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驾着七八匹马,威风凛凛的从远处朝着赶来,远远看去穿着的是锦衣绸缎,看得出身份不凡,却无法辨认到底是谁。
怎么回事,祭拜只是苏府和齐府私下的事情,对外并未泄露,而云香山……谁又知道苏府和齐府两个家主来云香山做什么?
苏仕瑥此刻一动不动,临危不乱,只能抬手一挥,让下人都聚拢成一个圈,将这里团团护住。
远处,来人似乎有些肆无忌惮,就这么闯了进来。
老远便看到苏仕瑥和齐建卿,此时目的明确。
远远,就一道声音传了进来:“闲杂人等让开,吾等奉命来见苏府、齐府两大世家之主。”
齐建卿就这么看着远方马上为首之人,兴许是因为来人离得越来越近了,于是他也勉强可以看清楚了。此时,只感觉齐建卿一瞬苍老了许多,整个人也一慌,不动声色的抖得有些站不住。
“是他……”此时就只模糊不清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苏仕瑥墨眸一收,扬起的手就这么放下,微握。
齐建卿有些慌:“仕瑥,先让人退下。”
“世伯?”
齐建卿有些坚持。
看来来人是认识之人,并非有危险。
苏仕瑥挥了挥手:“都让开,退下去。其余几人十米之外保护。”
“是。”众人退下。
这会儿众人一刚退下,那些驾马而来的不速之客已经靠近,为首之人已经朝着齐建卿而来:“许久不见,齐大人。”
尖细的嗓子,略白的面容,明明身形魁梧却没有胡子,有些女相……
苏仕瑥略微往前站了一步,护住齐建卿,齐建卿则是愣了一瞬过后反迎上来:“许久不见,不知道海公公来这云香山,寻老夫做什么……”
苏仕瑥一顿,竟然是宫中乔装打扮的来人。
海公公此时只看了齐建卿一眼,目光就落到了苏仕瑥身上,道:“这位,怕就是汴京城苏府的苏大公子吧,听闻宰相之女一直念念不忘……”
苏仕瑥近几年确实是汴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世家公子,做事干脆而为人不失风骨,颇受权势之人青睐。
但是,这些皆是汴京城中官商世家结交的私事,与那大红宫墙之内的皇家,没有半点关系。
日理万机的帝王不会留意这些世家之人,更不会贸然派人来这里,此时……这所谓的公公,竟然出现在云香山。
海公公笑了一下:“咱家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公公,从皇上登基到现在多年,一直是侍奉着皇上的人。”言下之意就是身份不低。
明看着现在是在给苏仕瑥介绍自己,实则是为后续之话做铺垫。
齐建卿此刻只看着海公公,陪着笑:“不知海公公来云香山有什么事。”把话头又带了回来。
此时,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那么也就明人不做暗事了。
海公公哂笑了两声,回看了看身后的人:“咱家奉皇上之命,特来来请二位入宫。”
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因为并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并且也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否则,又怎么会只派了七八个人,穿着便服前来?
既然要他亲自来带路,那就说明还是希望能够把这事不动声色的处理好的。
海公公此时大手一抬,已经做了个请的手势,身后那几个跟随着一同前来的大内侍卫,已经上前。
齐建卿此时的表情并不太好,只是看着海公公不说话,像是想问,这事是否有余地……
可是,此刻只回身看了一眼这玉屏亭,还有这山崖,最后只能叹了一口气:“老夫与你走。”
海公公只笑了笑:“皇上下密令,如今的苏府家主苏公子,也要入宫一趟。”
这五大世家原本就是为皇家而服务,当年的事情做成了,才换得了五大世家的满门荣华,于是也才让这五大世家的人消停了好些年,都欢乐了二十年了,如今皇甫府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青年才俊辈出的皇甫府……
一个四肢健全风华正茂的皇甫公子,接手了皇甫府……
相比之下,皇上如今已经年迈了,怎么能容忍?
恰好,监视苏、齐府的人来报,今日两人要来云香山,那说明如今的五大世家也逐渐记起当年的事情了,那么……一个都逃不掉,纸也无需再包着火了。
海公公笑迎一步:“时辰不早了,都还愣着做什么?皇上还在等呢。”
341 二十年前确属事实
齐建卿看向苏仕瑥,苏仕瑥此刻颇显冷意。
他自是不愿意再掺和进这皇家之事中,家财万贯的世家自然会被帝王所忌惮,皇甫氏族在大金国是这样一个神的存在,甚至拿捏着邻国的命脉,克制周边小国的时候,帝王自然也害怕自己的皇位被觊觎,哪怕皇甫府无心,也要想尽办法扼杀。
虽然不将皇甫府赶尽杀绝,至少要让皇甫府不得安宁,断子绝孙……
苏仕瑥一下子便懂得了为何皇甫府向来人丁单薄,唯一一个皇甫逸羽都还是双目失明,幸而是温润无双的性子,若是雷厉风行的有手腕之人,只怕皇帝早已将五大世家再召集齐了,一个都逃不掉。
齐建卿颤了颤,此时只能颇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该来的,迟早是要来,终究来了……”
低缓的声音,只让苏仕瑥听见。
苏仕瑥僵了僵,这就是五大世家与皇甫府逃不掉的宿命?二十年前要平息之事,如今又开始风起云涌。
但凡帝王想要的,从来没有人能逃得了。
“走吧?”海公公怪腔怪调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身旁六七个人看苏仕瑥与齐建卿此时一动未动,已经动手拔剑,走上前来。
一旁,苏仕瑥备下的人马也适时拔剑,双方略微有些剑弩拔张。
海公公一脸不悦,仍是带着笑:“怎么?齐大人和苏公子是想要抗旨不准,与皇上作对么?”
“还是……”对着齐建卿深笑,“如今才过了二十年,齐大人也还没有到忘了事的年纪,难不成齐大人这是想装不知道了?”
齐建卿终于走上前去:“海公公说笑了,老夫这就随你走。”人已经沉了下来。
……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去,剩下更多的人不明所以的被派留下来,守着这云香山,说是半个小时后,待香烛烧完了,收拾干净了再回苏府邙山别院。
苏府下人此时就这么看着齐建卿与苏仕瑥上了随后被驾过来的马车,人就这么随着几位不速之客离开。
苏府的人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家主的决定,谁都质疑不得。
此时这偌大的云香山,只蓦地寂静了下来。
树丛中,萧宇就这么冷冷看着眼前这一切,从最先感知到有人的到来,到冷眼旁观,看着齐建卿与苏仕瑥一同上了宫中派遣过来的马车,进了宫去。
还有方才那所谓海公公的那一句话,“如今才过了二十年,也还没有到忘了事的年纪……”
言下之意,又要重蹈覆辙了么?
作为敌人,已成定局。
萧宇本就够冷的目光更加冷酷,此时就这么转身,这一次,头也不回!
……
皇甫府里,齐明荷和皇甫寒光这姿势已经维持了小半个时辰,可他像不会累似的,手就这么一直圈着齐明荷的腰。
刚才齐明荷心口抽了一下,下一瞬就恢复正常了,于是……此时只有无尽的忐忑,还有这莫名跳得好快的小心肝。
本来,是想和他开开玩笑,希望能够回到从前,却没想到……好像玩过了,嗯?
“寒……光……”酥软的声音。
因为这略微亲密的姿势,让整个人都有些变得飘飘然。
他什么都不做,却以这么霸道的方式禁锢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齐明荷更是紧张了:“你……把我放开吧。”
要不,就说说几句话也行,不能这般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沉沉看着她。
皇甫寒光终于动了动,可此时……这动作竟然是把她往怀里一收,猛地扯到了胸膛中来。
好久,没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亲近了,时光仿佛回溯到俩人在齐府中猫抓老鼠的时候,带着点久违的悸动,于是一颗心也就这么不安的狂跳着。
齐明荷心慌意乱得手上的面具都蓦地一掉,“啪嗒——”
面具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就在这响声一出的刹那间,腰上的手一紧,整个人也忽地这么天旋地转。
感觉皇甫寒光有些动容,就这么敛着邪眸,将她收按到了肩头上来。
他的手掌在她的后脑勺上,却是把她整颗头往肩膀上按,沉沉的按到了颈窝中。
齐明荷一张略微惊呆的脸没了表情,就这么贴到了他脖间,感受着他现在沉沉的呼吸。
“明荷。”魅沉的声音。
他难受,他多想将她拥入怀中。
多想……就这么和她过每一个平凡的日子,就像是方才那样,听她开着那样的玩笑。
虽然知道她花猫面具下是怎样一张脸,也知道她说的话,所谓的齐菡萏是多么笨拙的谎言与玩笑,可是……不知为什么,这种细微的打闹,蓦地让他觉得格外的幸福,可是他不能……
从来,在萧门中这么多年,从未有人能给予他这种平凡的温暖。
齐明荷还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他也希望能够把这样的美好牢牢紧握在手中,只是不能。
齐明荷此时不知道他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她要打开他的心扉了么?
皇甫寒光动了动:“你个笨蛋。”
魅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没了这几天的冷漠。
齐明荷一僵。
“你……说什么?”
他从来没这么和她说过话,这种略带宠溺的骂人的话语,也好像……第一次。
比起前些天的对峙,方才的尴尬,此时这种亲昵显得格外突兀。
可是,却让她觉得心间一暖,竟然有些想哭。
齐明荷脑袋被按得动弹不得,此时就这么轻轻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是哭笑不得。
她的笑,没笑出声,却是让他可以清楚察觉到。
“你笑什么。”
“没什么……”
齐明荷只是觉得开心。
下一刻,他魅沉不悦,她只觉得天旋地转,齐明荷整个人被从怀里剥离出来,下一刹那,已经再被反按在这书桌上。
皇甫寒光的唇落了下来。
有些恍惚迷离的吻,带着些难以自控,几乎确定再也不要冷待她。
就当做……那一日在溪园密室听到的全是假的,当做世上没有五大世家的事情,齐建卿与皇甫廉政不认识,一切都不存在……
为了齐明荷,他可以装作不知道。
“唔……”齐明荷难受。
这一瞬,感受着这由冷至暖的吻,他的唇仿佛带着痛楚和霸道,愿意为了她而当一次昏庸的家主。
把这皇甫府置于不顾……当做她是他相遇中爱上的齐明荷,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阻隔,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最好,把这些天的煎熬,也一并归于零,当做空气。
吻,此时逐渐加深,齐明荷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
明显可以感觉到他的动容与变化,他终于忍不住了,要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齐明荷就这么傻傻的笑着,轻笑间……
“门主。”外头忽然传来了鬼魅而陌生的声音。
神出鬼没的另一个人。
此刻,房间中所有旖旎的氛围顿消,只剩下些许尴尬。
皇甫寒光还不想松开齐明荷,可此时外头的敲门声只越来越不恭敬,“门主!”
皇甫寒光终于勾敛了眉头,挑出一抹不悦的沉光,把头一抬,此时终于松开了齐明荷,朝着外头沉沉出声。
“怎么。”
萧统恭敬站在外头:“萧宇的密件用暗鸽传回,求见门主。”
自萧统守在身边后,萧宇就算想见,都要提前通报。
齐明荷此时只紧张的看着皇甫寒光,看到这一瞬,他的神情都变得奇怪,就像是人在一片茫茫的沙漠中走着,眼看着行走了百步,只差最后十步就能够走出这片荒野无人的沙漠了,可在最后关头,又让那漫天滚滚的黄沙再吞噬了回去,整个人永远葬在那令人绝望的黄沙之中。
齐明荷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仿佛渴水的鱼好不容易看到了甘泉,一瞬又像是看到的是海市蜃楼,所有希望又全破灭于这一瞬。
他放开了她,现在就这么缓缓站起身来,离开这书桌。
走出去前,皇甫寒光回头,此刻就这么看了齐明荷一眼。
明荷咬着唇,看着他恢复了趋于冷漠的脸,表情有些难受,但是……只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没事的,你去吧,说不定有什么急事找你呢。”
皇甫寒光此刻一句话也没说,魅沉的嘴角抿了抿。
“嗯。”徒留这一声,彻底走了出去。
这一去,没想到……回来就变得不一样了。
萧统正等在外头,萧门四大护法再这府里,皆心如明镜。
萧宇到底出去是做什么了,他与箫青、箫明,每个人都明白得很。此刻看着正从卧房里走出来的皇甫寒光:“门主,萧宇的密件。”
“嗯。”冷淡的一声回应。
皇甫寒光此刻接过这密件,展开,寥寥几字:“齐府老爷齐建卿与苏公子苏仕瑥,在云香山祭拜,二十年前之事确属事实。”
这是云香山不速之客现身之前,先行传回来的。
皇甫寒光的表情,此刻正一点一点变冷。
刚看完,萧统忽地便觉得此时门主的气势变得越加冷魅,让人都惧了起来。
身侧,又传来了隐蔽的动静,似乎萧宇回来了。
242 休书一封
皇甫寒光刚转身,萧宇就从院外掠了进来,身影犹如鬼魅,此时就这么跪在皇甫寒光面前:“门主!”
萧统看了两眼,再看回皇甫寒光。 只觉得自家门主此时神情不太对,一言不发,默默退下。
退下后只留下萧宇,依旧跪在皇甫寒光的面前:“属下回来了。”
皇甫寒光手中还拿着刚才接到的密件:“嗯。”
萧宇看了一眼皇甫寒光手中的纸条,心下了然:“传回密件后又出了些事情,于是属下回来晚了。”
皇甫寒光眉眼都是冷的,寻常的魅色此时更是极致,邪肆的嘴角一挑,看似在笑,却让人察觉不到半分笑意。
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心情晦暗到了极致,简直就是生人勿近的样子。
萧宇把眸子一垂:“门主派属下去查的二十年前的事情,确实属实,齐府老爷也确实是与老爷有瓜葛,此事毋庸置疑……不过,属下回来之前,发现了更为严重的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
皇甫寒光此时的表情分明就是知道现在已成定局,无论什么消息,都已经不再是他所期待的那样,可因为身份的缘故,却还是要听。
无论是什么事,都已经改不掉他明荷确实是世仇的事实。
如今,已经没什么期许。
萧宇缓了一下,道:“属下在云香山,齐府老爷与苏府公子祭拜老爷之地,看到了宫中的来人。”
皇甫寒光此时一顿。
萧宇继续道:“似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挑了这个巧合,踩着时辰过来,特意来云香山请齐府老爷与苏府公子入宫,言语之中,似还与皇甫府有关。”
皇甫寒光此时的嘴角冷冷一扯,已经蓦地彻底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属下认为……老爷的事,应当不仅仅是与齐府、苏府有关系,属下害怕……如今圣上已经复而盯着皇甫府了。”其实皇甫寒光让他查那些事的缘由,他都已经猜出了七八分,自从皇甫寒光的身份公开后,他也了然如今的局势与曾经真的不太一样了。“属下觉得,可能齐府老爷与苏府整个府邸都与当今圣上有着密切联系。”
“属下还听到了宫里的公公与齐老爷、苏大公子的对话,似乎是谈及了皇甫老爷的事情,以及如今的皇甫府……”
皇甫寒光此时蓦地抬手,就这么再彻底的打断了萧宇的话。
他现在的表情分外不好,一双邪肆的眸沉敛着,只勾勒出了冷魅的弧度,整个人……也仿佛掉入了冰窟之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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