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充满了期待感。如果不是身体素质异常者,喝了以上数量酒的人与平时无
异,不必担心发生意外。”
她想:自己现在正是处于这种状态。对酒精有特殊敏感的人除外,常人都不
会有什么特殊感觉,也就是说不必担心会发生意外,当然更不会导致杀人。
她又要了第二杯纯威士忌酒。正照小册子上说的,她此时确实感到了精神爽
快。
“血液中酒精浓度为0。0 5 、0。07%时,人开始出现朦胧的醉意,这种情况
相当于用小酒壶喝一至一壶半清酒,也相当于喝一大瓶啤酒……饮酒者会感到全
身温暖。此时要注意控制自己,防止意外发生。”
“啊,真的如此?”她暗自低语着。“这可能是以酒量非常小的人做实验得
出的结论吧!”
因为她并没有温暖的感觉,头脑也很冷静,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发生意
外呢?
她不禁喃喃自语道:“此刻,我只想着狄克,想着今天的判决和被判无罪的
比尔,我的心都在流血呀。到底喝多少酒才会使自己焦躁不安呢?大概无论喝多
少酒都不会是那样吧?”
“酒保,请再来一杯。”她高举着喝空的酒杯,用力大声喊着。
“血液中的酒精浓度为0。16—0。30%时……”她高声读着。
其实,她的声音并不高。她的头脑很冷静,同时也很明白自己酒醉的程度,
更清楚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她根本不承认酒能使人丧失意志,是的,她
根本不承认。
“那不过是一些酒鬼们做坏事的借口而已,人绝不可能会因为喝酒而不知道
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轻视地撇了撇嘴。
“——饮酒者的自我意识还存在,对别人说的话也还有反应,但并不十分清
楚……如果喝了单人一份的威士忌酒十倍,或两人一份的五倍,那么,脚步就会
蹒跚了,也许会高声大唱,但还没有到达十分圆满的意境。”
“圆满的意境?什么是圆满的意境?”她侧过头考虑着。“大概就是指狄克
的演奏吧,失去了狄克,这个世界上也就不再有圆满的意境了。”
没有任何东西能象狄克吹奏的萨克管那样使她陶醉不已,也没有一个人的微
笑能与狄克的笑容媲美。“既然没有什么东西能使我陶醉,那么,喝上十杯、二
十杯威士忌又怎么可能使我醉倒呢?”
如果人的所作所为在他神智不清的时候可以不负责任,那么,自己也要在醉
酒后杀人,这样至少可以替狄克报仇。
象这样糊里糊涂地被杀死,他怎么可能安息呢?现在,他的游魂一定在高声
呐喊:“我是被一个神智清醒的人杀死的!是被一个暗怀杀机的人所杀……”
“酒保!”她大声叫。“再给我来一杯。”
她一直喝到了午夜才回到自己的公寓,可她的神智依旧很清醒。她不用任何
人搀扶,一个人走出了出租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中途没有摔倒,也没有一
点醉态。
她谨慎小心地换上睡衣,洗了脸,刷了牙,然后进了被窝里。她凝望着枕边
狄克的照片和他的遗物——一只金黄色的萨克斯风。
“你看,我不是还很清醒吗?”她对着照片大声说。“我会慢慢适应的,我
血液中的酒精浓度已超过了0。40% ,可我仍能行动自如。”
说完,她对着照片笑了笑。“狄克,相信我,我能达到目的。也许在我的血
液中已有了一半的酒精时也不会发生意外呢!”
那本小册子上解释,“血液中的酒精浓度在达到0。40%时”,“饮酒者就会
出现异常情况,并且会不断地说醉话。”审判长就是据此来说明比尔行凶时的状
态的。
“不要紧,我会给大家做出证明的,我还要为你报仇雪恨呢。”她又对着照
片微笑着,躺在枕头上睡了。
五
虽然比尔被判无罪,但并不表示因此而获得自由。判决后,他马上被送往医
院作为期半年的酒精及麻醉药物中毒的治疗。
爵士乐队失去了萨克管演奏手和钢琴手,根本不可能只靠查理的鼓和她的歌
声来维持,因此,乐队解散了。
在比尔接受治疗的六个月里,查理靠打零工过活,但大多数时间则是不务正
业地到处晃游。
查理常给她打电话,并且,总是声音忧郁地说:“希望我能成为支持你生活
的力量。”或是“你如果认为我能消除你的寂寞,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其实她丝毫不喜欢查理,与狄克相比,他不过是在月光下的一颗暗淡的小星
星。可她有时因为找不到谈话的对象或无处可去,也会答应同他见面。
他们每次都是在过去常去的洒吧里见面,而且见面后又总是默默地喝酒。
看到她自狄克去世后酒量猛增,虽然查理表面上装似不在意,可有时还是忍
不住劝她要保重身体,千万别成为比尔第二等等。然而,她却一点也听不进去,
依然一个劲地猛喝。
她根本不管酒吧经理或酒保脸上的忧虑神色和查理反复地劝告,反而在为自
己与日惧增的酒量而暗暗高兴。大概她的体质天生就适于饮酒,所以尽管她酒喝
得很凶,可却从没有喝醉过。对她来说,饮酒不是自寻灭亡,而是她生活的支柱。
无论与查理在一起,还是自斟自饮,她总要一再告诫自己,绝不能喝得酩酊
大醉,露出丑态来。
即使有查理送她回家,她却从没有因为喝得行动不便而趴在查理肩上。她总
是站在自己公寓的门前,向查理道晚安,然后用力关好门,谨慎小心地上楼。每
当这时她总能听见查理踏着沉重的脚步不无遗憾的离开走廊逐渐远去。
有时她也会因过度疲倦或绷紧的心弦一下松驰下来而没有卸妆就上床睡了。
但都是在不影响她的预定计划的情况下才这么做的。
有时早晨醒来的,她发现自己要么穿着外衣躺在床上,要么枕头上粘着一个
很显眼的假睫毛,或者床单上沾了口红,与从前她与狄克喝得烂醉后上床,第二
天醒来时的情景一样。每当那时,狄克就会捏着假睫毛取笑她,而她就会不予理
睬地去厨房里冲咖啡。
——现在,她起床时却是孤零零一个人,自己拿起假睫毛,然后自己为自己
去冲咖啡。……想到此,她开始推算比尔出院的日期,并算计着自己银行存款的
余额。
她希望自己在比尔出院之前能靠那笔钱过日子,而不去外出挣钱。她暗暗告
诉自己,只要比尔出了医院,就不必再为一日三餐费心了。
这话怎么解释呢?
查理说好要告诉她比尔出院的消息,这是她要求查理帮忙的唯一的一件事。
她主要是从查理那儿获得比尔的消息的。
“是吗?”她紧贴着电话听筒,不禁激动地连声呼叫着:“是真的吗?查理,
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比尔?”
在电话另一端的查理似乎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她此刻的语气在查理听来,
并不象是听到了杀死自己爱人的凶手就要出院的消息,倒象是听到即将与久别的
爱人重逢的喜讯。
“噢,你随时都可以见他,只要你愿意。”
“今晚怎么样?不行吗?”
查理没说话。
“查理你怎么?请你转告比尔我今晚想见他。”
“好吧!对了,比尔出院后也想见你,还想给狄克去上坟。如果他知道了你
主动要见他,他一定很高兴。”
“那好,你今晚约他到我们从前常去的酒吧去,九点钟我准到。”
“好的。”
“一言为定,查理。”
“不过,你……”
“你说什么?”她本打算挂断电话,可又听到了查理的声音,慌忙又把电话
听筒放到了耳边。
“是不是你认为一切都无所谓了呢?”
“什么一切都无所谓?”
“我是指那件事,那毕竟是一件很不幸的事,可你现在的态度真出乎我的意
料。”
“啊,原来是这个。”她有意显得很开朗。其实,她很想说:“不!我很在
意,并且一辈子都忘不了。”
但她想如果自己那样说就显得太虚假了。自己毕竟是在做一件光明正大的事,
不必向他们隐瞒。
“没什么要紧的,总之,我们九点钟见面。”她说完后马上挂了电话。
接着,她走到了狄克的照片前,对着照片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这一天我终于等到了。”她说。“我一定要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实现预
定的计划。我没有能够勒死人的力气,因而必须采取绝对可靠的手段,至少应该
做得很完美。”
她回头看了看那个摆在房间角落里的青铜花瓶。“用这个家伙就不会失误了
吧。”
她一边准备外出,一边想:医生用了不少的时间治疗比尔的酗酒、吸毒病,
这真是多此一举,比尔只不过多活了六个月,今晚我就把他送到狄克那儿去。
六
“嗨!”
比尔比以前胖了些,气色也好多了。他显得有些羞怯地向她微笑着,不,应
该说是满含着歉疚。
然而,只是一瞬间,比尔的微笑便消失了,他双眉紧皱,并低下了头,一边
绞着双手,一边用非常细弱的声音说:“实在对不起,我非常抱歉,请你原谅。”
比尔的神情显得愧疚而不安,他的话语是那么坚定而诚恳,所以,在这一刹
那间,她甚至有些想原该他了。
可她马上告诫自己:“不,绝不能原谅他。”一想到狄克的惨死和自己一生
的幸福都让这个家伙给毁了,她就不能原谅他。
“也可能对比尔来说,与其在不断地自责中渡过一生,还不如成全了他,让
他去死更能使他快乐,甚至可以说这是一种能摆脱自责的安乐死,至少我这样认
为。”她一想到这些,心情立刻平静下来,她用美丽的微笑着迎视着面前的两个
男子。
比尔好象得到了神灵的拯救,回报似的看着她,而坐在比尔身旁的查理倒是
以思索的眼神望着他俩。
与以往的情形一样,比尔、查理和她围坐一桌,可是没有了狄克。
“我们今晚要喝个痛快!”她回头招呼酒保。“我们可不是随便来玩的,而
是为了庆祝比尔的出院并获得新生。”
“你这样说,我实在是……”
“别说了,比尔。查理,你招呼洒保送来威土忌,今晚我要喝个痛快,你们
就算是来陪我的吧!”
两个男子不解地互看了一眼,查理有些迟疑地说:“当然可以,但是比尔刚
刚戒了酒出院呀!”
“是这样?”她露出吃惊的神色望着比尔。“比尔,你难道一滴酒也不沾了
吗?”
“不,倒不是,只是我没有喝酒的情绪。”
“这……”
“在医院里你接受了什么治疗?他们一定有意为你洗了头脑,让你成为一个
讨厌酒的人。他们每天给你吃戒酒药吗?”
“这个……”比尔苦笑着,明显地表现出不同意她的话。
“好吧,我也不勉强。你可以喝些果汁或可乐,陪陪我就行了,好吗?”
“当然好。”比尔又露出了虚弱的苦笑。“我不喝,不过我不反对别人喝,
只是希望喝酒者别象我似的做傻事就行了。”
“我想我不会的。”她说。
接着,她端起了酒保送来的酒,可内心里却又加了一句:“我不会做那种蠢
事,因为我会始终头脑清醒。我才是个真正的有杀人动机的人。”
她又转向查理说:“查理,我想你能陪我喝,因为你的脑子没被洗过。”
“酒。”查理慌张地举起了酒杯。“我也不能象从前那样狂饮了,也就是说
我绝不能再有从前那种愚蠢酌举动了,这点我与比尔的看法一致。”
“是吗?”她心里嘀咕着。“狄克的死似乎使他们都获得了新生。好吧,不
管你们,总之,今晚最好你们都保持头脑清醒,这样还省得给我添麻烦。”
她和查理举起了装有威士忌的酒杯,比尔举起了装果汁的杯子。
“让我们干杯。”
“为我们的新生。”她说着闭上了眼睛,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酒。“再来一
杯。”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阵阵歌声。
“在我的皮肤下有你,在我的心深处有你……
这是谁在唱?是谁在为她唱这支歌?唱这支即将为人们所淡忘了的歌?她已
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开口唱过一支歌。
她端着酒杯,身体深深地埋在柔软的沙发里,她感到周身舒适,如同沉浸在
水温合适的浴池里。她觉得温暖而充实,然而,却没有一点点幸福感。
她的意识非常清楚,从进门到现在她已经喝下了十几杯威士忌酒,但仍察觉
得出比尔和查理不停地交换着困惑不解的目光。其实,她很清楚此时自己的酒意。
她流露出了一丝嘲笑,并又把酒杯移向了唇边,将那灼热的液体灌入了喉咙。
杯子里虽然放着冰块,可她却感到威士忌是那么灼热而刺激。没有刺激性的酒也
就不成其为酒了。突然,她回想起了一支英语歌的歌词:“如果不是你,就没有
了刺激”可有人却把它译成“只有你能使我的心发光”,这样译没有一点刺激。
她暗想着:“这时我血液中的酒精浓度是多少呢?”
可能已达到了0。4 %或0。5 %了吧,可她的头脑非常清醒,清醒得能够带比
尔和查理回公寓,清醒得甚至能够举起那只青铜花瓶砸向比尔的脑门,然后让查
理打电话给110。想到此,她的脑海里又萌生了一个新的念头,要达到目的,该让
比尔坐哪一把椅子?要让查理作为目击者,又该让他坐哪—把呢?
警察到来时,她可以坦然地告诉他们:“我一点没醉,”甚至要强调:“我
是蓄意要杀死他的,根本不是因为醉酒才杀的他,我有罪,我是杀人凶手,我愿
意受到法律的制裁。”
不管警察如何回答她,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乐趣。她兴奋地想着:警察和法官
会怎么说?人们又会怎么看?
“我们该走了吧?”查理小心翼翼地说:“我看你喝得可不少了。”
“好吧,”她顺从地点着头。因为一切都按她的计划进行着。“我们走吧,
你们送送我。”她站了起来,有意装做踉踉跄跄的。查理连忙去扶她的肩,比尔
也畏怯地拉起了她的手。
“不要紧吧?喝了那么多。”
“不要紧,一点没事。”
她钻入了他们给她叫的出租车。其实,她清楚地知道,他俩一左一右地搀扶
着她,她的心里发出了胜利的欢呼,事情进行的太顺利了。
回到了公寓的房间里,他们二人要扶她上床,她却笑着推开了他们的手。
“我没事,谢谢你们送我回家。你们等一会儿,我去冲咖啡。”
比尔和查理不得不坐下了,就在此时,她举起了那只青铜花瓶,朝眼前的脑
袋猛力抛去——一瞬间,万点星星在她的眼前迸裂了。
七
“我有罪。”她说:“我存心要杀死比尔。他是我爱人的敌人,他杀死了我
的爱人,却逍遥法外,所以我要惩罚他。”
她不住地急喘着。她没有生病,不愿躺在床上说话,她要马上站在法庭上用
坚定的语气告诉所有的人:“我一点没醉,尽管我喝了很多酒,但我的头脑是清
醒的,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