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齐建卿就这样站了起来,风雅的朝酒楼过去……他不会做菜,但齐家的香料代表了大金国的最高水平,菜要色香味俱全,他不会做,可却是会配料,那些香料能吃,哪些不能吃,用香料来配菜,菜除了原有的香味以外,还多了几分神奇的味道,让人品尝过后难以忘怀。
他就这么一边帮酒楼配菜,一边寻着那一款香料。
问了酒楼里好多人,都表示没听过。
这一次,他又从后厨出来打听的时候,只听见楼上响起了踏踏声,有人从楼上下来了。
他抬头一看,只看到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是那一日送馍馍前来的女子。
一旁,有人喊着:“莫里羧。”
大概是女子的名字……也可能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称谓。
胡氏看到他,也有些意外,看他衣衫虽廉价,却难掩眉目光华。
他是自信的,却没想到她并没看他。
到了后来,他才知道……其实她是这一家边陲小酒楼的主人,孤身,心善。
她送给他馍馍,不过是看他大概需要帮忙……
可他为什么心里不舒服?因为最开始的时候,下意识的认为,她是冲着他而来吗?
都说是年少轻狂,齐建卿有意无意的与她有更多的联系,查探香料的余外时间,除了攒钱回大金国,还会刻意的研究新的菜式,邀请她下来品尝,渐渐会做了一些简单的菜,她也不厌其烦的吃着。
他刻意的去想要让她动心,她则是单纯以为他想要报答她的“馍馍”之情。
这一场游戏,玩着玩着,齐建卿也不懂是什么时候真的动了心。
待到他真的喜欢上她的时候,她还没有喜欢上他,两个人能勉强“胡”言乱语的交谈着,蓦地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忽然笑了开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好看,眼睛明亮动人,他常常看呆了。
兴许因为独身在外,落魄而真实,慢慢的,那些不好的习惯少了,他甚至偶尔会忘记自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御香世家的少爷。
直到那一夜,外头下着雨,打着雷,明明是下午的天,外头却黑得犹如黑夜。
在北胡这种地方,下雨是极其少见的,常常都是风里刮着黄沙……
外头雨下得太大,于是酒楼里也没有人,所有的活计都放了工,回了家,就连酒楼的门也关上了。
唯有他,无处可去,一直都是委身酒楼中,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看着雨。
感觉楼中不止仅有他一个人,于是他第一次走上了酒楼的三楼,那是莫里羧的地盘,结果一走上去,果然看到那漂亮的胡人女子在那坐着看雨,一个大大的台子,远处就是黑暗的天,大雨一直哗啦啦的下着。
“怎么?一个人看雨?”他出声。
她似意外的回头,看到是他,她什么也没说的,只是把头再转了回去。
齐建卿干脆抚了抚袍子,走到了她身边,他坐下来,陪着她一起看雨。
时间隔得太遥远,于是记忆中的画面都变得模糊,逐渐退色。
到底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得太清了,只是当时的感觉还格外清晰,他第一次听到了心中不安分的声音,仿佛是想要拥有她、不仅想要更亲近,想要与她有再深一点的羁绊,想要更懂她。
于是在这大雨的下午,他将她搂进了怀里,看着这雨……
最后,似乎是因为暴风雨的原因,两个人都失了分寸,互相对视间,两个人竟然在这赏着大雨的台子上亲吻起来。
和一个胡人女子亲吻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孤身,一个人开着一个酒楼,生活既不富裕却也不拘谨,但是她似乎从来没有和男子接触过,似乎是不喜欢,也或许是从未想过……
她有着北胡女子独特的长相,却是有一颗最纯净的心。
她独立,自强,却又再感情上专一得……他一进到她的心,她就不会再想别人。
意外的,他竟然这样亲了她,她睁大了眼睛,但是看到他眼中不知所以的深情,她突然才发现……两个人之间,似乎早已互相彼此动了心,她后知后觉,却不打算拒绝。
这大概,就是北胡女儿的性子吧,顺其自然,没有那么多大金国的礼法。
在这个雨景中,她感受着带着泥土香味的风,深深的与他亲吻。
齐建卿第一次尝试到爱上一个人的感觉,这样的感觉那么清晰,是最真实的她,他也因她而变得更加好,少了纨绔的习性,第一次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男人。
在北胡的日子,应当是他最开心的日子,常给她说大金国的故事。
虽然没提及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却是言语中不经意常常给她灌输想要她随他一起回去的念头,他不喜欢喊她的胡名,于是为她取了另外一个名字,他叫她贞娘。
贞,是假借为“正”、为“定”,端方正直的意思,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她。
娘……则是昵称,带了些许娘子的意思。
以国冠姓,叫做胡贞娘。
他常在酒楼中帮忙,这一次不再是暂时栖身之地,他也用打理齐家香业的手法,帮她处理酒楼中事,一度将酒楼开到了两家。
贞娘渐渐明白,这一个乞儿……并不是等闲之辈。
他终于也在这种情况之下,将所有和盘托出,告诉她,他来北胡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他如今的逗留,也不过是为了寻一款香料。
酒楼在经营,他则在找香料,两个人的感情发展顺其自然。
然后渐渐的,他发现他对她似乎并不仅仅是喜欢了,他喜欢陪着她看北胡国的风景,纵然风沙飞扬,可他看着她那一双温柔如水却又深邃的眼睛,看她笑着扑动着纤长的羽睫,他就心底欢喜。
他最喜欢从背后抱着她,然后看她打掉自己的手。
看到她帮他翻找香料,他喜欢将她整个人扛起,然后丢到床上。
逗留在外的世家公子,孤身一人的北胡女子,一切再自然不过……
他是她生命里最美好的际遇,而她是他这一生挥之不去,永远也忘不掉的风景。
横亘在现实间的真相是……他在府中还有一个夫人,虽然没有感情,却是因为心无所属,而答应父亲娶回来的女人……
他旁敲侧击,问她肯不肯与他回去,他可能没有办法像在这里这样,一个人只属于她,她沉默了许久。
“找到香料,就回去吧,我……会把酒楼卖掉,然后跟随着你走。”
“卖掉酒楼的银子,就当做陪嫁,入你的家门。”
“你们大金国,是这样的规矩对吧……”
她思索再三,还是决定为他而牺牲,因为她明白,这一生终其所有,能遇到一个相爱的人不容易,只要他心里有她,她又何必拘谨太多,不能勇敢去爱,只能是浪费了这一段感情,与其这一辈子空留遗憾,还不如勇敢爱一次……
只是她没想到,相爱的困难,比想象中的还要多了许多……
北胡国与大金国的风气不同,她要努力的去适应,还要接受种种不公。
他最终还是找到了香料,欣喜若狂的同时,是她即将离别故国的愁思,但她想……只要能够在一起也不错。
哪怕是天涯海角,背井离乡,只要那个人与自己厮守着,这就是最大的圆满。
毕竟,她一直孤身一人,有一个相爱的男人,有一个家,多美好……
这一份爱,支撑着她从北胡边陲小城来到大金国汴京城,进入齐家的时候,不知多少人侧目,一是因为她的美貌,二是因为她就这么随意的跟回来了,似乎这样的肆意与世家的礼法不合,女子这么做,难免会让人看轻。
这或许,就是差异的悲剧,纵然带了钱财过来……也无济于事。
因为他的深爱,府中不接受也得接受,可是面对着蔡氏的存在,她只能做一个侧室,可她明白……只要他爱她就好了。
初入府,应该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他带回来的香料让他成为了齐家的一家之主,他夜夜宿在她的院子里,因为对于他来说……这才是他的家,这一点,齐建卿的心倒是从来都没有变过。
在他的记忆里,无论是漫天黄沙的暴雨,还是这江南细柳轻抚的绵绵细雨,只要有她在身边,就都一样。
两个人常常踏马而出,看着城外的景色,那时她是自由自在的。
无人的地方,他经常出现在她身后,然后将她捞进怀中亲吻,床第之间,他常常喜欢与她嬉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入睡……
可纵然深爱,也无法打败现实,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府中谣言四起,他为了她而忽略了夫人蔡氏的存在,霸占独宠,毫无妇德。
或许,蔡氏的恨,就是从这里开始。
凭什么呢?明明是她的夫君,云游一趟回来,就不是她的了。
她开始给她各种小鞋穿,奈何贞娘不想计较,因为齐建卿不爱她,拥有爱的人自然不会去与只剩怨恨的人一般见识,可是蔡氏却是越演越烈,尤其在齐明荷出生后,拿着身份要挟贞娘,被欺负久了,也会累……更何况,蔡氏在汴京城中有娘家,而她……只是孤零零一个人。
有时,不希望他再因为她而和府中的人起间隙,于是便只报喜不报忧。
谁都没想到,同样是下着大雨的夜,竟然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此刻,齐建卿回想起来,贞娘后来那么多的忧愁到底是为何,他终于全明白了,终究是他做得不够好,还以为她只是远离了故乡,所以思乡……而那一夜,他后来听说她在宝月湖失足落水,悲恸得他整整一年不知岁月为何物。
就好像……那些关于北胡遥远的记忆,那个在楼上听着雨声,与他情不自禁拥吻在一起的女子,从未逝去。
有些人,一直活在心里直到入骨。
胡氏,对于齐建卿来说,就是这样。
此刻,看着这大堂中的喜庆,齐建卿慢慢泪眼模糊,就这样看着齐明荷,看着这张相似的小脸,是他与她世上留下唯一的血脉依存,嘶哑的声音:“明荷……”
“爹。”齐明荷走过去。
这一刻,被齐建卿沉沉抱住,十一年过去,他也早不再年轻,悲痛复来。
蔡氏看着齐明荷被齐建卿抱着,这一瞬只蓦地冲上来:“齐明荷,你这个践人生的,看我杀了你!”
此时,还没碰到明荷,径直被东西一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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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氏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惊白了脸,嗫嚅着唇看着眼前的人。
齐建卿不知何时,已经推开了齐明荷挡住了蔡氏,他从桌上拿了尖锐的利器,那是剪烛花用的剪子,此刻就这样刺入蔡氏的胸口中,偏离心口一点点。
蔡氏她疼,但疼的不是身上的伤口,而是心里的伤口。
“老爷……”此刻就这样看着齐建卿。
可是,看到的只有齐建卿冰冷的眼。
他今夜,已经念在两个人有多年感情的份上,放过她了,否则,依她对贞娘做的事情,他杀了她都不为过!
人生并不能纵容着心思,他要考虑到更多,蔡家、齐家,还有两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所以他没有要她偿命,可她竟然在此刻不知悔改,反而还想要杀了齐明荷。
“名伶,我已经没有保护好贞娘,今后绝不会让你碰明荷半分。”
蔡氏就这么睁着眼,心口流着血,一手握着身上的剪子,怔怔的看着齐建卿,滑下了泪……
“哈哈……”虚弱的笑着。
“我还是输了……没想到啊,把她杀了,可是纵然过了十一年,还是我输了……”
蔡氏就这么缓缓跌坐了下来,哀莫大于心死,尤其是看到齐建卿眼中的恨时……终于明白。
不爱就是不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不属于自己……
非要强求,只因为自己先到,从而把一切都认定成为是自己的……那么可悲,是她一直耿耿于怀,自欺欺人……以为她可以的,也以为一切都是她的,到了头来,做了不少坏事,害了不少人,结果最可悲的人……竟然是她。
蔡氏就这么躺在了地上,好疼……
周围,已经全乱了起来,齐明荷看着这眨眼间的意外:“爹爹!”
怎么也没想到,齐建卿竟然为了护住自己,伤了蔡氏……
其实,方才她也感觉到身后的冲劲,知道有人冲过来了,也做好了准备,若是真的做了什么,母仇当前,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这会儿只静静看着已经倒在地上的蔡氏:“……”
别开眼,真是咎由自取。
此刻,在大堂里,皇甫逸羽颀长的身影也挪了一下,就这样冷冷看着堂内倒下的人。
他的手已经轻抬了起来,要是刚才那一瞬齐建卿没刺出去,蔡氏若真伤到齐明荷,这一刻也怕是已离开人世了。
这一瞬,也就这样把手再放了下来。
“来人,把夫人抬下去,找个郎中来包扎,送回蔡府吧,这一辈子,都休要再进齐府来了。”
“建……卿……”
蔡氏就这样没了声,疼得奄奄一息,躺倒在地上。
“哈哈……”悲极生乐,竟然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眼泪也出来了,连齐明荷也不看了,缓缓闭上了眼。
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等着那离去的一刻。
外头,似乎早有人听到里面的动静声,知道吵起来了,听到齐建卿的吩咐,也惶恐的赶紧进来,进来后看到蔡氏躺在地上,而地上有着血……刚忙把蔡氏抬了。
蔡氏就这么闭着眼,仰天大笑:“哈哈……”
仿佛是在和从前做着什么告别。
蔡氏就这么离开了,唯有一滩血迹留在地上,整个齐府也似乎安静了下来。
齐妙菱就这么咬着唇看着这一切,而齐明妆却是自始自终都没出现,也没人顾及得上。
齐建卿仿佛很累很累了,再一次坐回到椅子上去。
齐明荷看着疲惫的齐建卿,“爹爹……”
齐建卿抬眼,看了齐明荷一眼,什么都没说。
方才那一个拥抱过后,紧接着一场闹剧,现在只是伸出手,带了点难言的悲痛,摸了摸她的头……
“明荷。”这会儿,缓了缓,终于看到了皇甫逸羽,“皇甫公子……”
似是因为太多事情发生得让人自顾不暇,所以礼节也没以往的那么周全,齐建卿此刻没起身招呼,只是这样疲惫的坐在椅子上。
“嗯,齐老爷。”
齐建卿笑:“都即将和明荷成婚了,今夜……家丑之事,也都让皇甫公子看见了,称谓就不用这么生疏了,就喊老夫世伯就好。”
皇甫逸羽笑,春风般温润的笑有些幽沉。
“是,齐世伯。”敛了身上的邪气。
“呵呵……”齐建卿笑。
齐明荷就这样听着两个人对话,心里有一种很复杂,很复杂的感觉……
此刻,听着皇甫逸羽的声音,蓦地就有一种很令她安心想要依恋的感觉……而听着齐建卿的声音,则是有了更深的血缘羁绊,她想要他更开心的活下去,不想他如此难过……
齐建卿是她这世上唯一一个最亲的血缘至亲了。
齐明荷莫名觉得眼眶湿湿的……
这会儿就这样听着齐建卿转开话题,与皇甫逸羽讨论与她的婚事。
“现在老夫没有家室了,一身轻,孤寡老人一个……不知你与明荷的婚事,打算什么时候办了?”
因为悲伤,所以笑得有些勉强:“若是能在今夜定下来便好了,了结了老夫一桩心事,也算是今夜悲痛之后……有了些许安慰。”
“爹爹……”
“明荷,如今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你幸福。”
齐明荷蓦地觉得喉咙干涩,有些想哭却不出来的感觉。
齐建卿看着齐明荷鼻头都红了,就这样笑了笑。
“嗯?皇甫公子。”就这样看着皇甫逸羽。
皇甫逸羽就这样站在堂中,“逸羽何时都行,皇甫府大门随时敞开着等明荷嫁进来,嫁到逸羽身边。”
齐明荷就这样红了脸,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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