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 作者:小泉喜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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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 作者:小泉喜美子-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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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仇

                           作者:小泉喜美子

    (一)

    “——被告无罪!”

    审判长读完了冗长的判决书,以非常肯定的语气作了结论。

    坐在旁听席一角的她,听了这个判决,眼前一黑,差点昏倒。

    就在这一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好象已跳到了法庭中央在大喊着:“这是谎言!
谎言!是他杀死了我的爱人,在场的每个人都可以做证,更何况连他自己都承认
了这一事实,怎么能判他无罪呢?”

    事实上,她并没有大喊大叫,更没有越过旁听席的栏杆冲到法庭中央去。她
依旧挺直着脊背坐在那里,紧握着的双拳放在膝盖上,双眼注视着正前方。

    她望着在被告席上略微低看头,认真听着审判长宣读判决书的被告,眼里充
满了怒火。

    假使眼神能像火焰喷射器或是激光发射机一般,那么,此时站立在被告席上
的被告必定会当场变成焦炭。

    然而,想象只能是想象,她本人既不是火焰喷射器,也不是激光发射机。

    她还是安静地坐在那儿,与旁听席上的任何一位年轻女子无异。她今年二十
七岁,应该说,生活刚刚开始,幸福在向她招手。

    然而,此刻她却完全明白这样一个事实,自己已与幸福绝缘,爱与被爱都将
不复存在。因为唯一一个能够给她爱和被她爱,能与她共享欢乐的人已不在人世
了。

    他是被人杀害的。是在醉酒后与被告发生争执的时候。

    ——她再一次凝视着被告席上的被告。

    此时的被告无法掩饰那种重新获得自由的兴奋心情,他不停地同他周围的人
握着手,并不住地点头。

    审判长、推事、检查官以及律师都退庭了,旁听席上的听众夜如潮水般向外
涌去。

    刚才还是嘈杂纷乱的法庭转眼间就只剩她一个人还象丢了魂似的坐在那里。

    做为一个普通的旁听者,谁也不会注意她,即使是作为被害者的爱人,人们
也很快就会不以为然。因为,在他们看来,死的也已死了,他的爱人自然也会很
快业叫碌陌槁拢枪匦牡模皇桥芯龅淖詈蠼峁?

    

    “我不能总坐在这儿呀。”她自语着缓缓地站起身。

    不知是什么缘故,她感到两腿在微微地发抖。她想:幸亏没有穿高服鞋,也
没有在自己黑色套装的上衣口袋里插一朵红蔷薇。她本打算以此来庆祝被告被判
有罪或被判死刑的,同时,也以此向死去的爱人的灵魂致意。

    她甚至设想过,如果被告被判处无期徒刑,那么,心爱的人也就可以安息了,
白己也就不必再做祈祷了;如果被判处三十年有期徒刑,她就把手伸到衣袋里紧
握那朵蔷薇表示自己对爱人的思念;如果是被判二十年或十五年——但是,她认
为这根本不可能。然而,结果却是这样地出乎她的意料。

    她重新拿好手提包,低着头,踉踉跄跄地走出法庭。

    二

    她此刻的心也就象是被虫子蛀蚀了的树洞。

    “……”

    她似乎听见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回头望去。

    “啊,查理,是你呀。”她轻轻地叹了一声。

    对方显得有些迟疑地走近了她。

    在他们四个人组成的爵士乐队里,他们都以艺名相称。除了担任歌手的她和
做鼓手的查理外,还有她的爱人狄克与今天的被告比尔。

    他们四人都是音乐爱好者,长期以来,合作得也非常愉快。

    可是,当她选择了狄克做爱人以后,他们之间的情形就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化
了。

    是的,的确是一点一点地……

    这种变化的顶点就是狄克被杀害。几个人喝得酩酊大醉,继而发生了近乎愚
蠢的争执,接着狄克被杀,比尔被捕,再接下去就是起诉。审理、宣判。然而—
—“等等我,你怎么那么急呀。”查理对她说,语气仍有些犹豫。

    这个总是用途茫的眼神在狄克的影子下偷偷望着她的男子,打得一手好鼓,
而且与吹奏萨克管的狄克配合默契。可当时作为歌手的她却始终认为,这个乐队
的每个成员之间能够密切配合全要归功于狄克,因为也只有狄克能够巧妙地配合
比尔的钢琴。不仅如此,狄克还能友好地和善地对待周围的人。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判决结果。我很理解你此时的心情,不过……”

    “没什么。”她说话的声音很小。“我明白现在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但是
……”她突然提高了声音:“杀人凶手被判无罪,我有生以来头一回听到。如果
罪证不足还有情可缘,可是连凶手本人都供认不讳。”她的眼睛如同刚才在旁听
席上一样,喷射着灼人的怒火,使人不敢直视。查理不禁感到有些畏惧。

    “呃,不过,审判长巳在判决书上阐明理由了。”

    尽管查理说话的语气中透着小心,可话语却很坚定,他非常明白她说话的意
思及此时的心情。但是因为审判长的判决具有绝对的权威性,所以他尽可能地重
复着审判长的话。“审判长不是说了吗?因为饮酒过量,比尔在行凶时意识并不
清醒,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就……”

    “所以就判他无罪?也就是说,酒后过失行凶并不犯法?”

    “是的,目前的法律就是如此,并且,比尔也只记得在喝得酩酊大醉时他们
二人发生了争执,至于杀人经过,他却毫无印象了……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他发
现狄克倒在自己,才意识到似乎是自己闯了大祸,但是,说实话,他并没有要杀
死狄克的动机和理由。”

    “那又怎么样,狄克死了,再也不会生还了,可杀人凶手却逍遥法外。尽管
比尔以酗酒为借口侥幸被判无罪,然而他今后能坦然地生活吗?”

    “不会的,我想他不可能坦然地生活。”查理答道。

    她的眼神充满着迷茫和病苦,垂在胸前的项坠子闪着冷冷的银光。

    “或许他一生都要受到良心的谴责。不用说一生,就说刚才吧,他还让我请
你留下,说要再次向你道歉。”

    “不必了。”她把看着查理的视线移开,声音也平静了。“无论他怎么做,
狄克都不会生还了。而且,坦白地说……”

    “什么?”

    “我一定要找出证明。”

    “什么证明?”

    “证明不管喝了多少酒,也不可能对行凶杀人的事毫无印象。”

    “可是……”

    “我认为即使饮酒过量,人的意识也不可能完全混乱不清。无论检察官、推
事、律师或审判长怎么说,也不管专家学者或医生如何证明,我都不相信会出现
比尔所说的情形。”

    “你这么说是因为你很少喝酒,更没有喝得烂醉过,而且……”

    “不要再说了。”她甩了一下头,转身向法院大门走去:“我不想再依赖法
律了。”

    “什么?”

    “剩下的事我自己……”

    她大概要说:“剩下的事由我自己来做。”然而,由于她越走越远,查理没
有听清那后半句话。也许只是一句毫无价值的台词吧。查理不以为然。

    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发现她今天穿着的是一身漆黑的套装。自从悲剧发生
以后,她总是穿着黑色衣服,而且稍稍留心就会发觉她的手也总是在衣袋里摸索
着什么。

    三

    她的背影已完全消失了,查理却仍然站在那里。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失望,
他遗憾她并没有伏在自己的胸前放声痛哭……

    查理的嘴唇抿成了一个“—”字形。他满以为她会扑到自己的怀里,寻求帮
助,寻求慰藉,那样,他就可以……可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平静、自信。难道自
己的苦心白费了不成?

    工作结束之后,为了放松一下情绪,他们四个人来到一家酒馆,想开怀畅次
一番,但由于无缘无故取消了一场演出,收入也随之减少,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何必忧虑呢!”狄克大声对大家说。他那优美娴熟的演奏及略带沙哑的动
听的歌声,一向被认为是这个乐队声望不衰的支柱。

    然而,鼓手查理和钢琴手比尔却不这样认为。他们认为任何一个乐队都是美
的组合,绝不是因为某一位天才的存在。

    “何必担心忧虑呢?”贝他俩只是默不作声地不停地饮酒,狄克又一次大叫
道。他有些醉了,但意识还清醒。他自认为是演唱明星,“萨克管之星”,平时
也常常以大众情人自居,只要乐队一赚了钱,他就认为自己首居其功。

    “因为减少了一次演出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告诉你们,我们的前途是光明的,
因为我们已经得到了观众的承认。我们将称霸爵士乐乐坛。”

    喝得晕晕呼呼的查理根本没有听清狄克在说什么,而且很快他就什么都不知
道了。

    不知道了多长时间,查理的意识略微恢复了一点,此时,他发现酒吧里只剩
下他、狄克和比尔三人了。

    查理记不清他们三人是怎么从酒馆回到比尔的房间的。反正,当查理头脑清
醒时,他们就已经都在比尔的房里了。房子里凌乱不堪,地板上扔着唱片、乐谱、
穿脏了的内衣、裸体杂志和迷幻药的空盒,简直没有立足之地。

    他们几个人平时都有服用迷幻药的习惯。其实,爵士乐手染上这种恶习是很
平常的事。为了使演出能更富有“青春魅力”,服迷幻药或注射兴奋剂是很自然
的,就如同舞蹈家穿最流行的网状舞鞋或是国会议员散发最新传单一样。

    查理很清楚地记着,不知什么缘故她没有在场。这使查理感到奇怪。在演出
将要结束的时候。她演唱了她最拿手的两支歌“在我的皮肤中有你”和“温柔地”。
作为乐队的一员,每次演出结束后她都要与大伙一起去喝酒。不管在什么时候,
她那诱人的魅力总是令他们三个男人神不守舍。查理常常忍不住用火一样的目光
凝望着她,甚至不止一次地想把自己的心思告诉狄克,让狄克帮他这个忙。他认
为狄克绝对是个好人,又是乐队的领袖,一定肯为朋友牺牲自己的。可是,她为
什么不在场呢?

    后来发生的事情又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了。他只是朦胧地记得,他们三人都服
用了迷幻药,之后就发生了争执。

    狄克双手紧握着酒杯,大声说:“当然能行,我要同她结婚。”接着他又大
声地对手里也攥着装有黄色威士忌酒杯的查理说:“喂,你知道吗?我终于要同
她结婚了。她对我说,对她来讲我比工作、音乐及其他人都重要。”

    查理记得很清楚,狄克在说这些话时的得意劲儿实在让人难以容忍。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是“明星”是“支柱”呢?查理和比尔只能用
继续狂饮来浇灭心中的妒火。

    比尔很快地表现出了一副令人讨厌的醉态,查理也并不比他好多少。

    “喂,狄克!”突然比尔将手里的酒杯抛向狄克。“你一个人独自享乐,太
不是滋味了。”

    由于狄克也回了比尔一句类似的话,比尔就象一条猎狗似地扑向狄克。他俩
在地板上扭打着,嘴里还不住地讽刺着对方。而此时的查理却在一旁若无其事地
观看着。

    “喂,比尔,快住手。”狄克一面笑一面叫喊着。“快住手,我喘不过气来
了,我难受,无法呼吸了。”

    查理仿佛在狄克的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他联想到了她与狄克谈笑风声以及
在床上缠绵做爱的情景。

    查理痛苦地意识到她是属于狄克的,自己该死心了。要是没有狄克该多好哇!

    为了消除自己的痛苦,查理一杯接一杯地将威士忌灌进肚子里,对他来说,
狄克和比尔再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查理感到自己耳边好象有几千只蜜蜂在嗡嗡叫着,接着,
他便昏睡过去了。

    不知是梦境还是幻觉,查理好象看到比尔和狄克又扭打在一起了。

    一道曙光射进了这杂乱不堪的房间,也射在了昏睡着的查理的眼皮上。他睁
开了眼睛,发现四周一片寂静。比尔和狄克躺在房子中央,狄克的脖子上缠绕着
一条领带,从他俩的鼻孔里传出了均匀而有节律的鼾声。

    没错,那时狄克还活着,不论他俩曾怎样地争吵、对骂,甚至狄克的脖子上
勒着领带,但狄克还活着。

    查理注视着他俩,突然产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他摸索着衣袋里的软皮手套
——他的衣袋里随时装着开车用的手套——接着,他走近了狄克,屈膝跪下,迅
速用力地拉紧狄克脖子上的领带——查理在法院的走廊上站了好一段时间。

    他平静地回忆着——接着,自己偷偷地从比尔的房间里溜出来,而且没有人
发现。当时自己的意识已完全清醒了。开车回家后,自己就一头钻进了被窝。不,
应该说在上床之前,自己又服用了大量的迷幻药。

    接下来的情形就与报上的报导一样了:比尔被怀疑在酒后同狄克发生争执而
用领带勒死了对方,他被捕了。事实上,比尔根本无法证明自己清白无辜。

    查理点燃了一支香烟,向法院大门缓缓地走去。

    四

    她缓慢地喝下了第一杯酒。

    她在昏暗的酒吧一角孤零零独自啜饮着。因为她多次在这家酒吧演唱过,这
里的经理,酒保都认识她,大家都知道她遇到了不幸,理解她,同情她,谁都不
去打扰她。

    凡是认识她的人都该知道,此刻她只能与酒为伴。

    旁边的人都任她去独饮,他们认为表面的安慰、劝说无济于事,目前能医治
她内心创伤,使她解除痛苦的除了酒,还是酒。

    喝完第一杯,她又倒满了第二杯。

    在酒保端上第三杯酒之前,她告诉酒保不要再加苏打水了。她自言自语着: 
“加了苏打水的酒根本不能算酒,我才不喝那只有酒精气味的水呢,我就是要喝
这样的纯酒。”

    她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一部美国电影中的一句有名的台词:“我想喝水的时候
就喝水,想喝酒的时候就喝酒,两样绝不能掺在一起喝。”

    但有人总认为喝加苏打水的威士忌,也就是喝那种散发着酒精气味、与尿一
个颜色的价格昂贵的“水”不会伤身体。

    “啊,狄克……”她凝望着装有威士忌的酒杯,酒杯内的液体不是尿的颜色,
而是漂亮的金黄色,再加两小块冰块就如同一片金黄色的湖泊。不加苏打水的威
士忌就是这么漂亮。

    她又一次告诫自己:今晚不准喝醉,不准大哭大闹,更不能被悲痛所击倒,
自己绝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种软弱的女人。

    她一边将酒杯移向唇边,一边从手提包里取出了一本薄薄的、像宣传册似的
本子,摊在桌子上。

    在小册子里有这样一行字:“血液中酒精的浓度与醉酒的比例。”她瞪大了
眼睛,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读着这本小册子。

    “人体血液中酒精浓度为0。02—0。04%时,相当于体重为60公斤的成年男性
用小酒壶喝半壶到一壶清酒,也相当于喝半瓶到一瓶半的啤酒,或相当于喝一到
两杯纯威士忌酒的酒精含量。此时饮酒者会感到周身舒服、口内生香,头脑也很
清楚,充满了期待感。如果不是身体素质异常者,喝了以上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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