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花间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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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花间老-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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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世津子小姐尚在人世,她第一眼看到那个传闻中的绝色女子时也曾为她的倾城美貌震动得说不话来。她曾看著对方的面孔一遍遍地想象自己将来真正成为白水家媳妇时的样子。她想她会是川泽最美丽的新娘,然而直到今时今日她才明白自己空有一张漂亮的面孔,而它却什麽都无法帮自己留下。

想到这里,由香感到的已经不单单是恨,是怨,而是累。

她心事重重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走却不知道自己的身後一直有道目光不远不近地跟著。她其实是个武者,然而在她最失魂落魄的时候竟连这一点警觉都失去了。

仆童觉得近来兼人与从前有些不同了,虽然仍然是一副神志未明的样子,不过他的目光里好似多了些什麽,并不像从前那样是纯粹的懵懵懂懂。当然这也只是他的感觉而已,到底准不准他也不敢去向千叶求证。

自从上一次由香小姐不知道何故与千叶发生了争执之後她就真的再没在这里出现过。仆童本就是在白水家长大,自然是一心向著由香这个温柔漂亮的女主人,尤其是看到她被千叶训斥之後就尤其觉得这个赖在白水家不肯离开的男人十分惹人讨厌。

不过,凭良心来说,这个千叶对兼人真的算得上是无微不至。恐怕最亲密的情人之间也不过如此吧。

他曾经偷偷看到过千叶趁著兼人没睡醒偷偷亲吻他的画面,那时候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两个男人之间怎能发生这种事呢?可是久而久之他慢慢发现这两个男人待在一起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那麽契合,好像他们生来就该是在一起的。这种感觉让仆童惶恐了很久,直到最近他才慢慢说服自己接受。

“药怎麽还没有送进来?”

仆童因为想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而在门口耽误了一会儿,人才刚一到院子里就听到千叶不满的声音传出来。他一向对这男人十分忌惮,连忙诚惶诚恐地把药送进去。其实要他说,兼人这样委实算得上是浪费药材,都过了这麽久了,若是能好找就好了,成日里被这些贵重得吓人的药材养著,便是死人也该活了,可他怎麽还是……

“今儿外头下雨,上山的路不好走……”

仆童看著千叶不善的脸色,心里不由有点犯怵,好在这会儿千叶没空数落他什麽,只接过药便摆摆手让他出去。仆童很识趣地退开一步,转身往屋外走。可他还没走出屋子就看到院子外有一群人向这里走来。他很清楚川泽曾下令严禁任何人上山打扰兼人静养,而现在突然同时出现这麽多人,这其中绝不寻常!

“外面怎麽这麽吵,怎麽回事?”

仆童还没来得及阻止外面的人闯进来,屋里的人却因为听到了声响而吼了起来。院子里为首的人冷哼了一句,沈声道,

“我们白水家的地盘何时轮到一个外人做主了?”

仆童在白水家侍奉多年,看这阵势心中便一目了然。无论如何白水兼人当年叛离白水家的事不能善了,他们迟早要找上门来。看来这件事连川泽都摆不平了。

屋里的人就未出声,这让仆童的心不由吊了起来。他不敢上前阻拦这几位长老级的人物,只能默默退到一边。他明白这次的事恐怕只有靠千叶与他们硬碰硬才能保住兼人了。

“倘若你们白水家能完全不靠我这个外人就能在兵库港立足,我这个外人自然没有说话的立场。不过可惜……”

“你说什麽!?”

千叶的一句话把白水家众人都给得罪了,然而他看著周围人愤愤的表情却笑得十分惬意放松,“难道我说得不对麽?谁都知道十几年前白水家老主人过世群龙无首之时,是我手下留情你们才逃过一劫,如今柳生家处处相逼,要不是我在背後鼎力相助以你们白水家如今的势力能保住海港上多少生意?几位也算是我的前辈,不要怪我话说得难听。要不是我为了兼人有意避让,你们白水家能有今日的地位?哼,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千叶迦木!你简直可恶至极!”

一名随从受不了千叶的这番侮辱,几乎克制不住要拔刀上前。众人中有一人厉声喝止了他,“混帐东西,忘了你什麽身份?!给我退下!”

千叶本就是要激怒这些人逼他们对自己动手,可没想到这群人中竟有人听了这番话还好不动怒,这让他不禁好奇打量起多方来。

年过半百的白水介木是白水川泽的三叔,这个人平日里深居简出,极少过问家族里的事,这一次竟为了兼人兴师动众跑来。千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麽药,心里自然要防备著他。但介木看上去并不像其他几位长辈那样横眉怒对。这个身材矮小面容温和的老人缓步走到千叶面前,朝著方才怒斥了侍从的人摆摆手,然後笑道,

“我与千叶君也有许多年没见过面了,这才一见上就剑拔弩张的,何必呢,千叶君你说是不是?”

千叶听了他的话,不由更加疑惑起来。他从前见过这个人麽,好像有那麽一点模糊的印象,但要具体说起来,他还真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老人家。介木看著他一脸疑惑的神情,便又继续道,

“倘若你还记得白水家的刀法就不该忘了我,说来你我还算是师徒,”

老人的这一句话彻底点醒了千叶。他总算想起这个瘦小干瘪的老人就是当年教授自己和兼人刀法的恩师。只是当年的白水介木像个活在世外的人,根本不会插足家族内部的事情,而现在……

“介木老师出现在这里,想必也不是为了叙旧吧。抛开师徒之情先不说,请明明白白告诉我,你们这麽多人闯到这里来究竟想做什麽?”

千叶的声音里明显带著威吓的成分,他清楚这群人是为了兼人而来,但绝不仅仅是为了替过世的老主人报仇而来。当年兼人离开时带走了白水家一半的人力物力,这麽多年下来他小心经营,早已私底下把这些财产转移到川泽的名下,然而这件事除了暗中调查过的千叶知道以外再无人知晓。千叶想他们趁著川泽不在的时候闯过来,恐怕就是觊觎兼人手上的那一份可观的财富。

但他没想到领头的人居然是他当年最崇拜的恩师。现在真可谓是人世变幻,沧海桑田,当初那麽淡泊的一个人,现在也卷进俗世纷扰中来。实在是可怜可叹。

危机 下

介木听出千叶言语不善,不由苦笑,早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感觉到此行注定不顺,可是他们不肯接纳自己的意见,坚持说现在逼兼人交出大权的最好时机。其实就算现在兼人已神志不清,可他身边那个千叶可比他本人难缠得多。兼人或许还会顾念白水家的旧情,可是千叶就……

“其实我们这次来……”

“想趁著兼人病重就来分他的家产,是这样吧?”介木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千叶无礼打断。其实不用他多做说明千叶也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不屑。若在从前他们之中有几个敢在兼人面前说三道四,如今不过是想趁虚而入为自己谋些好处罢了。

“千叶迦木,你不要太过分!我们敬你是千叶家家主,又与我们白水家是同盟才处处忍让,别得寸进尺!白水家的事到底要有个了断,不必你在旁指手画脚,你让白水兼人出来,躲在里面算什麽!敢做不敢当,想做缩头乌龟吗?!”

两方人你来我往,不过数句话间就擦出了浓重的火药味,介木夹在他们之间也不知劝什麽好。千叶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而在兼人的事情上,他更是软硬不吃。

“你给我闭嘴!”对自己的侮辱或许他还可以冷笑置之,可是对方侮辱兼人的话就像戳中他的旧伤口一样。看到千叶突然间杀气四溢的眼神,那个说错了话的後辈吓得几乎站不住脚。这个男人的目光让他不寒而栗,仿佛连出声的勇气也被一并剥夺了。

“兼人就在里面休息,你们敢再靠近一步打扰到他,後果你们自己承担!”

千叶说罢,用他那双满是杀气的眼睛从面前的人身上一一逡巡过去,然後果断地转过身,乓地一声把门带上。白水家的诸位长辈似乎也被他的气势震慑到,一时间也都愣在原地,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边也一直回荡著千叶那句冷冰冰的逐客令。

“太放肆了!这简直目中无人,”

“就是,千叶家的小辈这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还跟他客气什麽,”

“就算是同盟也不能容忍!”

屋外此起彼伏的叫骂声自然不可能被一扇小小的门挡住,而屋里的千叶只是维持著一贯的冷笑对门外的事置若罔闻。他很清楚那些老家夥的能耐,果然过了这麽多年还是一点长进了也没有,胆量完全没有随年龄而变化……

然而早在仆童送药过来的时候半梦半醒的兼人就已经被吵醒了。千叶被门外头的人搅得一头恼火,心里更是埋怨川泽到现在还没有处理好家务事,竟然纵容他们到这里来大吵大闹。不过这种心情在看到此时此刻大梦初醒衣衫不整的兼人之後似乎立即烟消云散而去,那半敞开的衣服里当日川泽留下的吻痕已经淡了很多,但留在细瘦的锁骨处的痕迹依然是那麽撩动心弦。千叶在门边站了片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兼人的衣服已经从肩膀处滑到了膀弯那里。

“……”

兼人自然不知道此时此刻千叶矛盾的心情,他亦没有察觉到自己此刻的姿势具有多大的诱惑力。直到千叶喘著粗气走到床褥边,跪下身把他滑下的衣服狠狠拉上去,他才恍恍惚惚地感觉到了千叶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怒气和异动。

该死的,为什麽偏偏选在白水家的後山,如果是在千叶家……

千叶在心里牙咬切齿地後悔著,自从兼人大病醒来之後他就一直很君子地没有强迫兼人再发生什麽关系。然而没想到这却便宜了川泽那个小混蛋。不过想来他是自己的儿子,多少继承了一点自己的脾性。比如说趁虚而入,比如说纵情无度……

“千叶……”

千叶在心里诅咒发誓,如果下一次兼人再已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他绝对不会再顾及屋子外面是不是有一堆人等著抓他们的话柄,他绝对要毫不犹豫地把面前这个人压倒,然後绝对不压抑自己的欲望,就算要他几天直不起身也不放手。

以前兼人在喊他名字的时候,都是用那种低沈的,仿佛很压抑感情的声音。他知道那是因为兼人对他既带著恨意,又有著不可诉说的爱意。而现在,一无所知的兼人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喊出他的名字,那种感觉就像是突然找到了依靠一样。他知道,现在的兼人对他的依恋完全是凭借著本能的,在彻底遗忘了过去和自己之後,他只是对面前这个能给予他保护的人特备温柔而已。但其实这份温柔里并没有感情的因素。

“别怕,找麻烦的人我会解决掉,你只要好好养病,等病好了,你就谁也不用怕了。”

这已经完全是在用教导孩子的方式来安慰他。虽然面前这个男人曾经那麽强大,强大到只能用卑鄙的手段逼迫他屈服,然而这个人的身体却显得那麽瘦,那麽苍白。

这些安慰的话兼人似乎还不明白,他怔怔地望著钱千叶,任由外面的吵闹声愈来愈大,他伸出手,环住千叶的脖子,把自己的面孔紧紧贴在对方的胸口上。

他方才无意识地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这个自自己醒来就一直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在火海中抱著一个人失声痛哭。他一直以为千叶迦木这个人永远是微笑的,从来不知道他会哭得那样伤心,仿佛不愿意再一个人独活。

兼人不知道那个梦意味著什麽,更不知道那个被抱在怀里的人其实就是当初的自己。可是当他空空的记忆里只剩下这麽一个残缺的片段时,他觉得他很心疼这个男人。

“他们连这扇门都不敢闯进来,还有脸站在我的面前跟我谈条件,一群懦夫!”

千叶与兼人温热的身体贴靠在一起,他用手臂揽住对方的腰身,曾经无数次的欢爱让他早已熟悉了对方的身体。他当然知道剥去这层衣服里面剩下的是什麽,他当然知道这身体被贯穿时会怎样的颤抖,他当然知道对方在高潮来临时会怎样用双腿缠住他,然後用压抑的呻吟和喘息制止他更多的掠夺。

就因为如此熟悉,所以他才不敢跃雷池一步。只要由著身体里的火燃著,只怕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停下。

不如干脆就把他带走吧,反正,反正留在这里也很危险……

“哗──!”

杀机 上

就在外面的众人为兼人的事争吵不休的时候,白水川泽的突然出现无疑让几位各怀心思的长辈们有些尴尬。前些时日他们借由香的事故意向川泽施压,一来是要这个後辈知道他虽然贵为家主,但白水家的大小事仍要以几位长辈的意见为重,二来也是因为事先由香曾私下见过几位长辈,允诺了他们一些好处,要借他们的力量帮自己早日与川泽完婚。当然这些私心和私事川泽都是毫不知情的。不过今日他们跑来後山被川泽撞见,这两方一碰面,有些事就算本来川泽心里还不确定,这会儿也坐实了。

“我记得几位不久前才答应过我不会干涉我父亲的事情,现在这样是要食言麽?”

川泽也是刚从海港回来就听人说几位长辈往後山这里来了,他心道不好,还来不及更衣休息就急急忙忙赶过来。到了这里一看果然不错,不过这个千叶也算有点能耐,这麽一群人居然被他唬在门外不敢进去。看来当初他说留下白水家果然不错,在这个处处勾心斗角的白水家,真正能保护兼人的人实在太少了。

想到这里,川泽又不禁一阵气闷,这些老家夥也太不识时务了,当初明明谈得好好的,谁知道一转身就变了,真是可恶!

“小主人,这话可说得让人寒心了,我们这麽做可都是为了白水家好,”

“够了!”

川泽不耐地打断他,“该怎麽做我心里清楚,请几位回去吧,再纠缠下去也没意思,几位长辈的‘好意’川泽心领了,但说过的话我不想再重复,我现在仍尊称里面的人为父亲大人,那麽他依然是白水家的主人,白水家最重规矩,就算你们是长辈也不能例外,父亲大人如今病重,下次各位要想见他,请事先支会我一声,”

他既然说了这话,原本各怀心思的人哪还敢再多说什麽。他们本来就动机不纯,此刻正心虚被川泽看出来,现在他退了一步,已是给几位长辈台阶下,他们当然也要识趣地让一让。

反正兼人只要留在白水家,日後机会多得是,只要能让千叶离开……

“哼,此刻就算他们答应也是在敷衍你,眼下人人利字当头,留在你们白水家还有什麽安全可言?於其留在这里提心吊胆,不如让我带他离开,我看这些老家夥还有什麽心思可想!”

川泽好不容易把众人打发走,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听到自己身後的门被碰地一声推开,他一转身刚好对上怒气冲冲的千叶,

“如果你保护不了他,就让我带回千叶家,反正现在只是养病,只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就行。我看你这白水家危机四伏,让兼人多待一刻我都担心。”

“你给我闭嘴!”

千叶居然提出要把兼人带离白水家,这简直是荒谬。对兼人而言,在千叶家生活的那十几年才是人生里最惨痛最屈辱的回忆吧,现在他居然还妄想把兼人带回到那里。

“你还想像以前那样把兼人软禁在千叶家?你以为他在你身边待得会开心?我告诉你这里才是兼人的家,他只有白水家才是最安全的,我不会让他再离开这里,更遑论到你那里!你住得惯就住,不想住就给我走。”

这父子两个的脾气是一模一样的强,一模一样的不饶人。川泽说罢把千叶往门边上用力一推,然後径直走到房中去看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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