那男子的怀中,那画面居然会那么美。
心中仿佛被什么堵住一般,难受的厉害,泪水不自觉的落了下来,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不想哭的啊?
泪水和鼻梁下鲜血逐渐混合在了一起,他努力的抑制住他们,不让泪落,不让血留。
一步步的接近了李梓棋,待她二人转身后,李梓棋就那么呆呆的立在了原处,竟动弹不得。
他蓄了点胡须,比六年前那个傻小子更加成熟,更加威严了,他眼中布满了泪花,可是好像在拼命的忍住,他鼻梁下有点儿血,很是让人心疼,她好想去给他拭擦一番,可是刚要伸出的手,却又收了回去。
“你好吗?”李梓棋开口了,眼中也布满了泪花。
“嗯,还算可以吧。”陈瑀苦涩的笑了笑,那笑容很难看,问道:“你……也还好。不是说会等的么?”
“等了,很久了,一年又一年,我年纪大了,女儿家的青春就那么多,我真的耗不起了陈瑀,我没有你厉害,你身边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她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可是我有的只有你啊!”她泪水终于划过了脸庞。
“我等了你一年又一年,你给了我一个又一个承诺,可是我真的等不下去了,我不能那么自私,我有家人,有父亲、母亲、街坊、亲戚,我真的不能等了,你能理解吗?”
这些话已经近乎于咆哮,一时间引来街边不少人观看。
第二百四十七章 年关三()
陈瑀逐渐的低下了头,“对不起。”
“不用,什么都不用说陈瑀,你知道嘛?自从我去了广西之后,我们就已经远了,我只想要个安定的生活,一城、一人、至爱、至老。”李梓棋笑容中带着泪花,“可是我知道这些你陈廷玉都给不了,你有大抱负,我知道,所以我才选择了放手,你也放手吧,不要骗你自己了。”
陈瑀点了点头,这些他也不去辩解,李梓棋说的没有错,跟着他,只会让她觉得不安全,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到底究竟会有什么下场,伴君如伴虎,况且君身旁还有一群猎豹在窥视着自己。
“这位是?”陈瑀看着李梓棋身旁那撑伞的少年。
“学生桂萼见过陈大人。”
“嗯,好好的待梓棋,她是个好姑娘。”陈瑀看了一眼这个叫桂萼的年轻人,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大人认识学生?”桂萼奇怪的问道。
“哦,不认识。”陈瑀道。
“大人您放心,梓棋把您的事都和学生说过,学生定会好好疼爱梓棋的。”他说罢,将李梓棋朝怀中紧紧的搂了搂,“希望大人不要后悔,不然学生可争不过大人。”
“不会了。”陈瑀摇了摇头,转身离去,那背影竟然有一丝落寞,李梓棋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如决了堤一般,她多么想冲过去抱住陈瑀,可是却被桂萼紧紧的搂在了怀中。
桂子实看着陈瑀的背影,眼中多了一丝嫉妒。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陈瑀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没有人能听到,既然你选择了大明,注定有些东西是得不到的。
桂萼,呵,李梓棋应该不会过的太差吧。
陈瑀现在的样子很落魄,裤子上摔了个洞,鼻子上血迹才刚干,适才倒是没什么知觉,现在只感觉双腿双手火辣辣的痛,再看的时候,发现手掌上全都是血丝。
“你……还好吧?”刚下了断桥,钱冬菲便挡在了陈瑀的身前。
陈瑀看了她一眼,一头扑入了她的怀中,“不要说话,让我静一会儿。”
他神情很是低落,和平日里那自信满满的陈瑀简直天壤之别,或许这次被那个女子伤害的不轻吧,那女子也是的,既然选择了陈瑀,为何不能多等几日?她难道不了解陈瑀的性子么?陈瑀也不像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
只是现在西湖边上这样的姿势好像很丢人,可是她推开他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一时间竟然有点儿手无足措。
“大……大人。没事。”沈飞兴冲冲的冲了过来,可是看见眼前这一幕,顿时又准备折返回来。
“站住,什么没事,发生何事了?”陈瑀从钱冬菲的怀中起了开,冲着沈飞怒道。
“你……你……你下流!”钱冬菲指着陈瑀,这家伙适才还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原来……原来是占人家的便宜!
“额……这个,其实我刚刚是有那么一点伤心,只是我调节的快。”陈瑀老脸难得红了下。
“额,大人,老爷满钱塘找你,说要打断你的腿,你快些回去吧。”沈飞急道。
“靠,你怎么不早说,快点回家。”陈瑀随着沈飞便走,可是发现钱冬菲还站在原地,然后也顾不得那么多,拉着她的手便朝钱塘而去,“现在顾不得和你解释适才情感的变化,有时间我们慢慢讨论,可是若现在不回去,怕真要被我老爹打死了。”
额……你这,第一次见伯父,要准备什么东西的吧?真是的,走这么快做什么呢!
…………
陈府倒是一点没有变,门前依旧两个威严的石狮子,到了这里,瞬间从适才的喧嚣变成了安宁祥和。
本来陈大富准备要将陈府扩建一番,规格要比这大上一两倍,不过被陈瑀拒绝了,本来自家就没多少人,要那么大的房子做什么?说不得还会引来几个闲着蛋疼的御史的奏本。
“小王八……”蛋还没有说出口,顿时从适才的愤怒变成一个慈父的模样,“丑生回来了,这位是?哦,南直隶那位姑娘吧,快些,快些屋里坐。”
靠,老爹你这太没有原则了吧?这又不是您儿媳妇,瞧您那一脸谄媚的样子!
“民女冬菲,见过陈伯父。”钱冬菲作了一个深揖,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快快起来。”陈大富急忙过来搀扶,“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底蕴就是深厚。”
“爹,客人可是颗粒未进,还不吃饭嘛?”陈瑀怒道,你儿子回来了都没看你这么招呼,对个陌生女子竟这副态度,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呵呵,吃,怎生得还饿了我儿不成?”陈大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冲着陈瑀笑道。
陈瑀全身打了一个激灵,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
陈大富带着钱冬菲先去客房入住,让下人打了点热水给她洗漱,自己便走了出来。
刚才还春风满面,现在便露出了獠牙,手中那根藤条攥的死死的,满院子找陈瑀,“小兔崽子,老子他娘的真以为你死了,白瞎了那么多眼泪,你倒是逍遥快活,没死就不知道给家里传个讯?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孽畜,今天不弄死你,老子随你姓!”
“爹,您本来就随我姓!啊……爹,有客人在,矜持点……爹爹饶命啊!”
兴许是陈大富跑累了,又或者要装模作样的招呼钱冬菲,这才放下藤条。
陈瑀也趁着这个时候,准备回房洗漱一番,只是刚到房间,房小梅便跟了进来。
“你……你回来了?”她眼中布满了泪花,一种生离死别之后的感觉悠然而生,鼻头一酸,眼泪便掉了下来。
“额,又没死。”这丫头,自从陈瑀在运河上消失之后,她的手段陈瑀全都一清二楚。
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出来,一旦自己若是出了什么事,这丫头怕是能让整个大明姓折的陪葬!
他将房小梅搂入了怀中,紧紧的抱住她。
其实有时候生活就是那么的喜欢和你开玩笑,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和房小梅有这么一天,那些你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最后往往都发生了。
那些你以为会发生的事,可是终究会偏离预算的轨道,生活就是那么的操蛋,但是又那么的可爱。
房小梅也死死的搂住了他,泪眼婆娑的道:“你知道嘛?若不是南直隶那边来消息,我怕此刻也已经活不成了。”
“瞎说!”陈瑀怒拍了其一下翘臀,“生命中谁没有了谁都可以好好的活着,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剂罢了。”
“不!”她眼中带着坚定,“如果真的那个时候我还没死的话,那就说明姓折的还没有死完!”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说说吧!”陈瑀放开了她,准备去洗把脸。
房小梅抢在了他的前头,将毛巾湿了热水,便开始给他拭擦起来,道:“自你消失后,我回到钱塘,便调动全国内厂及沿海卫所抓捕折家,如今东南这一代姓折的全部在浙江内行长的诏狱内!”
她将毛巾放在盆内,搓了搓,然后继续拧干,给陈瑀擦着。
“那几日船上的凶手也抓到了,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了,年关后审问审问吧。”房小梅道,“我想你应该有很多东西想知道,所以我也就没有去问了。”
“呵,你什么都知道!”陈瑀刮了她的鼻梁笑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倒不是关于官场的,是关于……”
“李梓棋么?”
“你都知道了?”房小梅惊讶的道。
“嗯,断桥上打个照面。”陈瑀苦笑道,“这样也好,哪个女子若是跟了我,也是命苦。”
“不是的!”房小梅摇了摇头,“奴家一点不觉得苦,若是不能在一起,那只能说明爱的不够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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