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竟然有一条路,是通往对面的。
这不是断垣么?
可仔细看去,确实是有。
这一头,连接着山的那一头,紧密无间。
“山的那边有东西。”
齐明荷这会儿出声,就这么往前头走去了。
这树本来就在崖边,还没有围墙阻着,就这么走到了峭壁的边上。
皇甫逸羽从这紫色花海中挪回目光,也把思绪从回忆中抽取出来,突然一瞬敛眸,此刻就这么隔着白绫看着齐明荷这会儿的动作,沉哑了声:“明荷,你要去哪里?”
齐明荷眼前一花,现在头就这么有些疼,闻着这紫藤树根的味道,忽然觉得有些刺鼻。
这味道,忽地觉得和身上艾叶艾草的香味有些相冲,脑子里莫名又再窜出其它的味道。
这些闻过便记忆深刻的味道,此时在脑里似一团浆糊般的搅和在了一起,渐渐的混淆,却又逐渐清晰……
抬手,不自禁的捂住了鼻子,突然想到了刚刚在寺庙中闻到的那缕残香,醉心花的香味,有些被逐渐麻痹的神经……
她不是练武之人,又对香味敏感,这会儿在这里站着反应最大。
刚想回头,忽然眼前的场景就又产生了偏差,刚刚看到的那条路又出来了。
这会儿没注意听皇甫逸羽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只觉得耳边嗡嗡响,谨慎戒备的往回走,觉得不对劲了。
“逸羽……”刚张嘴,想叫他,这会儿已经径直往后退了一步,知道现在不太对劲儿。
可是,就在这一瞬身上的长裙竟然还绊了一下,就这么直直往后一倒。
“逸羽!”
一切不过是瞬间的事情,“明荷!”皇甫逸羽魅沉了声,幽眸都掠出了邪色,从未有过的狼狈!
去挽住她,可齐明荷这一瞬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就这么一跌,自己主动往悬崖边去了!
“没事。”最后勉强传出的声音。
竟是眼前一黑,黑之前出现的是刚刚看到的那一条路,这断垣和山对面的那一头接上了,仿佛断垣消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还被这刻意配合祭祖穿着的繁复裙裳一绊,直接慌乱中选择了那一条路。
“别去!”皇甫逸羽惊到了言简意赅!
颀长的身影就这么一纵,偏偏还是迟了。
“啊——”惊慌失措的声音,脚下踏了空,齐明荷就这么自己看着自己眼睁睁的滑落了下去。
幻觉……方才那一瞬出现的竟然是幻觉!
她为什么会出现幻觉?!哽咽……竟然是一种被淹死的窒息感,掉落的这一瞬听着风声,石头松动的声音,好像一切都不真实了,只觉得脑子好沉,无法忍受的恶心感……
皇甫逸羽蓦地掠身追了上来!
……
此刻,山崖的对面,蒲氏正静静的站在马车边,冷笑着:“呵……”
她来时的路上为何要看这断崖两眼,就是因为这里便是整个秋山的凸起之处,若是中了毒的人,毒发之时有了幻觉,从紫藤树那一头看向这一头,便是连在一起的,极易坠落下去。
当初,玉溪就是这么落下去的。
…………
195 崖底没有路!
此刻这惊叫声在山间传荡,就像是秋鸟掠起的声音,蒲柳芝再笑闻了自己身上醉心香的味道,她这一次做的……甚至比两年前还要缜密,从艾草艾叶的香,再到沐浴时她刻意密制的那一份香料,艾叶泡入水久了,便会褪出乌头根的香味,那些艾草……是她提前用“乌头根”浸泡过的,乌头根与艾草艾叶搭配在一起,会让人产生头晕目眩以至于短暂失明的效果。
并不是什么毒药,到了最后也难以令人察觉。
为了不让齐明荷提前嗅出来,她确实是费了不少的劲。
就连秋祖庙里的醉心香,也是提前做了安排,到了后面才沁出,目的就是麻痹神经。
在头晕目眩乃至于短暂失明的时候,另外再麻痹了神经,穿着华服动作缓慢,更容易掉落山崖。而她选在秋祖庙行事,为的也就是更好的达到想要的效果,从前已经成了一次……这一次再故技重施,又这般毫无预料,成事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皇甫逸羽对齐明荷如此上心,又这般惦念着玉溪,定也是会接受她的提示,去秋祖庙后的紫藤树旁,加之逸羽不太会武,又双目失明,若是再追随着齐明荷,有了醉心香的麻痹,也极容易掉落山崖。
两人一起坠崖,最多就是封了秋祖庙,若是死了……整个皇甫府就落到了明轩的手里。
哪怕最后要她如何,她也甘愿了。
此刻,蒲氏就这么看着前方,两个人影跌落山崖,这惊呼声还在萦绕。
仿佛整个秋山都惊动了起来,侍卫们一齐循着声音的地方掠动,可是这秋山如此之大,整个秋祖庙原本没有任何一个侍卫,下人都在外头候着了,蒲氏就这般冷冷看着远方的热闹。
再怎么赶,也救不到了,何况山下还有……
此时,就这么静站片刻,望着远处的风景出神,笑了笑:“回去吧。”
这一瞬,仿若没听到这动静与叫声似的,唯有浅笑一直挂在唇上。
……
马车就这么停在身后不远处,蒲氏折身看着这尘埃落定的一出事,再缓缓上了马车。
这一刻,就这样坐着马车扬长而去……
出事了,她不在,已离开秋山。
这一切和她没关系了。
……………
山风,仿佛不断在耳边呼啸,这断崖果然是断崖,千丈高……齐明荷的视力渐渐恢复,仿佛麻痹掉的神经都复苏了,遇到了这样的事儿若还不能清醒,那就死定了……
“逸羽!”惊恐中出声。
完全已经不知所然,这一瞬感觉满眼的绿,沉重撞击的感觉,不断擦过身旁的石头砸落下去。
只看到眼前纵身一跃的身影,仿佛白绫飘落,对视而上的是一双邪肆到了极致的沉眸,惊恐的眼,利落的动作,感觉在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双手拉住了自己,将自己一抱,此刻就这般被拥入一个滚烫的胸怀中。
逸羽……他不要命了!
竟然纵身跃下,追随她而来。
此时,只觉得所有的伤痛都没有了,原本该被磕磕碰碰的地方,都被他护住了,而与此同时却是觉得他被沉沉一撞,本该她承受的伤痛,都被他给承接住了,以血肉之躯……去替她挡着。
皇甫逸羽敛起了眉,一瞬的沉锐,抱着她根本无法施展开来,短暂的这么一瞬间只能两人一起往下落,山崖仿佛无底,若是坠下便粉身碎骨,此时堪堪转了个身将她打横抱在怀中,腾出了一双脚去寻找能够站住的地方。
千钧一发之时,在崖壁上顶了几下,凌空一翻,许久未曾用过的轻功……
依旧挡不住此时落下的趋势,只能勉强撑住,脸色有些凝重。
一直到最后,顶踏了许久,减缓了着下坠的力量,全神贯注顺势往下,此时已经是难以再上去了,只能祈求不要跌落。
齐明荷感受着这风声,拼命苍白着脸抱住皇甫逸羽,两个人就这般相依为命。
只要有他在,再危险她也是心安的,只是这一瞬……
双眼模糊间,终于感觉到下落的速度缓缓变慢,好像到山脚下了。待到真正站定的时候,抬眸一看,才看到眼前直戳泪点的一幕,皇甫逸羽白色的衣袍都变脏了,黄褐色的土迹斑斓密布,就连脸上也多了几道伤口,显得狼狈了几分。
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狼狈的他,比起在邙山那一夜犹过之而不及。
“你受伤了!”
“嗯。”
几分气喘,几分沉默。
齐明荷眼中的担忧漫过眸心,这会儿水雾笼罩,心静不下来,赶紧从他怀中出来,现在只能看着周围的情景,全是葱茏的树,还有沙石,周边还有奇奇怪怪东西的叫声。
显然就是坠崖,落到崖底了,若不是他冒死下来救,她自个一个人跌落下来,定是粉身碎骨,必死无疑。
这一刻,水眸中多了慌乱,看着这周围的环境,完全不知道这是哪里……
四周环顾,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
周围呱呱的声音满布,令人觉得心怵。
刚靠近他,便察觉皇甫逸羽此刻也是看着周围,脸上的伤口有些火辣辣的疼,他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环境之上,而是邪眸最后落凝在她身上,“你伤着哪里没有。”
沉沉的声音,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沉怒。
现在是她在心疼着他,他在担心着她。
齐明荷恍恍惚惚,所有的迷离都被这惊吓给取代,难以定神,“没事……”
反而是他,一直抱着她,受的伤绝对要比她多。
此时仰头一齐看着上面,山崖上的风景距离这里千丈远,根本连刚才的紫色花海都看不到了,唯有上面的呼唤声袅袅在山间回荡,传到这里来。
皇甫逸羽略微沉声:“刚才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如果没记错她刚才是从悬崖那里退去,慌乱之中抉择的不是生路而是死路。
齐明荷低头:“刚才……好像是看到了一条路,眼睛有些看不清,头也有点沉,感觉像是……”水眸突然凝了一下。
对了,味道……刚才的味道。
“像是闻了紫藤花的味道有些头晕。”
紫藤、醉心花……
紫藤又名朱藤、黄环,花可食,前金朝学者冯延登称赞,在斋宴之中,紫藤花堪比素八珍的美味——食用紫藤的风俗也绵延传承至今。民间紫色花朵或水焯凉拌,或者裹面油炸,可没人知道的是紫藤的根是有小毒的。
若不是研习香料,又闻了之前在秋祖庙殿里的醉心香,那还联系不到一起。
所以,刚刚她的那些不对劲,全都是因为这些?
“中毒了……”
皇甫逸羽邪眸深挑,一瞬掠出可怕的气势。
从来就是不可一世,也没有人能对他下毒,因常年习武也因为萧门本来就是邪教,毒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无所谓,不痛不痒,可此时,看着齐明荷这样子。
似是渐渐缓了过来,她扶额,一瞬刚才那种眼前一黑的感觉又来了。
只能晃了晃头。
此刻,感觉腰上多了一双大手。
皇甫逸羽目光落在崖顶,并未看她,下颔却是抬出了冰冷的弧度。
可怕的气势……沉沉蔓延。
所以,两个人此时落到崖下,根本也不是意外,而是刻意安排,赌的就是他会不会救她,要的就是他与她一并落到崖下,粉身碎骨。
只可惜,料错了。
千丈高的山崖上,萧宇此时闻声而来,看着这跌落的痕迹,脸色漆黑。
“公子……”
几乎一瞬肃声:“传令下去,立即派人下山谷去找!”
秋祖庙的方丈此时也一脸苍白站在这断垣前,两年前也是这个时候,皇甫府的玉溪夫人便是在这里跌落下去,两年后又是在这里,同一个地点,皇甫逸羽与新娶进门的少夫人也下去了。
此时颤声道:“箫侍卫……这秋山,没有路可以下到这崖底。”
意思是说,若是跌到了一半,还可以救出来,若是直接跌落到了最底处,山峦重重间,根本就没有可以救的办法。
无路可至崖底……
一瞬,萧宇此时回头,冷看了方丈一眼。
方丈面色苍白而退开。
“死路……”
掉下去就是死路。
此刻,在这崖下,齐明荷缓了一会儿,眼前的景物终于恢复正常,眼睛也能看得见了,只是短暂性的失明:“逸羽,我没事了……”
看着这高得都看不到顶的上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情有些沉重:“我们要怎么上去……”
皇甫逸羽此时勾着嘴角,一言不发的将她再一次打横抱起。
“逸羽!”惊呼一声。
齐明荷发软的身子就这么再落到了皇甫逸羽的身上,被他抱在怀中。
感觉就这么再一次走动,徒步上去。
“你放我下来。”哽咽,“我自己走。”
只见皇甫逸羽冷沉了眼,脸上的伤口犹在,多余的话于此刻,一句都不肯说。
真等他上去了,蒲氏就死定了。
……
196 山底下全都是蛇
“逸羽,什么东西。 ”紧张起来。
本来跌落山崖就已经惊魂未定,此时面临的是未知的路途,陡峭的山崖根本不可能走上去。
此时身在这个斜坡上,到处都是密不透风的林叶,还有潮湿的山间空气,散发着腐烂的气味,从未有人到达之处。
皇甫逸羽也沉了邪眸,这一瞬几乎紧绷起来。
听着这簌簌的声音,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穿行而来。
齐明荷一个抽气,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脚步一踮,再一次往上掠,用了轻功往树上足尖一点,抱着她上了苍天大树。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用武功,不是拿来杀人而是拿来用在了这里。
气氛有些沉寂,她大气不敢喘一声。
直到在这树上稳落了下来,才再一次出声:“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蛇。”魅沉的语调,带了几分不悦,就这般低低出声回答。
从刚才掉落到崖底到现在,无路可上去,一直处于可怕的气势,这种样子让她没来由心沉。此时顺着这话语的应答声,往树下看去,蓦地突然瑟瑟发抖起来。
只见刚才是上来得快,树下此时正不知从何而来的几只大蛇盘踞在地,莫约有人腿粗细,此刻正吐着蛇信子在地上,嗅着人的气息,不断的往上看,这冰冷的目光,带着兽性,有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可怕感。
“怎么……怎么会有蛇。”
问完之后,忽然发现自己傻了,这里是崖底……纵然别说是蛇,怕是连虎豹都有。
但此时,目光就这么落在树下,不仅仅似是自然存在着,此时这么几只蛇相互盘绕在一起,只看到蛇皮粼粼,发出暗光,每一点缓慢的蠕动都让人觉得可怕,缠绕间,仿佛听到更大的簌簌的动静。
四面八方……仿佛它们是被人刻意投入山崖底下养着似的。
一闻到人声,便敏感的过来了……
只看见这有些昏暗的丛林间,蛇光幽幽,又是七八条蛇突然间探出头脑,直直耸立在林中,草丛间,仿佛有更多的蛇正在游弋而来,让人汗毛直竖。
“……”仿佛失去了言语,只能感受着这最细微的声音。
渐渐的……从几只变成十几只,然后再到二十多只……三十多只……
全部在树下蠢蠢欲动。
……
齐明荷这一瞬全慌了起来,就这般紧紧抓住皇甫逸羽的衣袍,不知所措,这会儿感受着他的心跳声,仿佛他也有些冷沉,就这么感受着这样的冷肆。面对着若是人,还不可怕,如果是这么多只蛇的话……
怎么回事,不仅落崖,没想到办法上去之前,竟然还遇到了这种困境。
“怎么办……”不由得喃喃出声。
此刻,仿佛就这么被困在树上,没办法下去,也没办法上山崖上了。
此时此刻,崖定,萧宇冷沉的看着这一瞬平静的山间,山下一点声音都没有,时间一分分过去……绝不可能,门主怎么可能坠崖跌落?
心中此时有莫名的笃定,沉声:“继续找。”
……
马车已经驶下秋山许久,一小拨人浩浩荡荡回到了城内。
皇甫府中,蒲氏一回来便换了衣裙,素白色的裙子换成了寻常的颜色,就这么坐在庭院内,命人沏了一壶茶,伴着庭院的风,此时就在这里坐着。
终于,尾随的人过来:“夫人!不好了,公子与少夫人掉落崖下了!”
“什么?”刻意出的声。
而后这一会儿,脸上满是意外的神情,一如当年玉溪出事的哪一样。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找!羽儿出事了,我让你们都陪着羽儿一起出事!”
留在皇甫府中的人也全慌乱起来,从来不曾想到,好好一个盛大的祭祖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秋祖庙就仿佛是皇甫府的禁地,但凡每一次去,都会出事……距离玉夫人出事之后,连皇甫逸羽都出事了!
这宛如主心骨没了般,轰然乍响。
一番逢场作戏之后,蒲氏此时只坐在这里。
突然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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