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狱那头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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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狱那头等我-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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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五说:“穗儿,为了你,豹五愿意赴汤蹈火,可现在我是一个有职业的人,要讲究职业道德,没有老板发话,我不敢擅离职守。”

万穗儿说:“你还演得蛮像!”

挂了电话,万穗儿就给朗玛打了个电话:“朗玛,我想让豹五帮我一点忙,他说没有老板发话,他不能办私事。”

朗玛说:“你是老板娘,他对你必须服从。”

万穗儿说:“得得得,别趁机占便宜了,赶快给他打个电话吧。”

几分钟之后,豹五的电话就来了:“一队长……”

万穗儿说:“等等,什么一队长?”

豹五说:“老板说了,从今天起你是保安队队长。”

万穗儿说:“真是连升三级!”

接着,“一队长”对豹五说了她的打算。

豹五说:“一天半搞定。”

实际上,豹五用了两天时间。

他分别找到了林兴旺的老伴、杨志的妻子和李计鸣的父母,搜集到了万穗儿需要的所有信息。

林兴旺今年56岁,他在晨练的时候,猝死在村外的树林中;杨志今年37岁,他在跟小姐双飞之后,猝死在宾馆的床上;李计鸣今年42岁,他在公寓中看泰国恐怖片的时候,猝死在沙发一角。

他们的家属都收到过一张光盘。

林兴旺的老伴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林兴旺置身于一个冰做的狭小囚室中,面色铁青,双眼呆滞,发须上挂满了霜雪,紧紧缩成一团,好像正在被电击,身体不停抖动着。

杨志的妻子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一口巨大的铜钟倒扣在地上,四周燃着一簇簇篝火。有个鬼役推动悬吊的大铁锤,一下下撞击,震耳欲聋。隐隐能听见铜钟内传出闷闷的嚎叫声。

万穗儿小时候去乡下外婆家,见过类似的情景——小鸡昏厥了,外婆就把它扣在一口铁锅下,举着木棍敲。那种响声来自四面八方,往往能把小鸡惊醒。而一个人被罩在铜钟内,巨大的撞击声钻进身体上每一个孔洞,那种痛苦无法想象。

李计鸣的父母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李计鸣好像全身的骨头都碎了,筋也断了,他像虫子一样蜷缩着,左腿从右肩缠过来,垂在背后。右腿从背后缠过来,垂在胸前,脑袋耷拉下来,抵在心口上,两条胳膊把整个身体团团抱住,严严实实,那是极端惊恐和崩溃的姿态。

画面中用古老的繁体字标注着受刑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万穗儿想哭。

那些人明明死了,却出现在光盘里,那毫无疑问是地狱的实况了。既然地狱存在,那么朗玛真的就活不长了……

她在想,要不要告诉他这一切呢?

想来想去,万穗儿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如果一个人知道要下地狱,那么,他在人间的这点宝贵时光也会变成地狱。

第十八章 难友

福利副超市依然红火。

它离徐佑佑家只有一站路远。徐佑佑每次从这个地方经过,都禁不住放慢脚步,朝门口多瞄几眼。就在这个超市的门口,她偏执地认为一个很瘦很瘦的中年女人是给她接生的大夫,接着就被摩托车撞伤了,再接着又和高玄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每次回忆起来,她都百感交集。

这天,徐佑佑再次经过福利副超市,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很瘦很瘦,穿着一条不怎么合体的黑色连衣裙,拎着几个购物袋,从超市里费力地走出来。

徐佑佑发现,这个女孩很面熟,跟她认错的那个田阿姨非常像。她会不会是田阿姨的女儿呢?不对,与其说她是田阿姨的女儿,还不如说她是小时候的田阿姨!那一瞬间,徐佑佑怀疑自己穿越时空回到了多年以前……

那个女孩把购物袋装进自行车的车筐里,要离开了。头上的那双眼睛好像正在紧紧盯着徐佑佑,希望她跑过去,拦住小女孩问个明白。

徐佑佑没有那样做。她担心,如果她跑过去问了,一转身会再次被摩托车撞倒,高中二年级的高玄会再次出现,把她背到医院去……

那个女孩正要骑上自行车,抬头看到了徐佑佑,直接朝她走过来。

徐佑佑愣在了原地。

那个女孩停在徐佑佑的面前:“又遇到你啦。”

徐佑佑说:“你好,你是……”

那个女孩很慈爱地笑了笑:“你把我忘了?我是田阿姨啊。两年前,你在这儿遇到了我,非说我是给你接生的大夫。想起来了吗?”

徐佑佑的头发一麻,嗫嚅地说:“你怎么……变年轻了?”

那个女孩愣了愣,马上问:“你看我多大啊?”

徐佑佑迟疑了一下,说:“跟我一样是个花季雨季的女孩啊!”

那个女孩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能。”

徐佑佑后退了一步:“那你到底多大?”

那个女孩四下看了看,说:“走,我们到旁边说去……”

徐佑佑如坠五里雾中,晕乎乎就跟她走了。两个人来到超市旁边的一条长椅前,那个女孩把购物袋放在地上,坐下来,对徐佑佑说:“来,坐这儿。”

徐佑佑说:“我一贯如初喜欢站着的。你说吧,你到底多大?”

那个女孩神秘地说:“我先跟你说件事——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讲了你别害怕啊!”

徐佑佑看着她,不说话。

那个女孩说:“我不会害你的,你真的不用害怕。”

她越这样说徐佑佑越害怕。

那个女孩把声音压低了一些,接着说:“我梦见,十八年前我怀孕了,九个月之后,我把自己生了出来。呵呵,我自己给自己接的生!”

徐佑佑哆嗦了一下,她觉得清纯的自己陷入了一场肮脏的噩梦,永远没有醒来的时候。

那个女孩盯着徐佑佑的眼睛,继续说:“结果吧,今天早上我醒来之后一照镜子,吓了一大跳!我发现自己真的变成了18岁的样子!——你害怕了?其实,开始我也挺害怕的,不过我很快就想通了,哪个女人不想变年轻呢!可是,今天我问了几个邻居,没人认为我的面貌有什么变化,我怀疑是我出现了幻觉,就不敢再提这件事了。没想到,在你这儿得到了证实,我确实返老还童了!”

说着,那个女孩打开了购物袋:“我刚刚买了一些衣服,都是适合我现在这个年龄穿的,你看,这件短裙多漂亮!噢,这是……”她不小心抖落了一包卫生巾,有点不好意思:“虽然很多年不用了,我想很快又会用上了。”

徐佑佑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女孩的精神不正常了。

这时候,一个20多岁的高个女孩急匆匆走过来,停在了她们跟前,对这个女孩说:“阿姨,麻烦一下,您知道‘一水青来’小区怎么走吗?”

徐佑佑嗅到了一股异常的味道,赶紧说:“我就住在‘一水青来’,我带你去吧。”

高个女孩立即说:“谢谢你,妹妹。”

徐佑佑赶紧匆匆走开了。

走出很远之后,她回头看了看,那个酷似田阿姨的女孩已经不见了,只有那个高个女孩紧紧跟着她。

徐佑佑停下来,问那个高个女孩:“你看刚才那个女孩多大?”

高个女孩说:“哪个?”

徐佑佑说:“你叫阿姨的那个。”

高个女孩说:“50多岁吧。”

徐佑佑经历了太多诡异的事情,她养成了一个习惯,不论什么事,过去之后马上忘掉它。每次遇到古怪的情景,或者萌生古怪的想法,她会在心里努力暗示自己——其实这一切都是天上那双眼睛在作祟。

她一直在跟那个神秘的东西拔河。她每时每刻都梦想还原本来属于她的世界,清朗的,客观的,无限美好的。

两天之后,徐佑佑接到了V的电话,他要回卫城来,约徐佑佑见个面。

徐佑佑爽快地答应了。

上了大学之后,徐佑佑只跟V在寒假时见过一面。尽管V并不承认那次他跟她见面了。

徐佑佑在游乐园门口远远地看到了V,一下惊呆了——V留着长发,别着一枚紫色发卡,穿着一件黑色小背心,一条碎花黄色长裙,一双黑色高跟鞋。他怎么变成女孩了?

V看到了徐佑佑,笑着走过来,想拉拉徐佑佑的手,迟疑了一下,又把手缩回去了,像过去一样,怯怯的。

徐佑佑勉强笑了笑,说:“你怎么一下旧貌换新颜了?”

V小声说:“我变性了。”

徐佑佑问:“什么时候?”

V说:“我到北京不久就做了。”

徐佑佑说:“去年寒假的时候,你就已经变成……女孩了?”

V说:“是呀。”

徐佑佑马上意识到,她错了,寒假的时候V确实不曾来过她家!

她很迷茫:“为什么要这样呢?”

V说:“我是易性癖,现在我解脱了。”

徐佑佑说:“我道听途说做这种手术需要很多证明,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V说:“我找了一家私立医院,没费什么事就做了。”

说到这里,V很敏感地打量了一下徐佑佑:“真是女大十八变,你越来越漂亮了。”

徐佑佑从她的眼中隐隐感觉到了一种同性之间的嫉妒,她很不舒服,淡淡地说:“你呢?简直是十九变。”

V说:“不过,我肯定不如你漂亮,高中时我就很羡慕你。”接着,她认真地问:“上次你说你见过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徐佑佑不想再提起那件事,就轻描淡写地说:“不是你,当时我颠四倒三记错了。”

V说:“那就好。”

徐佑佑说:“你约我去游乐园玩吗?”

V说:“我们去看电影吧,我请客。”

徐佑佑没心思看电影,注意力依然停留在V的性别上。她清晰地记得V在高中时的样子,白白的,弱弱的,很少出去玩儿,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跟女生一说话脸就红……他怎么一下就变成了姐妹呢?这件事太突然了。

徐佑佑一边打量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人一边问:“什么电影?”

V说:“4D。”

实际上,徐佑佑有点害怕看那种太立体的电影。

V说:“是一部风光片。”

徐佑佑说:“那……好吧。”

两个人一边聊着学校的事,一边走进了游乐园。直到这时候,徐佑佑都不相信眼前的V是真实的。她悄悄观察V的手,发现她好像已经没有了那个按关节的毛病。

游乐园刚刚建成一座拱形电影院,专门放映4D电影。前些天万穗儿就跟朗玛来过了,她对徐佑佑说过。

两个人来到电影院门口,V跑去买了票,还买了一些水果,然后挽起徐佑佑的胳膊走了进去。徐佑佑感觉和V挽在一起特别别扭。

由于刚刚营业不久,观众竟然爆满了。V一边看着票上的号码一边寻找座位,两个人的座位不在一起。

换了平时,徐佑佑肯定不会一个人来看这种电影,好在是风光片。

实际上,V就坐在徐佑佑的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说着话,电影就开始了。

有人爱驴,有人爱马,有人爱上房揭瓦。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方式的自由,徐佑佑不再想V的性别问题了。

电影演的是大理风光——背靠苍山,面临洱海,老街老巷,云卷云舒,鲜花像歌词一样唯美宁静,蝴蝶像音符一样灵动飞舞。在这里,最不值钱的是时间……徐佑佑激动起来,她认为只有这样的环境,才有资格容纳她冰清玉洁的生命。

突然,徐佑佑的心思从电影上收回来,跳到了多年以前——高二的时候,V坐在她的前排,她坐在V的后排,她轻轻打开文具盒,拿起折叠式铅笔刀,慢慢朝前伸去,想割断V的喉管……

多年之后的今天,好像命运的安排,此时在黑糊糊的电影院里,她坐在V的前排,V坐在她的后排。徐佑佑突然回过头去,差点跳起来——V的脸在屏幕光的映照下,颜色极为古怪,她的手中正拿着一把水果刀,慢慢朝她的脖子伸过来……

她见徐佑佑回头看他,全身抖了一下,赶紧说:“你,你借水果刀吗?”

徐佑佑一直拧着脖子,呆呆地看着她。

她慢慢缩回手去,把水果刀折好,装进了口袋:“打扰了……”

徐佑佑哪敢继续看下去,起身离开了座位。

V跟了出来,她的脸上挂着愧疚的神情,显得十分不安,又开始不停地按手关节了:“咔吧,咔吧,咔吧……”

徐佑佑停下来,突然说:“V,你能把你的水果刀扔掉吗?”

V愣了愣,然后“噢”了一声,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那把水果刀,投进了旁边的垃圾筒。

徐佑佑说:“其实,我对你的想法胸有成竹。”

V看了看徐佑佑:“你说什么?”

徐佑佑说:“我是说……我对你的想法一清二楚。”

V说:“真的?”

徐佑佑点了点头。

V转头看了看远处,眼神有些空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突然很想杀你。我约你出来,带你来看4D电影,特意买了两张前后排的票,都是为了完成这个心愿。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上了大学之后,我甚至很少想起你,可是今天我忽然认为你很坏,我一定要把你杀死!直到我举起刀子的时候,好像才突然清醒过来。我到底怎么了?”

徐佑佑拉着V坐在了路边的长凳上,说:“V,你对我这样坦白从宽,我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我不再旷世孤独了,难过的是,你也被卷进了这场长眠不醒的噩梦中……”

V疑惑地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徐佑佑就把她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V的眼睛越瞪越大,身体开始颤抖。

徐佑佑说:“我一直以为自己如箭在弦要疯掉了,今天听了你的话,我第一次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人也在体验着我的这种痛苦感受!由此我明白了,肯定是外界出了问题,而不是我的内部出了问题。”

V说:“外界?什么意思?”

徐佑佑说:“我也说不清,我只是隐约感觉到,我们是不幸的,我们被某种东西居高临下地选中了。”停了停,她突然问V:“你确定做变性手术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想法吗?”

V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从小到大,我好像一直很正常,直到上了大学之后,我忽然很讨厌我的性别,总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却生成了男孩的身体……”

徐佑佑说:“我觉得,很可能是那个东西驾驭自如地控制了你的思想。”

V都要哭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徐佑佑说:“我偶尔觉得它很遥远,永远都不会露出九牛一毛;有时候又好像很贴近,就在头顶有目共睹地盯着我……”

V又说:“可是,它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呢?”

徐佑佑说:“还有我。也许因为我们都拥有一颗特立独行的内心吧!”

V望着远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们高中那个班会不会是某种‘试验田’?”

徐佑佑说:“我没发现其他同学有这种迹象。”

V说:“如果不是,那就说明很多人都被选中了,你看,我们一个班就有两个人,这几率太高了……”

徐佑佑难过地说:“但愿不是这样……”

V又问徐佑佑:“你对家里人说过这事儿吗?”

徐佑佑说:“没有。他们爱莫能助,肯定更着急,我选择了一个人承受。”

V说:“不能跟家长说,不能跟老师说,又不能看医生,更不能找警察……我们该怎么办呢!”

徐佑佑说:“这个东西太强大了,我们对抗不了的。”

V低下头,两只手拧着裙角,眼泪流下来。

徐佑佑觉得V更可怜,就安慰她说:“你既然已经做了手术,而且至今无怨无悔,那就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女孩吧!现在不是挺好吗?”

V站起来,擦了擦眼泪,沮丧地说:“佑佑,你不用说了,我走了。如果我下次再约你的话,你……不要出来了。”

徐佑佑的鼻子一酸,说:“我懂你的意思。山高路远,以后你多保重吧。”

天很高,很蓝。

撕开它才能看到那双眼睛。

这个暑假,徐佑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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