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太方便说话,请到里面吧!”
坐定了之后,森本立刻就说:“老板娘,希望妳这次能老实些。”
化过妆的脸,显得艳丽无比,很难想象是同一个女人,尤其是一身和服的打扮,全身散放出女性特有的魅力,更无法想象她已经有一个读大学的儿子。
“妳说你们原本住大宫,该不会说谎了吧!这家店名叫做武甲,大概是源于秩父市的武甲山吧?”
“……”她低着头静默不语。
或许是化过妆的缘故,比第一次见面时沉着许多,连表情也改变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态度。
“不要一直保持沉默!”森本大声地说。
“如果妳不说也无妨,还有很多种方法。到大宫市的中学查一下,就可以知道岸本信也过去的住址,顶多只要花两天的时间……妳不要太小看警察。”
“……”她还是紧咬住嘴唇,一脸困惑的表情。
“你们是从秩父搬来的吗?”
“……是的。”她的声音却意外的坚定。
“为什么要说谎?”
“因为……”
“因为想隐瞒和被害人的关系,还有,想隐瞒那个孩子的父亲,是吗?”
“不,他的父亲早就死了。”女人扭曲着脸说。
“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人,怎么死法呢?户籍上根本没有父亲的名字。”
“……”女人双手掩在脸上。
“他的父亲到底是谁?”
“……已经死了!”从女人的手掌心滴出泪水。
“只要请秩父分局调查一下,三天内就可以查出来,如果证明称说谎的话,岸本的可疑性就更大。
“……岸本杀人的动机和这些事情有关吗?”
女人终于将手从脸上移开,抬起头来时,露出一脸令人惊讶的狼狈表情。
“他的父亲到底是谁?”森本再问一次。
“……”女人低垂着脸,扭曲的表情透露出强忍的伤痛。她抬起头来看着森本,慢慢地说:“石川源一郎,就是石川洋的父亲。”
这样的答案当然令森本惊讶极了,但是他故意装作平静地问:“那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呢?”
“信也中学三年级时我告诉他这件事。因为瞒到最后他还是会发现,而且他已经开始在怀疑了 ……”
他的父亲源一郎在秩父市内开了一家叫做玄武馆的道馆,信也和他哥哥石川守,还有另一个只大几个月的哥哥石川洋,从小就一起受父亲的教导,一直在道场练剑,因为,他曾说过,要让信也和他的儿子接受同样的锻炼。……可是,当信也知道这家道场的主人就是自己的父亲时,就说要离开秩父市。……我不知如何是好,当然只有找源一郎商量了。他建议我们搬到京都,因为京都练心馆的馆主和他曾经是同门的师兄弟,可以让信也继续练剑。经由练心馆馆主关根的介绍,我买下武甲这间店。”她慢慢地说着,毫不带感情。
“信也愿意搬到这里来吗?”
“是的,当他见过关根先生之后,就答应搬来京都了。”
“这件事难道没有给信也带来刺激吗?”
“有的,他好一阵子不跟我说话。”
“最近,信也有没有从东京和妳连络呢?”
“……没有,他现在还好吧?”
“应该是和京体大学的学生住在一起……”
森本很快的对岸本失去兴趣,转而关心起石川源一郎。
“石川源一郎现在还好吧?”
听说石川洋的遗骨是由哥哥石川守和母亲带回去的。
“不,这三年来他一直卧病在床。”
“唔……真的吗?”
森本说着,顺手合上记事簿,一副问完了的模样。
“刑警先生,请你要相信我,凶手绝对不是信也。……在比赛前他还笑着说,如果能够和石川洋对打的话,他一定要全力以赴。阿洋是他的哥哥,他绝对不会杀他的。”
她一边说着,交互地看着三个刑警。
但是,在比赛当中,突然激起隐藏许久的恨意,1股脑全化作杀意,这种情形也大有可能。
“请你们相信,他是个好孩子……”她哭丧地说着。
“太太,坚强一点!”森本拍拍女人的肩膀,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出去。
当天晚上,森本一回到投宿的旅馆,立刻就打电话回东京,向搜查本部的大林课长报告。
——课长,向你报告一个好消息,我已经找出一些动机了。被害人石川洋和岸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换句话说,石川的父亲源一郎也是岸本的父亲,所以这可能是岸本杀人的动机——。
森本连招呼也没有打,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
森本原本以为大林会很高与的,没想到他的语气竟然这么沉重。
——课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石川守被杀了,今天在他住的地方发现尸体。
——什么?
——总之,立刻停止那边的捜查工作。你马上回来,可能是同一个凶手干的。
——岸本呢?为什么不先把他抓起来?
或许岸本当初就打算要将两位哥哥一起杀掉。
——他两天前就失踪了,目前仍然行踪不明。
——不是叫两个年轻的家伙看守住他吗?
——还是被跑掉了。
混账!森本想起那两位老是坐在咖啡馆里凉快的年轻刑警。当时,还曾为他们整天得无聊地守在校门口而叫屈呢,。
——知道了,明天我就搭新干线回去。
森本挂断电话。
美杉在一旁紧张的问:“要回东京了吗?”
“是的,赶快去准备一下,现在才七点多一点点,如果搭新干线的话,今天深夜就可以回到东京。”
“为什么要这么急?”
“赶快回去找岸本呀!”
“不对吧!岸本既然已经逃胞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他到底逃到那里去了。仔细想想,岸本的家、练习的道场,全都在京都,应该派更多的警力到这里来支持才是。”
美杉第一次发表自己的意见,而且完全反驳了森本的主意,这在警察的管理体制内,算是越权行为。森本其实可以不用理睬他,但是,森本自己向来也是这种人,所以,听了美杉这段话之后,深表赞同。
第二天一早,两位刑警出现在京都警局,会见柳泽课长,告诉他昨天晚上发现了石川守的尸体,现在必须立刻赶回东京。
“而且,连岸本也失踪了,我想他可能会回京都采望母亲或朋友,或许还有很多搜查员会来,还请您多多指教。”
森本点头致意。杀死石川洋的嫌犯还没有抓到,他的哥哥跟着也死了,同时最具嫌疑的岸本,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失踪,如果不知道内情的人,铁定要讥笑两国分局办事不力。
但是,这次柳泽并没有笑,可能因为森本的态度非常认真,也可能因为岸本或许已经回到京都,如此一来,这个案子和他的关系就大了。
“我知道了,你们现在直接回东京吗?”
“不,在搭新干线之前,我们还想去一个地方。”
站在森本旁边的熊谷,回过头来说:“还想去练心馆吧?”
练心馆位于苍郁茂密的树林之中,与其说是一间剑道馆,倒不如说是一家小神社来得恰当。
在一片深缘之中,阵阵蝉鸣不断传来,门上挂着“新阴流,剑道场练心馆”的大牌匾,三位刑警上前敲门。
馆主关根弥八了解了三个人来访的目的之后,就带领他们走进道场。
“从前,秩父是个剑道胜地,有剑圣之称的高野佐三郎在那里开了一个道场,我和石川源一郎都是他的门下,可以说是同门的师兄弟,所以他后来会将信也交给我。”
关根的年纪看起来大约六十出头,一头的白发,在道场格子窗射入的阳光照射之下,散放出柔和的银光。除了隐隐可以听见的蝉鸣,道场静寂无声6
坐在中央的森本首先开口说:
“最近有没有接获岸本的连络?”
他想暂时不要公开岸本已经失踪了的消息。
“没有,一点也没有!”
关根给人的感觉像个好好先生,他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在他背后的神桌旁,写着两个大字“风水”,如果是大林京介的话,他一定会问风水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森本的视线只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很快又移到关根的身上。
“听说岸本很擅长攻打护胸。”
“这个嘛……”老人露出一副莫测高深的神情。
“听说你对攻打护胸也很在行,大概他的剑风是由你所教导出来的缘故吧!”
“不,信也到我这里来的时候,剑术已经有一定的程度,剑风也已经固定了。剑道这种东西,全靠各人的磨练,人生的际遇不同,我的剑招和他的也大不相同,……这不是光靠切磋琢磨可以办到的。”
“原来如此!”学过剑道的森本很快地了解关根的意思。
“对岸本来说,这个道场大概是他最心系的地方吧?”
“不是,对他而言这里大概只是个练习场吧!”
“……岸本在前往东京前,有没有太大的改变?”
“一点也没有。”
“你认识武南大学的石川洋吧!最近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任何瓜葛?”
“没有,你们怀疑信也是凶手吗?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他绝对不可能是凶手……如果他心里有事,一定会借着剑来发泄,这五年来他一直和竹剑相处,已经养成一种自然的心理状态了,所以,我敢肯定他一定不会犯这种错误。”
阳光从格子窗照射进来,在地扳上画出一条条的横纹,关根玻鹆搜劬Γ醋湃展狻
和岸本有关的人都异口同声的说,他不是凶手,但是现在连石川守也被杀了,而岸本又行踪不明,如果他不是凶手的话,又何必要躲藏起来呢?眼前这个老人说话的语气让森本感到烦躁不安。
“事实上,岸本已经失踪了,而且石川守也被杀了。”
“真的?”
瞬间,关根睁大了眼睛,松弛的眼皮下出现一条深深的皱纹,眼球好像要飞跳出来似的。
“你认为岸本会到哪里去呢?”
“我不知道!”关根表情惊愕地摇摇头。
“如果知道他在哪里,请尽速和警局连络。如果不是凶手的话,根本不需躲藏。”
“他还未满二十岁,在刑罚上可以减轻不少。”
熊谷在一旁插嘴地说。
“……”关根仍然保持静默。
“请你一定要和我们连络,好吗?虽然他在剑道上有狠杰出的表现,但是,这是杀人事件,而且,杀死了两位前途有为的青年,这个问题不是竹剑可以解决的,一定要接受法律的制裁。请务必和我们连络。”森本大声地说。
森本起身之后,其他两位刑警也随着站起来。
“那个孩子绝对不会是凶手。”
森本要跨出门口时,听到老人声音沙哑地说。他回头一看,老人惊讶的表情已经从脸上消失,正以投向远方的视线看着他们三人。
拜访过练心馆之后,两位刑警立刻搭新干线回东京。
4
七月十五日,京体大学附属高中的门前停了一辆车子,监视岸本的两位年轻刑警,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从校门口走出来的学生,每二个学生都背着竹剑袋,手提大提包。
这两位刑警获知,京体大学剑道社的集训活动在今天结束,要回京都。
两位刑警希望能在校门口逮到岸本,然后带回两国分局。
但是,在这一行学生当屮,没有看到岸本,两位刑警这才不安的抓住最后一位学生问:“所有的学生全部出来了吗?”
“——是的!”被叫住的学生骛慌地看着两位刑警。
“岸本呢?怎么没有看见岸本!”
“你找岸本啊?昨天就没有看到他了。”
“昨天?!”
根据经验判断,问学生是无济于事的。同时,不安的情绪急剧上升。
“金田在哪里?你们的社长金田呢?”
“他大概还在宿舍里吧!”
两位刑警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宿舍跑去。
学生离去之后,校内一片静悄,在熟悉的宿舍前,只剰下金田和两三位学生,好像正在检查门窗。
刑警走过去,匆忙就问:
“岸本呢?岸本哪里去了?”
“岸本的事为什么来间我呢?你们刑警不是最清楚了吗?”
金田的嘴角浮现出讽刺的笑容。然后无视于两位刑警的存在,背起黑色皮质竹钊袋,和身旁的学生快步离开。
两位刑警既惊讶又愤怒,努力压抑住感情,在后面追着金田。
“岸本是什么时候走的?”
“两天以前,他说要先回去京都,现在人应该在京都吧!”
“京都?别说谎了,我们一直看守在门口,岸本绝对没有出校门。”
“那我怎么会知道,搞不好他是翻墙出去的。0”
“那行李呢?行李怎么拿出去的?”
“刑警先生,他是个大学生啊!我怎么能连行李都管呢?不过,现在所有的人都走了,这里没有剩下任何行李,所以,他一定拿出去了。搞不懂你们到底在守什么!”
“……”
两位刑警停住脚步,直觉的感到事情不妙。
如果岸本有心想脱离警察的监视,其实是非常容易的,他只要利用晚上视线较差的时候翻墙出去,或是藏在校内出入的车子行李箱中,都很容易可以混出校外。
案发以后,他对刑警的问案一直表现得很率直,也一再强调自己不是凶手,所以,他根本没有理由逃亡。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岸本失踪了。
一位刑警赶忙跑回警车内,利用无线电与本部连络,另外一位刑警留在校园中搜索,但是亡羊补牢,已经太迟了。
搜查本部接获刑警的报告,得知岸本逃走的消息后,都大感惊讶,这无异是承认了自己的犯罪行为。
于是,捜查本部立刻下令紧急部署,尽快找到岸本,同时,京体大学附属高中的职员,以及刚刚离开的京体大学剑道社关系者,都被再度找来问话。
京体大学剑道社在东京车站接受繁琐的问案之后,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三个小时才搭上新干线。
当天下午一点三分,警视厅接获一通电话。
——死了,已经死了,石川……
打电话的人是武南大学剑道社的丸宫悟一。
石川守蹲在他租来的六席榻榻米大的房间中央,身体往前倾,脸贴在地扳上,死去了。
接获丸宫的电话,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干部,两国分局的大林课长及他的部下,全部赶到现场,接着鉴识课、动机搜查队也赶到了。
根据发现者丸宫的报告,昨天下午和今天中午的练习,石川守都缺席,他是武南大学的主力选手之一,从来不曾连续缺席两次,学员们都很担心,以为他生病了,但是,即使生重病,也应该要连络一下。于是高年级的同学就指派二年级的丸宫过去看看。
现场的入口已经被绳索围起来了,斗外聚集了武南大学的剑道社社员,以及公寓中的居民,大林京介也在众人之中。
被害者的四周流满了血,墙上也到处是斑斑的血迹,根据推测,死因大概是失血过多。左肋骨下有一个伤口,仔细观察,发现是刀刃所刺伤的,凶器可能是像登山刀般的东西。
但是,房间里找不到类似的凶器,从刺伤的痕迹看来,判定是他杀,凶器则被凶手带走了。
被害人石川守是个肌肉结实,有着运动员身材的人,当然力气也十足,所以,这个凶手一定比他更强悼。
尸体上的尸斑很显着,即